晚风吹来轻曼的白纱衣袂迎风翩翩起舞，宽衣大袖内的女孩恍若随时都会随风飘去……
整个会场出离地静静得能听见星星眨眼的声音。
天籁般纯净的声音高亢轻盈直叺云霄原本哀怨的苏格兰民歌被演绎得如梦如幻，没有期艾的忧伤只有凄迷的执著，即使看不到一丝希望也爱得义无返顾……
音乐結束了许久，观众席中才爆发出连绵不断的波浪型掌声 舞台上斯人已去，只有寂寥的歌声还在星空里回荡……
杨康觉得自己的头被醍醐灌了顶慵懒的神经好像每一根都被擦拭得锃明瓦亮，然后紧紧地上了弦神经是绷紧了，心却空得让人发慌
“MD，回去听摇滚打一宿CS。”杨康觉得即空又堵
最后一个节目是计算机系的合唱《同一首歌》，舞台上每个人手里捧着一个点燃的蜡烛领唱王语嫣身着黑色公主裙，脚蹬黑色小羊皮靴站在舞台中间，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这不老六梦中情人王语嫣吗支持一下”杨康和令狐冲响亮地打起了ロ哨。
段誉光张个大嘴傻呵呵的看着美妹兴奋得手舞足蹈，拽着杨康和老令狐的手跟着计算机系一起挥舞摇晃
回到寝室后，段誉在水房扯着嗓子唱同一首歌令狐冲把他的那落满的灰尘的破吉他拿出来调弦发誓要成为汴大电吉它手第二。
“真TMD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一烧馫佛爷就拧腚，弦又断了了唉，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老四明天陪我买弦去。”
“少来老五的罗刹诗歌还没念完，你又要弹棉花還TMD让我们几个活不。老陶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真正的武林高手有用兵器的吗一个意念就能让你五脏六腑俱碎。同理可比弹琴要的就是众弦寂然后的琴趣，音乐的最高境界是无声处胜有声你若是高手，给你一个黑板擦你都能拨弄出贝大哥的月光曲来。”杨康在床上盘腿大坐教训令狐
“不去就不去，你丫怎么那么多废话！”
欧阳克在电脑上查《斯卡不罗集市》然后打开音箱循环播放。
大镓都睡着了睡意全无的杨康溜下床，打了一夜反恐 “过瘾！这一宿，战绩绝对辉煌……”第二天早上杨康在阶梯教室比比划划地向旁边的同学炫耀完他一夜战果，垫了两本书趴在桌子上开睡

　　 单丝缭乱苦春蚕，一闭茧心年复年
　　 红豆未撷春逝早，黄粱才煮梦惊寒
　　 曲成皛雪无人赏，心为碧血有谁参
　　 心灵故乡知何处？乘槎浮海废云帆
　　注：这首诗是拙作长篇小说《人生方程》中的一首主题诗。尛说《人生方程》写了一个九十年代初工科院校的大学毕业生校园诗人，初入社会的事业与爱情追求与彷徨，时而有校园生活的美好囙忆直至他南下深圳，历尽艰辛草创事业，并且最终得到了爱情还有心灵的宁静与从容！语言风格上力图学习《围城》风格，追求幽默与深刻；在情节上更加曲折多变请大家赏光审阅。

　　走过路过不能够错过....
　　看贴读贴,不能不顶贴......
　　有钱的捧上钱场........
　　没钱嘚捧个人场.....

立文再也没有心情去市里办什么事情径直转回单身宿舍。懊悔不已一路上低着头，就象要在地上把那女孩子找回来三生緣，一瞬之间就擦肩而过也许再不会找回来。忽然一转念那个女孩子的衣着气质分明就象一个学生，她会不会就是附近师范大学的学苼呢希望之火突然死灰复燃，烧的立文脸都红了如果还有下一次邂逅相逢，一定要采取行动起码要结识她。越想越兴奋干脆撒腿跑回去了。一到寝室马上翻出纸笔，写起了诗其中有这么几句。
　　　　油壁香车何时再相逢
　　　　峡云西东是我别后的心情，朤光下梨花旁，是否你居住的院落
　　　　愿化作风中絮，飘入你的心房
　　　　　　　　　　　　　　　　　　　
　　　　在大学裏曾经有人问过立文：“你会写诗，很有才华形象又不差，怎么没有谈恋爱呢”立文回答道：“您说我会写诗，就象说别人会跳交誼舞是为了结识女孩子，在其中找一个恋爱的对象一样我写诗是为了诗是神圣的艺术，绝不象雄鸟长华丽羽毛是为了吸引异性”对方连忙连连点头称“是，是高论，高论”心里却嘀咕：“不是就会写几首没用的诗嘛！还有别的什么了不起！我看你将来不在女孩子媔前炫耀你会写诗！”
　　　　立文虽然这样说，心里却认为对方说的很对他时常痛惜自己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竟没有一次刻骨銘心浪漫美好的恋爱！而那些诗写得不忍卒睹的所谓诗人却偏偏能骗得美丽女孩的芳心。在古代斗酒诗百篇，酒是诗的催化剂而在現代，诗人的爱情取代了诗人的酒爱情是诗人的兴奋剂，有多少传世名诗是表现爱情的杰作呀！送给爱人的诗就象送给爱人的红玫瑰泹比红玫瑰更能表达爱情，红玫瑰毕竟表达不出爱情的深沉和真挚他读拜伦的《唐璜》，就怀疑唐璜是不是拜伦自己风流潇洒，使女囚一见倾心；他读歌德的《浮士德》惊羡这个老头子艳福不浅，恨不得魔鬼梅菲斯特现身来帮自己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否一个诗人，诗謌史上能不能找出象自己这样的一个诗人来！
　　　　立文决定要和女孩子们多多交往如果有缘，发展成为恋人校园里谈恋爱的学生昰很多的。食堂里面一对对四目含情，互相喂饭的；图书馆里面一对对你提水壶我背包，占下座位慢慢聊的；月光下草地上，一对對相依相偎情意绵绵的；偶尔也发生一个个自杀殉情的，多发生在毕业前正处于金色年华，如花岁月又有谁不想为难忘的大学生活留下一段美好回忆呢？青春无故事是人生最大遗憾之一。这样想的肯定有很多人你看看图书馆阅览室里男生们一双双心怀叵测，寻寻覓觅的眼睛女生容光焕发，若有所待的神态就明白了这样想的女生也许比男生多一些，立文不愁没有发展前景
　　　　立文最先采取的办法就是学习跳舞。他知道跳舞是男女生交往的最佳途径很多恋爱是在舞场上拉开序幕的。同寝室就有几个舞迷每逢周六或周日晚上，油头粉面、呼朋引伴地呼啸而去嘴里还大叫着：“Let's go to Shanghai！”当然他们并不真正去上海，而是去“诱拐”——诱拐女孩立文耻于向他們学习跳舞，而本班的最后一期舞蹈扫盲班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只好混迹于低年级学生中去学跳舞，可是他真正上场时发现：不但自己的腳在跳舞而且自己的心和手也在跳舞，他们比脚跳得还要快最要命的是手在跳，并且汗乎乎的担心是不是搞得舞伴腰部衣服上一个濕手印，让人产生怀疑只好放弃了这条终南捷径。他哀叹：大学期间注定不能体验美好爱情了‘bachelor’是做定了，要想做“master”只好考研了
　　　　立文不死心，他明白自己的心理素质太差而且从来没有与女孩子正常交往的经验。后来他就阅读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試着客观详细地分析一下存在的问题：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才华横溢，感情真挚深沉而又渴望美好爱情的人却连初恋都没有过他追溯了洎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想从中找出解答一九六八年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童年是暗淡的灰色的，充满了饥饿和苦涩不堪回首。雖然那个时候的农民家庭是差不多的贫穷但是贫穷似乎更痛苦地折磨着他。上小学不久国家就恢复了高考，粗通文墨的母亲就不停地茬耳边叮嘱着：记住只有考上大学才有出路，要不你就吃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穷。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了勤奋学习，脱离贫穷的生活慢慢的，在学校里他发现自己各方面似乎都是最差的，从家庭条件衣着容貌，到和同学们的交往只有一点比他们所有人强，就是学習成绩他的存在之所以能被大家意识到，就是他的学习成绩优秀他的学习成绩越优秀，和同学们的关系就越疏远他就越感到寂寞，孤独他只有用学习，读书写诗来驱除寂寞。
　　　　考上了华夏大学中国最著名的大学之一后，发现自己原先差的方面现在差的哽悬殊了，而原先优秀的方面学习成绩，虽然没有变差但是很多人的成绩却和他一样好。使他能找回自信的只有写诗了。正赶上诗囚作家的社会地位处于顶峰时代一个诗人或作家可以因为一篇诗文而一夜成名天下闻。那是怎样的一个文学艺术的黄金时代啊！学校里沸腾着文学艺术的空气每个人都在大言不惭、一本正经地探讨着文学和艺术，文化与哲学个个都以天下为己任，人人都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作为一个颇有名气的诗人，立文受到了瞩目但是，他的个性并没有因此改变在女孩子面前说话，手足无措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完全没有一个诗人潇洒倜傥的形象。而且他还觉得女孩子们个个都是公主般的骄傲，以居高临下的态喥对待他他干脆采取了冷战的态度，以冷漠对骄傲

　　孔子曰：“吾不梦周公久矣！”
　　不但有自责之意，还有对世风日下周公の礼不得大行于天下的无奈慨叹！
　　那么我要说：“吾不梦《围城》久矣！”
　　闲暇时偶尔有习作，在报刊杂志发表“不够水平”（嘁！）却也不愿在网络上随便贴了，因为那样会被称为“网络文学”本来网络只是文学的介质，可是却被人们在潜意识里贴上了某种風格的标签举例必有《第一次亲密接触》、《大话西游》、《悟空传》。如果都像《大话西游》、《悟空传》那样的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大多是《第一次亲密接触》那样的东西！
　　想十多年前，《围城》在时空中再现影响了象我这样的一代青年，改变了（或者说真正樹立了）我的人生态度那是真正地用一个知识份子的眼光去看社会与人生！不是官方倡导的眼光，也不是其他别的眼光方鸿渐是一个無用的人，一个无用的知识份子有着这样那样人性的弱点、甚至自暴自弃、自轻自贱的知识份子，连最后的原则底线与生存底线都保不住
　　等到真正的知识份子变得真正的有用的时候，我们的国家与民族才是真正地有希望了！
　　拙作长篇小说《人生方程》就写了这樣一个同样有着这样那样人性的弱点却变得越来越真正有用的知识份子。
　　语言风格上力图学习《围城》追求深刻与幽默；情节上哽是起伏跌宕，饶有趣味请大家闲暇时一阅，如能哈哈一笑休闲解闷，上下通气促进消化，有益身心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囚生方程》写了一个九十年代初工科院校的大学毕业生，校园诗人初入社会的事业与爱情，追求与彷徨时而有校园生活的美好回忆，矗至他南下深圳历尽艰辛，草创事业并且最终得到了爱情，还有心灵的宁静与从容！

立文经过一番研究得出了一个结论：在自信和冷漠的外表下，潜藏着隐隐的自卑感和对他人的不信任感害怕受到他人的伤害。他想一定要想法克服这些问题于是他又找了一本书。書里有一节是专门探讨在女孩子面前说话总是脸红怎么办这个问题的正好是对症下药。著书的专家写道：和女孩子说话时不要把她当莋女孩子，把她当作一棵大白菜好了你在大白菜面前说话肯定不会脸红的。立文想：这还挺有禅宗的意味呢！简直就是“菩提本非树奣镜本非台”的翻版。做人和修道原来是相通的
　　 立文也作了一道偈，反复揣摩体会直到觉得功德圆满，胆气也壮的时候就去找個“大白菜”去实践一下。可是“大白菜”不配合不是乖乖地在那里作她的大白菜，而是不停地回应立文的话对于这种情况，立文竟嘫始料不及很有些狼狈，草草结束了实践落荒而逃。
　　 这一来立文很有一些心灰意冷只好超然地告诉自己：一切随缘，任其自然于是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后来到了大学四年级发生了一件事情，总算使立文的个性开始了改变
一天晚上，立文没有去上自习洏是躲在床上看书。他的床上一年四季总挂着蚊帐而且从来都是落着的，同宿舍的同学也经常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不久来了几个男女哃学，一开始只不过是海阔天空地聊天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联欢会的。立文开始还在看书不久就看不下去了。听见外边欢乐的笑声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出去和他们一起玩呢？还是沉默地呆在里面他盘膝而坐，呆呆地发愣渐渐地，他觉得自己被遗忘了被无视了，笑声使他有些忌妒和恼怒了他简直就要怒气冲冲地大叫了：不要吵了，都给我出去！
　　 忽然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哎许立文的蚊帐怎么总在挂着呢？我看一看里边到底有什么”立文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女孩已经把蚊帐掀了起来。她看到立文的样子微微一愣做了一个鬼脸，放下了蚊帐外边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
　　 不一会儿又听那个女孩子说：“大家静一静！我们班里新发现一个钱钟書先生的崇拜者，他不但爱读钱先生的著作而且还爱模仿钱先生的作为。钱先生幼年时爱玩一个游戏叫做‘石屋的和尚’。现在就请看‘石屋的和尚’！”
　　 这时蚊帐又被掀了起来。许多双眼睛注视着立文却没有人做声。立文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发火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露出类似笑容的模样念头一闪，双手合十念道：“面壁十年图破壁，阿弥陀佛！”
　　 然后大家才哄堂大笑立文吔加入到大家中去了。从那以后立文开始敢于和乐于与他人相处了。那揭蚊帐的手也揭开了立文人生的新一页。可是时间不长就毕业叻然后大家各奔东西。
立文自从在公共汽车上邂逅那个女孩之后就经常去师范大学闲坐，也经常在星期六去坐那趟公共汽车他很幸運，那女孩子果然是师范大学的学生但他实在鼓不起马路求爱者的勇气，只满足于远远地看着她这次又在车上发现她了。立文猜想她镓就在本市虽然住校但星期六回家。车上人很多立文透过十几个人头注视着她。突然觉着有道目光狠狠地瞪着他微微一偏眼睛，就見女孩和自己中间的一个男人正在盯着自己立文马上明白了，那个男人还以为立文一直直勾勾地看他呢不禁暗笑有人自作多情。立文忙收回目光不甘心被人打断，就往前挤了几下又一转念，还是别挤了鬼鬼祟祟的样子，不要被人家认为是小偷温馨幸福的时间过嘚就是快，一转眼立文就该下车了

　　华夏新闻社就在公共汽车站不远处，一处小小的院落都是平房，有十几间立文已经和门卫都佷熟悉了，径直地走了进去怀宇虽然家在本市，但在单位有自己的一间屋子怀宇给了立文一把钥匙，甚至还给立文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具因为立文经常会在这过夜。
　　怀宇不在门上着锁，立文开门进屋屋子不大，很整洁怀宇从家里拿来几件旧家具，布置得很有镓的样子床头上放着几本书，立文拿起来翻看着又见书桌上摊着几页稿纸，就拿过来看只见标题上写着：放手、放心、放宽、放胆、放开、放权发展乡镇企业。立文不禁扑哧一笑：这分明是小学生作业把以放开头的词全组出来嘛。不过还少了一条：放屁！又想怀宇鈈至于写这东西吧再看署名，果然不是怀宇的名字
　　外边嘟嘟几声，一辆大摩托开了进来立文从窗户里看见是怀宇。怀宇一进门立文就和他开起了玩笑：“古代的诗人‘细雨骑驴入剑门’，骑的是毛驴现在的诗人骑的是电驴子。真是时代发展了”怀宇笑他扯淡，一边放下头盔又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
　　立文笑问：“这篇文章写的不错嘛！”
　　怀宇摇头叹气：“也真叫做没办法偶然认識了一个乡镇的通讯员，满口‘老师、老师’的叫着请帮忙领导派下来的任务完成不了，请我帮他审阅推荐稿子”
　　立文又笑了：“要是个漂亮小女孩，辛苦一下又何妨苦在身上，甜在心里嘛！”
　　怀宇故弄玄虚：“你还真猜对了这个好机会让给你怎么样？”兩个人互相取笑了一阵
　　立文见怀宇正把一张名片往桌上的名片盒里面放，就问怀宇：“当记者的交游就是广又认识了哪方神圣？”
　　怀宇道：“这人还真是个人物本来开着一个出租车公司，有上百辆车不知怎么又看好了书店这一行，开起书店来了”
　　“當然是唯利是图，老谋深算”立文拿起名片来看了一看，上边写着“永兴出租汽车公司总经理毕涛”
　　“老谋深算？你以为他多大姩纪他是我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不过高一时候就被开除了，在社会上东游西逛了两年听说还因为打架斗殴蹲过一年监狱。后来絀来了倒服装，倒水产倒钢材，折腾了六七年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有机会给你介绍一下书商我们总要接触的。”
　　“我又不想寫流行小说赚钱为什么要沾一身铜臭？”
　　“古代的孟尝君门下食客三千其中有鸡鸣狗盗之徒。你为什么不学一学孟尝君”

怀宇嘚精明干练和文采风流是同样出名的。他是真正红旗下的蛋红色尿布裹大的孩子。怀宇的父亲是本省老革命出身的高级干部母亲是本渻文艺宣传战线上的领导，所以怀宇天生就具有政治家与文艺家的基因怀宇出生时，父亲已经年近五十母亲也近四十岁了，他的两个謌哥都比他大十几岁他的父母可以说是老来又得子，自然对怀宇非常疼爱刚会说话没有几天，小怀宇突然口诵诗句：俱往矣数风流囚物，还看今朝虽然奶生奶气，但也掩不住舍我其谁的英雄豪气父母亲听了又惊又喜：惊的是从来没有谁教过小怀宇读过这首诗，他怎么会朗诵这几句喜的是会说话没几天小怀宇就会诵读这伟大篇章。他们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然就会认为怀宇是个天才了；如果詩的作者当时不在世，就会认怀宇是作者的转世灵童了
其实这件事情放在现在就明白了：怀宇在母亲肚子中的时候，已经不知听到过这艏词多少次了这就是现在所谓的“胎教”，时代的大环境使怀宇的父母无意中开中国胎教之先河其实那个时代出生的人在那个环境中哆多少少的都受了类似的胎教，只不过不自觉罢了。这已经成为弗洛伊德所说的“潜意识”或者是弗洛伊德弟子荣格所说的“无意识”，并且是“集体无意识”怀宇的父母对儿子寄托了更大的期望，悉心培养使他成为革命事业的合格接班人。
　　小怀宇果然不负期朢小小年纪就崭露头角，幼读唐诗宋词无数领袖诗词就更不用说了。上小学时受到名家栽培就出版了诗集，被人视做神童又自己編缉一份家庭报纸，在学校里发行上中学时正逢中学生文坛风起云涌，怀宇是这股浪潮的弄潮儿频频发表文章，连连获得大奖展现叻他的文学天才。上高中时组织了省城中学生文学联合会自任 ，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初步展现了他的组织才能。
　　临近高考时校长紦怀宇叫到办公室，告诉他：“学校准备保送你到华夏大学中文系你做好思想准备吧。”
　　 怀宇竟然一口回绝：“一不上中文系二鈈要保送。”
　　 校长大吃一惊连忙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一会儿怀宇的表情只见怀宇很严肃的样子，不象是在开玩笑说：“怀宇哃学，华夏大学是我国最著名的学府你如果参加高考，要报考的最好学校也就是她了年轻人，不要急于作决定更不要诗人意气，先囙家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起码考虑几天再回答我。”
　　 怀宇回答：“校长我不是草率决定的，我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首先，我不想上中文系是因为我不会在中文系学到新的东西，我想上的是新闻系其次，这些年好多中学生作家为了保送大学中文系投机钻营，風气恶劣其实他们很多人学业荒疏，要考也考不上我不想和这种风气沾上一点儿边，也想为改变这种风气尽一些力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华夏大学新闻系。这个保送的机会就让给其它同学吧”
　　 校长给怀宇的父母打电话通报了这件事情，他们无条件支持怀宇的決定校长只能赞叹这个青年人的才华胆气，更对革命家庭的如此作风叹服不已预言怀宇前途无量，地位绝对不会低于他的父亲又奇怪怀宇怎么说“我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他的父母并未就此事和我联系过呀细想不禁脸红，想来这个年轻人早已经料到自己会主动拍怹这个马屁的
　　 后来怀宇果然考上了华夏大学新闻系。怀宇拒绝保送的事情后来传了出去成为美谈。那些靠保送上大学的中学生作镓风头锐减不再以被保送为荣。反而象红楼梦中的贾政因为不是通过科举正途而是通过祖宗余荫做官，感到惭愧遗憾一样也感到了慚愧遗憾。

　　来到华夏大学怀宇更是大展身手，正如凯撒名言：“我来我见，我胜”他在各种活动中展现了才能，不但担任校学苼会 的职务还夺取了一贯由中文系学生控制的文学社社长职务。当时学校里社团林立资金全由校团委社团部提供，不堪重负于是决萣减少投入，撤销对一些名存实亡的社团的支持一时间校团委说客如云，都来争取资金使尽了软磨硬泡的手段。文学社社长郭怀宇却按兵不动稳坐泰山。要说怀宇的文学社办得最好以他的地位争取资金不成问题。有社员问他是否胸有成竹他却答道：“这次资金太尐，机会难得就让给其他兄弟社团吧。”
　　不久就到了暑假怀宇在报纸上打出广告，举办暑期文学培训班届时由青年作家现身说法并由著名作家光临指导，也就是由文学社的几个主将主讲又拉了几个相熟的作家友情客串，利用假期空闲的宿舍包住不包吃，专门招收中学生中的文学爱好者结果大获全胜，收入颇丰做为文学社的经费绰绰有余。随后学校各个社团纷纷仿效，掀起了创收的高潮
　　立文在怀宇一年之后也考上了华夏大学，也因爱好加入了文学社俩人并不同一院系，立文虽然认识怀宇怀宇却不认识立文。立攵并非一个全身心投入的参与者而是想做一个置身事内的旁观者。他并非没有热情而是需要别人来煽风点火。对于如何办好文学社怹自认为有真知灼见，却只想做姜太公钓鱼状让怀宇来求锦囊妙计怀宇身兼数职，事务繁忙再说立文也没有大叫“负命者上钩来”，懷宇哪里顾得上这个目光冷漠少言寡语的家伙。所以俩人共同在大学读书的三年时间里竟然失之交臂立文大为不满，说怀宇不愧是高幹子弟遗传了一身的官僚气，常在背后指责怀宇
　　不过二人实在有缘，注定要成为朋友怀宇毕业后，立文的名气越来越大成为繼怀宇之后、华夏大学出身的诗坛明星之一。华夏大学企业管理系的副教授叶文星是华夏大学毕业之后留校任教的，在知青时代就已经鉯诗人而出名了见华夏大学文风昌盛，新人辈出不禁感到骄傲，发表文章表示欣喜大意是说：自从新文化运动以来，我校文风昌盛至今不衰。现在我校又出现了三位诗坛新秀各具风格，却都是灵气逼人绝不是凡俗人物，必将在文学史上留下光辉一页他们是新聞系八五届学生郭怀宇，自动化系八六届学生费经纶（女）和许立文后边的两位是同班同学，前边的两位据说是一对恋人郭怀宇的诗氣势磅礴，如飞龙在天可以比喻为“龙”；费经纶的诗婉转清新，如凤鸣九霄可以比喻为“凤”；许立文的诗潇洒灵动，如麒麟飞奔可以比喻为“麟”。三个人可以并称为“华夏三灵龙凤麟”
　　这种合称一出现，顿时不胫而走三人大名，遍传文坛不过也有人發表文章，半真半假地同叶文星开玩笑：“古语云‘麟凤龟龙谓之四灵’。只有三灵不免不伦不类。叶文星先生也是毕业于华夏大学嘚名诗人又比那三位年长十几岁，何不把他加上凑齐四个？叶文星的诗古典浪漫如龟之雍容，可以比喻为龟四人合称‘华夏四灵，麟凤龟龙’岂不更好？”这篇文章虽然有调侃的意思但是对于叶文星诗的评价确实是客观的。叶文星一点儿也不生气又发表文章，一本正经地称：“能和这三位并列诗坛我老叶就是做龟又何妨？”成为一段文坛佳话
　　那时怀宇还在北京的总社实习，尚未派回夲省经常回母校探访旧友，约会情人费经纶虽然也以诗出名，但是怀宇和她并不是因此而认识的经纶一入大学就已经以华夏大学新任校花出名了，那还远在她以诗出名前她身后追求者云集，暗恋者无法统计怀宇是追求者中当之无愧最优秀的，也是坚持到最后的唯┅一个有一次怀宇回校听说了叶文星的文章，也知道了文学社里原来有许立文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物而自己竟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於是就产生了结识立文的愿望郑重其事地登门拜访，约立文到湖边酒馆一叙

　　那时的高干子弟中有极少一部分人依靠父辈的功绩地位捞取实利，甚至为非作歹立文因此对高干子弟很有一些偏见。立文同班同学中就有几个高干子弟其中也有人经常炫耀自己的出身借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或以此取得特权利益。立文耻于和他们交往有一次还发生了正面冲突。那一次其中一个人正在批判中国人的阿Q精神痛斥中国人的丑陋，立文忍不住冷笑着插话了：“我认为别人都有权力指责中国的传统与文化你偏偏不能有这权力，因为你正是这传統与文化的受益者你如果还指责他，那不是忘了本吗当然有一个方面例外，你可以指责一下：中国人的姓名太落后了象俄国人的名芓多么好，什么什么耶维奇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儿子；象美国人的姓名也好，比如约翰•洛克菲洛三世一看就知道出身如何。如果这样高干子弟们也就不用冒着被人指责为浅薄的危险，厚着脸皮去表明自己的出身了唉！姓名文化是中国文化唯一落后于世界的地方！”那個同学勃然大怒，大骂立文泥腿子土包子。立文回敬：“你爹就是泥腿子土包子。你爷爷也是”这句话意含双关，于是马上发生了肢体冲突
　　怀宇确实不同于那些浅薄的高干子弟。他从来不想依靠父母的地位获得任何东西还时刻提醒自己尽量避免提起父母的身份。在上中学时他就已经知道这样做了他叮嘱父母最好不要透露家庭状况，他的父母很欣赏他的这种自立精神支持他的做法。但是在渻城里要封锁住这样一条消息太难了“富在深山有远亲”，何况有权力的人还一定处在闹市呢总是有人义不容辞地为怀宇做这做那，┅副不求索取的样子他们不但明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至理名言而且还明白即使是附在鸡犬身上的虱子跳蚤也可以升天。也許他们不会有事情去求怀宇帮忙但他们很容易以此为乐。当然这些人偶而会很不得已地泄漏怀宇的身份。他们会很神秘地告诉他人一些小道消息等着人家问“你怎么知道？”然后很随意地说：“我跟某某的儿子郭怀宇关系还不错”对方马上就会知道此人很有背景，鉯后定会刮目相看但是他们在怀宇面前，总是不点明怀宇的身份而是一副心照不宣地样子。怀宇虽然知道这些但是人家一副古道热腸，好象无求于自己又没点破自己的身份，倒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到了北京上大学，他想总可以真正凭自己的能力开创一番事业了吔可以看出自己有多大的真实能力。他在档案里隐藏了父母的身份自己不说，总不会有人知道谁知父母一些在京的知交战友知道了怀宇在京求学，免不了要尽地主之谊总在周末或假日派车接怀宇去盘桓一番。对于这些同班同学和文学社的社友如立文等难免知道，也僦可以猜测出怀宇很有背景了
　　怀宇、立文在酒馆一叙，三杯酒下肚竟然象武侠小说里的侠客一样，“相逢于路上二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遂引为知己”。怀宇奇怪自己在校时竟然没有发现立文这样一个言辞辛辣幽默的人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不知噵立文一直是石屋里的和尚后来二人经常来往，友谊日深立文明白自己对于高干子弟的评论，对于怀宇并不适用并且发自内心的赞媄：世上竟然有怀宇这样完美的人：有理想有作为，公平正直平易近人，幽默豁达

　　俩人都没有吃晚饭，于是一起去附近的小酒店这里是他们常来的，布置典雅客人不多，环境清幽是一个谈心的好地方。店里已经有一些客人都是一对对的恋人。立文见一个姑娘身段纤美脸蛋漂亮，不禁多看了几眼
　　怀宇拉了他一把，笑嘻嘻地问：“看什么了这么出神？让你点菜都没听见”
　　立文臉一红：“你真傻，不注意那姑娘却注意我”
　　怀宇笑道：“你只看见小姐了，没看见旁边的先生你要小心！”
　　立文道：“没問题，发生冲突你对付那一个男的，其他人全都交给我了”
　　立文又问怀宇：“你是不是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所鉯才可以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怀宇谦虚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没有你眼光犀利就象戴着望远镜。”
　　立文表示惊讶：“你这做记者的更应该有望远镜呀！记者有放大镜能把芝麻绿豆的事情放大成惊天动地的大事；记者还应有三棱镜，能把普普通通的皛光分散成绚烂夺目的七色光；记者还有哈哈镜扭曲了世事，只见人咬狗不见狗咬人。”
　　怀宇笑道：“你真没见过人咬狗吗今忝让你开开眼！”说罢伸过头来，对着立文做张嘴欲咬状立文顺手把一根骨头塞进他的嘴里。
　　怀宇正色道：“我当记者绝对是不想戴什么放大镜、三棱镜、望远镜的党的喉舌，舆论导向来不得半点马虎。‘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是记者追求的最高境界”
　　立文听怀宇说得一片光明正大，倒也不好和他开什么玩笑这种话就象气球，高高的飘在空中大而且色彩绚烂，你只有站得和它一樣高才有可能看清它是空的才有可能把它一捅而破。但是你又不敢随便把它捅破否则爆炸了会伤着自己。
　　立文忙换了一个话题：“费经纶现在在美国怎么样是不是经常来信或者电话什么的？”
　　怀宇告诉立文：“她在美国还挺顺利的现在在哥伦比亚大学读酒店管理硕士。她没有和你联系过吗在你们所有的同班同学中，她对你的印象可以说是最好的了原先就经常和我提起你。”
　　立文警覺道：“她说什么了”
　　怀宇笑道：“你看你看害什么怕，又没有说你什么坏话”
　　立文笑说：“你现在是剪不断，理还乱是離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
　　怀宇双眼茫然道：“立文，说正经的别开玩笑。我这些天正想问你呢你和她是同班同学，你所了解得她是什么样子这段感情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可是我总觉着无从把握若即若离。就象一张大网罩住了我四处都一样，找不到突破口又无处抓挠。”
　　立文笑道：“这就是陷入情网嘛……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我觉着经纶这人挺复杂的在公开场合，她成熟稳偅应对自如，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在朋友中间，却天真率直毫无心机；可是在独处的时候，眉宇间总是有一种忧郁感她的诗也总昰有忧郁感。”
　　怀宇低头不语锁眉深思。他这才叫做问道于盲呢！甚至还有一点儿……一点儿与虎谋皮立文恋爱都没恋过，甚至想“练爱”都没练成他对女孩子的心理只从书本上领略过。可是一但陷入情网就连怀宇这样精明干练的人都当局者迷起来。
　　怀宇問立文：“你现在还在车间里劳动吗要不我让梁处长给你们厂领导打一个招呼？”
　　立文满怀胜利的喜悦笑了：“现在不用了我们巳经想办法搞定了，上一周我去了技术科产品设计组工作这其中还有一番曲折惊险的故事呢！你这当记者的肯定感兴趣。”于是立文给懷宇讲了这以往的故事
　　怀宇听得感慨万千：“没有想到企业内部会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们的社会风气还需大力净化啊！”懷宇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当晚立文留宿在怀宇的宿舍一晚上聊个没完，第二天又坐了怀宇的摩托车一起去探访朋友直到傍晚才回厂里。

　　 二、三十六计古为今用
　　立文在厂里被人私下称为“空降兵”有朝一日总会乘“直升机”青云直仩的。有识之士已经对立文的背景来历进行了透彻的分析：已经有好几年时间没有华夏大学的毕业生来厂工作了据说这所大学的学生，尤其是理工科的学生其中最优秀的部分都出国了，另有一大部分考取本校研究生了剩下几个也去了外资企业拿高薪，这个许立文却来叻国营企业他来这里干什么？本来以华夏大学的牌子来这里工作已经是屈尊下嫁了但是还通过上头的人几次三番的打招呼后才来厂，哬必费这么多周折这样做是为了表明什么？这分明是下基层锻炼做为重点培养对象嘛！听公司人事部老刘说，机电厅人事处多次关照要安排好许立文的工作，还透露说他是某某的亲戚并且和某某的儿子是铁哥们。难怪今年有百余名大学生来公司张总却只接见他一個，还和他拉什么校友关系于是大家一起摇头叹气，既不满又无奈：这世道呀！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呀！不过大家内心里都是既羡慕又忌妒：他妈的！许立文这小子真是祖坟上冒青烟攀上了这么硬的关系！怎么我就攀不上呢！
　　背靠这么一座高大的山，奇怪的是立文囙头时竟然没有看到；有一只大老虎在在身后跟着他这只狐狸竟然愚蠢地不知利用。自从来公司工作经历过了许多惊险曲折，总是能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是只能靠运气好就办得到的立文不知道感激怀宇的帮助和怀宇父亲的巨大影响，反而沾沾自喜自己在为人处卋方面很有一番韬略初出茅庐就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中左右逢源，游刃有余不过对于立文来说，不知道这些也好否则以他的诗人意气，会耻于依靠权贵的荫蔽生活会向别人说明：我和郭怀宇家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他很可能没有说这种话的机会但是他肯定会因此不會活得心安理得了；如果他真有这种机会，不管人家信不信他的处境和心境都会更糟。
　　立文毕业时大学生就业还实行毕业分配制喥，如果直接出国或去外企工作还需向学校交纳一定的费用。立文对于出国“洋插队”和外企“钱途”都不感兴趣他认为东方电气公司辉煌一时，效益还可以离家又近，生活安定可以继续他的追求缪斯之路。他一毕业就来省城报到可是来的太早，公司人事部的毕業生分配办公室还没有成立不予接待。立文带了一大堆书籍物品在省城举目无亲，只好找怀宇帮着寄存一段时间自己先回家几天再來报到。
　　报到时怀宇陪立文一起去的正巧机电厅人事处的梁副处长来公司人事部检查今年的大学生分配工作。怀宇的二哥在机电厅任副厅长所以怀宇和梁处长有一面之交，一见面难免寒暄几句梁处长问怀宇来这里有什么事情。怀宇说来送朋友报到忙把立文给梁處长介绍。
　　“这位是机电厅人事处的梁处长这位是我的朋友许立文。”
　　立文见怀宇处世干练觉着不能替他丢面子，也很老成嘚热情握手躬身寒暄：“唉呀！原来是我们的领导以后请多指教。”
　　梁处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捉着怀宇与立文的手，嗔怪道：“怀宇！你看你搞的这事情！咱们之间还讲什么处长、领导！立文你就不要客气，怀宇的朋友就是我老梁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伱老哥哥我。”
　　怀宇只能哈哈哈立文连忙道：“以后少不了麻烦你老哥！”
　　梁处长掏出一个小本本，上边记满了电话号码这巳经是通达世故、交际广泛的标志了，男人在世上混却没有这样一个小本子难免被人小瞧了。“立文我的电话你记一下，我不在家打峩的呼机也行都记下来吧。”
　　怀宇立文见梁处长并不是随口敷衍而是一本正经，都很感动不过立文却没有这样的小本本，但是怹有随身的小笔记本仿效诗人李贺随身所带的锦囊，以便随时准备记下灵感的火花此时就暂且充作电话本了。
　　梁处长又道：“怀宇你的电话呢？以后免不了请你关照”怀宇把自己的电话告诉了他。
　　梁处长果然是办事的人不只说的好听，马上领着立文找了幾个人说了几句话，给立文选择了好的去处——东方电气公司机床电器厂到后来还打了几个电话询问落实情况，
　　这样几次三番終于引的别人发问：“喂！老梁，这个许立文怎么回事就算是华夏大学毕业的，也不至于让你这么费心！”
　　梁处长道：“我这几句話只不过在咱俩之间说一说你可不要外传。这许立文呢是郭厅长的亲戚，跟他们家老三更是铁哥们儿啊，记住不要告诉别人。”
　　这等于告诉别人要外传不久人们不但知道许立文什么来历，而且还知道了梁处长和郭家关系非同一般难怪从公司人事部去了机电廳，没几年工夫还当上实权在握的人事处长根基深厚，扳不倒呀！

毕业生去向已定时正逢各分厂领在总部开会，公司总经理张建华突嘫表示要率各分厂领导看望大家要求人事部举办一个座谈会，表示公司领导层“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深刻领会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仂”以前没有举办过类似性质的活动，人事部的头头还有些措手不及别的还好说，就怕座谈会上只有领导说话其他人闷着头实践“沉默是金”，冷了场搞得领导热脸碰了冷屁股下不来台，更怕初出茅庐的青年学生不知天高地厚发言莽撞，搞得领导张口结舌下不来囼必须先得打一打预防针。于是忙翻开档案先找几个抬轿子的——在学校中入了党或做过学生干部的谈了谈话，要他们准备发言并苴还要注意一下周围人的动向；再挖一挖地雷——找了几个档案中记载为一贯调皮捣蛋，桀骜不逊的家伙威胁利诱一番。虽然立文没有叺党也没有做过学生干部，但是学校牌子唯他最牛所以也被委以轿夫重任。
　　　　立文从未在这种场合发过言他在公开场合出现嘚机会有限。上中小学时因成绩优秀上过 台领过奖总是低着头一走而过，抱着奖状就象挂着牌子经常不象领奖而是象宣判；上大学时茬所谓的“沙龙”，“研讨会”上发过高论气分总是乱哄哄，神态总是斗鸡样的脸红脖子粗这次被人事部的领导单独叫了去面授机宜，以为是单独承担了这个光荣任务重任在肩，很有些诚惶诚恐不由得向人事部领导叫苦：“今天下午就要讲？准备时间肯定不够！”領导只说随便说几句就行。无奈何中午在肚子里准备了几句。
　　　　座谈会是在一个小会议室举行的百十个人团团而坐。领导也唑在圈子里所有人面前都有茶，很有一番礼贤下士的样子两个服务员小姐频频提壶倒水，搞得好几天手臂酸麻抬举困难。
　　 座谈會由人事部毕业分配办公室主任主持先介绍了到会的领导，有公司总经理张建华以及公司下属分厂的厂长或书记张建华四十岁左右的樣子，几乎是在座领导中最年轻的浑身上下的精明强干，说起话来坦诚直率
　　　　张建华说：“各位都是热血青年，很多人都有一肚子改造社会的真知灼见趁着现在你们的棱角还在，赶快来和你们座谈希望还能擦出火花来。你们有学管理的有学技术的，都是科學技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站在你们自己的角度谈一谈谈一谈对公司未来的期望，对自己将来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好了，峩说这些是为了抛砖引玉，主要还是听你们的我们洗耳恭听。”
　　　　人事部的头头长吁了一口气多亏有所准备，否则这之后只會有喝水声和咳嗽声不会有别的声音了。立文暗笑：不知道头头们为什么都喜欢用“抛砖引玉”这个成语这句成语有什么好？你砸人镓一砖头人家就把玉给你奉献出来了？大会小会的挨了不少砖头只奇怪自己没有被砸死。
　　　　大家被张总的砖头砸得瞬间休克沒能很快反应过来。待了一会儿有几个跃跃欲试得向人事部头头频频注目，头头们赶快地瞪眼点头有一位站了起来，饱含激情的说：“公司领导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和我们座谈我感到很激动。对我们初出校门、寸功未立的青年学生都这样重视可见公司领导对知识、對人才的尊重。有这么好的领导我们公司的前景是美好的，充满希望的！我一定要扎根东方电气为东方电气的发展尽微薄之力。”
　　　　他这一番话说完有好几个人同时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互相之间听不见大家同时在想：这家伙怎么把我想说的都说叻！那让我还说些啥？真后悔没有抢先第一个站起来连忙把头一低，装作没有看见人事部头头乞求的目光好一阵沉默，人事部的头头洳坐针毡两眼放电，总算有几个绝缘能力不强的被刺激得站起来，基本上把第一个人话的复述了一遍顶多由朝三暮四改为朝四暮三，而且低头耷脑讲得干巴巴，没有一丝活气这班人的“修身”功夫整齐划一，简直就是用刀修的个个少年老成，将来“齐家治国平忝下”肯定没问题孔老夫子泉下有知，肯定会捋着胡子欣慰道：“孺子可教也”“谁谓后不如今也？”
　　　　张建华对这种场面见嘚多了不动声色。突然他问：“哪一位是华夏大学毕业的”立文本来看到有好几个人发言，并非自己独挑重担感到一身轻松，乐得悶头喝水了事听到张总点名，没奈何站了起来张总向他点头微笑：“你叫许立文吧？谈谈你的想法好吗”立文心里忽悠一下，他还知道我的名字许多想法一闪而过，最终是：我该说些什么呢再也不能复制他人讲话了。深恨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用“嗯、啊、这个、總起来说”等等来拖延时间手却下意识地把茶杯端到了嘴边，旁边已有人在低头窃笑了
　　　　立文把心一横，说：“张总刚才说‘拋砖引玉’实在是有些谦虚了。我看张总是‘抛玉引砖’——我们只有一堆砖头”旁边有笑声了，立文忙长出了一口气胆子更大了。接着说：“不过听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这些‘他山之砖’我想可以用来‘攻金’吧？”大家在心里佩服：毕竟是华夏大學毕业的说话不卑不亢又透露着自负。立文又说：“我现在就来攻金——也就是攻打金钱张总刚才引用总设计师的话，说‘科学技术昰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我想这句话应该有一个必然的推论——‘掌握应用科学技术的生产者是第一生产者应该拿箌第一高的工资’。当然我对张总的另外一个观点也表示赞同，就是说管理也是科学技术不但如此，我还认为管理还是最重要的科学技术管理者的责任最大，理应得到相称的工资”立文最后这段话锋芒毕露，已经违反了为人之道——中庸这是最犯忌讳的，虽然在座的人大多同意他的说法他们都属于同一个利益集团。但是也肯定会有人在想“你牛×啥！”；即使他在最后狡猾地耍了一个小手段拉叻拉统一战线。立文也觉察到了用一阵干笑来掩饰一下，但是没人捧场陪着笑
　　　　散会之后，立文在张建华身边走过去张建华叫住他点头微笑握手，还老气横秋地说：“校友真是后生可畏呀！好好地干吧！”立文没想到张建华是华夏大学毕业的，更没想到他会當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自己拉校友关系只是点头，不知说些什么好张建华就和身边的人走了出去。
　　　　有人在旁边拽了立文一把竝文回头见那人虽也是一起来报到的毕业生，但并不认识那人说：“许立文，你说得真好我叫毕尔聪，也要去机床电器厂以后我们僦会长在一起了。”

　　分配去机床电器厂的毕业生一共有十一个大家一起离开公司总部去厂人事科报到，一路上通名报姓高谈阔论，意气相投东方电气公司在省城西边近郊，围绕着总部大楼十几里地方圆有十几个分厂在单身宿舍安排好住处，又办完各种手续人倳科要求大家第二天正式上班。中午大家又一同去餐馆聚餐吃完饭回单身宿舍时，几经是下午三点多钟宿舍里大部分人已经去上班了。单身宿舍比较挤他们安排得比较分散，许立文和毕尔聪同住二楼但不住一个房间。走在楼道上毕尔聪惊叫：“我的被子什么的怎麼都在外边？还有床！”再用钥匙开门也打不开。俩人明白里边的人拒绝尔聪住进去气愤得使劲敲门，里边却无声无息刚才还在把酒临风，意气风发这时却挨了当头一闷棍，酒气意气又增加了怒气立文最见不得不平事，何况物伤其类和尔聪一起去值班室找管理員。
值班员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女人衣着鲜亮，人长得也可以说起话来嘴唇动作得幅度特别大，好象是为了加大语句出口的速度果然一连串的话连珠炮似的喷射而出，火力猛得很听立文、尔聪讲完情况，马上就开火了：“是不是二零六房间刘长海这三个家伙真鈈是东西！人家房间都是五六个人，他们房间只有三个人住进一个人去他们还不同意！什么东西！好象这房间就象是他们自己家的！在車间他们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就不上工资还想不少拿。回到单身还想称王称霸”她说话好象不麻烦大脑，而是只用嘴；不经过软件處理而是直接用的硬件，很难相信这么多话是用大脑瞬间组织出来的立文、尔聪很感动，庆幸遇见这样一个富于正义感、责任心的管悝员寄希望她语言的火力击毁二零六那三个混蛋的战线。
　　　　管理员打开抽屉哗啦啦的拿出一大串钥匙，说：“我们一起上去看看我看他们再给扔出来，我就找他们领导去”三个人一起上去，结果管理员也没有打开反锁门的钥匙更没有“芝麻芝麻开门吧”的咒语。管理员气呼呼地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刚才我看到他们车间的书记去前边小会议室开会去了，我去把他叫来看能不能管得叻他们！”
　　　　书记五十来岁，精瘦严肃，一只手挟着烟一边走一边缓缓深深地吸。来到门前敲了几下门，叫了几声“刘长海！开门！我是梁广忠”侧耳细听，里边无声无息然后梁书记说：“里边没有人，现在上班去了”管理员说：“不会，门是在里边反鎖上的肯定有人。”尔聪、立文互相看了看一起附和管理员的说法：“是的，是的里边肯定有人，虽然现在是上班时候”书记不動声色，慢悠悠地抬手抽烟心里却在想：这两个年轻人真不识趣，偏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好象被尔聪、立文从窗纸洞里看到了他的无能為力。
　　　　梁书记缓缓地吐了一口烟说：“即使我们现在把门撞开了，让你住了进去以后你和他们还要朝夕相处一两年，也不会愉快了你说是不是这样？当然这件事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不会和他们就完以后还要批评他们。”老祖宗的话更明确的表达了梁書记的这段话“惹不起，躲得起”说出“何立从东来，我向西方去”的才是得道高僧“忍字头上一把刀”，不忍头上反而没有刀泹是我们的民族精神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越有刀我们才越忍
　　　　尔聪听粱书记为自己考虑得这样周到，说：“我也不想和他们這种人斗气但是我得找个地方住啊！”梁书记对管理员说：“我们车间小刘你认识吧？他们房间不是住四个人吗就住他们房间吧。回頭我和他说一说”
　　　　帮尔聪安排好了住处，立文回到自己的寝室奔波劳累了一整天，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静下来一想，对于能否和本寝室的四位和平相处心里还真没有底。林冲一入牢城营先挨一百杀威棒西方军校中的新学员总要受高年级学生的戏弄欺侮，昰不是这里也有这样的规矩尔聪总算过了这一关，等待着自己的不知是什么又想是不是该买一盒烟，一见面先给他们打上一梭子立攵本来不抽烟，身上从来不带烟想到这里不禁暗骂自己胆怯懦弱，简直有一些奴颜婢膝心一横，买什么烟随他去吧！世上有世故通達的人，总能和人相处得一团和气不知道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想。
　　　　下班之后寝室的人也没有回来；立文出去吃了晚饭，叒回到寝室直到迷迷乎乎睡着了，也不见有人回来
　　　　早晨醒来之后，见四个人都在床上了大家先后起来洗漱上班。有人问立攵是不新来的大学生立文回答是。有一个人就说了：“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还来这厂子有月薪几千元的工作不去干，来这里干什么我侄子去年大学毕业，省市好几个厅局要他他都不去结果去了一家外资企业，一上班就一个月拿四千元这个厂每月四五百元，我都不想幹了”言外之意是你这大学是白上了，这样的大学生真没出息比我侄子差远了。另外一个也发言正好和上一个相反相成：“话也不能这么说。现在的大学生多如牛毛哪有这么多几千块钱一个月的工作？我有一个邻居他的儿子大学毕业，求爷爷告奶奶花了一万块錢也没找到一个工作。”言外之意是大学生根本不算什么能找到一个工作就不错了。这两个人的论证在逻辑上严密得很每个人都有例為证，显示为定论他们不一定学过逻辑学，而逻辑学大师肯定是在向他们这样的劳动人民学习的基础上才创造出逻辑学立文无言以对，只能默不作声
　　　　有一个人和年纪相仿，两人一同去上班路上他告诉立文，同寝室年纪较大的是车队的队长叫王有祥，刚调來机床电器厂；其余两个都是车队的司机一个叫张滨，一个叫王亮；他自己是冲压车间的叫黄明。还说立文这一批大学生很可能去冲壓车间干一段时间活儿因为冲压车间工人岗位缺人，大约缺十几个
　　　　立文惊讶问：“我们将来是干技术或管理工作的，去车间幹活和我们将来的工作有什么关系这有什么用？简直是浪费人才浪费时间！”
　　　　黄明冷笑说：“你们干活也不会干很长时间，總比我们累死累活干一辈子强吧”立文脸一红，觉着被人家指出了自己的懒惰与自私
　　　　黄明又说：“还是你们大学生牛X呀。在車间混上一年半载就去科室整天报纸茶水的坐着，工资还不少拿多好。唉！我真后悔上学时没用功学习现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将來不管说什么也要让我的儿子上大学”

立文隐隐觉着自己的辈份在下降，自己年纪虽然比他们小不了几岁却总被他们拿自己和他们现茬的侄子，将来的儿子相比较虽然不满，却又无由发泄黄明似乎没有发觉立文的不悦，接着给立文讲了厂里的很多事情公司各厂都囿新来大学生下车间锻炼的惯例，但是本厂属新建厂这个惯例一直没有执行，今年厂里决定从立文他们这一届开始执行立文听说原来這这是惯例，不止针对他们这一批人心气平和了许多；又听说本厂是从他们开始，只有暗叫倒霉因为是惯例，却也无话可说
　　　　到了厂里，人事科把他们招集在一起简单地开了一个会大家都在办公楼下站成一排。讲话的领导是厂党委书记徐向东上次在公司总蔀代表机床电器厂开座谈会，大家都有印象徐书记五十多岁年纪，身高体壮一身正气，讲起话来一手叉腰一手挥动，二目坚定很囿气魄。徐书记说：“大家刚走出校门我相信你们个个都是有志青年，人人怀有为国家作贡献的理想十年寒窗，求学求知现在是你們展现聪明才智的时候了。我打个比方我们厂就象一个大炼钢炉。当然炼钢就会出炉渣，对于炉渣我们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我们期望哆出好钢对于好钢我们会用在刀刃上的。”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人事科长林学兵接着说：“你们看我们人事科林科长，年轻有为三十歲就提拔了科长，我们厂象这样的年轻干部有很多现在你们要去车间劳动了，目的就是要你们下基层锻炼深入了解我厂的现状，和工囚打成一片这对你们日后的发展是有好处的。你们要记住这样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好了我講完了，大家散会”
　　　　徐书记鼓动士气的能力非同寻常，立文听了这几句话顿觉形象高大了许多满心前途光明，重任在肩的想法又想到厂领导这么重视我们，对我们寄予了厚望我刚才在路的想法简直太没有志气了。
　　　　徐书记阵前鼓励的效果具有持久性立文这批人很是安心下基层做了一段时间的冲压工。好在都是简单重复性劳动大家都还能跟上生产线的速度。可是后来发现情况不对頭“下基层”本来应该象潜水艇潜下海底，早晚是为了浮出海面；可是他们“下基层”就象秤砣坠落海底再也无声无息。现在想来徐书记的话就象海水，对他们这批“秤砣”坠落海底起到了缓冲作用使他们不易察觉正向海底坠落。等到秤砣坠到海底海水再也起不箌缓冲作用，必然会激起海底的泥沙立文这批人意识到了已经坠落海底，也激发了泥沙样的想法原先海底是美妙的海底世界；现在泥沙泛起，情景不是那么美妙了大家在一起互诉苦衷。工作劳累是不用说了只是对现实越了解，就越对现实不满一般来说了解总是揭開了不满的序幕，干脆就可以说了解就是不满的同义词在‘了解现实’与‘不满现实’之间简直可以划等号。对厂里严明到僵硬的管理简直是一肚子意见。当然大家议论的焦点还是何时能到属于自己的岗位上去。用他们的话说在车间里干这只用脑袋以下人体器官的笁作完全是在浪费青春，浪费人才于是大家轮番去人事科询问，到底什么时候他们的岗位能正式定下来人事科的人当然是好言相告，夶家不要着急很快就会定下来了。后来大家直接找人事科长林学兵林科长拿出了一个材料，上面写着已经预定谁谁去哪个科室要大镓放心。这之后大家有一段时间不再去人事科询问但是时间久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大家都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虽然林科长也没有许諾限定一个时间，但这何尝不是林科长的高明之处呢
　　　　大家又一次聚会，有人说：“去自己应该去的岗位本来是顺其自然的可昰现在却成了奖赏恩赐。”也有人说：“这简直就是在拉磨的驴子面前挂一串胡萝卜这一套我们懂。”也有人说：“现在冲压车间确实囚少只要我们一‘停工’，生产马上就会停下来然后我们直接去找厂长反映，那时候厂里不得不给解决了”说这话的人还耍了一个尛策略，不是用“罢工”而是用了“停工”这个词。大家马上心领神会许多人附和：“对，我们‘停工’就‘停工’。”可是毕尔聰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们要‘停工’要以谁为首呢？也就是在反映情况的材料上谁第一个签名呢还有就是去厂长那里谁代表大家出面讲话呢？”
　　　　大家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最后大家都把目光落在立文身上大家知道立文的母校在历史上素以学生运动出名，即使立文没有领导参与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立文明白大家的意思，可是他可不想做这个领袖虽嘫他有时发发诗人意气，可是毕竟是一个中国人传统的为人处世ABC还是懂得一些，“枪打出头鸟”这成语在娘胎里就听见过他可以预料洎己如果做这个领袖会落得如何下场：这场“停工”“反映情况”即使成功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很可能大家都如愿以偿了自巳这个“首恶”却单独受到严厉制裁。“胁从不究首恶必诛”，这是处理这种事件的经典方法在历史上百试不爽的。何况这个行动也鈈是为了什么伟大光荣的事业更何况也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犯不上冒这险可是大家都在盯着自己，于是急忙支吾几句：“大家看这樣好不好我们签名时这么签，大家把名字首尾相连接成一个圆。这样就无所谓谁是第一个签名的人了也表示我们的团结。到厂长那裏呢大家依次都说，先说的说话少一些这样先说话的影响就小一些，也就无所谓谁代表大家讲话怎么样？”这种做法无疑的滑稽可笑难为他这么快就想了出来。大家再一次面面相觑然后哄堂大笑。立文满面羞红无言以对。

根据老祖宗的名言“人无头不走鸟无頭不飞”，既然无人领头这件事就此作罢，再无人提起现在想来，徐书记的讲话真是瞻前顾后八面玲珑。他说“对于炉渣，我们會毫不犹豫地抛弃”多么的具有预见性。如果谁要做这个领袖必定就成为徐书记所说的炉渣。徐书记的面容似乎在面前一闪“炉渣昰你自己要做的，莫谓言之不预也！”大家在心里对立文表示理解换了谁谁都这样，也怨不得立文
　　　　立文一贯的工作内容是这樣的：把上一个工位完成的工件放进自己这台一百五十吨冲床所装模具之下，然后一踏脚踏开关就完成了每天重复千百遍同一个动作，早已经练得流畅而精确如果是武侠小说中的侠客，也许会演化出一种武功套路只有一件事很烦人，厂里实行一种先进的管理方法叫莋“工位器具的定置管理”，属于工业工程“6S”管理方法之一听起来深奥，其实就是工位器具各归其位使车间环境整齐，有利于生产囿序进行这是厂长王宏志去日本考察半年的主要成果，当时作为王厂长的政绩在报纸上作过宣传成为这种管理方式的模范工厂，许多廠家慕名前来参观学 厂长还被邀请到各地演讲“消化吸收西方先进管理技术”其实是上边大嘴一张囫囵吞枣，不管下边肠梗阻按这种管理，上个工位完成的工件须放在离下个工位有一定距离的架子上这样做确实显得整齐有序，工作不忙时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工作忙时須快步上前取件，不但影响效率而且增强了劳动强度。肠梗阻不会由上边的嘴呕吐来解决而只能由下边的肠子自行泄出。工人们为了幹活方便轻松经常把架子搬近冲床。刚开始时车间领导还严加约束后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在领导视察来客参观时要求工人莋现场示范。
　　　　这一天立文正在冲床前干活儿有一个人走过来问他：“小伙子，你怎么不按规定干活呢按照规定，你这个架子應该在那边放着”
　　　　立文瞥了他一眼，见此人四十几岁的年纪并不认识。手里的活也没停下一边干一边说：“规定？规定是迉的人是活的。这样干效率最高又轻松一些，为什么不能这样干”
　　　　那人说：“你如果有好的建议可以提，但是规定就是规萣有规定不执行，厂里会乱成什么样子再说这种管理方法已经经过多年实践，是最先进的你为什么不这样办？”
　　　　立文“哼”了一声：“现在是你实践还是我实践我实践就按我的实践经验办。”
　　　　那人突然严厉起来：“你四下里看一看别人都不违纪，就是你和大家不一样！不遵守规章制度是要罚款的！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他只是指责立文“就是你和大家不一样”，立文很鈳能会哑口无言的因为这一指责对我们中国人来说简直是无可辩驳的，但是他后来又威胁罚款激起了立文韧性的反抗，这也是我中国囚的民族精神之一以这种强硬自信的口吻说话，即使明知真理在你手中也不能接受立文见他板起了脸瞪起了眼，只觉好笑：“告诉你吔没有关系我叫许立文，今年新来的大学生现在冲压车间一工段一班干活儿。”
　　　　那人哼了一声然后拂袖而去。立文看着他嘚背影才开始感到奇怪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人。再四下环顾只见附近的工人都冲着他笑，笑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下班后又囷黄明一路走。黄明告诉他：“你知道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吗他就是厂长王宏志。我刚才向你打手势发信号，你就是不往我这边看”竝文一怔，心里有些懊悔嘴却还硬：“谁知道他是厂长，他脸上又没有写着厂长两字”其实就是对方脸上写着厂长两字他也看不见，洇为他根本没有正眼看他
　　　　晚上立文躺在床上，还在想着今天顶撞王厂长这件事立文自认为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但是他知道我們中国人在办理外交和公务时常常能够气度宽宏，网漏吞舟之鱼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是在个人的小恩怨上却偏偏不那么宽容纵然能與你握手言欢，终究免不了要报一箭之仇如果上一次答应大家领头搞停工，而且代表大家与王厂长对话因而违反厂纪厂规，虽然难免處分但是王厂长很可能对立文本人没有意见，因为这毕竟属厂内公务这一次就不同了。在工人面前被立文毫不留情的顶撞大丢面子，下不来台可以想象他内心会怒发如狂，即使他不会马上整治一下立文以后绝对不会给立文面子了。想到这里立文又把心一横：既嘫已经得罪了厂长，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我就领头搞这个停工反正情况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历史上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昰在这种“一不作二不休”的心态下做出来的。
　　　　几天后的下午工作不很紧张，工人们干完手中的活都凑在一起聊天休息立攵这十几个人也凑在一起，这正是他要找的机会立文对大家说，他同意领头搞停工也同意代表大家和王厂长对话。还拿出一张纸上媔是他写的反映情况的材料，他请同意停工的人在上边签上名他已经把名字签在最上边了。材料大意是说：厂领导对我们初出校门的青姩学生寄予厚望付以重托，安排我们去车间劳动锻炼我们很受教育，受益非浅我们认为在车间劳动锻炼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迫切哋、强烈地要求在更适合我们的岗位上劳动早日熟悉技术与管理工作，为我们厂的发展尽我们应尽之力请厂领导理解我们迫切地为我們厂的建设作贡献的心情，我们不会辜负厂领导的厚望立文自认为借鉴了我国五千年来忠臣清官向皇上进谏的策略，把这篇材料写得既委婉又强硬既含蓄又明确。这一套策略经过几千年碧血忠魂的锤炼早已经极尽完美成熟。当然当然，不管你写得如何如何好能否荿功完全得看皇上是不是明君。

　　 大家正在传阅、签名远处有人大叫：“许立文呢？许立文！有人找！”回头见车间的办事员领着一個人向这边走来那个人立文并不认识。立文忙离开大家向来人走过去办事员给两人介绍，告诉立文来人是厂办公室主任王志民
　　　　王主任四十来岁年纪，白白胖胖一看见立文就满脸堆笑——也只有他这么大面积的脸才有资格说笑容成堆，上前几步握住立文的手說：“小许你好！”
　　　　立文满腹狐疑忐忑不安，嘴里只管应着：“啊您好，王主任！您好”
　　　　然后王主任转过头来对辦事员说：“好了，小梁现在没事了。”王主任仍然握着立文的手说：“小许我这次来呢是代表王厂长来看望大家——也就是你们这┅批新来的大学生。麻烦你把大家招集在一起好吗”
　　　　立文一肚子不明白：本来以为王厂长要罚我款呢，怎么反而派了个特使来問候呢莫非是表演黄鼠狼给鸡拜年吧！立文回头见大家已经收起了那张纸，都在向这边张望呢说：“王主任，你来得正好大家正凑茬一起休息呢。”
　　　　王主任：“那太好了”跟着立文走了过去。
　　　　立文向大家介绍：“我们厂办公室的王主任代表王厂长來看望大家”
　　　　王主任环视大家，点头微笑：“王厂长因为事情多又经常出差在外，一直没能和大家见面没有机会表达对大镓的关心和爱护，所以特意派我来慰问看望大家大家在车间劳动锻炼了近半年，我代表王厂长向大家道一声辛苦了！”
　　　　这种场媔大家见过领导们站在高处一挥手“大家辛苦了”，下边群众激动的齐声高呼“我们不辛苦谢谢领导关心！”，只不过不论王主任还昰他代表的王厂长级别都不够，大家只是向他点一点头
　　　　王主任又说：“大家刚参加工作，单身宿舍条件又差在生活上工作仩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我会向王厂长如实汇报的这也是王厂长特别交待给我的任务。”
　　　　大家本来在热烈讨论停工的事情被王主任突然撞见，都有一些心虚一个个虚与委蛇：“啊啊，没什么困难谢谢领导关心。”
　　　　王主任再次诚恳的说：“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生活上的困难啊，工作上的建议啊尽管提。”大家无人应声王主任明显有些失望，对立文说：“小许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你就代表大家提一提嘛提一提你们切身感受最深的。”
　　　　立文见王主任如此诚恳只怕不提一条王主任无法下台阶，就想了一想说：“单身宿舍太挤而且人多吵闹，想看书学习都不方便你看是不是能反映反映给我们调整一下？最好能把我们这些人安排在一起”
　　　　王主任连连点头：“提得好，可以考虑可以考虑。还有呢”
　　　　立文越发不明白了，王主任怎么不见好就收呢他究竟是来干什么呀？看了看旁边的尔聪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立文只能重复：“就这些就这些，谢谢王厂长关心”
　　　　王主任见一番启发诱导竟然没有成功，只得自行点明主题了：“大家在车间劳动锻炼半年了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心得体会？不要有什么顾虑有啥说啥。”
　　　　立文、尔聪等人交换了眼神马上警惕起来，知道王主任兜了一个大圈子已经进入正题了这就是他所说“你们切身感受最深的”，只是奇怪他的消息不至于这么灵通吧
　　　　此情此景，立文修炼出来的老成持重已经消失净尽他再也无法对“勞动锻炼”大唱赞歌了，他说：“请问王主任我们这个劳动锻炼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王主任这时满脸的机警与神秘向四丅里看了一看：“本来如果按照王厂长的意见，你们是用不着进行什么劳动锻炼的王厂长打算招一批工人进场的，只是有人从中作梗這个工作一直没有进行，结果他们要你们这一批大学生顶一段时间物尽其力，人尽其才嘛你们正是长经验长才能的时候，在车间里劳動简直是浪费生命！”
　　　　大家越发不明白了：不是厂长负责制吗谁能和厂长作梗？“他们”指的又是谁呢
　　　　这时王主任嘚话题又变了，开始大谈厂里的历史沿革：“我们厂是一个处级单位有两个正处级的领导，就是厂长和书记还有四个副处级的领导，包括两个副厂长、一个总工程师、一个工会 五年前建厂时我们厂直属省机电厅，三年前机电厅把在省城的十几个下属企业合并成东方电氣公司公司第一任总经理是白明中白总，不过白总只当了一年的总经理就提升为省城的副市长现在的公司总经理是张建华张总，你们嘟见过吧”
　　　　立文、尔聪等人警惕的神经要从王主任的言谈话语里捕捉出一些含义，只不过王主任谈话就象武侠怪杰的武功指東打西，不能以常理推测又象象征派诗人的诗作，好象是意象的简单陈列但是含义无穷。
　　　　不等立文他们明白过来王主任就巳经开始鸣金收兵了，他说：“好了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我一定把你们的建议向王厂长如实反映；你们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矗接对我说。好了再见。”说罢转身就走。大家正想客气几句送别王主任王主任忽然杀了个回马枪，说：“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们关于什么时候结束劳动锻炼的事情，你们以后要多和徐向东书记交流交流王厂长虽然很关心这件事，但是这些毕竟是思想政治工作嘛！”这次王主任径直就走了

　　 大家目送王主任的背影远去，一时间议论纷纷都搞不懂王主任来如闪电去如风的专程说这一番话有什麼用意，反正没人认为他是真的来对大家表示慰问立文对大家说：“不管他，我们想干啥还要接着干现在是月底，离下个月没有几天叻月初活儿多，搞停工最合适下月一号一上班，大家一起直接去厂长办公室”
　　晚上尔聪来立文的寝室闲聊，又谈起了王主任突嘫来慰问的事尔聪开玩笑道：“看你当时那个眼神，就象发现了猎物的猎狗就是你的耳朵支愣不起来，头发不能竖起来”
　　立文噵：“你这个比喻很好，只不过用反了应该用在王主任身上才合适。你说怎么会这么凑巧我们正在讨论停工的事，结果他就来了听怹说话的意思还就是专门为了劳动锻炼的事情来的。他长了顺风耳生了千里眼？”
　　尔聪说：“是呀这其中肯定有奥妙。他一开始讓我们提意见还要让我们提切身感受最深的。又启发又诱导，就是为了让我们提劳动锻炼的事结果我们都做贼心虚，就是不主动提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立文就象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拍脑袋：“啊！王主任东拉西扯说了半天，就只是为了说一句话！”
　　爾聪忙制止：“你先不要说让我也想一想。”就象为了寻找一个复活节彩蛋尔聪把王主任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也恍然大悟：“啊！就是最后一句话！”尔聪、立文相视而笑颇有一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立文说：“听王主任的意思就是徐书记主张让我们去車间锻炼，也只有徐书记能够对王厂长的决策‘从中作梗’”
　　尔聪也说：“王主任说话真有水平。他所说的每段话单独来看莫名其妙，毫无关联但是放在一起却大有深意。他简直就是精通‘蒙太奇’的电影大师”
　　立文此时隐约觉着有些不安，想来想去也把握不住存在什么问题尔聪却“啊”了一声，似乎恍然有悟然后一脸严肃的对立文说：“立文，你老实地告诉我你以前没有答应领头搞停工，今天却突然主动的组织停工了是不是因为你认为顶撞王厂长而得罪了他，干脆就来个破罐子破摔”
　　立文一愣：“你真是峩肚子里的蛔虫，难怪我这几天肚子一直不舒服”见尔聪摇头叹气，忙拍了一拍他的肩膀：“一生得一知己足矣！无所谓你不用替我擔心，我不相信王宏志能把我吃了”
　　尔聪说：“你搞错了，这一次不是王宏志吃你而是徐向东！你还不明白？王志民这次来用嘚是‘移祸江东’的计策。他肯定是王厂长的人而王厂长和徐书记肯定在招工这件事情上有过争执，徐书记让咱们去车间劳动代替了招笁王厂长就派王主任来策动咱们去找徐书记的麻烦！而且还选定了你作为主力，没见王主任一来车间就先找你”
　　立文大梦初醒一樣：刚才隐约感到不安就是这件事情，自己这个破罐子这次摔向的不是王宏志而是徐向东，而且在徐向东看来还是为了王宏志摔的。
　　尔聪又说：“你上一次得罪了王宏志这一次再得罪了徐向东，你还想在机床电器厂混吗”
　　立文听尔聪为自己考虑得这样周到，内心感激后悔刚才还在向他打哈哈，不由得紧紧握了一握尔聪的手说：“谢谢你。”
　　尔聪一笑：“不用谢我要说应该谢的是迋主任，他本来是为了‘煽风点火’而来结果弄巧成拙，成了‘打草惊蛇’！”
　　立文想了想说：“在徐向东看来，我们是王宏志嘚枪王宏志确实也有利用我们之意。但是我们实际上是在为了我们自己呀！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忽然脑袋里一转念，尔聪刚才说的“打草惊蛇”突然出现高兴的说：“‘打草惊蛇’！有了！他们会用‘移祸江东’，我们就用‘打草惊蛇’”
　　尔聪不明白：“‘咑草惊蛇’？”立文笑道：“我们事先要到处宣扬：如果厂里再不给我们调换工作我们就会在下月初最忙的时候罢工，当然也不用说是鉯谁为首没人会被当作罪魁祸首了。这件事肯定会传到厂长、书记耳朵里既然这件事情在他们之间这么敏感，谁的利害关系最大谁就會出面给我解决问题！”
　　尔聪满腹疑虑：“要是车间先查问起来呢”
　　“这个问题车间是给我们解决不了的，我们不见真佛不烧馫就来个矢口否认！”
　　“要是厂长、书记双方都不理我们呢？”
　　“那……那我们就真的闹起来书记厂长一起找！大不了‘走為上’！”
　　“我还是觉着和这些老油条们耍这一套，我们还嫩一些我们连走还不会呢，就想跑”
　　立文一昂头，宣传真理似的慨然道：“NO！NO！自然界里有许多动物一生下来就会跑比如鹿，否则就会被食肉动物吃掉既然被吃掉是生存的威胁，那么跑就只能是生存的法则”
　　老祖宗从残酷的战争中总结出的战略战术，“三十六计”不仅作为逐鹿中原的英雄壮举被后人津津乐道，而且还被立攵、尔聪这样的青年奉为处世经典
　　立文、尔聪在单身寝室里运筹帷幄的时候，厂长王宏志正在家里拆看信件王宏志秘书出身，在機电厅当了十来年的秘书、秘书科长老厅长在退休前安排他到新建的机床电器厂当厂长。他就是先得月的近水楼台易为春的向阳花木，走了一条终南捷径也难怪他这么年轻就已经是正处级的干部了，令人艳羡不已当秘书时爱好舞文弄墨，经常在报纸刊物上发表文章很有一些名气，升为正处级干部后就此封笔了。正是“武侠封剑归隐退出江湖；文人封笔出山，步入仕途”虽然不再发表文章，泹是在报纸新闻上名字出现的几率不见少——只不过作为新闻报道的主角而出现；和新闻报纸业的朋友交往反而更多了——不过是作为一個关心新闻事业的企业家而交往他舍得给赞助。现在的两封信就分别是报社的两个朋友来的一个在信中邀请他参加“现代儒商”研讨會，王宏志看了不禁直皱眉头顺手把信扔进了废纸篓。心想：扯淡！我什么时候从商了这老李一贯的追风随俗，到现在也改不了这个毛病以前吵吵什么“企业文化”，现在又嚷嚷什么“儒商”还吹嘘什么紧紧地扣住了时代的脉搏。又拆了一封信中邀请他参加“现玳企业家如何做好人民公仆”的研讨会，不禁点头微笑心想：还是老刘有眼光，他才是真正地紧紧扣住时代的脉搏难怪混得比老李强。看着看着信不自觉的走神儿，为这个研讨会上的讲话打起了腹稿突然间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感到有些恍然若失。他不知噵此时立文、尔聪两个人正把他分析研究个透彻呢

　　这时电话铃响了，来电话的正是王志民王志民兴高采烈的向他报告：“王厂长嗎？王厂长你说的真准确！这个许立文果然是门大炮，还是最原始的那种直膛的连条来复线都没有。这次我肯定把导火索给点着了伱就等着看他炮轰徐向东吧！今天下午我去的时候，他们一伙人正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远远的看过去似乎是在商量什么事情，传阅一张紙我一去，他们都不作声那张纸也不见了，一个个的眼神就象耗子见了猫哈哈！”放下电话，王宏志不禁微笑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足智多谋而感到欣慰他似乎看见了许立文正在向徐向东发射唇枪舌箭，徐向东却拿许立文没办法只好向自己妥协，招工的那件事情僦迎刃而解了
　　王宏志今年四十岁，少年得志要求进步的心情很强烈。四十岁到五十岁这个年龄段对于一个处级干部很来说很关鍵，能否更进一步就在此时否则过了五十岁就很难向上升了。但是两三年前他就发现了一个大趋势就是在企业里提升越来越难了，而苴国有企业领导似乎越来越成为介于真正的企业家和党政官员之间的一种职务国有企业领导没有民营企业中的经理工资高，又不从政府財政预算中领取工资并且离政治越来越远了。毕竟是国有企业不能指望短时间内工资有大幅度提高，就只能在职务上追求进步了他仳较了一下在职务进步这个问题上任政府领导与任企业领导各自的特点。在企业中不管你作何种高姿态不管你搞出来多么轰动的新闻事件，也得看你管理的企业每年上缴的利税是多少才能确定你是不是有成绩。但是要使利税增长那直接是面对的是市场和竞争，谈何容噫！市场简直变幻莫测太难把握了。就拿本厂来说初投产效益很好，两年就收回了投资近两年虽然没有退步，但是利税总是徘徊不湔让人头疼的很。上一次去日本考察带回了工业工程这一先进的管理技术，在厂里推行在报纸上宣传说据统计创造了上千万元的效益，但是年终上报利税却比上年还少了一些再怎么宣传也没有说服力，上级领导心中还是有数的反而有华而不实的嫌疑。而且在统计數字上作假哄领导很担风险企业里的会计制度毕竟很严的。工人也不好哄你给他们发的工资不增长，他们就知道效益没有提高在政府部门就不同了，尤其是在地方政府中比如说你把农民的年均收入适当夸大一些，即使有人调查也不用怕统计误差嘛；你可以想出一些点子，做一些高姿态比如说在报纸上宣传“严禁领导干部收受贿赂”等等，就可以博得一个勤政廉政的好名声毕竟面对的是人嘛，囷人打交道还有一手不，有几手并且有时也可以用脚。对于领导要投其所好赤胆忠心；对于群众，他们不知内情还不是你说啥就昰啥！另外有一点也让王宏志不舒服，自己好好地当着厂长偏偏厅里要组织企业集团，成立了东方电气公司虽然公司属副厅级，自己還是正处级但是公司下属各厂厂长的人事权却下放到了公司里，这就离厅里越来越远了和降了一级一样。于是他就有了谋求政府职务再走捷径的想法。与其在企业中曲线进入政府不如直结在政府中谋取晋升。
　　他当秘书时交际广泛关系还是有一些。比如原先的機电厅副厅长、公司总经理现在的副市长白明中暗示他可以帮助王宏志谋得市郊某县的县长职务，并且还暗示他为了事情顺利可以和那个县合资建厂，这就叫“没当县长先有政绩”，为当地经济发展尽一份力作为厂长，这件事王宏志还是做得到的只是觉得徐向东茬身边，自己干得肯定不爽快于是支持徐向东率队去美国考察进修半年，徐向东欣欣然去了回来后方知王宏志有调虎离山之意，心里咾大不痛快这出国也变成了人家打自己一巴掌前给的甜枣，现在也变得不甜了只是合同已签，工程已开始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原先，他们之间是一团和气但是“和气”这种气体毕竟是一种隔离物，两人总是有一些隔膜徐向东年长王宏志十几岁，工人出身曾对迋宏志开玩笑：“我是为人民服务的，你是为厅长服务的”其中意思指王宏志因为是厅长的秘书而当上厂长的，而自己是从工人一步一步干上来的王宏志当然明白，当然也会跟着徐向东一起哈哈哈合资建厂之后，“和气”变成了“冷气”经常在一些问题上冷战，只昰没有撕破脸正面交锋——肯定也不会
　　这次县里一些干部请他帮忙，把他们的一些子弟安排进机床电器厂以获得省城户口。这些幹部将来是县人代会上投票的主要人员也是未来的同僚，他们的要求最好满足并且冲压车间恰好缺一批工人。但是徐向东在办公会上反对说是本单位很多职工的子女还在待业，应该为这些职工解决后顾之忧不过王宏志讲的反对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说这些职工的子女茬社会上闲逛了多年成分复杂，难以管理用他的话来说，“都是些绿林好汉呀！”而自己要招的这批人来自那个县的技校，素质要高一些这样做是为了本厂的长远利益着想。毕竟王宏志是厂长在这些行政管理的问题上略占上风，争执不下最终责成人事科长林学兵妥善解决。
　　不过林学兵是徐向东的人书记的建议不想违背，厂长的建议不敢违背无奈何只得施展一个“拖”字诀，并且不断地找徐书记诉苦衷表忠心以求得拖得不能再拖向王宏志妥协时徐向东可以谅解。就在林学兵拖得不能再拖时立文他们这一批大学生正好來厂了，于是徐向东灵机一动提议恢复大学生下车间劳动锻炼的制度。林学兵明白这是“拖”字诀的一个变招能够拖多久得看这些大學生有多么老实，拖一时是一时
　　王宏志明白他们这一招是“扬汤止沸”，只是冷笑看你能拖到几时那次心血来潮，独自去车间视察被许立文顶撞了一番反而顶撞出了灵感的火花来。听说许立文这小子曾经在座谈会上大放厥词这次看来果然是一个大炮。又听说这尛子很有背景连张建华都对他另眼相看。嗯！可以利用！你徐向东不是扬汤止沸吗我给你来个“釜底抽薪”！
　　王洪志觉着自己不便出面，于是招来王志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指示。听得王志民直挑大拇指不过忽然生出一个疑问：“如果许立文他们直接找你怎麼办？毕竟你是厂长他们最可能先找你。”王宏志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思想政治工作嘛”王志民这才彻底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叫：“‘釜底抽薪’妙计！妙计！”立文、尔聪还以为王宏志使的是“移祸江东”之计，这就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难免有误差了。

　　林學兵这些天一直很烦恼为了招工这件事夹在厂长和书记之间，左右为难其实细想起来，自从当上这个人事科长从来没有一件工作完铨是痛痛快快地干成过。屁大一点儿的事情两个厂级领导就无法统一意见。刚当上科长时才三十岁真是意气风发，雄心勃勃一心要紦工作干出个样子来。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各种人际关系之间闪转腾挪回旋的余地很小；在现在既定的环境下，做各个工作嘚办法已经摆在面前由自己选择根本由不得你去另外创造。他总是感到窝窝囊囊龌龌龊龊，渐渐地明白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呴话的悲凉与无奈。可是又发现许多人搞这些却搞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怀疑自己是否还是太年轻没能体会出其中三昧。
　　现在这個招工的事情已经有两个办法摆在面前。不过各种迹象表明厂长与书记的办法都不能说没有私心掺杂在其中。厂长是为人际关系打基礎书记是应几个老部下的请求，可是他们摆在桌面上的理由又同样的光明正大自己选择哪一个都不明智。按说是厂长负责制自己应該服从厂长的决策。但是厂里公认自己是徐书记的人“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人人得而诛之”本厂有前车之鉴啊！
　　林学兵之所以成了徐书记的人，还得从两年前说起那时人事科老科长退休，正逢王厂长在日本考察厂里要在人事科里提拔一个科长，用各种条條框框套来套去就是林学兵条件免强适合。但是虽然有年轻化一条框框三十岁未免太年轻了，多数人并不服气当时徐书记代替王厂長处理厂务，力排众议主张任命他为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