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扁的里里外外一把手都是饭粒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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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救英雄》5&&&&一扇扇房门都紧闭着。我暂时还看不到房间里蟒河县灾难的关怀者们那慨然肃静、可敬可佩的贵体尊容,只能从我所看到的宾馆的游艺室、餐厅和舞池里,闻到他们光临后的一点气息;几名西式短裙,端庄活泼,值了夜班行将交班的年轻小姐,正在收拾清理由客人们夜间游艺消闲后乱扔乱放的室内球类、棋类和扑克麻将;清扫电子游戏机和射击靶前零乱的蟒河县名优特产――酒枣核,核桃壳,苹果皮;细心摆弄和清洁餐厅里狼藉的桌椅杯盘,将一桌桌大量味美色佳的剩鱼剩肉、剩菜剩饭,连同一堆堆横七竖八的各色空酒瓶一起倾倒扫除掉。在色彩迷离的光影下,舞池里的地板,在清除了杂乱的烟头纸屑,鞋泥果皮,空饮料罐头和各种污物的基础上,正在重新水洗,抹干。年轻的服务小姐们步履轻快,动作细心敏捷,一丝不苟地劳作着。看来她们总是高高兴兴的,分明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职业和眼前的场景,一边干一边不时互相嬉闹,你来我往,直至乱来乱往地说着悄悄话:&&&&“看你,性急成这样!是想快点儿干完交班,好去会他吗?”&&&&“该死的,我打你!”&&&&“嗳哟!这大一盘菜,还没动一动呢;哟,还有这么多酒;还有果子汁,可口可乐,半瓶子半瓶子的,怎么办?”&&&&“倒掉倒掉!”首长们不爱吃的,下餐就不能再上啦;虽爱吃可没吃完的,咱头儿也不会准许咱们下一餐再拿出手去,不倒掉怎么办?难道咱们开宾馆的还吃剩菜剩水?倒掉倒掉!”&&&&“倒就倒!”&&&&“不倒不倒!倒掉还不如拿去送人。想想眼下这场大水,咱蟒河县饿肚子的多着呢!虽说外地运来不老少救灾东西,可摊到咱县人头上,听说每人也只有四两救济粮,一星点儿东西,不够的和其他的,听说就要叫咱蟒河县人发扬英雄精神,死不下活不旺地搞什么什么生产自救啦。”&&&&“哟哟,小鬼头。你恁胆大。快别感情用事。不能送的啊,送了影响不好,懂吗?特别是在这当口,懂吗?”&&&&“嗳,倒掉真可惜!”&&&&“可惜什么?又不费你的钱!我听咱头儿说:这个月咱们宾馆特辛苦,还要给咱加奖加钱呐!你不想多拿钱啦?”&&&&“可是,住在咱宾馆的那些首长,就不心疼自己的钱啦?”&&&&“什么意思?”&&&&“吃喝玩睡,开销这么大,浪费这么大。”&&&&“你真笨!平时宾馆来客,还吃会议灶,拿住勤补助,玩公费招待呢。眼下是非常时期,咱头儿讲了:县上决定,安排在宾馆的贵客,所有开销,全由咱县上公费包揽!”&&&&“呀?眼下全县遭灾,咱县就更穷了呀,县上有这么多钱吗?”&&&&“闲操心。从救灾款里头拨呗!头儿说,把贵客们招待好了,说不定他们一高兴,一感动,一研究,一决定,把舆论声势搞得大大的,就能给咱县多来点救灾款哩。所以头儿说了,眼下咱们的服务招待,是政治任务。懂吗?头儿说完成好了,还准备吸收几个人火线入党呢!这可是个好机会。咱们要是都入了党就怪美的了。这年月,入了党有多好呀!”&&&&“可是……”&&&&“还可是什么?”&&&&“可是我昨天在走廊里用吸尘器清洁地毯,听见一个房间里的客人在说……”&&&&“说什么来着?说咱招待服务不好啦?”&&&&“没。我只是听见那客人在对同室的另一个客人说:‘处长,咱在这里,吃住全由蟒河县包了,那咱们回去以后,旅差补助还有没有?’那处长说:‘当然有。照章向财务上填报就是了。蟒河县招待是蟒河县对我们的情谊;我们出差有我们的章程,公事公办嘛。’”&&&&“就是。我听到别个房间里也有客人这么问这么说来着,嘻!这些客人可真惬意啊!”&&&&“别眼红。眼红也没有用。只要不说咱招待服务不好就行。这就叫‘命’!”&&&&“谁眼红啦?!我是说他们能给咱县多来点救灾款吗?他们被派来帮咱们县救灾,还老是那么惦记着自己得多得少哩。”&&&&“会的。越是这样的官儿,就越会。只要他们高兴,他们就会!因为钱又不要他们自个儿掏。我听咱头儿说:现在通行的法子是:中央给一点,省上给一点,剩下的就靠造舆论,造声势,发扬社会主义爱国主义和一方有难各方相帮的精神,让社会各界和全体公民来捐助;要是外国人可怜我们,外国人的捐助我们也要!”&&&&“呀呀!这么说,眼下这场大难,说不定能让咱们这历来没人疼,没人爱,又小又穷不为人知的蟒河县,一下子闻名全国,甚至还传到外国去呢!这可真有点儿好!到那时候,咱们走出去,走出蟒河县,也就有滋有味,有名有姓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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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9:37 &&
&&&&&&&&&&&&&&&&&&&&&&&&&&&&&&&&&&&&&& 《救救英雄》6&&&&“你高兴啦?”&&&&“也高兴也不高兴。”&&&&“为什么?”&&&&“因为我猜想,现在住在咱宾馆的有些官儿,不一定会帮咱们县说话。你忘了昨儿夜咱们县宣传部长陪那个大记者来咱宾馆的时候,这里有些客人才打完牌还没睡。他们瞧着咱县上那辆高级小轿车是怎么议论的吗?他们说:&&&&“说真格儿,这穷县还怪会享受的呀。看他们这辆皇冠,小小县团级就坐上啦。咱们也不过如此而已嘛!他们怎么买得起的?”&&&&“嗬嗬!这阁下你就不知内情啦!据我所知,这是一个按国家部署迁到这里的大单位给的钱!说句丑话,是蟒河县委县府厚着脸皮向人家讨要的。实打实说,要向那种大单位讨要点儿钱也不容易呢!软的硬的都得使上,还要使够使足才行哪!哈哈!因为那部属单位的规格比咱蟒河县还高两级呢!”&&&&“那蟒河县府用的是什么策略?什么妙计?嘻嘻!”&&&&“谈不上什么策略妙计。十分简单,县官不如现管。拖着那单位迁来以后的口袋户口、粮油关系、子女的入学升学等问题一个劲地转圈儿磨,直磨得那单位受不住吃不消,得――钱也就到手啦!然后,再盯住那单位变着法儿换着词儿搞点儿摊派,摊够为数,摊足为止,钱就更多啦。于是,新房新车一齐上,包括咱们现在住的这宾馆。哈哈哈!”&&&&“嗬呀!好办法,有出息!要不,那种谁的账也不大肯买的部属大单位富得流油;蟒河县委穷得干瘦,这贫富也太悬殊、太不公平了嘛。嘻嘻!不过,他们蟒河县委和县府,也有点儿太不像话∥ &&&&“就是这么些。这不是对咱蟒河县领导的印象有些儿不大太好的议论吗?”&&&&“这打什么紧?他们这些在上边的头儿官儿,有些也是这么干的,嘴碰嘴舌头儿有数!嘻!”&&&&“瞎说!”&&&&“一点儿也没。你没见四楼上那个长得挺帅、胆子挺大,挺爱说话、一来就给我们张罗照像、教我们跳舞,挺逗人喜欢的啥青年报记者,这几天总是不高兴,老想发脾气吗?”&&&&“嗯。有点儿知道。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总要嘟囔一句‘主仆颠倒,岂有此理!’这样的话,这几日白天黑夜,咱县里不少没吃没住的灾民,有的路过咱宾馆门口,就想进来躲躲雨,讨口吃的喝的。头儿命令把他们赶走时,他就总爱从楼上跑下来瞧瞧,在他好个挺大的本本上写点儿什么。昨夜里,宣传部长陪那大记者来之前,咱们不是又刚赶走一批灾民吗;那些灾民路过宾馆,又挤进来要躲雨、要喝水,还同咱们,同咱头儿吵了起来,没办法,咱宾馆的保卫干事只好搬来县公安局的人,把灾民一个个骂走、架走那当儿,我就又听见背后有人气呼呼的嘟囔了一句:‘岂有此理,主仆颠倒!’的话。扭头一看,又是他――那个对咱们挺好的青年报记者。那张好漂亮的脸涨得通红,气得都有点儿歪斜啦。你说的就是这个记者吧?他好年轻哪。他不像有些记者那么爱揩油,厚脸皮,对吗?”&&&&“对,就是他,一个挺好的小伙,挺懂得人的心思。他说:前些年,咱们国家出了个名叫尧茂书的人,不顾流言蜚语,热嘲冷讽;不怕千难万险,孤身一人,要漂长江,为咱全体中国人争气。他去了。大家也没怎么关心他,帮助他,甚至还继续有泼凉水的。结果那尧茂书淹死在长江里了。淹死了,大家就又议论了。有说他对的;有说他自讨苦吃的;还有说他什么什么的。议论来议论去,竟终于明白他实在是个大英雄,实在了不起,是个真正有志气的中国人,可是淹死了。因为了不起,咱们国家立刻就有不少人,决心学习他,要做完那尧茂书没做完的事,成立了好几个连外国人也没胆子下手的长江漂流探险队。一时间人心沸腾,轰轰烈烈,中央表态,全国注目,各方支援。好多好多记者都乘车乘飞机去采访助威。咱宾馆四楼那个他,也曾跟着咱们的长江漂流探险队走了几千里路,写了好多要叫咱中国人心情振奋、扬眉吐气的文章。真英雄啊!不过,写文章是写文章,他心里还是不痛快,有气;因为有些文章还是不能写,写了也登不出来。”&&&&“为什么?”&&&&“英雄旁边有狗熊;好事里头搅坏事呗。听说咱们中国,多少年来总是这个样子的!”&&&&“那他,那个记者碰上的是什么狗熊、什么坏事啊?”&&&&“他说:为长江漂流探险,国家给了那么多钱,全国各地又支援了那么多钱财物资,就有那么一些人又盯住那些钱财享受去了。他们以陪漂、视察、慰问、观光啥啥什么什么做名堂,让长漂队员们九死一生在长江里漂,他们这些人在岸上要比长漂队员们多得多的闲客乘坐着大轿车、面包车、甚至坐着飞机在岸上一路吃,一路玩。结果,国家和全国各地支援的那么多钱财物资,居然被这些闲人们搞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七损八耗,真正落到漂流队和每个队员头上的,竟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啦!你说气人不气人?所以,当时在场的记者们笔杆子底下虽然不写这些,可嘴巴上都气愤地讲开啦:‘主仆颠倒,岂有此理!’”&&&&“谣传吧?”&&&&“谁知道呐。不过,我看那大小伙记者说得很真心,很动情,很伤心,好像不会假。他还让我看了他那个写满了字的大现场本本呢。那本本的最后一片纸上,他还写了这样的话,我给大家夥背背:‘呜呼!英雄……’啊呀不好,外边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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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8:27 &&
&&&&&&&&&&&&&&&&&&&&&&&&&&&&&&&&&&&&&&&&《救救英雄》7&&&&“谁?”姑娘们一惊之下,全停下了手里的活,扭过头来,齐刷刷地望着早就站在她们附近的我,显出一副副被人偷袭之后懊恼无措的神态。我笑了。&&&&“您都听到啦?”服务小姐中那个说得最多的大眼睛姑娘眼珠一转,调皮狡黠地捉住我的笑容,轻轻凑近我,求饶似的问。顷刻间,我似乎能感觉到她和她的同伴们薄薄的短裙里那一颗颗又年轻又稚嫩无邪的心在惴惴的跳。&&&&“我……没听清你们在说什么;真的,你们在讲些什么呐?”我说了谎.&&&&“对啦!我们可没说什么;真的,我们什么也没说!嘻嘻!”顿时,有好几个姑娘嬉笑着乘机声明。声音脆响脆响,并对我表示出一片信任,一片友好。&&&&“你们怕什么呐?没胆儿的小兔子,怕猎狗么?”我笑出了声,加进了她们的行列。&&&&“怕头儿。要是头儿听见,或者被头儿知道,我们的小命就遭殃啦。头儿会w我们,还会……哟,好怕!”&&&&“除了你们的头儿,你们就不怕些别的什么了吗?”&&&&“别的?怕什么?不怕不怕!只要头儿满意我们,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你想想,不管是什么责任制承包制,总归是头儿领导我们。头儿就是我们的饭碗,头儿就是法律,头儿就是钱哪!”&&&&“对对!头儿是英雄我们也就是英雄;头儿成狗熊还会再来个头儿。头儿是皇帝!头儿万岁!”&&&&“哈哈哈哈!”姑娘们很活跃,很开心,开心得使人喉头发涩,心里发疼!&&&&“你们这县宾馆里都住了些什么人啊?”我很想听她们继续说话。&&&&“你是指平时,还是说现在?”一个姑娘眨巴了眨巴眼睛,准备认真回答我。&&&&“都说说嘛。”&&&&“平时,我们只按命令接待县委县府安排来的客人。没人就闲空起。那时我们空闲的日子多,怪好玩,可拿钱少。后来,县上准许我们改革开放,县上没安排有客或安排来的客人没住满,就对外营业。这下可好,挣钱多!眼下这些天,又归县上统一安排,只接待上边来的首长、重要贵宾或知名人士。嘻嘻,你是我们县委宣传部长亲自陪来的,一定是个特别重要的大记者吧?”&&&&“那楼上楼下住着的所有其他人呢?”&&&&“房门上都有标牌,你没细瞧吧?都是从上边来的工作团和工作队的领队首长,还有比你小的,可我们头儿说也有重要意义的记者什么的。都是需要特别招待好、照顾好的贵客呀。”&&&&“那么,那些工作团的团员队员们呢?”&&&&“该做什么,他们当然都由他们的头儿派到下边去了呗。他们可不是我们宾馆照顾保护的对象。”&&&&“照顾保护?他们到灾区来受照顾保护?”&&&&“是呀。现在全县遭灾,我们头儿说:乱着呢!照顾保护好上边下来的首长的生活,保护他们的安全,就顶顶要紧,不敢大意,不敢马虎呢!”&&&&服务小姐们在我面前无拘无束了。她们开始发问,向我打听一些她们感兴趣的事情,从中国到外国;她们开始毫无顾虑地遐想,从最新时装到彩电冰箱,从唱歌跳舞到最隐蔽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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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07 &&
&&&&&&&&&&&&&&&&&&&&&&&&&&&&&&&&&&&& 《救救英雄》8&&&&就在这个时候,宾馆外边传来了吵闹声。那吵闹声愈来愈响,愈来愈凶,分明是争吵双方谁也不肯相让。&&&&“准是有灾民待在咱宾馆附近不肯走,又要进咱宾馆里来讨吃讨喝啦。”&&&&“那可不行!头儿天天都交代:为了首长贵宾的休息和安全,要随时把灾民赶走。咱快出去帮帮咱们的人吧?”&&&&“咦呀,这样的事儿怎么老是来?弄不好咱们要倒霉哩!”&&&&姑娘们一个个眨动明彻的眼睛,颇为严肃,颇为紧张,显然也颇为忧郁地议论嘀咕着丢开我,蹬蹬蹬,又忙着出去参战了。&&&&我顺着她们的背影,望了望宾馆外边的天。天已经大亮了。铅灰色的天幕下,依然风雨迷茫。宾馆外面那些绿树红花,正在风雨中簌簌有声地抛动着无数似玉似泪的水珠。我身不由已,循着服务小姐们出去的方向,也走到了宾馆外面。&&&&外面是一片混乱。湿淋淋地杂衣杂色的二三十个人,已经在激烈的争吵中搅成了一堆。刚出去参战的服务小姐们只能鼓着胆子无可奈何地在已搅成堆的人群外边呼嚷、跺脚、绕圈儿。在越来越难堪的纷乱中,不时爆出双方都气恼到了极点的叫喊:&&&&“你们到底走不走?”&&&&“就是不走!日他娘,良民百姓躲个灾,寻口吃的,犯哪条王法?”&&&&“这里是宾馆,住着许多首长贵宾。你们赖在这里干什么?想使坏想捣乱想谋害吗?”&&&&“放你娘的屁!俺们就是要见见上头来的首长。俺们有怨有恨哪!”&&&&“不能见!不许见!”&&&&“旧社会巡按老爷下来,还许老百姓拦个道,叫个冤,见个面哩!”&&&&“什么什么?你们这是污蔑新社会,忘恩负义!”&&&&“日娘的你们才叫没心没肝,忘恩负义!眼下俺蟒河县谁不知道:这一座楼高房大。花花绿绿的蟒河县城,连同你们这些湃耍饣使Q谋龉荩际前趁切』⒆佑眯悦幌碌模∨杜叮颐切』⒆拥男悦。∨杜叮侄裾獾胤讲恍戆趁抢戳耍∈巧兜览恚颗杜叮』⒆樱』⒆铀赖迷┠模 &&&&“他妈的!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刁民坏蛋!”&&&&“日他娘你们才是吃着公家粮不做公道事的龟儿王八!”&&&&“再骂?再骂把你抓起来,关公安局!”&&&&“就骂!俺真想坐牢,有吃有住……啊,小虎子!小虎子你死得冤哪!呜呜……”这是一个年迈的农家妇女悲恸沙哑的声音。这声音使我悚然,使我震颤。小虎子,小虎子!不知怎么,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十多年前的小男孩;一副可怜兮兮,黑瘦黑瘦的小身子骨;一对孤苦无靠、倍受凌辱、相依为命、日日夜夜、默默无声地在河湾滩的苦碱地里挣扎求生的母子……&&&&我正想挤进人堆里去,寻一寻那声音,看一看那发出声音的农妇,却不料昨夜给我留下颇深印象的宣传部长,此时竟也赶来了,并已从我的身后,匆匆赶到了我前头。&&&&“别吵啦!同志们乡亲们,大家别吵啦!”真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服务小姐中的哪个姑娘,在刚才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聪明地溜回宾馆,将这位部长请了出来,有威有信地现场发话了。&&&&言教不如身教。灾民们望着自己县上的领导一脸倦容,未及梳洗,一边走一边还正扣着衣扣的辛劳样子,竟都安静下来,一张张经饥饿污浊、愁苦万分的脸慢慢都低了下去。&&&&“乡亲同志们,大家都回去吧!”部长语调沉稳,神态和蔼地说:“大家已经知道:咱县上和咱县以上的许多首长,都在这里日夜研究解决咱们县眼下面临的一切问题。大家这个样子,还叫省上和地区来的许多首长怎么工作,怎么帮助咱们县战胜灾害、度过难关呢?啊?再说,县上不是一再号召:全县人民,要发扬咱们蟒河县的革命传统,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英雄精神,在大灾大难面前挺直腰板,严守纪律,听从指挥,坚守岗位,努力生产自救吗?大家不要盲目流窜,都快回去吧!啊?”&&&&“部长!我们回不去啊!我们那里是全县最低洼的地方,现在还泡在几尺深的大水里呢!”&&&&“你们是哪个区乡的?”&&&&“河滩湾的!”&&&&河湾滩的?啊,河湾滩,小虎子!我心里一怔,急忙走上前去,仔细辨认着这些从河湾滩来的村民。但是,这些被灾难逼得走投无路的河湾滩人,并没有立刻注意到我,只顾将一双企盼的目光,深切切投向他们县上的领导;那一个个惴惴不安地蠕动着的喉咙口,分明是想好好倾诉一下他们的一切难言的苦楚。&&&&“河湾滩的人不是已经搬到较安全的高地方,还给你们搭盖了临时住房,发放了临时救济粮了吗?”部长不解地问。&&&&“俺们就是为这才来的啊!部长啊,俺们知道县上给了恩典,可到了区上乡上,就变坏事啦!……干部们都为他们自己做手脚,挑着拣着,明里暗里多拿多占,还要指手划脚打骂俺们,弄得俺们是凑凑乎乎也还没得着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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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6:57 &&
&&&&&&&&&&&&&&&&&&&&&&&&&&&&&&&&&&&&《救救英雄》9&&&&“是吗?唔?有这样的事吗?”宣传部长立刻面有愠色,目光凛厉,扫视着申诉者。&&&&“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要是俺们说谎,就让老天爷也把俺们淹死!这场大水多惨哪,淹死了俺们河湾滩多少人哪……”&&&&“唔。你们,你们为啥不早点向县上反映?打电话、写信,都是可以的嘛。一定要这样成群结伙来,就不大好了嘛。唔?”&&&&“哎呀部长啊,俺们想打电话来着,可干部们不准哪,说电话太忙,任何人打电话都要经干部批条子,俺们这些人硬是没权碰一碰那手摇的电话机子啊!俺们也想写信来着,可文化少,都写不了,写不清白,因此上大家伙才合计,来……”&&&&“好啦,别说啦。”部长果断地挥了一下手,“我们马上下来调查,是真是假,严肃处理!”&&&&“唉,要是俺们的小虎子还活着,小虎子就会开着拖拉机来,给县上报信,替俺们说话,帮俺们办事,俺们就……可眼下小虎子,呜呜呜……”接下来便是这些来自河湾滩的灾民们一片唏嘘。&&&&“是啊是啊,周小虎同志是英雄,是烈士。”宣传部长频频点首,连连用赞扬来安慰鼓励着人们:“周小虎同志不仅是你们河湾滩人的光荣,也是咱们全体蟒河县人民的骄傲。我们一定要隆重追悼他,纪念他,学习他崇高的英雄品质,发扬他无私无畏的英雄精神,在眼前这场大灾大难里顶天立地,任劳任怨,共度难关,重建家园,恢复经济,发展经济!啊啊,唔。”&&&&目击并倾听着部长同灾民之间的交战神情与对话,我突然觉得这场灾难实在太小了;如果再大些,大出蟒河小县,大出全省,大到震动首都,直接引起中央的关注与亲自干预,那么,这宾馆里的人气,这眼前的一切,也许能……大快人心!”&&&&“周小虎?是不是十几年前河湾滩那个外来户周小虎啊?他还有个母亲?”我实在按捺不住了,急切询问部长。&&&&“就是就是。在这场灾难之前,我们也没有想到,可以说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县公安局都挂了号的周小虎,会是个了不起的英雄!”部长颇有感慨地回答我说,“我们的认识落后于实际N颐钦蛩愣灾苄』⒌囊恍├肺侍饨姓绫鹌椒矗⒆啡纤泄膊车吃保扇嗽诹私馑坝忻挥姓庋囊蟆N蚁耄庋暮们嗄辏猛荆笆腔嵊腥氲骋蟮摹R欢嵊械穆铮“。俊&&&&“你给我的那些材料里有周小虎的情况吗?”我突然想起了昨夜部长给我的那一大堆材料。&&&&“有。有不少呐。只是还没来得及整理、筛选、汇总。关于周小虎,有些方面的材料肯定还需要补充。我们想有针对性的进一步组织搜集一下,以便……”&&&&“失陪了。”我急于想回我的房间去。&&&&“好,好。工作上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请随时提出来。啊?让我们协作愉快!”&&&&空调机毫不懈怠地工作着。可我仍然感到天地很闷,房间里很闷,心里很闷,闷得要死!&&&&我的手在材料纸上O@着。成千上万打印的、手抄的、复写的文字,在我燃着的烟头下面,在我的视觉里晃动跳跃,移过去。渐渐,在一片风尘弥漫的雾霭里,我又看到了十多年前大蟒河畔那一对可怜的母子;母亲褴褛的衣衫,儿子黑瘦的脊背。我看见母亲和儿子那沉默的、失血的、无笑的脸在蟒河县愈来愈明朗的天地间渐渐舒展、丰满、富足、欢愉。新时期的蟒河县、区、乡各级干部遵纪守法,兢兢业业,廉洁奉公,同人民水乳交融,鱼水情深,在改革开放、脱贫致富的伟大事业中,无微不至地关怀、培养、扶持了一大批像周小虎那样的……&&&&一切都那样轻快明丽,一切都那么令人欣慰,一切都似曾相识,如人所愿,使我的心,在充溢着对英雄的崇敬和对蟒河县、区、乡各级干部的钦佩之情中徐徐宽释。并不由得想起了一位伟大革命家的至理名言:“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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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英雄》10&&&&决定一切的因素。”&&&&“喂喂!一夜没睡,还在发什么傻?真玩儿命哪?”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司机亦已起床,并已去室外溜了一圈,回房来一边招呼我,一边“拍搭”一声,将一封信甩到我眼前的材料堆上:“你的。”&&&&“我的?”&&&&“外面有一个人,自称是你的老朋友,叫我交给你的。”&&&&“我的朋友?人呢?怎么不请他进来?”&&&&“他说他不想进来,也不想和你见面。看来,同你一样,这人也有点儿怪,是个怪人。”&&&&是吗?我心里一颤,急忙扯开信封,取出信纸,但见一纸文字,潦草而又激愤:&&&&“老朋友:久违了。&&&&请你别在我们蟒河县官方渠道上流通的那些字纸里捉迷藏了。在那些材料里,我们蟒河县过去、现在和将来,乃至眼前的这场灾难和伴灾难而来的一切,永远是一片如法炮制的伊甸园;或是对前一个伊甸园否定之后的又一个伊甸园!而周小虎――你十余年前从大水里救出来的那对母子中的母亲的儿子,以及许许多多像周小虎那样的蟒河县人,当然也将是那些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你读着那些文字,难道竟没有产生一点儿旧版翻新技法娴熟似曾相识之感?&&&&“ 诚然,我们蟒河这些年是发展了,进步了,要脱贫了。但是,现实中又有多少有形和无形的力,那样残酷、那样无耻地羁绊阻挡着蟒河县前进的脚步,以致使我们奋斗多年的成果竟毁于一瞬!&&&&“ 让我来告诉你一点主要的事实真相吧:&&&&“你不会忘记:河湾滩历来是大蟒河的险段。那里防汛防灾的官僚机构重重叠叠,至今有增无减。那里,一些领导饱食终日,脑满肠肥,视平时防患的细致工作为‘拍皮筋’,高兴时大喊大叫,无趣时不闻不问。近年来,更因为经费,因为钱,而相互拖沓,相互w扣,相互骂娘,相互示威。&&&&“大蟒河,却不照顾那些官僚们的慵懒和贪婪,默默地施展它惯常的力量。它从上游奔腾而下,在河湾滩段年年沉积下大量泥沙。自你回城后,河湾滩段的河床已快高出土地啦。上游多少人在盲目开发,为发财进一步破坏水土;下游多少人不得不骂娘骂老子地年年修堤,加高加厚……&&&&“栽遍柳树的大堤巍峨壮观,博得了不少上级官员的赞赏;但漫坡上,近水处,在春雨中处处冒着泡――堤身有隐患了。&&&&“有人发现了这隐患险情,及时报告防汛机构的官们。因为报告者是小小百姓,是被有些官儿视为‘刺头’的不驯臣民,被有意冷落,不屑理会。报告者据理力争,义正词严,竟被拘禁五日,罚款二百。罪名是:‘一贯攻击领导,扰乱办公!’从此,受害人被公安局挂了号。&&&&“因报告而被罚者是谁?河湾滩历史上第一个水电中专毕业生周小虎!&&&&“夜。雨暴风狂。堤身冒泡的隐患处,突然在那些忙着捞钱或忙于升官的蟒河县及河湾滩的大官小僚们脚下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洪水在那些地方穿洞,堤漏水了,决口了……&&&&“洪水猛兽,顷刻间造成了可怖的灾难!&&&&“无数人被吼调去抢险。许多忠诚的蟒河儿女,为官僚主义者的庸懒、贪婪和淫威,又一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庄严的庆功表彰大会上,抢险的死难者被授于英雄称号,他们的遗孤被慰为烈士家属!&&&&“其实,今年这场大水,并不大于往年。如果那班官僚们能稍稍忠于职守,稍稍倾听一下群众的意见,河湾滩哪能决堤?蟒河全县哪能遭灾?河湾滩和蟒河县人这些年为脱贫致富而付出的艰辛劳动、抛洒的无数血汗又哪能泡汤啊?!&&&&“所以,就有幸存者在大会上捶胸顿足,当场撕碎了手里的英雄奖状,踩烂了大红花,愤然责问主持者:‘在这片英雄的土地上,你们玩弄糟蹋了多少英雄?’并发出了‘救救英雄’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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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英雄》11&&&&“呐喊者是谁?中专毕业后主动回来建设家乡的河湾滩青年周小虎!&&&&“周小虎被撤消了英雄称号,并拟议追究其破坏大会的政治刑事责任。这就是说,在那些弄权者手里,权力就是这样地高于真理;真理触犯了权力,真理就得坐牢。这便是那些权贵们的法规!&&&&“朋友:记得我们一起当知青偷读禁书时,你很欣赏书里的一句话:‘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一切的因素。’如今你看看再想想吧:国家的法律再好,中央的政策再好,落在下边一些失职和渎职者手里,将会怎样地面目全非,甚至成一纸空文!法律再好,政策再好,失职者依然得意洋洋,渎职者照样步步高升。他们玩弄政策和法律,假政策和法律之手营私舞弊,颐指气使,损人利已,瘦公肥私,决定一切。但是我发誓,我坚信:那最终决定一切的,永远将是那些人民的英雄,英雄的人民!&&&&“是我‘违法犯纪’,给周小虎通了风,并且送他满含悲愤,开着自他回乡后,为开发家乡建设家乡而同乡亲一起用血汗积攒购置的一台手扶拖拉机,冒雨匆匆,向着大蟒河上游百里以外高远的县城,连夜去上访申诉。&&&&“然而,他终于未能到达县城。他死了。就在县上根据下边的报告决定逮捕他的时候,死在他奔赴县城的途中,死在你目前所在的宾馆后山上,连同他心爱的拖拉机,永远堵埋在当时一个洪水汹涌的决口里了!&&&&“朋友,你应该记得,就在你目前所在的宾馆后山上,那些年里,我们是怎样被诱惑,被驱赶,没日没夜地和蟒河县的万千民工一起,劈山凿岭,开挖飞架,‘愚公移山’,按县上几个头目的‘伟大想像’,修筑了一条企图源自水库的人工河。它蜿蜒盘绕于一座座高高的黄土山上,或凌空飞渡于一条条深深的沟壑之中,我们发誓,我们玩命,我们死人。我们被评为模范,树为标兵,立为英雄。锣鼓喧天,旌旗飞舞,欢声如涛。可到头来那人工河的命运呢?丰水季节泥水为患,枯水季世滴水全无,永远也没能正常通水,如今已谁也不想再提它了,只把它当作尚可行车走人的一段段山上公路而已。我们这班浩大工程中的英雄们,也只落得个被人嗤笑和遗忘的结局。可就是它,又葬送了周小虎。最初有人支支吾吾说是他自己掉下决口的,可更多的人,包括当时寓居在宾馆的许多外县外省宾客,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当连续的暴雨和四周的山洪在一夜之间使水库怒涛汹涌,恶性膨胀,大量洪水由库口突涌进那已被废弃的人工河,即将给山谷里的县城以难于估料的灾害时,那常年无所事事的水库守闸人竟无法将大堤的泄洪闸打开。当宾馆外围平地漫起滔滔洪水,声势骇人之际,几乎所有人都被从睡梦中惊醒,本能地从宾馆里冲出来,逆着水流,朝后山的高处奔跑。人们发现那失控的水流,正迎面向人工河上直冲下来。人工河不管事了,决口了。几乎就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人们也发现:在两道车灯的光照下,那决口里已有一个浑身泥水的人影,正在奋力冒险抢堵。离决口不远处停着一台车灯未灭的手扶拖拉机。被唤醒的理智使四散逃奔的人们又顷刻间聚拢来,纷纷扑向那决口,赤手空拳,围着那人儿,急切又慌乱地帮忙。洪水越来越猛,决口越来越深,越来越大。眼看堵不住了。纷乱的人们窜动着,呼喊着,无望地企盼着工具、草袋、麻包。千钧一发之际,人们看到那决口里的年轻人又奋力跃上堤岸,扑向他的拖拉机,跃上驾驶座,在瞬间冷峻的静穆中,望了一眼前下方那县城的万家灯火,骤然间唏嘘喟叹,一腔悲愤,无限激情,嚎叫着开动机车,疯也似的连人带车,冲填进了那个狰狞可怖的决口……&&&&“这年轻人便是周小虎!是他,在今年蟒河县的官僚们治下处处遭灾、处处告急的季节里,用自己的生命,保卫了一座蟒河县城,其中包括你目前寓居的这个环境幽美、豪华舒适的宾馆!&&&&“如今,那决口已被心有余悸的人们填实加固。周小虎和他心爱的机车,就深埋在那一块特别坚固厚实的河堤下面。人们当时没有能够、也无法将他挖掘出来,只能就地洒下一掬掬男人和女人们的热泪,愿他和他的机车,能够在那深深的泥土和碎石里长眠安息。然而,我怎么也无法肯定:在蟒河县过去、现在和将来的风风雨雨里,他那年轻、倔傲、执着的灵魂,最终能不能真正的安息。我多么想在蟒河县的长天与大地之间,重复周小虎生前的那声呐喊啊:‘救救英雄!’&&&&“朋友,我向你提供了这么一点事实的真象和线索。接下来是盼望你能跟踪去深入采访。我相信: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深深浅浅,里里外外,有形无形,有声无声的一切,足以使你写一本大书,一部蟒河县的历史,从而使今日生活中的人们和我们的子孙,深深去沉思、忏悔、醒悟、抉择。在现实向未来的遥遥通途上,有声有色又卓有成效地演出关于那些红与黑、钢与渣、荣与辱、罪与罚、傲慢与偏见、恐惧与无畏、母与子和人与人之间的活剧!&&&&“你想去看看周小虎的坟墓吗?你去吧。它就在你所在宾馆的后山上。在县上没有最后允准并下令将他迁入蟒河县烈士陵园之前,他将始终孤零零、冷清清地被弃置在那段废弃的河道上,顶着一块简陋的墓牌。而我,到此也该结束我的文字了。”&&&&你当知青时的一个朋友&&&&我突然觉得有一种东西在牵引着我。是周小虎的坟,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我心里一片紊乱,咝咝地搅着一阵阵愤懑和不平。十多年来,我脑子里那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如今已生死各方了。那芳年时便无辜失去丈夫,如今行将老年,竟又失去了唯一心爱的儿子的母亲呢?会更加无依无靠吗?&&&&我走出房间,走出宾馆。我想去看看周小虎的荒坟。我想站在那里向蟒河县的山山水水问一问:如果没有这场灾难,如果这一场本可避免的灾难事实上被防止了,那么,我来此以后所见的那些官员记者作家,那些大会小会,那些夜以继日,那些忙忙碌碌、轰轰烈烈,乃至灾难中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们本身,是否也就毫无必要,反倒可以使蟒河县更好地太平,更快地发展繁荣呢?我实在想站在周小虎的坟头,再好好看一看我的第二故乡蟒河县和河湾滩,好好看一看我们辽阔的国土,从大兴安岭到海南五指山,从帕米尔高原到渤海深处,好好想一想我的民族那悠久又浩繁的历史;想一想那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中那些浩浩荡荡的英雄;那些真真假假的;那些永垂史册的和电光石火般的;那些令人难忘的和被人弃忘的;那些活着的和已死去的……英雄!想想所有那些英雄以外的一切,然后一概向他们奉上我那无力但却真诚的祈祷和祝福!我愿自己此次来到蟒河县之后所见所闻的一切,全都是今日中国绝无仅有的事。我愿很快合上这本还没有开始采访就已记满了文字的笔记本,我愿意立刻忘掉这笔记本里的全部文字,立刻将自己的全身心投向蟒河县抗灾救灾的主战场,融入蟒河乡亲们英雄精神的海洋;然后,也像我的那位给我写信却不肯署名的朋友那样,沾一身征尘,在我们的长天和大地之间,为英雄奔走,为英雄呐喊,为英雄呼号,无畏地,纵情地歌一曲英雄之歌!&&&&啊,英雄......&&&&1987年7月―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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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上挂殷叔平先生的回忆录《秋望》第二部 下 一三二&&&&&&&&&&&&我也将尽量事先审视文中的敏感章节和敏感词,做些删节,尽量不麻烦编辑先生操劳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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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望》第二部 下&&一三二&&2&&&&&&&&&&&&&&&&&&&&&&&&&&&&&&&&&&&&&&2&&&&马文英分明深谙这专制独裁的人治之道。并对这没有天日的人治铁幕中一权在手,便可黑暗一方,光明一方,翻云覆雨一方的伎俩稔熟于心。江南站劳教人员被他从严再判到全场之最,在全站劳教人员极度哀伤、压抑、黯然泣血中彰显他无产阶级专政执行者的权威姿态和坚定的革命精神之后,眼看一九六二年江南站劳教人员的改造气氛、改造心劲和全场注目的江南站的劳动生产皆举步维艰,各方面甚至有江河日下之势时,突然又进一步从相反方面俨然彰显其冷面杀手的全面权威。他令人意想不到地宣布:按毛主席的教导和党中央的政策,对一切犯有罪行或过错的党和人民的敌人,重在表现。凡在再审再评再判之后改造表现突出或优良者,当事者的家属、亲人对亦已成命的再判也衷心拥护和支持者,都可以在已经再判的延教期限的基础上,实行所谓“拦腰砍”!也就是说:被他马文英无辜从严再判的当事者本人和他的家属亲人,只要对他强施于人的再判支持拥护并且反应表现突出良好,就可以将已经重新被判定的延教时间砍去一半,使延教一年的变成半年,两年的变成一年,三年的变成一年半!当然,一年半的也可以变成九个月……总之,全都可以砍去一半!……俨然有据,振振有词,威风凛凛,胜券在握的这个突然的正式宣布,无不使人对他的权力和权威深深地敬畏和惊诧……看来,这个永远冷面的、极善于在各种形势下冠冕堂皇地罗织理由、独树一帜、力图“鹤立鸡群”的马文英,这个宣布,并不是他灵机一动,似乎是早有预谋,早就设定了……不过,当时谁也想不了那么多,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对他的这个牵动着大家眼前命运生死的决定表现出欢欣鼓舞……“马教员”这个形象这个词,当时简直是完全屹立弥漫在每个人的心中,取代了其他一切可敬可畏的权力和权威……唉!官没管有效,管比官厉害啊!……&&&&“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一定得抓住它,竭尽全力,万施皆善!你帮我拦腰砍,我也帮你拦腰砍!马教员说了:每个人的拦腰砍文字材料,半页纸就可以了,最多不要超过一页纸!看来,马教员天时地利他和,是要在一贯的从严中放我们一马了!”章之o悄密地对我说,一副豁出来的心态和神情……&&&&“这材料,怎么搜集?怎么写呢?”我犯难。茫然无绪。&&&&“哎咦!你这个走遍了全国,革命了多年的国家干部、青年作家,比我这个没出过校门的学生还书生气!他需要什么,我们就写什么嘛!”章之o很瞧不起我的认真犯难状。&&&&“每个人的情况,都刚刚在冬训中自我从严鉴定,刚刚被重评重判过。马教员和政府的最后态度,都一清二楚了,还写什么?怎么写?”我仍然一头雾水。&&&&“听话听声,听锣鼓听音。马教员宣言中明明暗示,写自己和自己的家属亲人对自己这次被重评重判的态度呀!”章之o机灵又提纲挈领地提醒我。&&&&“自己的态度好写。可家属亲人的态度,怎么写?好长时间都没同家里通音讯了……”&&&&“大家都没法给家里说,不敢给家人说。这,马教员能心里没数,能不知道吗?”&&&&“就是啊?!”&&&&“就是啊!他明明心里有数,明明知道,还叫我们写,不是明摆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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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望》第二部&&下&& 一三二 2续1&&&&“凭空编?凭空造?”&&&&“对,你给我编;我给你编!”&&&&“这……能行吗?”&&&&“怎么不行?马教员明明对我们已网开一面,还会去调查?再说,即便要去调查,火烧眉毛,时间这么紧,能调查得过来吗?”&&&&“倒也是。如果在材料上再加一个经所在组队公开评议的名义,就会显得稍微客观些,心里也能踏实些!”我表示同意地仔细自忖着。&&&&“写了再说!”章之o根本不在意我这些顾虑;即便在意,也分明认为不是十分重要。&&&&于是,我们干开了。全站劳教人员,都各自结对,相互作证,紧紧张张地干开了。正当人人紧张又心虚地干得起劲,传来马文英的口头指示:“所有人的材料,写好后,集中交给安景涵、吴自谋、章之o、陆友全、徐鸿儒和我组成的评审小组,经评审小组签署意见后,再呈送给他本人!”&&&&口头指示传来,我们几个人都兴奋不已,受宠若惊……现在想来,显然是这个老谋深算的马文英,想借此再度拉近我们和他的距离,拥捧他,巩固他的权位,进一步扩充他野心欲望里的人力和政治资本,以便频频伺机一逞他的己欲……&&&&当时,我们谁也顾不了那么多,也没想那么多,只一个劲地首先迅速把自己的材料弄好。章之o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把我的材料写好了,断然干脆地让我一阅。我看到材料上斩钉截铁地写着:“殷仁在对待自己被延教一年的决定面前,态度正确,认识深刻。他甚至还写了一首自勉诗:为了报答毛主席和共产党的教育挽救之恩和人民的殷殷期盼,为了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光辉指引下努力改造,成为新人,哪怕在自己身上剔除腐肉的过程中伤到了好肉,也心甘情愿!他江苏老家还健在的老父亲,也对殷仁的被延教表示拥护,对他儿子殷仁的正确态度和决心表示支持和赞赏。同时,殷仁的风烛残年中的老父亲,对党和政府对他本人孤独的晚年生活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更深为感动,深表感激,并以此勉励儿子要加紧改造,争取尽早回到伟大的中国革命人民的行列!”&&&&这一份能决定我当时重判命运的材料,我至今仍能倒背如流!因为它在我的心头镌刻得太深了,太让我唏嘘感慨了!在毛泽东共产党那些无法无天的强暴岁月,我傲岸可敬又伤心可怜的老父亲,曾几何时?不仅健在,而且还受着老家党和政府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对我的无辜重判一无所知的他,不仅能表示他的拥护,而且还能对我纯属子虚乌有的“正确态度和深刻认识” 表示支持和赞赏;甚至还在此基础上勉励我“早日重归伟大的中国革命人民的行列”呢!我的被毛泽东共产党划为“剥削阶级的地主”,终生被毛泽东共产党和故乡当地的土奸佞们严厉管制,无情凌辱,百般压迫着的含垢忍辱凄凉悲惨的父亲,在共产党毛泽东的政治需要之时,居然也可以成为具有“革命”思想和立场的老人了!可是,四年多以前,在急风暴雨般的“反右派”运动中,勘察院地质科的内业组长王元品等人,不是在勘察院张致远、吴国贤和尤成彬等掌权者的布置指使下,大字报小字报、大会小会地俨然煞有介事,为了批透批臭批倒我这个“右派”,不容分辩地强说我的父亲早已在五十年代初期的“土改运动”中就被镇压枪毙了的吗?!&&&&哦!我未死却在四年多以前被毛泽东的政治需要强行标上已被“镇压枪毙”了的父亲,又在四年多以后同样因政治需要,不仅被承认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很有当时政治所需要的可喜可慰性了!&&&&呵呵!在毛泽东“政治挂帅”中、“突出政治”、“一切为政治服务”专制强暴下,只要他的政治需要,活人立即可以被说成死人,死人也立即可以被说成是活人,忠奸须臾互换,黑白瞬间颠倒,指鹿为马即真马,指狗为仙即为仙……这材料,又使我想起了幼年随父亲到无锡惠山脚下看到的那些专以泥巴捏惠山泥人为生的随心所欲的手艺人的行当!这当然是一种艺术。捏出来供人玩赏。可在毛泽东的“政治艺术”里被捏出来的各色人等,各类身份,各种面貌,并被明里暗里强行贴上了形形色色上上下下好好坏坏是是非非的各种政治标签的十亿当时的中国人,却只能在毛泽东的强权下,使天地昏暗,生灵涂炭!那是一种宰杀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宰杀人类的进步与文明,宰杀人类本身,乃至宰杀大自然的“屠刀艺术”!但还必须冠之以人间最好的“伟大、光荣、正确”的美名!在这个美名下,多少真实、正直与正义被抹杀了;多少善良美丽的心灵被毁灭了;多少同胞相残,手足相仇,多少家庭破碎;多少冤魂泣血;多少奸佞登天;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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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0:55 &&
&&&&&&&&&&&&&&&&&&&&&&&&&&《秋望》第二部下&&一三二&&2续2 &&&&章之o不到二十分钟给我写成的“拦腰砍”材料,终于使我完完全全地感悟到:在这毛泽东的政治可以强奸一切的年代,任何人都可以被无中生有地贴上任何所需要的政治标签,什么真实情况和实事求是都可以滚他妈的!于是,我也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根据章之o所提供的线索,给章之o写了一份更加突出政治,甚至还有点动人感人的材料,在内容、用词和分寸上,都使章之o十分地满意……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我在我们这个七个人评审小组会心地认定我是“快手”的赞扬声中,又一口气为吴自谋、徐鸿儒、潘文安等人“客观地”写了材料。此外,又悄悄地为施政民、王鑫泉、陈鸿谋各写了一份……所有材料,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周折,仅在我们七个人的手里周转了一下,有的甚至连周转也没有周转,就有意显目地放在全站其他劳教人员的材料之首,一起呈交到了马文英的案头……&&&&材料交上去之后,等待的心情是极其躁动的。躁动中交织着甜蜜、不安与焦急!几乎人人都密切注意着马文英的动静,注意着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审阅材料的时间,面无表情却似乎又胸拥万兵地往返于场部和江南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神一色,乃至走路的快慢,公文包的轻重,档案袋的众寡……猜测、议论、估摸、期盼,从悄悄寥寥到公然纷纷,尤其是我们这“合法”的七人小组,人人都有意无意地在每天出工之前和收工之后,想着马文英那间屋,想往马文英那里走,并频频聚首……我由于外住在田间,那几天也几乎每天都要回站上多次,身不由己,腿不由己……一日如过了一年……我们终于观察、估摸、试探、分析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这次被真正“拦腰砍”的不会太多,但大多数人可能都会多少被“砍”掉一些,还有一些人极可能原封不动……&&&&如此等待了短暂又漫长的十几个日夜,冷面严峻又沉浮深沉的马文英嘴里果然吐出“象牙”来了!他首先将我们七个人召去说了一番,向我们抖了抖手中的一份名单,令我们在即将召开的大会后,在大壁报上照单公示,在我们诺诺复命之后,立即下令召开全站大会,“庄严”宣布已批复下来的“拦腰砍”的结果……这,真让人的心都要跳到喉咙口了!……&&&&又一次令人惊异的是:我们千方百计观察、估摸、试探、分析的初步结论完全错了!被真正“拦腰砍”的人不是很少,而是多得整整占了全站劳教人员的三分之一,人数达一百多名!另有三分之二的人也全都一个不漏地被大幅度砍掉了或多或少的“延教”时间!对此,马文英在孙站长等全站政府领导干部集体亲临的大会上,信誓旦旦地说:“这次拦腰砍,只有江南站如此做了。江南站是全场各站中唯一争取到了拦腰砍的一个站。这不仅体现了党和政府对江南站知识分子劳教人员的高度关注和特殊宽大,也是江南站全体政府干部和劳教人员努力争取,并取得了普遍显著成绩的结果!希望被拦腰砍之后,被解除了劳教,摘掉了右派帽子的人,从此紧紧跟着共产党和毛主席,在革命人民的行列中投入新生活;拦腰砍之后,尚需延教几个月或更长一点时间的人,在仅剩下不长的时间里,在政治思想和劳动改造中,奔向一个新起点和新高度!”……&&&&这实在令人喜不自禁,欢欣鼓舞!当时全场一片沸腾,“毛主席万岁”和“共产党万岁”的呼声四起,掌声雷动,且人人发自肺腑,发自心底……可是,又经过了二十多年之后,我才真正知道:这当时使我们身历其间,极度失望又极度惊喜的意外的命运生死大事件,原来是缘于毛泽东共产党阶级斗争的策略使然;缘于他们认为阶级斗争是波浪式的,有急有缓,有起有伏,因而他们也必须根据自认为的形势需要,对“阶级敌人”的打击镇压有紧有松,有严有宽,一张一弛。一如毛泽东自我供认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弦绷得太紧会断;弦太松,弹不起音;紧久了,无所谓高奏;松久了,无以起高潮”的屠宰理论和伎俩!只是因为毛泽东共产党自一九五七年“反右”以来,连续几年经“大跃进”、“反右倾”、“内部反坏”,无由无据可“反”的,也要大量下放农村劳教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等等一浪高于一浪,一浪严于一浪,一浪深于一浪的运动,已使无数人罹难遭灾,整个国家各方面难以为继,不得不松一松高压,喘息一下,终于决定先松动一下关押迫害已久的“右派分子”,以显示一下无妨其极权膨胀的“仁政”,所以才有了如前所述的各色各样对已承受了超极限的“右派”们的松解现象,并对那无期徒刑似的难以定量难以操作执行,越往后越将行不通的劳教惩处不得不设定个期限……所有这一切,也只不过是毛泽东共产党为了巩固和进一步强化其极权的一种策略而已,是为其永远不变的“加强共产党的领导,加强无产阶级专政”服务的!可野心勃勃的马文英,为了显示其“坚定的革命性”和“高严的政治标准”,在毛泽东中央玩弄这一假仁政伎俩的当口,不知是没有真正领会,还是在越左越好越左越正确的惯性中,有意借机想突出自己,对江南站劳教人员的重评重审和重判工作标准,违背了毛泽东中央钦定的松解尺度,依然坚持了他阴冷心理中的从重从严,从而使江南站劳教人员的重评重审和明确了期限的重判结果,远远比马栏农场的其他各站偏严偏重……马文英随后迅即宣布的所谓“拦腰砍”,事实上是他在无视并冲破了江南站以孙站长为首的站当局的准确执行意见,又推脱了场部的质疑,被陕西省执行当局发觉后,勒令下的“纠偏”,却又被马文英本人具体操作得如此微妙生动和感人,并在庄严的全站公布大会上宣讲得如此冠冕堂皇、荣光万丈、皆大欢喜;不仅在劳教人员心目中保持了他固有的权威,而且又提高了他的威望!真是变被动为主动,又一箭双雕,好不惬意!……唉!多么艰难和漫长啊!我骄傲我的父母,给了我如此一具饿不死、斗不灭、压不垮、拖不烂的身心!它使我在随后更加灾难,时刻都面对死亡的又一个二十多年之后,终于知道了当时的这个真相。在万千感慨中再回味当时孙站长独自来到田间,静悠悠又恼忿忿地对我说的那一席话,那分明是话中有话,话中有心啊!只因我当时太幼稚、太直感、太焦躁,没能细细品味、捉摸和感悟,并准确把握住!真是有负于这么个在云翻雨覆,风声鹤唳,安危莫测中依然保有一颗为善为正的纯朴之心的好人了!也更觉得他在那种环境和条件下那种身份的不易!……我离开了江南站之后,再也未能见到他,也不知他后来的音讯,但我至今怀念他!并祈愿世上的好人永远做好人,更望他们一生平安!因为,唯有良知与良心,才是我们这个民族的魂,国家的根,它们必须永远永远,与世长存!以抵消和替代在毛氏共党极权中造就的无数马文英式的恶犬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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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叔平回忆录《秋望》第二部 下&&一三三&&1&&&&&&&&&&&&&&&&&&&&&&&&&&&&&&&&&& 一三三、听候安排期间&&&&&&&&&&&&&&&&&&&&&&&&&&&&&&&&&&&&&&&&&&&&1&&&&就像上有方针,下有目标,不择手段,强行将我划为“右派”,然后捕风捉影甚至无中生有地疯狂将我“批倒批臭”,置于劳教死境一样,这一次江南站上有方针,下有目标,凭胡乱编造的一纸材料,就被“拦腰砍”掉了一半延教期限的人们当中,我、章之o、陆友全、徐鸿儒、潘文安、佘树声、吴自谋等一百多人,都被砍掉了一半劳教期限。结果如此宣布的时候,已是一九六二年的七月。从一九六二年一月算起,延教一年,砍掉半年,我已经坐过了期限!于是,我和其他过期或到期的人员一样,被立即正式宣布“解除劳教,摘掉右派帽子”、“听候安排”!哎,如此突然迅速,马文英和当局根本没有时间事先同被“解教摘帽”人员的原工作单位进行联系交涉,我们应有的或可能的去向,也只有“听候安排”了!……&&&&所有已被“解教摘帽”的人,被编成了一个“听候安排”队,顿显劳动生活方面的自由,但却被告知不得同仍在劳教的人员接触相处,更不得随意密切交谈!几百个人拥挤的一个劳教院,尽管被解教摘帽的人,全部从各劳教队组剥离出来,集中住到了劳教院南端、与北端的南园队遥遥相对的那两间设施铺位与原劳教时一样的房间里,但要做到与仍在劳教的已相识相处了几年的人们不接触不交谈,以示划清界线,实在不易,实在难以做到又必须做到。它,使人人心里,时时刻刻陡生了不少强起的烦恼尴尬,甚至怨象敌意……孙站长像征求我同意,又像指示我接受:依然住在田间,没有进那个“听候安排”队。在出路不明没有着落之前,依然管理安排好那四百多亩已绿浪滚滚一派壮阔的水稻。尽管一切条件皆未变,却身心豁然轻捷的我,也乐得如此!顷刻之间,我在孙站长、张干事、绿园队的劳教人员,特别是外住的那几个田管人员眼里,成了江南站政府当局,管理水稻田的代表……但我,却也在顷刻之间,感到了身心的无比疲倦与松软,并忽然病恹恹的倒头睡了好几天,怎么强行挣扎也挣扎不起来……不过,无论如何,我要给老家的父亲;给已经在“精简机构”运动中又已离开了内蒙的工作岗位,被迫回乡重新务农的小弟;给这些年来,不知怎样隐忍着生活,抚养了孩子的王心,写一封报喜的信……写完寄出去以后,我才觉得,我的这两封信里依旧充满了忧郁,不然,我绝不会嘱咐老家的父亲和小弟,西安的王心,暂时不要给我回信,以待我新的消息……&&&&在听候安排的期待中,我的心思,不能不完完全全扑在当年勘察院尤成彬向我口头宣布的处理决定中的那个“保留公职”的决定承诺上。尽管我在南寺站已经知道并亲眼看到了那纸与我的实际情况,甚至与勘察院当时疯狂批斗我的内容也大相迥异的正式处理文件中,结尾八个字是“开除公职,劳动教养”;勘察院尤成彬无耻地欺骗了我!但我此时此刻却不能不强压着愤懑,重新据实禀报当时的真实,咬定勘察院尤成彬那个庄严的口头宣布。除此而外,我没有任何别的出路!何况,当年如果不是保留公职,我也可能不会接受这劳教处分,我死也要抓住当时中国共产党的主席毛泽东和中国共产党的总书记邓小平所表的那个态:“右派分子如不接受开除公职劳动教养的处分,可以自谋生路”地去自谋生路!尽管那样做会难而又难,无望而又无望,我也会舍命浪迹天涯,去谋、去拼……&&&&“执行机关,只能按照你档案里的正式文件来处理。”马文英听着我的详细叙说,手里翻动着我档案里的有关文件,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凝视而冷漠,沉吟着说:“你的正式处分决定上没有保留公职嘛!”&&&&“可当时勘察院对我的口头宣布是保留公职的!”我据实坚持。&&&&“处分决定没有给你一份副本吗?”&&&&“没有。正本也没有给我看过。只是对我口头宣布。口头宣布之后,就立即把我送到劳教收容站了!”&&&&“怎么会这样?”他抬起眼睛,眼镜后的目光仍有些疑惑地望着我,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又似乎没把握反驳我。&&&&“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保留公职,我也不会接受劳教。当时,是允许自谋出路和生路的!”我斩钉截铁地重申。口气很重。&&&&“你怎么这种口气,这种态度?”他似乎感到他有失威严了。&&&&“勘察院这种做法我想不通啊!”&&&&“那你只能自己去同你的原单位联系了。我这里没有可以向你原单位发文联系的依据。再说,这次被解教摘帽的人员中间,有些人的原处分决定,确实是保留公职的,我们当局必须首先给这些人的原单位发函联系。你的这个问题,只能往后放一放再说。这期间,你自己可以先写信同你的原单位联系一下。据我所知,在‘反右’运动以后的两三年时间里,全国各地各单位都按中央的有关指示精神,对划定为右派的人和对这些人的处理情况,都陆续进行过一次内部甄别。你也是经过了那次内部甄别的。甄别的结果并没有改变你的右派性质和处分决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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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评论家 阎纲对《秋望》的介绍:阎纲谨识【介绍比《古拉格群岛》还长的既真且美的纪实文学《秋望》】( 07:58:23) 阎纲谨识: 作家叔平是我的朋友,少小多才,发表作品,当过兵,入过党,敢怒敢言,21岁被打成右派,22年的囚徒,10多年写出170万字【比《古拉格》还长的】既真且美的纪实文学《秋望》,以房产抵押贷款出书,书却从香港入不了关,状哉!苦啊!“自由共道文人笔,最是文人不自由。”(陈寅恪)读到以下黑星人的文字,再看看他的照片,心如刀绞!这部大著很可能存活下来遗世独立,文学史家不可能视而不见。不妨传给友好们知道。&&&&&&&&   殷叔平家庭电话:028--  殷叔平手机:   殷叔平电子邮箱:
秋 望  叔平 著   人类金秋的希望在中国破灭之后,这部书是我在生命的暮秋里对中国百年苦难的回望、陈述和思考;并以此书,留给我的同胞、我的故乡和祖国!  自 序(一)  生命若群星,在时间的长河里闪烁生灭。有限的来者,踏过无限的往者的路途,挤撞着,更新着,浩荡向前。  邈远的岁月,镌刻在古老的树上,记叙着中华民族浩繁又冗长的史事;构勒、凝射出一个古老又古老的国度:博大、纷乱、沉重、多难,因憧憬难泯而劳苦不息的中国!  这也是一段历史。它发生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的第八个年头,数十万热血沸腾、朝气蓬勃的中国知识分子,被一声晴天霹雳击倒在地。从此,他们生命的星光,是如此暗淡,如此悲怆;他们的青春、智慧和躯体,被残酷绞杀,被无情吞噬;在大漠荒原,在穷山恶水,在酷暑炎阳,在冰天雪地,在中国所有最偏远,最荒凉,最难以生存的地方,留下了他们无数血泪和累累白骨!  也从此,良心是粪土,灵魂即商品,正直皆罪恶!中华民族亘古以来一扇最令人不齿的做人之门和社会之门被实际上堂皇地打开,所有被扭曲者和自我扭曲者大潮般滚滚而入,为十年后那场更惨烈、更旷日持久的民族浩劫的出演而粉墨登场……  当年这一段历史的受难者们,如今大多已前前后后离开了人间;若干年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都将带着他们那无法治愈的灵与肉的创伤,拽着一个个残缺破碎的人生,告别这个世界。我,当时六十余万“右派分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在中国大西北的监狱里被煎被熬了整整二十二年的囚徒,几十年来,病残的躯体里那颗一直颤抖不止的心,总想用拿起笔来就同样颤抖不止的手,为这一段历史写下点什么;可是,那么多生者与死者,那么多拼斗厮杀、苦难辛酸,那么多悲怆的人和事,我写哪一个?又从何写起呢?我不断地在历史的河流上倘佯,在昨天、今天和明天之间顾盼,终于颤抖抖又战兢兢地一字无成。我生命的烛火已经在秋暮的寒风中摇曳,残生无多的急迫,终于迫使我抛却了文学的一切艺术虚拟、雕琢与渲染,抛却了文学的一切艺术思考,赤裸裸地写下了这一段历史中我所亲历的一份实录――即便是心之一颤,思之一闪,零零碎碎,片言只字,我也不揣浅陋。  既然是历史,就不容抹杀。但是,它在忠实的史学家的寥寥数语中被人窜改、阉割,被人颠到、歪曲,乃至被人肆意抹杀,也是常有的事。但愿我这些实实在在、确凿无误的文字,也是对我们生前生后,已经有,而且还必将会有的抹杀者的抹杀。  一九八零年十月一日于西安   自 序(二)  哦,岁月催人老!  紧扣的心弦还未得稍息,天涯漂泊的行程依然望不见最后的港湾。这雄辩严正的历史流序,冷酷无情的社会大海,何时何处,有人的和谐与温情之岛?焦迫的惆怅,不绝的颠沛,转眼之间,生命已在如斯的冲撞搏戮,人鬼浮沉中流走了六十年!自顾如黄叶飘零的生命之暮秋,回望慈母般的大地承载着我承载了六十年风刀霜剑的苦难与辛酸,“人从何处来?将向何处去?”这迷惑并支撑了我一生的疑问,终究亦未能得到一个明晰的昭示!漠漠怅茫之中,我累累伤痕的深处,滴血的心头,昼夜涌动的,唯有六十年如昨的往事,如火的情思。  我别无所有了!  我不知道,在二十世纪中华民族空前绝后的历史时期,一个布衣平民沉重又轻渺、漫长又倏忽的六十年生命所衍生的一切,能否也可算作是我的民族乃至全人类在其奋争前行过程中的一掬财富。我别无所有。我行将就木。我无可奈何地只有肃然回望这六十年生命艰难的里程,并虔诚地将其变成文字,留给无穷的来日去作无情的审判。非如此,已死过无数次的我,今后无论怎么苟活还是再遽然死去,我都不能安息。我祈愿:即便它们是一堆无谓的垃圾,我也愿它们在被抛弃之后,嬗变成地下的煤,为人类的安、生命的美丽与温馨而燃烧!  一九九六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于成都  自 序(三)  秋望吟  一条路,  弯弯曲曲坎坎坷坷,荆棘密布  一条路,  迷迷茫茫恍恍惚惚,乱云飞渡  一条路,  血泪斑斑孤苦无助,天地失语  命运啊!云翻水覆  无论阴晴圆缺,还是悲欢离合  人生无常不知所措  生命啊!如此仓促  无论魂牵梦绕,还是上下求索  时空交错不可琢磨!  愿风的力量  别吹散迷茫的承诺  请云的衣裳  别遮去无奈的结果  让路的蜿蜒  勾勒岁月真实的轮廓  让水的长流  化作历史无尽的诉说,诉说……  二零零七年六月四日于成都龙泉寒斋   秋望总目录  自序 一  自序 二  自序 三  第一部:沦亡与梦想(……)  第一章:多难的故乡  一、乡恋  二、祖恋  三、末代晚清的末代  四、我的父亲  五、世纪末思想的较量  六、悼叹  七、父亲的经业史  八、酒  九、父亲的尴尬  十、父亲的“归去来兮”  十一、沦亡劫  十二、沉默的抗争  十三、铁蹄下的艰辛  第二章:学步的我  十四、国难中学步  第三章:追梦  十五、我最初的学校生活  十六、光复  十七、盼大哥,光复后的愤怒  十八、江南名儒钱名山  十九、我随父亲常州行  1、水路上  2、官衙内外  3、名山先生故居  4、天宁寺  二十、我随父亲无锡行  1、火车  2、无锡街头  3、米行内外  4、菜饭、故友  5、书院内外  6、惠山、阿炳  7、梅园、蠡园、鼋头渚  二一、百废待举,我的学业  1、善堂庵小学(上)  2、善堂庵小学(下)  二二、飞来横祸  二三、光复后的年关和摁头娘舅  二四、大哥肮脏地回来了  二五、我随大哥在杨桥小学的日日夜夜  二六、杨小――悠悠怀念  二七、怀梦飘魂迎解放  第四章:迷梦  二八、光明、民主自由之恋  1、回眸  2、征程  3、沈阳设计干部学校,大建设  二九、 反“胡风反革命集团”和“肃反”  三十、 豪情驰援大西北  第五章、惊梦  三一、“匈牙利事件”在我心中  三二、返里探亲的困惑  三三、奋发与难堪  三四、苍茫云海间  第六章:恶梦  三五、晴天霹雳  三六、“阴谋”、“阳谋”之下  三七、我的反击  三八、我的“罪行”   三九、倒地吟  四○、无助中的求助  四一、泪与爱  四二、杀鸡儆猴  四三、“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五”  四四、大院里的右派们   四五、无穷无尽  四六、我的“认罪”   四七、“美妙的”共产主义  四八、我们都“相信了组织”“相信了党”  四九、趁火打劫的贼  五○、绝望里的空望之叹  五一、爱,战胜了被埋葬的昨天  五二、“非法的”婚姻  五三、黯淡中的一线光明及其他  五四、烟  五五、诀别前  五六、告别昨天  第二部:生死煎熬()(上)  第一章:蒙冤逐放  五七、何家祠堂  1、啊,自由  2、痛号声声  3、田炜  4、王心  5、惊逢故友  6、泪雨兼程  第二章:逐放路上   五八、闷罐车里  五九、铜川  六○、北进桥山  六一、转角站一夜  六二、训斥下的哀伤  六三、荒山野岭里的疲惫与疯狂  第三章:马栏劳教农场南寺站  六四、南寺站  六五、劳教无期,我们必须……   六六、残窑感闻  六七、桥山,子午岭断想  六八、劳教――牢绞  六九、宽严大会与面子大会  七○、劳教大跃进中的百分比幻想  七一、牢绞记事  七二、苦庆“五一”和“台湾解放了”  七三、赶猪、信  七四、度“五一”,空怅望中的死者  七五、“劳教人员之歌”   七六、跃进煤矿、劳教报、社会队  七七、那个陕北老红军  七八、饥饿中的人  七九、我去女站运劳教被服  八○、“劳教被服文学”   八一、苦熬记  八二、不是父亲的父亲  八三、悲伤中的“麻战”  八四、天外歌声   八五、冻殍悟  八六、自食其力哭秋收  八七、如此“大好形势”   八八、冬训,全国大饥荒  八九、逃亡者,人相食  九○、我又挨批斗了  九一、生产干事赵遵明的怒发冲冠  九二、与新管教的淫威较量  九三、两个教授和他们的妻子  九四、张干事轶事、难民和死亡  九五、克山病,血腥的医学“专家”  九六、第四任管教和受骗的我  九七、秋后算账拾萃  九八、在饥饿、死亡面前  九九、“重大的政治任务”、名画家赵望云和兽医曾文元  一○○、妈妈,那天我又赶猪去了  一○一、壮哉,突围的猪  一○二、苟延残喘中的水田大战  一○三、稻田水漂,布谷鸟噤声  一○四、压抑的“怒发冲冠凭栏处”   一○五、我在“安乐窝”里  一○六、大屠杀、大惩戒、我也在列  一○七、“书读得太多了”   一○八、难舍窝棚  一○九、场部的“秘密工作”  一一○、重返南寺悼水稻  一一一、哭母亲,哭……   一一二、在南寺站的最后日子  第四章:马栏劳教农场江南站  一一三、走向江南站的难友们  一一四、江南站  一一五、《马栏大合唱》的轰动  一一六、孙站长说:我不管站庆不站庆  一一七、我奉命逃跑,精明了点  一一八、田野牧歌又镣铐在心  一一九、牛儿,眼前的愉悦和心里的隐痛  一二○、我得到了一次真正的改造  一二一、孙站长、张干事、马文英  一二二、对“高额”零花钱的怯惧和情之所至自然善  一二三、好事下的隐忧  一二四、徐鸿儒的傲骨和真假沈崇  一二五、悲哀啊,赤诚的心  一二六、田野里的欢情与悲歌  一二七、马文英西瓜里的“人粪案”  第二部:生死煎熬()(下)  一二八、《雷雨》中的雷雨……  一二九、烧炭,我捣毁了那禁闭室  一三○、一九六一年,“阳谋”加“阳谋”   一三一、精神和物质  一三二、无产阶级专政,云遮雾罩  一三三、听候安排期间   一三四、又遭横祸的我  一三五、猝然奉命,离开马栏  一三六、怅回首……   一三七、风雪路上的三个伙伴  一三八、灰暗的人,茫然的行程  第五章:虢镇机瓦厂的二劳改  一三九、宝鸡虢镇机瓦厂  一四○、屠夫中的知音孤零零  一四一、痛苦中的惆怅  一四二、学雷锋有罪,我更有罪  一四三、难得的准假  第六章:流浪漂泊,空望家园  一四四、物非人更非  一四五、劫灰中的故谊  一四六、脸谱与真相  一四七、欲收覆水却道难  一四八、疏陌中的怀旧  一四九、坚挺的船票与动荡的船  一五○、老宅新声情依旧  一五一、亲情难归,欲说还休  一五二、难友重逢  一五三、戚然相望,泪雨凝噎  一五四、变味的“水晶包子”和外来的古巴糖  一五五、又见余念  一五六、被贬的武兰  一五七、探望孙艺林  一五八、梦魂无所寄  一五九、雾海里的一叶扁舟  一六○、绝望中的三掬眼泪  一六一、依然迷恋那“共产主义”   一六二、破釜沉舟  一六三、北京被捕  第三部:我已经死过了()(上)  第一章:陕西省公安厅七处   一六四、国民党的“战犯”和共产党的“重犯”   一六五、我的囚室  一六六、死也很困难  一六七、被孤囚的颠狂与苦守  一六八、孤囚难耐中的生命百味  一六九、揪心的第一次提审  一七○、预审战事  一七一、呵!我终于得到了笔墨纸张  一七二、敌我心探  一七三、囚伴   一七四、入狱后看到的第一张《人民日报》   一七五、第二次提审  一七六、审讯中的良知与无奈  一七七、熬来了个“狠抓学习毛主席著作”  一七八、如此“宣判”  一七九、想呐喊而死却进了小院  一八○、那个小院里  一八一、“五.一六指示”来了  一八二、为强化毛式专政服苦役  第二章:“文革”大杀戮  一八三、西安东郊大监狱  一八四、绞肉机上的“一号令”   一八五、“横扫一切”中最先的死难者  一八六、“一号令”下  一八七、我们的队列向死亡  一八八、梦里只堪哀  一八九、闷罐车、死亡、镣铐  一九○、死神血口里的另一个我  一九一、可怜黄土路边尸  一九二、黄帝陵,您的子孙……   一九三、命洒山野  第三章:上畛子劳改农场  一九四、桥山里的劳改农场史话  一九五、初识三站  一九六、形势需要,一夜倒毙七十六个  一九七、尸骨堆上的奔扑  一九八、那个场长  一九九、三站一览  二○○、场长主持的大会……   二○一、值星员、记录员、囚犯中的“官衔”   二○二、冬忙中,疯狂扩大囚院的囚徒们  二○三、 “入不敷出”,生者远不如死者多  二○四、我的“良好开端”   二○五、杨“疯子”站长发怒,囚奸被“修理”死了  二○六、众囚中的“愣囚”   二○七、我领悟了可怕的“伟大真理”   二○八、颤颤地支撑我的那一点迷茫的幻想  二○九、不堪承受的“节日”   二一○、如此“革命化春节”   二一一、大年初一,我挨斗……   二一二、在我头上作文章,原来为这……  二一三、狱方内斗中对囚犯的大虐杀  第四章:与死亡鏖战  二一四、只能这样熬日子、度刑期了  二一五、斗来的新一轮狱干  二一六、违禁的“黄叶舞秋风”  二一七、那新管教的绞命术  二一八、又斗来了一轮狱干  二一九、死里生还叹山高  二二○、不置我于死地,他不快活  二二一、死?抑或生?  二二二、鬼衣,魔爪   二二三、“清理阶级队伍”,“新生反革命”和“革命先进典型”   二二四、“大好形势”下狱内的“一打三反”和……   二二五、绞刀下的裸者、死者与探监女人……   第三部:我已经死过了()(下)  第五章:如此“革命形势空前大好”、“一元化领导空前有力”  二二六、宁可死一批犯人……   二二七、凯旋而归遭严斥  二二八、剪不断,理更乱……  第六章:长夜凄凉,凄凉又哀伤  二二九、那个军代表决意要我死  二三○、孰料……哦,父亲!   二三一、岌岌挣扎  二三二、遵命“连续作战”,我又差点丧命   二三三、“伟大副统帅”林彪“摔”死了  二三四、死亡囚犯的“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  第七章:我又闯过了一道鬼门关  二三五、狼来了――“农业学大寨”   二三六、变我这“毒草”为“肥料”  1、我被弄进了那“科研室”  2、哀思――挣不脱的网  3、野居,情依大地与庄稼  4、“世外桃源”绝非世外  第八章:刑满不释放,何处有归程?  二三七、终于“刑满释放”却又“留场就业”  二三八、故乡啊!我还活着……  二三九、呜呜,中国的哭与不哭……  二四○、心驰长安  二四一、我又死了一次  二四二、啊!归心似……  第九章:再别故乡,路迢迢……  二四三、南京,雨花台上悼亡灵  二四四、欣逢难伴新友  二四五、与“天安门事件”擦肩而过  二四六、只能向监狱逃难  二四七、逃难婚姻和婚姻之难  二四八、意外警报  二四九、天怒地忿中  二五○、“救星”死了,中国才有救?  二五一、手足泪飞中  二五二、不堪记忆,更无法留恋的哀伤  二五三、新川水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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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叔平回忆录《秋望》第二部下&&一三三&&&&&&&&&&&&&&&&&&&&&&&&&&&&&&&&&&&&&&&&&&&& 1续&&&&没有一点办法。我只能按马文英的意思去做。因为他恪守执行者的职责与纪律,天经地义。我极其懊恼地决定从此不再反复地向他陈述原委,只有自己同勘察院直接联系了。而且,我还是第一次从马文英口中得知:原来在“反右”以后的两三年时间里,还有过一次全国各地各单位悄密地不外宣,连当事者本人也不知道,更毫无松动毫无成效的内部甄别!在那样一浪狠于一浪的斗争形势里,那样的“内部甄别”没有任何改正,甚至没有任何松动任何成效,也就不足为怪了……&&&&我化了好几天时间,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中从头到尾,从“反右”之初到劳教之后,直至这次拦腰砍的情况,所有过程和过程中的所有细节,都词诚意切地历历陈述,尤其陈述了当年尤成彬代表勘察院党政组织,向我口头宣布的那个决定处分,以及马文英无意中的话语使我觉醒了的关于当事人应该看到被处理的正式文本,并应得到其副本,而我却皆未能看到和得到的一应事由,都历历诉说了出来……在长长地诉说了这一切的那封信中,我不得不竭力再呈原貌,一丝不苟,虔诚虔敬,将自己一压再压,形同恳求……信写好之后,我又反复修改,力图不碍及勘察院当权者的权威、“尊严”、和经过了这么些年的动荡、斗争及变幻后可能的心态……真是急切而又不得不沉稳地绞尽脑汁,苦不堪言,抑郁难吐,悲愤强咽……&&&&我终于到场部去给勘察院寄信了。因为被“解教摘帽”成“自由的正式公民”后,江南站过去经当局评定后记在账上的等级不等的“零化钱”还根本没有发下来。我搜遍了自己那一点破烂的行囊,一无所获。只得向“听候安排”的同伴举债,勉强凑够了发一封有回执的双挂号信的邮费(当时是两角四分钱,相当于寄一封平信八分钱的三倍!)。我将信发出去之后,心犹不甘,想直接到场部政工科去探探情况,求助一下。刚走到政工科门口,那位政工科头目恰巧从办公室里出来,与我相向照面。&&&&“喔,殷仁,你已经解教摘帽了吧?”头头一显关怀,安慰性地说。进而又问:“有事吗?”&&&&我想将事情再向他说一遍,看他没有耐心听的准备,便简短地说:“我想回原单位复职!”&&&&“噢!这是正当要求嘛!”&&&&“可是目前有很大困难!”&&&&他惊觉了,敛了笑容,目光闪烁,音调也低了许多,甚至还有点唯恐沾染的悸警:“那回去给你们马教员说一说。按政策办事嘛!报上来嘛!”&&&&呜呼!“马教员”那里能解决,我又何须自己给单位写长信?又何须怏怏地到政工科来?&&&&求助显然无望!多说了也没用!我只得勉强地点点头,干望着似乎要到别科室里去的他的背影,怏怏地转身走出这场部大平房的中间走廊,举目瞩望了一下那已经收寄了我长信的与小商店为邻的小邮政所,只觉得那里才是我最靠得住的希望!……&&&&名义上正式被解教摘帽,实际上依旧生活在劳教院里,吃着大伙房的大锅劳教饭,除了劳动任务轻一点,个人自由多一点,其他方面依然同劳教管制并无二致的“听候安排”日子,反而比以前的劳教更使人心急难耐。安排落实的确耗迟迟不见来临。许多人都想法设法,通知外面的家人亲友,寄钱寄衣服,准备请假出去亲自为自己跑动联系。我没有这种条件。我的家人亲友也没有这种支持能力;稍有这种支持能力的亲友,这些年也早已被我的“问题”吓倒,躲之唯恐不及,如在苏北工作的小姐姐如琴和国乃小姐夫,老家农村西杨墅的“贫农”三姐如英和三姐夫双保。王心在外面经过这几年的剧烈动荡,隐忍和煎熬后,肯定不能也无法如当年那样了。除此而外,就只有还在老家的老屋里凄凉悲惨度日的老父亲和又已重返老家务农受难的小弟,和同是“地主成份”,备受压迫凌辱的老家毛家桥的大姐如玉和大姐夫中伟了。历史上不睦的大哥二哥中,大哥早已去世,近于文盲的二哥及他终生只能务农的一家,不会也更没有这种念想和能力!如此这般,我能指望谁,求助谁呢??唉,倒是毛家桥的大姐,大概是听说了父亲传告的我已被解教摘帽的消息,不知是怎样艰难地在布票、粮票、棉花票、油票等等一切生活物资如此紧缺,什么都要凭票供应,且大多少而又少得饿死人冻死人的年代,居然给我迅速寄来了两双可以穿着见人的鞋!一双布单鞋,一双布棉鞋,真使我感激不尽,铭记终生!也真不知道大姐他们是怎样凑起来,拼出来,寄过来的!这无疑是大姐他们为我掏出来的心肝啊!我一拿到这两双鞋就泪流满面……死也舍不得穿,百般爱惜珍藏……以至最后陷落在虢镇机瓦厂的那个大土坑里,和我一直珍藏的二姐生前绣制的那个枕头套一样,虽然在无情的残暴中总也未能复得,却成了我心中的永恒!……&&&&当时,许多人都千方百计准备请假出去活动。佘树声、章之o等人,在马文英准假额度的严格控制下,很快地先先后后、一个一个地成行了。我没有这种条件,也没有这个能力,只有苦苦等待勘察院掌权者的回音。眼看着那些有幸获假出去亲自活动的人,回来一个,又出去一个,尽管到外界去走了一趟,去原单位或各方面活动了一通的人,回来后精神状态有所变好,甚至一扫阴霾,但谈到安排、落户和工作的落实情况,却也只能无奈地表示艰难,一副要有万里长征般努力和等待的神态。此时此刻,我们才觉得早先那些被原单位要回去的,被马栏农场江南站悄悄释放,甚至未经正式宣布解教摘帽就戴帽释放了的人,是多么神秘!他们暗中的背景和腿脚,是多么强而有力……这不禁使我想到了也获如此幸运、早已先于我们离去并回归社会的王蔚的话:“强权就是真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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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叔平回忆录《秋望》第二部下、一三三&&2&&&&&&&&&&&&&&&&&&&&&&&&&&&&&&&&&&&&&& 2&&&&无论是像佘树声、章之o那样亲自出去活动的,还是像我这样不断地写信向原单位陈述请求的,不是没有结果,就是石沉大海,毫无喜讯可言,只能继续努力,苦苦等待……&&&&紧挨场部的工副业站和畜牧站,被解教摘帽的男男女女,也和我们江南站一样,迟迟不得去向……但大家毕竟都已解教摘帽,已经是“完全公民”,因此在过去文艺演出往来熟识密切的基础上,公开的个人之间的相互往来也就更加频繁密切,以至很快出现了相互找对象、介绍对象、谈恋爱的热流。这无疑是多年以来,悲苦惨烈的劳教生活中被压抑的心理饥渴和生理饥渴所使然,油然喷发,不足为奇。在这种气氛下,徐鸿儒和高尔丰夫妇,就首先搬到了一起。高尔丰和苏明夫妇俩搬进了一孔位于工副业站和江南站之间一个小山崖边的旧空窑里。徐鸿儒和冯莉夫妇俩,则找寻并利用了畜牧站坡下,马栏农场河滩上那一片寥落的,早已因饲养艰难,产出不及投入,终于死光了和被杀光吃光了鸡鸭家禽后被废弃了的鸡舍,收拾了其中低矮矮小的两间,住了进去。一时间,这两对重聚夫妇的住处客人颇多,川流不息。我也常常去作客,喝苏明如大姐般给我煮泡的茶水,帮她劈劈柴禾;同冯莉促膝谈诗,谈生命与人生,还常被特许读读她从不示人的手稿。更同徐鸿儒谈谈形势,甚至悄密地谈到苏联自二十大以后,对被蒙冤者和知识分子的政策和态度远比中国宽厚等等……悠忽之间,解教摘帽后的曾文元很快同冯莉和苏明的同队难友、原来自西北医学院的高年级学生李芬处于待婚状态。李芬的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密友张晓莉,正鸿雁于曾文元和李芬之间,纯真奔忙,真情穿梭……据苏明和冯莉她俩分别对我说,女站已解教摘帽和尚未解教摘帽的“高文化漂亮”女难友中,很有一些人心仪于我,苦于总是很难接触得到我。苏明挑挑选选地向我叙说了好几个,冯莉似乎更有眼光、更高水准地也挑挑选选地向我叙说了好几个,并特别声明,她们之中都是因“右派”或“反动言论”而来,没有一个“小偷”,也没有一个是因“作风问题”和“男女关系”而来的。而李芬,更是在同我和曾文元相处相谈中,明明确确热切期望地披露:那个在一九六零年初,因与同学合伙“偷盗”学校财务,换吃换衣服穿,而被押解来劳教的青春绚烂、健康饱满、纯真单纯的高中生女孩张晓莉,一直专心于我,甚至还为我买了两双当时极难买到,即便能买到,也价格十分高昂的袜子,一直苦于不敢不能,也无法直接送到我手里,至今还珍存着,渴望能亲手送给我穿用等等……可我,一听到这些事由,心里就浮现起王心和孩子,激荡地浮现起我和王心当初的一切,不由得油然回避和推辞;而且,我心里还觉得,这些被押解来劳教的同代女性,毕竟有这样那样的事,与我心中的女友女侣的纯情与纯净,相去甚远!我不能也不想同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结对。我总觉得她们好像有点我心中容不得的“污”和“残”……章之o居然也是我这种心态。他说:“我才不在这儿找呢!要找,我就找像我妹妹那样的人!”因而,对纷至沓来的言说、情感、眼神乃至亲之近之,他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没一个不被他避却推却了的!……哦!现在想来,这真是我和章之o等辈思想和身心里可悲又滑稽的矛盾,一如被毛泽东的革命所杀,还爱恋着这个革命;自己的纯净都被玷污了,还苛望他人应纯净一样!从而,冷漠乃至冤屈了那些投之而来的心灵!事实上,那些当时同龄的、勇敢的女反叛者中间,大多数都比王心更有骨气、志气和清醒的无畏之气,也更有对生死灾难的承受能力!……&&&&不过,我当时就是这么个心态:一个也不面对,一个也不接受;虽然有时在她们亲善的催促下,将我从来也不曾洗过,或在渠水里河水里怎么也搓洗不干净的破烂衣被,难为情地被她们催要去洗涤缝补;洗涤缝补好以后,面目一新地交给我时,还要说一说她们是怎么用珍贵的大米饭粒和不知从何处弄来醋酸的之类,浸泡洗涤,终于在极难洗净中洗净,并缝补完成的过程,我也只是一惊一笑一点头一谢而已,绝对不会再给她们以下文的!因而,在这样的心灵与感情涌动的氛围里,我反倒更喜欢我蛰居田野的幽静,在幽静中全力思索我的来日,争取、期盼、等待我应有的信息……&&&&在盛夏阵风的田野里,在行将吐穗的水稻绿浪滚滚中,我恪守着我的职责,不敢怠慢;一如“听候安排”队里其他所有的人,依旧在已经结棒的青色玉米地里和其他旱作的青纱帐里尽心尽力地劳动,不敢怠慢一样,对已经拥有的、有时甚至有点不大相信的自由,不敢随便,更不敢肆意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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