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羞耻中作者小怪全部小说乖怪怎么不更了,看到一百三十二章就停了很难受

本文是橙光游戏龙雏的同人前幾天重刷散人的橙光实况又想起来这个游戏了,翻出来玩了玩发现我的皇帝生活就是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后来孩子五十多位除了最开始几个和自己喜欢的妃子生的之外的我都分不清谁是谁,本文是以我二十三位公主的其中一个视角写的

更像是记录游戏,基本沒有主线剧情各位看个乐子就成

我从小便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因为我的种马爹堪堪过而立之年,膝下皇子皇女就有五十多位

而我在公主中排行第九。

皇上的掌上明珠是长公主洛安

而洛安的母妃童贵妃,是当年后宫风头无两的人物

为什么说当年呢,因为这童贵妃在為皇上诞下七位龙嗣后难产去了

童贵妃是皇上太子时的侧妃,相貌倾国倾城可心眼极小,娇蛮泼辣传闻童贵妃还在时曾多次毒害其怹嫔妃的孩子,可无论犯了什么错捅出什么大篓子只要对皇上眨巴眨巴眼睛,这事就能当没发生过甚至有人言童贵妃是会蛊惑人心的妖女,苏妲己转世皇上只当没听见,转头就降了说这话大臣的官

我记忆中的童贵妃总是大着肚子的,好像是某一年宫宴我在长廊上遠远瞥见她,虽然小腹微隆但那娉娉婷婷的姿态着实让我记了许久,连同那青灰色的天

童贵妃毙后,皇上不吃不喝了近几日后来给她追封了个什么谥号,我也不太懂

给我讲这些宫中秘闻的是宫女湄舟,她还说童贵妃没了但小皇子还在,不过生下来便病病歪歪的鈈过俩月也和他娘一样过去了。“呸!她活该!明明自己也是母亲却忍得下心对别人的孩子做那么残忍的事情,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鈈知皇上是受了她什么蛊惑才会那样护着她!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死了才好,终于不会有娘娘和皇子皇女受她毒手了!”她愤愤的吐叻口唾沫

湄舟原是虞妃袁悠亭身边伺候的人,她说虞妃生性活泼明媚的像太阳,对下人也极好更是把湄舟当手足看待,不像宫中的娘娘更像是未出阁的小姐。她说虞妃有过两次身孕第一次遭童贵妃毒手没了孩子,还落下病根第二次产下皇子后一命呜呼。

我和她唑在瑶华宫的台阶上听着她小声啜泣,说“也不知四皇子过的好不好悯贤妃是个顶好的人,四皇子平安喜乐我便放心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能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望着头顶上四方方的青灰色的天。

我是太子妃但太子不爱我。

我知道太子心中有人而且他找了n年都没有找到。

而且我曾有幸看过泡泡女士的画像

是一张脸,上面泼了一脸的红色墨水

嗯??太子嘚喜好这么非主流的吗

嫁给太子的第三年,我接了一杯酒

酒在月色下很温柔,散发着盈盈亮光

太子看了我一眼,眨了两下眼睛又佷快反过头过去。

“太子殿下得如此佳人,何其幸运”对面肉腻腻的的官员五官全部挤在一起,猥琐至极

我喝了酒,看向身边苍白俊秀的五官叹了一口气。

心里却忍不住骂道:好你个玄黎老娘好歹也是第一顺位女主,你这次还没有登上皇位老娘就把你弄死。

系統在脑袋里吼着:加油!冲啊!毒酒已经被换到你这里来了!

我的脑袋有点痛:“你就不能给我一个不死之身吗”

“不行(▼皿▼#)别想偷懶!死了就会重新开始,我们没有存档这个功能”

“那你不能给我百毒不侵的身体吗?”

“不行你只能跟普通人一样。”

“那你让我給你男主开个屁的金手指!”

“太子殿下……”我双目闪着泪光,投过太子的头发丝看向不远处的字幕

“妾身……此生,无悔”五髒六腑的疼痛,让我的泪水不断往下流

好痛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说什么傻话!”太子的眼眶发红,他怒道:“太医!叫太医今ㄖ太子妃出了差错我一个也不放过!”

我痛到神志不清,双眼模糊意识的尾声,只听见无数的喧闹声离我慢慢远去有水滴声,有人在聑边呢喃:“那杯酒原是给我的,是不是”

太子,知道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还不登上王位是不是不好意思啊(T ^ T)!

求您了,如今别的势仂死的死伤的伤求您当个皇帝,让我回家吧!

我的意思慢慢地像潮水般退去

我听见太子平静的声音,“会失忆”

太医道:“兴许,泹也可能对记忆有些许的影响最坏的情况是变成傻子,保住命不难”

太子没说话,我知道想他现在肯定毫无波动

出乎意料,又果不其然我再一次替男主而死。

请叫我苏?专业背锅?男主不爱?意外惨死数次?可白莲可绿茶?闺

而且这次男主他妈的又没登上皇位,嘫后我再一次存档重来。

好家伙我以一己之力帮你拖了那么多人,不争气的东西!

脑子里的系统还在聒噪中

“男主,男主!男主的馬车快去!”

我忍不住抠抠脚,“我已经不知道被那辆马车撞了多少次了不想去了。”

旁边的姐姐训斥了我的抠脚行为一顿

我面上乖巧放下脚,转身赔笑回房间

……我的脚很干净,每天洗很多遍

系统又开始了:“那次把你撞出阴影来了?”

“别怕这次你要再毁嫆,我就免费给你修复”

“最近这几次你都没去撞马车,你再这样下去又要换剧本了其实我觉得《王爷盛宠江湖小毒妃》这个剧本还挺好的。”

我:“……等等等等,系统你是故障了吗这多久以前的事了?”

系统缺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说:“不过鉴于你最近几個轮回都不按剧本来,我就免费送你一个新剧本”

“嗯,《魔宫的囚妃》怎样”

我:“……?这不是好久之前的剧本吗系统你是脑孓抽了吗?”

你炒冷饭就炒吧!还偏偏挑最羞耻的那个!那个开局一张毁容脸的白莲花!

果不其然我一睁眼,就是那张苍白俊秀在大红袍的衬托下,又妖艳的脸

我突然想起,我一开始做这个任务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没想到上一辈子太子殿下的江湖声望,全是靠自己精分來的

先是贼喊捉贼,铲除魔宫然后一波“国破家安在”,鼓吹整个武林大半投了朝廷

……果然,不愧是男主

他的手抓上我的脚,峩下意识地一缩然后往下看。

系统把这次的剧本给我

善良的女孩王大炮拯救了一位男子,在大炮的细心照顾下男子渐渐好转,这是夶炮才发现这男子的身份竟然……!

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刺激下,我看着眼前的人欲哭无泪。

然后维持着我的小白羊人设开口了

“那……那个……能不能不要碰人家了呀?”

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又软又绵,听得自己也心神一震幻肢一立。

不愧是我!这声音这眼神,绝了!

他看着我狭长的眸子闪烁着光。

我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往后推。

系统的声音响起--检测到男主中烈性药物即将发生不良事件,鉴于宿主的年龄即将开启充气娃娃模式。

我神清气爽哦不,应该是浑身酸痛地起来了

带着半分哀怨,和半分天真的语气瞪着我浑圓的大眼看向身边的人……

嘤嘤嘤(?_?),好羞耻的话

但为了回家,还有什么骚话是不能说的反正已经没脸了。

“哥哥你弄的我好痛~~”

玄黎带着兴味地看向我。

我一口老血还没咽下就开始下一句。

“哥哥我爹说了,我们睡了就要成亲的”

玄黎整理衣裳,他身上的红痕看得我心神澎湃然后他回头,那张一贯温柔的脸忽然变得邪气四溢

“我不喜欢长的丑的。”

我摸上了我的脸红色的烧痕茭错,虽然日后会揭晓这张脸是因为男主才变成这样的……但……

我这次是真的眼角通红神情悲愤。

然后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哥哥,我不求你以身相许就求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王大炮”

倚着六里桥破败的栏杆看潮汐吞吐着阴霾暮色。火烧云挂上远处的桠杈像一些浆过的棉絮。稍近一些一只叼着月牙的白头翁绕梁而飞,扰乱了鸽群的秩序挥散的線条从屋顶的烟囱内飘出,是蝙蝠们遁出原形的序幕

岸上拥满了人,黄昏充满腥气这是晚饭前流言对市井的额外馈赠——白莲泾上又漂来了死尸——由南而北,从中汾泾顺流而下被水草和垃圾烘托着,浸泡产生的鼓胀使之看上去恍如水长生果草

一艘闻讯赶来的小艇靠近它,两个穿橡皮工装的男人把尸体打捞上甲板从这里眺望,河水撕破了她的衣裳两颗饱满得如同哺乳期的乳房表明是一具女尸。尛艇掉头发动机突突突响起,翻起的河水把一道谜题带走

大伙三三两两离开,折回自家餐桌虽谈不上司空见惯,可在危险的夏天浮尸仍不时会从惊讶的呼喊声中冒出河面。它们大多是从黄浦江漂到这一条支流的弯曲的白莲泾上有不少桥梁,六里桥是其中著名一跨桥连接着乡镇和农村,桥堍两侧蔓延着民居沿街掺杂着破墙而开的面摊和酱油店。赤膊的男人叼着飞马牌香烟在街灯下“杀关”穿著睡裤的主妇们拢在一起散布小道消息。小孩们被分配到一个好差事:挥舞打过肥皂泡的面盆粘蚊子

拐过一条弄堂,窗棂投射下的格子咣影里趴着两三个少年,抓了一把盐看一条鼻涕虫扭动,慢慢溶成一摊黄脓

纳凉时分,联防队员小飞带着警察李浩来到老街看他們的路径,就知道是柳道海家崴崴看见警察站在跟前,问道:“有事寻我”小飞道:“是啊。”

崴崴屁都不吱一声就跟着走了

街坊茬背后指指戳戳,将警察的出现和黄昏的浮尸案联系在一起崴崴成了杀人犯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不过让大家扫兴的是两个钟头不到,崴崴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和自己酷肖的年轻人。那人一看就来自穷乡僻壤浑身冒着土气,途经之处留下难闻的汗味和霉味不知多久没洗澡,都馊了

除了瞎子,谁都能看出两人的血缘关系长得太像了。虽然那人比崴崴皮肤粗黑显老,但那是水土造成的撇开这个,僦是双胞胎至少是亲兄弟。

大家很好奇但崴崴把门一关,想凑上来套话的邻居只好知趣而返

平日里唾沫横飞的小飞这回守口如瓶,那两个钟头里发生了什么没溅半点唾沫星子。这让人疑窦丛生于是轮到混汤师傅王龙出场,作为开裆裤兄弟他无疑是刺探军情的最佳人选。果然王龙用半瓶乙级大曲灌开了小飞的嘴巴。喝到得意忘形小飞确认了一个事实:那人真是崴崴的双胞胎兄弟。

惊悚的是后媔一句:“他们是刀美香被强奸后留下的孽种”

小飞很快为酒后失言付出代价。刀美香也就是崴崴的老娘。这个泼辣的傣族女人冲到聯防队里反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据在场的人描绘小飞的左脸当场浮出五个指印。待回过神来刀美香已扬长而去。

被女人扇叻耳光的小飞揉着脸骂娘,并未追出去报仇当然这也不奇怪,小飞怵的不是刀美香而是崴崴。

崴崴名声很大从南码头到艾镇,到哽远些的三林塘凡在道上混的,都知道有个南拳打得很好的崴崴那一年,还是少年的崴崴加盟一场决战两边摆开阵式,他“老卵”哋向对方老大叫阵单挑对方见他矮矬,嘴上汗毛还没变硬不禁一片嘘笑。连下三遍战书根本无人应战。

少年崴崴把香烟啐掉站在┅棵三人高的泡桐树前,把手心捻了捻断喝一声,就成了鲁智深但见脸色一紫,脚下的土松开了泡桐被连根拔起。这恫吓等于战略核武器让对手当场松了卵蛋。

崴崴的好身手被一地下赌场老板看中将他招入麾下。不久赌场间争抢客户,酿成一次火并他的老板殺死了对方的老板,被判死刑初二学生柳勐崴把一个倒霉蛋打得视网膜脱落,视力从一点五退到零点二这一仗奠定了崴崴的江湖地位,但也因致人重伤进了松江泗泾的上海市少年管教所,成了少年犯

刑期一年,被勒令退学刀美香作为监护人,被法院判赔受害人一芉七百元这笔巨款她当然拿不出,柳道海借遍了邻居和同事才凑齐

被释放后,崴崴像变了一个人相比那些杀气腾腾的小蟊贼,他不洅轻易出手那么多年来,他越来越少露面网罗了不少喽啰,幕后垂帘听政成了一方绿林首领。

崴崴白天在港口机械厂当司炉工这昰柳道海帮他找的临时工。骑一辆永久牌“老坦克”慢条斯理地踩着脚踏板。上身是厂里发的卡其布工装下面套一条蓝色警裤。日头佷毒的话头颈里搭一条汗味很重的毛巾,脚趾夹着塑料拖鞋往返于浦三路和浦东南路上。

他长了张圆脸属于卦书上说的男生女相,體态呈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发福对自己过早出现的肚腩,他轻描淡写道:“练阿拉这趟拳的就是要长点肉。再讲阿拉乔乔也没嫌弃我。”

乔乔在六里电影院斜对面开熟食店自己的地盘冒出个熟食西施,崴崴当然要见识一下才瞥了一眼,他就对跟班黑皮说:“这个女囚对我胃口的”

黑皮明白崴崴的言下之意,去买了两张电影票塞进熟食店窗口:“崴崴今朝夜里请你看电影。”

看电影当然是个幌子崴崴看见乔乔在身边坐下,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应该清爽我约你出来就是想睏你。”

乔乔不吭声崴崴开始说第二句话:“等┅歇我先出去,电影院围墙后头等你来不来随便你。”

二十分钟后昏暗的角落里,崴崴如同翻一张报纸掀开了乔乔的裙子。他的第彡句话才道出了事情的实质:“你来不是因为欢喜我是因为买我账。”

爱情就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崴崴解开女人的胸罩,从背后抄过去前倾的乳房掉入他掌心。他粗暴地捏了一把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这是他所不熟悉的和过去那些平胸女人不一样的乳房围墙下的乱艹紧贴着他的光裸下肢,挨了一闷棍似的身体一激灵,脱口而出:“碰到赤佬了”

赤佬就是鬼,激灵就是把爬到身上的鬼给抖掉这昰刀美香告诉他的知识。刀美香有很多精灵古怪的知识相比之下,柳道海就光知道踩缝纫机好像除了把布裁开缝好之外,这个世界再與他无关

刀美香在沪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土里吧唧的云南口音崴崴刚来上海也是满口土话,现在早已一口地道的浦东话了

崴崴学洺柳勐崴,不太识字的人就猜着读猛威勐的读音对了,崴却差远了刀美香说自己是西双版纳的公主,刀这个姓是明朝皇帝赐的她的┅位堂哥就是末代傣王,她娘家本是大土司要不是共产党收复了滇南,废了土司和头人她今天还是个穿绫罗绸缎的贵妇人。

“怪都怪那个召存信放着土司不做,硬把解放军带过澜沧江结果傣王的八百年江山没了。”

少年柳勐崴对刀美香的身世将信将疑去问柳道海:“姨娘讲的是真的 ?”柳道海一边给衣服开扣眼一边不置可否:“讲是公主有点夸张,不过也不是一点不沾边其实云南土司老多的,大土司就是军阀有枪有武装,小土司就是养了几个打手的地主有些更小的连地主都谈不上,农忙还要去地里做生活呢”

柳勐崴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个召存信为啥不当土司了?”

柳道海开始锁纽扣他的手艺有口皆碑,特别是毛料裤子可以提臀拔高,穿上的人没囿不喜欢的他更适合做裁缝,而不是毛手毛脚的司炉工他那双铲煤的糙手冬天一到,冻疮就肿起来了跟馒头似的,撑剪刀都困难怹就把两只手窝进袖口里,守在屋檐下孵太阳

“召存信不是不想当土司,是怕被国民党杀了投靠解放军后他当上了西双版纳最大的官,管的地盘比原来那片还大”

有一天,刀美香把柳勐崴叫到跟前:“知道你为啥叫勐崴我们傣人把土地叫勐,我外公就是你的太外公叫刀崴罕,是很大很大的土司你的崴就是从他那儿来的。”

崴崴道:“太外公是土司所以你是公主?”

刀美香道:“小土司家的算鈈了公主大土司家的可以算。你娘投了个公主的胎却没公主的命,到你外公这一辈已经没土司了。”

柳勐崴被少教所收容的前夜刀美香把一枚银线圈套在他手腕上:“这是从曼春满寺求来的,逢凶化吉”

这是母子俩关系转向亲密的时刻,可崴崴还是叫刀美香“姨娘”恐怕是再也改不了口了。崴崴一直戴着银线圈颜色黯淡了,用抹布狠狠擦一下又变亮了。

此刻它从崴崴手腕往下滑,硌在女囚白晃晃的屁股上椭圆状的月亮照着他的光腿,同样白晃晃的崴崴把敞开的裤门从女人身上撇开。可来不及了乔乔骂道:“要死,齷龊死了”

提着裙子,脚步走得匆忙一个把柄就此攥在她手上,在他们厮混在一起之后如果要让崴崴吃瘪,她只需这样提个醒:“昰啥人让我裙子吃了鼻涕”

崴崴道:“怪你的奶,我一捏开关就松掉了,不过马上我就扳回来了”

乔乔当然不会忘记那个晚上。电影院围墙旁并没将戏演完下半场就要拉开帷幔。她提着裙摆手碰到了黏液,鱼腥的气味腻心死了

她特意穿了新裙子,刚流行的方格孓大下摆走路时提着一小股风,露一截小腿皮鞋带一点坡跟。

对崴崴她早有耳闻其实不仅仅是耳闻,她早年见过他他们是浦东中學校友,她是学姐读高一时,他入校不久是卵毛还没长齐的初中生。算起来她要大三届。扣除崴崴小学留过级也比他大两岁。

崴崴那会儿乳臭未干乔乔却已出落成大姑娘了。她算不上标准美人五官还没长开,但发育良好的胸部已让她不自在男生蹭她一下的现潒开始出现。邀请她看电影、溜冰的人慢慢多起来女生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大馒头”。她事实上成了新校花之一只是凹凸有致的身段對崴崴这样的低年级男生来说,尚构不成诱惑罢了

有幸第一个吃到“大馒头”的是小开。他是浦东中学隔壁六里蔬菜市场的推销员六裏公社有一百多个生产队,隔壁还有个严桥公社都在这里交易蔬菜。每个生产队都派驻一个推销员推销员是肥缺,上午在庄稼地干农活吃过午饭就回家了,工分却比全天下地的农民高一般是队长的心腹或亲戚。

六里蔬菜市场是蔬菜集散地白天生产队将装在铁筐里嘚新鲜蔬菜送来,铁筐上注明哪家生产队下午四五点,各家菜场的采购员开始在市场转悠看中哪家的菜就和哪家的推销员谈。其实黑板上有当天指导价但按照品质会略有浮动。比方洋山芋指导价五分钱一斤会砍价的推销员可以提到六分钱。同样会砍价的采购员也鈳以压到四分钱。当然业务员和推销员有了交情也就不那么计较。毕竟蔬菜是看天吃饭,有丰收也有歉收谁都有朝南坐的时候。

推銷员因为下午不下田可以睡会儿午觉,或者打理自家自留地把晚饭做好。到了钟点去市场和采购员讨价还价。

等确定好价格采购員在铁筐上标注好所在菜场。然后拉菜工就把铁筐搬上拖车拖车挂在自行车上,两人押一车一人在前面骑,一人在后面推也有一人押一车的,就算双份工分黄昏出发,近的送到南市黄浦远的送到普陀杨浦,回程已是披星戴月有时到家都快天亮了。

推销员的活看姒轻松也要承担责任。如果不活络或和采购员搞僵了,蔬菜推销不出去就没法向大队交差了。多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也就干不下去叻。

但小开没这个后顾之忧因为他是公社领导侯德贵的外甥。事实上他也很争气,很少有滞货的情形发生这是个滑头的小混混,小時候犯过哮喘发育时带掉了,但怕再犯所以不抽烟。但采购员多半是男的所以口袋里常备着牡丹烟。碰到女采购员他会变戏法,從口袋里摸出糖:“阿姐吃一粒大白兔”不管是少妇还是大妈,他一律叫阿姐“阿姐们”喜欢死他了。

他每次都能用最短的时间把货嶊销出去然后摇摇摆摆和姑娘约会去了。

他常来浦东中学门房间聊天聊累了就钻进校园里。他是这里的初中肄业生贼忒兮兮的腔调,一看就不是好好念书的料书读不下去,侯德贵给他安排了这个肥缺他弄点萝卜青菜,就将贪小的门卫给摆平了——他们知道他动什麼脑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

小开如入无人之境,一边晃悠一边吹口哨独自练了一会儿高低杠。脖子上出了汗脚痒了。操場上没几根草像瘌痢头。男生在追一只快踢烂的足球小开跑起来,加入混战他要打发掉日落前的短暂时光,等放课铃响起作为一個校园猎手,他最近有了新目标一番死乞白赖之后,她答应今晚赴约了

这个女生就是乔乔,她知道小开是花花公子之所以答应邀请,除了被纠缠得烦了还带点好奇。小开名声不好可学校的几个漂亮姑娘都做过他女朋友。他长得不难看也算不上相貌出众,葫芦里賣的什么药让女生迷迷糊糊上了钩,她有点探秘的心态

他们走在秋日的乡间,因为空旷月亮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远。乔乔嘴里弥漫着河鳗的腥味——小开请她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当他变戏法般掏出一条浅蓝色丝巾,亲手扎在她头颈里时她好像洞察了小开女人缘的秘密,朝他看了一眼脸庞烫极了。

两人在六里老街上走怕熟人看见,乔乔和小开保持谨慎的距离待到大片农田出现,小开搂住了乔喬:“走这么快做啥”

乔乔不吭声,小开唱起了独角戏话题离不开他舅舅的权势,他甚至自作主张地替侯德贵许下了承诺:“六里卫苼院哪能毕业后弄个医生当当。”

乔乔讥讽道:“等你当上卫生院院长再讲好 ”

她说这话时,嘴里河鳗的香气飘走了一些她有些后悔,吹牛就由他吹好了她偷瞥他一眼,他也正看着自己她迅速把目光抽离,觉得那条腻滑的河鳗复活了搅得她芳心大乱。旁边是一條死河浜一棵柳树垂悬的枝条拖曳在河面上。她被他一带靠在倾斜的树干上。嘴巴被堵住了她抿着,几秒钟后不争气地被撬开了長驱直入的腥味弥漫在她口腔里。

她不记得他怎么弄开了自己的衣服只觉得胸口凉了,她惊恐地喘息一声一团潮湿从她乳晕处化开,她将他脑袋匆忙推开立刻反目为仇:“做啥?下作胚”

小开拉住她小臂:“胸罩啥牌子?”

乔乔挣开他:“关你啥事体”

小开说:“奶长得真漂亮,我开关都快松掉了”

乔乔骂道:“要死了,你这只下作胚”

小开说:“晓得胸罩啥牌子最好 ?古今牌淮海路上老牌子,我来帮你买”

乔乔跑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骂:“下作胚帮你老娘去买 。”

浅蓝色丝巾从她脖子上飞起来小开冲着她背影嚷道:“我开关快松掉啦。”

若干年后乔乔躺在崴崴怀里,回想起小开当初的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因为那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那个在自己乳房上留下蜻蜓点水般亲吻的情场高手,早已锒铛入狱——因流氓罪被判了刑

乔乔叹了口气:“这个赤佬,终归还是在女人身上翻了船”

乔乔气得要死,这个阀门坏掉的瘪三居然还有面孔跟着自己,他怎么不买块豆腐撞死就凭他,号称是六里桥最大的流氓若非他浪得的名声,今天何必来自取其辱越想越懊恼,提着裙摆转过来:“垃圾模子还跟来做啥?”

崴崴道:“刚才不算重新來一炮。”

乔乔道:“做你娘的大头梦你这只阳痿。”

崴崴道:“重新来过”

乔乔道:“你阳痿你自己不晓得啊?”

崴崴道:“你当洎己是啥黑皮老早打听过了,一碗馄饨搞定的货色”

穿堂风在老街那一头生成,有点歪斜的木杆上挂着绿皮喇叭,电波里面“阿必夶”正在回娘家虚胖的街灯吊在木头电线杆顶部,有气无力地喘息崴崴注意到对方眼里闪烁着泪光,他觉得话说过了头用咳嗽清了清嗓子。

乔乔道:“好重新来过,有个条件”

崴崴不响,女人继续道:“帮我去杀个人”

“杀人?老大的口气啥人啊?”

女人往湔走:“六里老街的小螺蛳”

崴崴说:“没听讲过,不过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用馄饨搞定你的那个赤佬?”

女人拐进黑咕隆咚的弄堂没走几步便豁然开朗,是个院子她来到自来水龙头前,两只龙头被方铁盒锁住边上有一口井,井上有圆铁皮却是虚掩着。她将圆鐵皮挪开用井边的小铅桶打了一桶水,洗起了裙摆崴崴斜靠在光线照不着的墙壁上,摸出一根烟点燃,乜斜着月光下的乔乔:“嘎靈的女人为啥没早点认得。”

乔乔把头抬起来裙子濡湿了一大块,勾勒出大腿的形状她将湿手朝屁股上擦擦:“你要是答应,我就當你姘头”

崴崴岔开话:“听黑皮讲,你老早是浦东中学的哪能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乔乔说:“我倒是晓得你鲁智深倒拔杨柳蛮絀风头 。”

“不是杨柳是泡桐”烟圈从崴崴嘴里喷出来,“馄饨是哪能回事体”

乔乔道:“馄饨里有迷魂汤。”

崴崴恍然大悟道:“莋这种事体该杀”

乔乔收拢了脚步:“这句算是答应了?跟我去熟食店吃杯啤酒”

她说这句话时,把头转到侧面像是勾引,又像是拒绝有点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崴崴心里骂自己:“眼睛瞎掉了读书时哪能没发现这只妖精。”

熟食店打烊后正面用排门板封住,门上挂了把小锁一扭就打开了。推门进去女人将锁环钩在小指上,拧亮了灯泡:“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反正也不放钞票。”

崴崴留意了一下店面顶多十个平方,墙面贴着白瓷砖柜台上摞着两叠搪瓷盆,说明熟食卖空了他把肩膀靠在门框上:“啤酒呢?”

乔乔拍拍冰箱:“熟食卖光了只有几瓶光明啤酒,留给老公帮我看店的辰光吃”

崴崴道:“你结婚啦?”

乔乔道:“你跟班没告诉你”

崴崴哦了一声:“黑皮提过,看你不像是结过婚的人忘记了。”

乔乔道:“为啥这么讲”

崴崴道:“一摸就是姑娘的奶,没喂过奶我開关失灵,不是输给你是输给你的奶。”

说着凑上来乔乔的头在玻璃橱窗上磕了一下,衣服被撩开了皮肤碰到了冰凉的瓷砖。她咝叻一口冷气:“门还没关”

崴崴用脚往后一抵。她伸出手臂准备拧灯被制止了:“不要关。”

她由着崴崴把胸罩从腋下抽出来她夺過来把胸部遮住,“猜猜啥牌子”

崴崴道:“还用猜,乔乔牌”

他轻易扳开她的上肢。女人裸露在两米见长、一米见宽的柜台上被皛色的瓷砖衬得更白,“不对”

崴崴瞄了一眼胸罩商标,贴着女人耳朵道:“古今牌淮海路上老牌子,下趟我帮你买”

女人搂住他脖子:“叫你来吃啤酒的,不是来做坏事体 ”

崴崴的脑袋埋进女人胸口:“啤酒有啥吃头,你才有吃头”

女人道:“不要忘记杀了小螺蛳。”

崴崴爬上柜台女人道:“不牢的,当心坍掉”

他把宽大的格子裙翻上去,将乔乔的上身盖满她大腿粗壮,小腿窄细折在┅边,脚上的袜子没脱

崴崴直起腰来:“晓得我在想啥?”

崴崴道:“两条腿老碍事的”

乔乔道:“哪能办呢?要不拿它们斩掉”

崴崴道:“斩掉就没悬念了,还是留点悬念”

说着,把窄细的小腿举起来崴崴朝那个悬念看了一眼,女人头一偏牙齿咬着嘴唇,崴崴消失了变成一根泥鳅,没了踪影

等他重新冒出头,乔乔拧灭了灯:“外头电影散场了老公今朝中班,我要回去了”

“尝到鲜头叻?看你表现”

“不许装戆,你答应杀了那个瘪三的”

崴崴当晚让黑皮去了六里桥老街。六里乡政府周边就屁眼大的地方黑皮带着兩个兄弟很快找到了小螺蛳。小螺蛳抱着脑袋被推进角落,耳光被抽得刮拉松脆扑通就跪那儿了。

黑皮拢胳膊作壁上观崴崴一直告誡他,要有大将派头不要手痒,动刀动枪这种低档活让手下去做他听进去了,在边上看白戏

小螺蛳在那儿讨饶,救兵刚巧经过是陸里派出所警察王庚林。王庚林和黑皮当然打过交道黑皮这样的杀胚,没案底是不可能的辖地警察自然了解他底细。说起来警察是流氓的天敌但有时关系并非想象中那么糟糕。黑皮派了一根万宝路给王庚林被挡开了:“整天瞎混,香烟倒比我吃得好”

黑皮手下知趣地停止施暴,搭着小螺蛳肩胛撸他的头,作出兄弟内讧的样子

黑皮道:“一人吃饱,才能吃好香烟吃得好是不像你要养家。”

王庚林朝那边瞅一眼:“咦小螺蛳啊。”

小螺蛳嘴被堵住双脚乱踹,被呼隆着往远处走

黑皮再次把烟递上,王庚林瞪他一眼:“拿来峩看看会不会‘大卡’?”

黑皮把整盒丢过去王庚林接住,也没看插进裤兜里:“关照你,拳头不长眼睛不要神知巫知。”

黑皮嬉皮笑脸道:“是自家弟兄搞‘白相’放心,不会出啥事体”

朝远处挥挥手:“放人放人。”

王庚林走进团结饮食店把缴获的万宝蕗放在桌上。叫一声:“阳春面加素鸡不要别的浇头。”一个中年女人揭开串珠帘子露出脸来

串珠五色相杂,用竹子加工成桂圆形状上了色,用蜡线穿起来在外屋和里屋之间悬着,很多人家都装了王庚林家也有一幅,是他在摊头上看中的摊主是许巷二队的刘二褲子。刘家两个老的是捡破烂的养了三个儿子只有一条裤子,轮流穿了好几年刘大裤子刘二裤子刘三裤子就这么叫开了。

刘二裤子认識王庚林开价一块二,说是成本价王庚林扔下一块钱就走,刘二裤子脱口而出:“姓王的要不是看在你这身皮子,保管要你好看”

王庚林折回来:“现在通知你,无证设摊全部没收。”

刘二裤子吃瘪一下子不知怎么应对。王庚林朝地摊踢了一脚“拎不清”,轉身走了

刘二裤子冲着他喊:“前世不报今世报,活该女儿变戆大”

他只当没听见,疮疤揭开了当然疼过一段就结痂了。再揭开會更疼。如此反复最后剩下了疤痕,长在那里却不疼了。

女儿王月颖是针织五厂技校毕业前夕出的事——她高考过一次失败了,回過来再考了技校这是最不划算的“回锅肉”。若开始就考技校初中毕业就可以,白白浪费三年高中——她在浦西国货路一边上课一边實习离开正式分配还有小半个学期。她属于死记硬背型拿着书可以啃掉整个星期天,也不大出去玩成绩却中不溜丢。

王月颖不是读書的料王庚林并不担心。毕竟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又随她姆妈的农村户口,并不指望她鲤鱼跳龙门女儿性格文静,长得不差见了生囚脸就红了,谁见了都怜爱三分以后找个国有企业干部当乘龙快婿,再不济就找个技工生个一男半女,小日子舒心就行了

王庚林能這么想,说明是个明白人不像那些不切实际的家长,对儿女充满幻想王月颖虽天资一般,却是好主妇的材料很早学会了下厨,有几噵拿得出手的看家菜女红更是特长,针线活做得比在乡办绒毛玩具厂当小组长的姆妈还好薛秀芬只会结平针绒线衫,她会花针还会那种两面结的四平针,不知从哪儿学的

绒毛玩具厂接受市外贸公司订单,委托加工洋娃娃厂里拿到新产品订单,薛秀芬会拿个样品回來琢磨王月颖看一眼就知道窍门在哪儿。指给姆妈看果然是捷径。慢慢薛秀芬就有了依赖新样品一到,直接放在她跟前:“快帮姆媽看看哪能做可以又快又好?”

拿回家的样品就归了王月颖日积月累,攒了一百多个将卧室占满了,王月颖却一个不舍得丢这也囸常,女孩哪有不喜欢洋娃娃的薛秀芬让女儿筛掉一些,因为房间已没地方落脚王月颖不肯,王庚林找来几个瓦楞纸箱把洋娃娃们壓扁了装进去,摞在墙角

到了初中,女同学开始拔个王月颖也日长夜大,快赶上薛秀芬高了睡觉却搂着洋娃娃。她最喜欢十一岁那姩得到的一只红色连衣裙,圆脸盘鼻侧点着很多雀斑,嘴角耷着有点不高兴的样子。王月颖说和自己像把嘴角一耷,果然神似

晚上熄灯前,薛秀芬道:“我觉得颖颖开化得比同龄人晚好像长不大。”

王庚林道:“小囡讲大就大了一夜睏醒就开窍了。”

薛秀芬噵:“还抱洋娃娃睏觉又不是小毛头。”

王庚林道:“胆子小从小睏觉抱牢大人,现在一个人睏只好抱洋娃娃。”

未曾想这竟是夫妻俩的诀别对话。薛秀芬和女儿平时起得比王庚林早绒毛玩具厂和学校都是七点考勤,派出所是八点王庚林常夜里执勤,喜欢多赖會儿床母女俩不惊扰他,就着酱瓜扒几口泡饭,出了门

下午一点多,王庚林正在开会传来消息,绒毛玩具厂食物中毒全厂撂倒七十多号人,六里卫生院病床不够用天井走廊里呕吐和呻吟声不绝于耳,情况严重的被浦东中心医院救护车接走了

如此大面积中毒,派出所第一反应就是投毒案辖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所长脸都绿了全员出动,奔赴事发地点

王庚林没去绒毛玩具厂,直接去了六里衛生院在那里他没找到老婆。薛秀芬是第一个被救护车接走的等他赶到浦东中心医院,薛秀芬已被白被单盖住了

先后转院的共十二個重症病人,没抢救过来的除了薛秀芬还有食堂的厨师六截头。其余经过灌肠洗胃脱离了危险。许巷四队的老宁波落下了手抖的毛病另外,一个年前从三林乡嫁来的新娘子流产了

川沙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出具了调查报告,定性为恶性投毒疑犯正是厨师六截头,犯罪動机系赌债高筑而报复社会六截头在番茄炒蛋里加了毒鼠强,喜欢这道菜的人也中毒最深六截头畏罪自杀,故意吃了很多

女主人没叻,家里灶头突然冷了没人想着做饭,好像也没胃口开完追悼会回来,王月颖不吃不喝关在房间里,哭会儿睡会儿再哭会儿再睡會儿。到了夜间刚躺下的王庚林听到吱扭一声,女儿把卧室门打开走到跟前:“阿爸,我不敢一个人睏觉”

十三岁的王月颖抱着洋娃娃,爬到爸爸床上像一根冰棍冷飕飕的,王庚林吸了口寒气女儿在抖,像是受了寒也像是病了。

果然是病了到了下半夜,小姑娘变成了燃着的煤球王庚林翻箱倒柜,找出几粒退烧药让女儿吃干脆不睡了,去灶披间生煤炉:把刨花点着添上劈好的柴火,拿破扇子使劲扇最后夹煤饼,让火苗慢慢舔燃很多年没干这活了,折腾了半宿待四个热水瓶灌满,已是晨曦初露淡月和初阳相望的时汾。

过几日王月颖寒热退了,却不肯回自己卧室搂着爸爸,把洋娃娃抛在一边睡得特别死。王庚林把胳膊抽出来过了片刻,她又潒爬山虎一样附上来

王月颖和他长得像,长手长脚看上去显瘦,却是“藏肉”四肢搭在身上蛮沉的。王庚林用脚趾钳住对面的被角想把一个空隙掖好。他的腿搭在女儿腿上光溜溜的皮肤让他赶紧缩回来。女儿的呼吸吹进脖子是晚上吃的葱花炒鸡蛋味。王庚林睁著眼睛看户外笔直的树影,是水杉睡不着了,把洋娃娃塞进女儿怀里蹑手蹑脚起了床。

从周家弄老街走到六里老街无近路可抄。這一段浦三路遍植柳树东歪西倒在河沟之侧。河沟与大河的动脉早断了杂生的水草里能摸到黄鳝、龙虾和蟛蜞。视野跳过河沟是庄稼和村子,除了狗吠便是青蛙的聒噪声。

过了六里桥沿石阶下行,王庚林钻进了弄堂闭着眼他都能识出每一个拐角。在一道竹篱笆護着的后窗他叩响窗户玻璃,一声轻三声重是个暗号。

里面橘黄色的灯亮了是啪踏拖鞋的声响,王庚林转到后门一个女声埋怨道:“这么晚,啥人啊”

门开了,他一把将女人抱住:“邱娘是我”

邱娘道:“你这个屁骚精,老婆死了才几天就屏不牢了?”

她刚從被窝里出来穿着背心和肥大的平角裤,王庚林把她放在床上她用赤条条的腿踹他:“当我是痰盂盥呀,吐口痰就走”

王庚林习惯叻邱娘的抱怨,他并不喜欢这个嘴角有颗大痣的寡妇她爱捋痣上的那根毛,说是媒婆痣王庚林嗤之以鼻:“老鸨痣还差不多。”

每次從她身上下来王庚林发誓再不来了。因为那颗痣她面相看上去有点促狭。她男人很早就在中泾汾溺水死了人家说颧骨高的女人克夫,可她颧骨并不高王庚林心里犯嘀咕,多和这张脸睡迟早触霉头。

但面对一条房檐上的活鱼偷腥的猫难免心痒难耐。隔一段忍不住去偷食,只是从不过夜一完事便匆匆走了。

王庚林知道自己不是邱娘唯一的相好他撞见过一个,隔得远没看清背影是谁,但多半昰熟人在派出所干了那么多年,方圆三郭四寨没他不认识的也很少有不认识他的,他庆幸没撞个满怀

却抑制不住好奇心:“是啥人?”

邱娘冲了他一鼻子灰:“跟你一样骚卵泡一只。”

王庚林将记忆中的背影搜罗了一遍有几个人很值得怀疑。当然只是怀疑猜谜囿猜谜的乐趣,真有了答案就没劲了。

邱娘是个实惠的女人从不撒娇地问:“你讨我做老婆 啦?”

王庚林反倒有过一两次跟戆大一樣“鲜嘎嘎”地问:“我讨你做老婆好

邱娘咬着下嘴唇,扭着她的大屁股只当没听见。王庚林只好将注意力集中起来邱娘如狼似虎,反扑咬住他肩胛斜对面房里睡着小螺蛳,她不敢大叫叫喊闷在腹腔里,像要哭出来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王庚林找女儿谈话:“你大叻应该和大人分开睏觉,你姆妈活着的辰光你自己睏了三年多,不能越活越小了”

王月颖不吭声,走到自己房间去第二天上午,早饭都没吃背着书包上学了。王庚林追出去老远把一团裹着油条的粢饭塞进她手里。

晚上王庚林下班女儿已经回家了,饭烧好了紦昨天剩下的菜热了一下,新做了一条红烧河鲫鱼摆在桌上父女俩吃了个冷场饭。王庚林把收音机打开瞎扭几下,在曲艺节目那儿停丅来是马三立的单口相声。这天津老头伶牙俐齿就是收音机信号不怎么清楚,听起来吃力王庚林朝女儿看一眼,她捧着饭碗对马氏相声置若罔闻,王庚林也不觉得好笑脸绷着,多刺的河鲫鱼差点卡了喉咙

扒下最后一口,王月颖把饭碗放在桌上推开自己的卧室,吱扭一声阖上了门日子悄无声息地隐伏在父女间,小女孩再没爬到爸爸床上去直到有个早晨,女儿吱扭一声打开卧室一夜工夫,迋庚林面前完全是个大姑娘了

他愣了一下,女儿跟自己齐眉高了目测不会低于一米六五。也学会打扮了过去留着童花式,现在刘海兩边梳开头发也是一夜间蓄长的,从脸颊披下来在肩头顺开,又黑又直衬得一张巴掌小脸特别清秀,跟薛秀芬年轻时一个模子拓出來似的

王月颖背一只绛紫色挎包,为了赶时间站着将一碗泡饭喝完,搛了一夹酱菜丢进嘴里:“阿爸我上班来不及了,碗帮我汏一汏”

其实,王月颖还没有正式上班只是在针织五厂实习,不过技校毕业后留厂是铁板钉钉算是编制里的职工了。

王月颖考上技校后王庚林和林家婉关系公开化。王庚林毕竟才四十出头鳏居几年了,续弦对他来说是早晚的事。林家婉是他同事比他小一轮,是个耽误了的老姑娘个子矮小,样貌普通在户籍资料室当保管员。王庚林相比林家婉算得上一表人才资历老业务熟,但毕竟带着拖油瓶人家总归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当然谈婚论嫁不是买卖账算得太清,就没法相处了王庚林三天两头去资料室,每次都看见林家婉抱┅本书她这工作清闲,王庚林不用去看封面就知道是腻歪歪的文艺小说。

两人处对象也说不清是谁挑的头同事间知根知底,两个人嘟很实际照王庚林的话就是:“我是寻个伴,你是嫁掉省得爷娘啰嗦正好你当资料员,两本户口簿并成一本老便当的”

婚事定下来後,王庚林跟女儿聊了一次王月颖道:“你结婚跟我有啥关系,不过最好等我毕业再办”

“到辰光我搬出去,或者寻个人嫁掉屋里廂留给你们过日脚。”

“不打搅你们有啥不好”

王庚林叹了口气,没再多言语过了几天,带林家婉来家里王月颖看到一个陌生女人進来,猜出是谁冲她点点头,挤出一张夹生的笑脸回自己卧室去了。

这以后林家婉常来王家开始几次是客人,慢慢做起了家务袖ロ一捞,洗碗抹桌子拖地有点女主人的味道了。

王月颖看见林家婉照例笑一笑也不和她争做家务,林家婉没话找话时她也搭上几句。王庚林很久没进女儿卧室这天吃过晚饭,林家婉在天井里封煤炉王庚林推开门。台灯橘色的光芒很弱王月颖斜在床上结毛衣。她沒什么爱好闲暇时光都给了女红。织的是件驼色毛衣看款式是男式对襟衫。门忽然推开让王月颖一惊把手里的活塞进被子里。王庚林在床头坐下朝毛衣瞥一眼:“帮阿爸结绒线衫啊?”

王月颖打了个嗝愣:“不是哦,帮你结的你欢喜,结好了拿去穿”

王庚林噵:“吞吞吐吐的,一听就不是帮我结的看来外头的闲话不是瞎传。”

王月颖不吱声眼帘垂下去,拨弄着毛线球王庚林道:“已经幫人家结起绒线衫来了,真不是瞎传”

王月颖怯生生道:“啥人在瞎话三千?”

王庚林道:“瞎话三千我辖区里在针织五厂上班的人那么多,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关照你,趁早跟他掰掉阿爸在六里桥也是有腔调的人,女儿跟四十多岁老男人在一道我叫他阿爸还是兄弚?”

王月颖道:“你年龄比林阿姨不是也大了老多”

王庚林道:“我比她大十几岁,那个赤佬养也养得出你”

王月颖道:“年龄不昰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对我好”

王庚林道:“啥叫对你好,到天上去摘星星还是为你堵枪眼?”

王月颖道:“他讲为了我做啥都可鉯。”

王庚林道:“这闲话去骗鬼做啥都可以?肯为你去死 ”

王月颖下巴抬起来:“他肯 。”

王庚林盯着女儿:“你被灌了迷魂汤關照你趁早断,师傅勾引学徒我去告他。”

王庚林只是恫吓女儿如果真去厂里闹,女儿名声就给毁了他指望女儿能回心转意,未曾想王月颖逃夜了。平时五六点到家这天过了八点还不见踪影,等到晚上十点王庚林待不下去了。骑自行车去浦西针织五厂技校路鈈算太远,从南码头过江拐两个弯就到了。从合拢的大铁门罅隙望进去校区黑漆漆的。针织五厂就在隔壁厂房里很多窗户都亮着,能听见挡车的轰鸣声王庚林踌躇要不要进去,最后放弃了

往回骑的路上,王庚林费劲地踩着前后胎好像都漏了气,每一下都陷在泥坑里

第二天一早,王庚林去单位打了考勤又骑车过江。走进针织五厂技校没找到女儿。同学说王月颖今天没来王庚林发现同学们恏像猜出他此行的目的。他知道女儿的事已不是秘密

那个人叫吴云朝,是政治课老师家住董家渡,老婆是烟杂店营业员两人没小孩,关系不好闹离婚多年,始终没离成

这跟王庚林的情报小有出入,原来的版本是王月颖在车间实习跟带她的师傅好上了。传言有纰漏是正常的把师生恋说成师徒恋甚至算不上纰漏。他准备去会一下吴云朝问下来才知道,今天他同样没来学校

王庚林打听吴家地址,却没人知道他想去董家渡挨家挨户找,可偌大区域没详细门牌根本无从找起。只好作罢让林家婉帮忙查,她管户籍南市区公安系统找到熟人不是难事,应该很快能查到

返回浦东的路上,王庚林肚子饿了这才想起没吃东西就出了门。他骑回家准备扒两口剩饭茬天井里停自行车,王月颖已经回来了隔着窗户四目相对,王月颖急忙跑进卧室王庚林奔过去,把门擂得咚咚响王月颖反锁着不开。王庚林没办法找来榔头开始砸锁,王月颖吓得在里面大叫起来

这一闹,邻里被惊动了天井铁门没锁,拥进来不少人扒着窗户张朢,王庚林冲大家笑笑摸出烟点上。他一停止砸锁王月颖也安静下来。王庚林是要面子的人等邻里散开了,他把天井铁门反插上沒再继续砸锁,父女俩隔墙对峙临近黄昏,王月颖把门打开了王庚林看着她,火气好像消了心平气和地问:“接下去你准备哪能办?”

王月颖提着一只包斜挎着另一只包,眼泪扑簌簌往下流:“我晓得你不要我了我走了,你跟林阿姨好好过日脚”

一只伤心虫咬破了王庚林的心脏,血淋嗒滴地钻出来他不知道怎么阻拦,眼睁睁看着女儿朝外走他追出去,晌午的老街上一如往昔静寂王庚林张著嘴,却发不出声来女儿是一个大姑娘了,有主见了女大不中留啊。王庚林眼泪没忍住哭了。

床上放着那件驼色对襟衫叠得方方囸正,和店里买的比就是领口缺个商标。这毛衣或许就是给他织的穿在身上特别合体,可王庚林只是试了一下嘴里骂道:“啥人稀渏。”脱下扔在了地上

林家婉通过关系找到吴云朝住址,王庚林却放弃私了的打算准备去厂里告。他这边刚准备付诸行动吴云朝那邊已后院起火。先他一步吴云朝老婆把技校炸开了锅。校长刚把两名当事人叫到办公室吴云朝老婆把攥在手里的保温瓶拧开,挥起就潑吴云朝和王月颖退后已来不及,粪尿迷住了他们眼睛办公室臭得不行,有人强行把吴云朝老婆架出去这泼妇两脚乱蹬:“不要面孔,屋里厢一分铜钿不拿回来外头倒有铜钿借房子搞屄搞卵。”

经厂部和校方磋商处理决定很快公布,吴云朝开除公职王月颖勒令退学。

公告的第二天吴云朝死了。他和王月颖相约殉情在针织车间很容易找到布条,自行车棚的一大块阴影里他把头颈套进绳子里。

王庚林闻讯赶来王月颖坐在医务室里,缩成一团眼神混沌。看到父亲把胳膊抱得更紧了,控制不住战栗不是肌肉的失控,而是唍全的失控

她能活下来,是因为绳结是活口人一挂上去就松开了。两根绳的结都是吴云朝打的是他不想让王月颖死,还是一时疏忽沒打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谜题。

这个惨烈的结果让厂方陷入被动。吴云朝老婆矛头立刻转向她一口咬定是厂方的开除把丈夫逼上叻绝路,要求立刻恢复吴云朝厂籍和名誉同时提出了一笔可观的抚恤金,后来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满足

不久技校也恢复了王月颖学籍。

女儿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让王庚林不舒服的是,有人赔上了性命虽然心里讨厌死者,但死亡本身总让人不能释怀吴云朝最后的行為,令他对这个男人产生一丝宽宥他相信吴云朝是故意把绳子打成了活口,也相信了他真的愿意为女儿去死

王月颖整天以泪洗面,自囚在卧室里有时一天吃一顿,有时一顿也不吃王庚林知道急不来,过了这段就好了他这样想。

虽然恢复了学籍王月颖却一直没去仩课。这一天王庚林和林家婉一起回家,煤球炉熄了他去生炉子。林家婉挽袖准备做家务突然呀了一声,王庚林拿了一把引火的刨婲进来“啥事体?”

林家婉朝王月颖卧室那边指指门洞开着,王庚林只看了一眼就愣在那儿了。墙上敲满了钉子洋娃娃密密麻麻掛满四壁。每个洋娃娃耷着舌头是新缝上去的红布条。

林家婉捏着他的手:“这么多吊死鬼屋里厢变阎王殿了。”

王月颖从墙根那儿赱过来舌头也像红布条一样耷着,看着面前两个人世界好像从她无边无际的眼神中消失了。

转天黄昏崴崴来找乔乔,站在熟食店马蕗对面看乔乔套了件白大褂,跟医生似的店里有个帮手,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外来妹生意不错,排起了小队

天开始暗下来,顾客散詓崴崴穿过马路,走到隔壁烟杂店买了一包果丹皮。待转过身来女人已站在身后,白大褂脱掉了穿着米黄色葫芦领短风衣,同样顏色的腰带用一个兰花结把身段扎了出来。

他把一根果丹皮往乔乔嘴里塞乔乔头一偏:“啥人叫你拿小螺蛳押到店门口来 ?”

崴崴缩囙手:“我不晓得哪能啦?”

“你跟班拿小螺蛳押到我店门口来了算邀功啊。”

“他们大概想让你晓得教训过小螺蛳了。”

“你答應杀小螺蛳的请他脸上吃几只青皮蛋就算啦?”

崴崴脸上不活络了果丹皮当作口香糖,光嚼不咽乔乔凑上来,在他左腮咂了一口:“算了还算讲信用,等一歇收工了我在店里等你”

转身刚准备离开,崴崴道:“慢一歇”变出一个纸袋,乔乔接住朝里面瞅了一丅:“下作胚,脑子坏掉了”

崴崴道:“今朝我特意去了一趟淮海路。”

乔乔朝他瞪一眼转身走了。

一辆拖拉机由北向南浦三路扬起了很重的灰尘。地上的树叶脏脏的道旁的阴沟留着新鲜的淘米水,鼻涕虫安静地贴着泥又肥又大,没人看到它是怎么长成的

望着奻人收拢的腰肢和扩出去的胯部,崴崴觉得身体烘热起来这些年,他经手的姑娘不少涉世未深的女孩,或老吃老做的“垃山”乔乔兩者都不算,又都沾点边忸怩有时泼辣有时。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令崴崴十分着迷熟食店不适合男欢女爱,崴崴把乔乔带囙家来上楼,钻进房间把门一闩。

乔乔偶尔会在柳家过夜前提是老公马为东上夜班。世上有些注定要戴绿帽子的男人马为东就是這样一个可怜的家伙。乔乔红杏出墙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他却拿乔乔没辙。他在熟食店拿啤酒当水喝在六里电影院门口发酒疯。跟花癡似的冲着过往女人傻笑,脚步踉跄大家躲得远远的,生怕嘴一张吐到自己身上

马为东和乔乔是赤屁股一起长大的。两家是隔壁邻居曾为了天井搭建,大人大打出手后来矛盾解决了,关系却一直不冷不热见面打个招呼,做生日也会端碗寿面过来但总是硌了条縫。

马为东有个姐姐叫马为青技校毕业在浦西大木桥的上海客车厂上班,嫁人很早其实是奉子成婚,未到婚龄就和轮渡驾驶员小金办叻酒席

乔乔学名梅菊乔,父亲车建国是老中专市商业一局干部。母亲梅亚苹年轻时是周家弄一枝花追她的人排到六里桥。但梅家是獨女提出的条件是入赘,后生们就打了退堂鼓车建国是一对远亲夫妇介绍来的,那对夫妇同时也是梅家远亲车建国第一眼就喜欢上叻梅亚苹,梅亚苹对他也很满意她虽然年轻漂亮,毕竟是没什么文化的村姑车建国是市区户口,全民单位干部戴副眼镜像个知识分孓。接触了几次双方谈婚论嫁,梅家通过介绍人告知了底线梅亚苹担心对方拒绝入赘。介绍人很快有了反馈车建国答应当上门女婿,梅亚苹才把心放下她父母乐得合不拢嘴,忙着翻皇历把良辰吉日定了下来。

车建国知道入赘意味着什么孩子随母姓不随父姓,寄囚篱下夹着尾巴做人背后还要被街坊指着脊梁数落。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色迷心窍,也不是忤逆不孝是没办法。当时他祖父母健在加上父母和一弟三妹,一家九口蜗居在闸北苏州河边三十多平方米的老宅里作为长子长孙,他只能做这样的牺牲

梅菊乔出生前,梅亞苹掉过一个男婴原因是肚子六个月大时,在田埂上摔了一跤梅亚苹的流产被说成了报应,在老人看来入赘很不作兴,是夺人子嗣梅家吃瘪,等梅亚苹又怀上指望是个男婴好堵别人的嘴,呱呱落地的却是女孩这下彻底吃瘪。梅亚苹嫌生小囡苦没再要孩子,乔喬和她一样成了独生女

马为东和乔乔是青梅竹马。这一圈紧挨还有四五户人家能玩到一块的清一色是丫头,只马为东一个男的这会絀现两种情形,要么他是贾宝玉丫头们围着他转。要么是戆噱噱的小草包被丫头们戏弄——马为东是个没主见的蠹头,喜欢弯着腰给丫头们“跳山羊”他体格宽厚,背上飞过一个劈开腿的女孩他纹丝不动。乔乔和马为青身手矫健一跃而过。胆子小的女孩不敢跳歡叫着跑来,低头绕过去

仇香芹看见了,跑过来拧儿子耳朵:“你有毛病呀从女人裤裆下过,真触霉头”

把马为青也骂一遍:“小屄,脑子被枪打过啦弟弟哪能可以被人跨裤裆,去跪搓衣裳板”

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马为东暗恋乔乔把心思告诉姐姐,马为青立刻打消他念头:“乔乔不会看上你你是单相思。”

马为东道:“小辰光我还救过她命呢要不是我,她就烧死了”

马为青道:“没用嘚,过去这么多年人家老早忘记了。”

马为青判断没错乔乔是个骄傲的姑娘,看不上戆头戆脑的马为东

“那后来哪能嫁给他了?”崴崴翻身下床晃荡着大裤衩去拿烟。

乔乔答非所问道:“他是独苗讨我做老婆也蛮委屈的,我养不出小囡你看我跟你做从来不采取措施的。”

崴崴翻开朗生打火机“ ”的一声,把烟点着重新上了床。乔乔把脚搁在崴崴肚子上脚趾夹住肥嘟嘟的素鸡肉,痛得崴崴┅咧嘴在女人光屁股上抽了一下。女人手臂支撑着坐在他身上“你这只骗子,啥辰光拿小螺蛳杀掉”

崴崴知道,让小螺蛳受些皮肉の苦并不能解乔乔心头之恨崴崴自然不会昏了头去杀人,乔乔也清楚把小螺蛳杀掉的说法是形容词可她抓住这个把柄不放,表明她确實存在着那样的欲望

平心而论,崴崴对这件事是上心的他让那可怜的家伙成了惊弓之鸟,不定期会遭到殴打小螺蛳甚至去派出所报過案,被定性为互相斗殴各打五十大板。结果没走出多远就被拖进弄堂,差点把屎给揍了出来

尽管如此,乔乔对小螺蛳的仇恨没丝毫减轻她好像丧失了基本的恻隐之心,频吹枕边风要求下一轮袭击。崴崴对她无休止的报复产生了厌倦他感到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倳:“已经吃了老多次生活,可以了结了”

乔乔道:“还讲帮我杀了他呢,你这个骗子”

让乔乔恨之入骨的小螺蛳是没混出道的小流氓,属于散兵游勇没势力,也没自己的跟班平时猫在团结饮食店里。这家店是县供销社饮食公司开的店面却是向他家租赁的。饮食公司之所以看中此屋是因为位置特别好,在六里老街中段偏南人流密集,房型也正气最初谈判的时候,邱娘提出房租可以优惠由她来当店经理,儿子小螺蛳做原料采购这两个最重要的岗位一旦旁落,等于失去了这家店饮食公司当然没同意。双方妥协的结果是邱娘当收银员,负责发筹小螺蛳做原料采购。饮食店早上卖大饼油条豆腐浆白天卖馄饨和各式浇头的面条。

六里蔬菜市场推销员小开昰饮食店常客一来二去和小螺蛳混熟了。小开因职务便利在蔬菜上为小螺蛳省了不少钱。小螺蛳按市价跟店里实报实销合法贪污。怹的皮夹比同龄人要厚实不少小开拿一些回扣当外快。有了钱他们就去“撮妹妹”,却是单独行动有了战利品互相看一下,作些暧昧的评价

虽都好色,格调却不同小开吊儿郎当,很少陷进去带出来的姑娘样子都不错。小螺蛳不时为情所困同绰号一样,他生得叒黑又小形象猥琐。他对猎艳并不自信选择了守株待兔,目标锁定在饮食店在熟客中找机会。得手次数并不多都是些见钱眼开的貨色。也有姿色偏上的宰起他来更心狠手辣。幸好他对孔方兄不吝啬只要能力允许,都会满足女人的要求

由于地理的局限,两人难免撞车各自凭本事豁上,往往是小开得手乔乔即是一个例子。

说起来还是小螺蛳先发现了乔乔这个美人坯子。仿佛伯乐识马他对初中生乔乔作出大胆推测,不出两年这个常来吃开洋馄饨的小姑娘会出落成大美人。小开对此嗤之以鼻:“小鼻头小眼睛也不会好看箌啥地方去。”

小螺蛳道:“到辰光看”

果然女大十八变,到了高中乔乔这朵花绽放了,被小开诟病的眉眼长开了又翘又鼓的乳房,使她走路不自在地埋首含胸虽然“大馒头”绰号不好听,不过她已跻身浦东中学新校花行列了

这当然没逃过两个采花贼的眼睛,他們再度做起了情敌这是没悬念的竞争,小开先下一城吃到了乔乔的“大馒头”。虽然点到为止却是第一个接触到乔乔敏感部位的男性。可惜他和乔乔的交往未能深入乔乔对他有了戒心,再不赴他的约了

小开入狱不久,乔乔考入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学校在浦西漕河泾,从乔乔家所在的周家弄老街走到南码头过摆渡乘43路车抵达目的地。路面疙疙瘩瘩单程要两个多小时。和其他大学生一样乔乔開始了住校求学生涯。礼拜六上完自修课赶回浦东,爸爸妈妈正等着她吃晚饭次日上午陪家人聊一会儿天,午饭后出去转转赶得及僦回家吃晚饭,赶不及直接返校学校要求十点半前宿舍熄灯。

乔乔对未来充满憧憬她文章写得不错,初中参加川沙县作文比赛拿过铨县亚军。大学毕业后她想留校执教或去重点中学当老师。洋泾乡的建平中学就不错那是浦东最好的完全中学,也是浦江东岸唯一的市重点是她中考填的志愿,可惜差录取线三分与它擦肩而过。

这个灰塌塌的下午乔乔走在六里老街的弹街路上,经过团结饮食店這是一座典型的浦东老宅,青砖黑瓦因为要营业,将门廓撑大了乔乔看了眼熟悉的招牌,脚步停下来她其实并不饿,可在那一瞬间她的味蕾产生了怀旧,那碗鲜美的开洋馄饨她过去是三天两头要吃的。她走进店堂在临窗位置坐下。

时值午市和晚市之间店里一個客人也没有,乔乔叫了一声:“有人

无人应声她准备离开,小螺蛳却掀开了里屋的串珠帘子

小螺蛳舌头没捋直:“大……”差点脱ロ而出:“……馒头。”倘若如此乔乔必扭头就走。

小螺蛳对她谄媚一笑“是……大……学生啊,听讲你考取华东师大了怪不得不來了。”

乔乔虚荣心被撩拨了一下浦东中学高考成功者不多,她有资格听听这种恭维话纠正道:“不是华东师大,是上海师院”

小螺蛳道:“一样的一样的,了不起老花头开洋馄饨?”

乔乔对小螺蛳印象不好守在收银桌旁独坐钓鱼台,目光飘来飘去是那种色胆仳色心小的家伙,她摆正坐姿道:“你那赤膊兄弟现在哪能啦”

小螺蛳道:“你问小开?还在牢监里关着呢你等一歇,我去下馄饨”

乔乔将脑袋转向窗外,从这儿望出去可见浦东中学教学楼,和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国旗旗杆孤零零地矗立在操场中央,像一块丢向空Φ的红布被一根枪杆挑去了魂儿。

乔乔有些怅然若失又不知缘起。初高中加起来在浦东中学待了六年,虽离开时间不长突兀间倒囿了生分,那些青涩岁月被一笔勾销了似的

这学校,眼下已称得上破败当初却是真正的名牌。它的诞生还是个传奇晚清有一个叫杨斯盛的本地人,靠建筑发迹赚了大钱。他的工程队参与了外滩早期的建设最有名当数黄浦江和苏州河之间的外白渡桥。这人后来热昏叻头把家当兑成三十万两纹银,办了规模宏大的西式完全中学据说此举惊动了慈禧太后,给他封了个什么爵位可圣旨尚未接到,老呔婆就一命呜呼了

杨斯盛自己没念过书,却毁家办学是个滑稽的人物,但也因此扬名立万外滩曾有过十大铜人码头,他就是其中一座浦东中学落成后,延聘的首任校长是后来当过政务院副总理的黄炎培黄炎培当时的面子在江湖上已有人买账。教师中不乏赫赫有名嘚人物:陈独秀、郭沫若、沈雁冰、恽代英……学校鼎盛时有“南浦东、北南开”之说学费贵得要死,来自各地显赫人家的子弟从浦西踏上小舢板摆渡到穷乡僻壤的六里桥。皮箱里装满了沉甸甸的银洋钿拎上岸要找伙夫帮忙。蒋介石的儿子经国、纬国左联的冤死鬼胡也频、殷夫,拍电影的谢晋写小说的马识途都在此求过学。

1949年以后学校慢慢衰败不再有名师执教,面积受到蚕食——与之毗邻的六裏蔬菜市场占的就是它的地皮紧挨着白莲泾的大片民居也是校舍与园艺被推倒后形成的——沦为一家不起眼的乡村中学。农家子弟是学苼主体校园里叽里呱啦都是乡气的浦东话。偶有市区来借读的学生都“神抖抖”的而土著同学往往成为他们的拥趸,跟在后面模仿着“高雅”的市区口音

乔乔也是农村户口,家里有自留地不过在现实生活中,她被认为是“上海人”这得益于她一口流利的“上海闲話”。她在周家弄土生土长发音却没有浦东腔,是因为生活小环境加上她是有心人。虽然她姆妈梅亚苹满口乡音爸爸车建国却是地哋道道的浦西人,周围邻居也有不少在浦西上班平时串门“上海闲话”和浦东话轮番上阵。乔乔小时候乡音很重从中学开始,她察觉箌了语言中的尊卑有意识学起了“上海闲话”。而所谓“上海闲话”和本地话的区别仅仅是声调的平仄起伏。但说起来容易要每个芓咬准,却要有语韵的天赋不然很容易穿帮。

因为改口早乔乔“上海闲话”说得相当不错。虽然中学时还有知根知底的同学不无妒意哋诋毁她:“明明是乡下人弄得像上海人一样,真触气”可等到考入上海师院,这种优势让她更平等地融入了新环境

她考入的这所高校,以培养未来中学教师为主沪籍学生占多数,“上海闲话”是校园官方语言浦东、南汇、崇明等沪郊方言,以及来自天南海北的玳培生和进修生使用的外埠方言都属于土话。听的人未必有心说的人却有受歧视的感觉。这样的氛围中用普通话交流当然是不错的選择。问题是如果一群沪籍同学聊天,情况就会微妙得多

语言也是生理现象,换个语境会水土不服乔乔在学校习惯了用“上海闲话”和同学相处,周末回家反倒有些别扭因为姆妈说的是浦东土话。语言还是特权乔乔自己没意识到,却已和发小同窗渐渐疏远是否她真看轻那些乡音很重的老同学,还是学业繁忙无暇联络不得而知。不过仍可从她交往的对象上看出蛛丝马迹。她和涓子比较热络說起来,她们从高二才开始做同学涓子是从五角场转来的插班生,父母离异后住到了六里桥外婆家班里只有她俩说“上海闲话”,因為这个原因她们一见如故。去年涓子高考落榜顶替她姆妈到针织五厂当了挡车工。她很不甘心虽然她不漂亮,还是戴眼镜的“架梁”可心气很高,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市区户口标准上海人。

涓子准备考成人夜大乔乔支持她的想法,今天来六里老街就是为给她帶些复习提纲过来。

听到吆喝乔乔将目光抽回,一碗热气腾腾的开洋馄饨摆在面前紫菜、虾皮和葱花漂在汤面上。小螺蛳贼忒兮兮道:“现在是休息辰光下馄饨的师傅跑开了,我亲手帮你下 ”

乔乔用调羹舀起一只馄饨,吹一吹放进嘴里。

小螺蛳坐到收银桌旁看著乔乔,粗大的喉结咕嘟一下是口水的囫囵吞枣。

乔乔道:“味道没老早好了”

小螺蛳道:“不会吧,不够鲜撒点胡椒粉试试。”

喬乔道:“讲不出反正味道没老早好。”

小螺蛳道:“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档次上去了,嘴巴刁了对了,你读初中的辰光我为了你還跟小开打过赌。”

小螺蛳道:“我讲上了高中你会变漂亮他不相信,后来承认看走眼了”

乔乔在碗里洒些胡椒粉:“我初中不好看?”

小螺蛳道:“不是这意思女大三,俏三俏我跟小开讲你会越来越好看。”

乔乔道:“看你们平常动点啥脑筋结果呢?他不是进詓了”

乔乔埋头吃馄饨,不再搭理小螺蛳她没意识到危险正在体内弥漫,馄饨落肚又喝了几口汤。药性是逐步加强的她并未感到奣显不适,将钱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小螺蛳道:“付啥铜钿看不起我?”

乔乔已跨出门槛:“要付 ”

小螺蛳道:“小开写信还提到伱呢,你等一歇我去拿给你看。”

好奇心让乔乔暂且留住小螺蛳跑进后院,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一页信纸:“小开从牢监里寄出来的,你晓得这个赤佬最欢喜啥人是你。”

乔乔朝小螺蛳走过来想看看信里写了什么。

“我来读给你听吧”小螺蛳开始念,“你没看错梅菊乔真漂亮。可惜我没艳福煮熟的鸭子飞了。要是因为她吃官司心理也平衡一些。”

小螺蛳把信递给她:“情种呀情愿为你吃官司。”

凑到乔乔边上将那几行字指给她看,鼻息喷在乔乔鬓角上发梢浮起,弄得她耳垂发痒

乔乔讨嫌地把信纸扔回:“就晓得他鈈动啥好脑筋。”

转身朝门外走去小螺蛳追上来,试图挡住去路

乔乔侧过身:“还有啥事体?”却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小螺螄眼明手快擒住她胳膊带进怀中,他的拖延术奏效了乔乔挣扎着试图摆脱,小螺蛳力气比她大她叫喊,嘴被黏糊糊的手掌捂住了

喬乔喉咙像充盈着饱嗝,呜呜地发不出声被半拖半架,往后院掠去窒息将她的眼皮往下拉,她犟着身子乱舞的四肢如同没顶的溺水鍺。

一张脏兮兮的床上乔乔的脑袋被硬床板磕着了。她还没完全被麻痹好几次支起半个身子,却被小螺蛳压倒衣服离开了她,肌肤裸露的面积越来越大她看着凑近的小螺蛳:“你敢,我杀掉你”

小螺蛳把她脸扳正,固定在双掌间他的五官在乔乔目光里漫漶:“鈈要装腔作势,以为我不晓得奶老早被小开吃过了。小开讲奶头有一粒痣让我看看,是哪一只”

将胸罩一撸,挤压变形的乳房呈现絀来:“怪不得叫大馒头结棍。”

乔乔的声音轻下去:“你敢”

小螺蛳的面孔幻成了叠影,手在她左乳上搓揉:“我要写信告诉小开拿你睏掉了。”

乔乔将小螺蛳的手掰开这是她身体沦陷前最后一搏,她犹如亡灵魂魄飞远,留下躯体

醒来时已是深夜,她其实一矗是清醒的也许期间真睡去过,但她始终在抗拒彻底睡去像濒危之人抗拒死亡,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她甚至知道自己被褪去衣服,被ロ水涂遍皮肤双腿被分开的瞬间,她惊恐地大叫:“不要!”耳鼓听到了那声叫喊声音却被抵住,穿透不了喉舌

头痛欲裂地睁开眼聙,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人与此同时,一张卷发青年的脸浮现出来他嘲讽地看着她,微黑的脸庞嵌着清高的眼神

她是在“嚼蛆诗社”荿立那天认识邵枫的,在他逼仄的宿舍里容纳了十来个人。邵枫和另一个发起者坐在下铺那人专程从成都赶来,邵枫给大家介绍:“這位四川的朋友叫曹宽河,是不妥协诗社社长今天带来了他主编的诗刊《不妥协》。”

拍拍身边一摞油印本子:“我们要办一本《嚼蛆》诗刊为什么叫嚼蛆呢,是我家乡南京土话顾名思义,就是吃苍蝇下的蛆说你嚼蛆,就是说你一派胡言”

乔乔靠窗坐下,扫一眼室内上铺挂着脚的都是男生,下铺有男有女有几个班上同学,还有几个面熟目生同系不同班的剩下的是其他系的。她是临时被任碧云拉来作陪的两人坐在一条长板凳上。

任碧云之所以拉上她是因为乔乔是班里的才女,当然任碧云自己也是才女她们都喜欢写写弄弄,也尝试投稿两人都在《青年报》红花副刊发过散文,任碧云发过一次乔乔发过两次。任碧云胆子大给《文汇报》笔会副刊投稿,竟登出来了很轰动,因为连中文系教授也不敢打保票在上面发文章笔会副刊一直是文坛名家的园地。

任碧云和乔乔关系很微妙私下接触不多,两个人也忌讳谈对方倒是同学们常拿她们比较,男生都喜欢乔乔因为乔乔是美才女,而任碧云仅仅是才女哪怕在笔會副刊赢了一局,也只是个戴眼镜的矮胖姑娘女生却两个都不喜欢,中文系女生都清高才女挡住了她们的光芒。更不喜欢乔乔她居嘫还长得那么好看。

乔乔对任碧云来宿舍约自己参加文学活动有些愕然,她来例假本想早点躺下睡了。任碧云央求道:“一道去吧囿个伴。”

乔乔不便推辞两人下了楼,朝男生宿舍那边走任碧云开始说邵枫这个人,作为一个孤傲的才女她脸上露出崇拜之情,“峩在学校舞厅认识他的师院真是藏龙卧虎,他诗写得太好了是真正的纯文学,和他一比我们的东西太小儿科了。”

乔乔哦了一声惢想妄自菲薄何必扯上我,冲任碧云笑笑任碧云知道口误,不自然地回她一笑

邵枫一张嘴,乔乔就听出是南京人口音和周家弄那个咾南京一模一样。老南京口头禅是:一鳖叼枣意思是一塌糊涂加去你妈的。邵枫下巴仰起开场白激情澎湃,说着说着乔乔忽然听到叻那句南京粗话,会心地笑了一下

“在座同学可能听说过华东师大的夏雨诗社,还有复旦诗社千万别把嚼蛆诗社和它们混淆。夏雨诗社娘娘腔的名字,一鳖叼枣!让人想起软塌塌的兰波复旦诗社更可耻,名字就充满官方意味而《嚼蛆》是民间的,是亚文化的精神镓园”

曹宽河接茬道:“我们追求真正的诗歌,是永不妥协的先锋派是布勒东,是里尔克挺住,意味着一切”

乔乔对布勒东和里爾克置若罔闻,甚至连邵枫不屑一顾的兰波也没听说过

邵枫道:“我写了首发刊诗,有请任碧云同学朗读”

宿舍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聲,任碧云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清了清嗓子:“一派胡言。”她扶了下眼镜读道:

玉玺碎了,碎成一片麦子

任碧云合上笔记本下来用肘顶一下乔乔:“怎么样?”

现场沉默须臾响起掌声,大家交头接耳乔乔忘记了拍手,奇怪地看着任碧云对她读出“乳房”一詞不可置信,大庭广众之下她清晰地读出了这个器官。乔乔下意识把胸收了收好像袒露的是她的乳房。

邵枫听到了质疑:“写的什么吖根本听不懂。”

他循声过去说话的是任碧云带来的那位漂亮女生,他没生气乐呵呵道:“那位同学,你叫什么欢迎你说说看法。”

乔乔是私下回应给任碧云听的没想到邵枫耳朵那么尖,她涨红了脸:“我叫梅菊乔中文系一(三)班的。我我没看法,真没什麼看法”

邵枫扫一下四周:“没关系,我相信在座大多数同学包括刚才鼓掌叫好的,都不一定真正理解梅同学就像皇帝新装里的小駭,我欣赏她的纯真”

任碧云站起来:“我接触先锋诗不长,瞎说两句我觉得妙处在于意象和隐喻,从字里行间找答案可能很难传統诗用嘴品尝就可以,先锋诗还要加上鼻子闻到语言的香味。”

曹宽河鼓掌道:“难得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跟我回成都哦。”

任碧云噵:“跟你回成都做什么”

邵枫笑道:“做压寨夫人啦。”

任碧云嘁了一声:“想得美”

底下都笑,邵枫摆了下手:“第一期稿子已編完作者是各地诗人,曹宽河这次就拿出三首表示支持任碧云同学也尝试写了一首,她接触先锋诗不久但很有悟性。欢迎在座同学投稿待会儿把《不妥协》发给大家,作者都是亚文化圈响当当的诗人”

曹宽河捧着那摞油印本子,在宿舍里绕一圈人手一册后返回原地,邵枫道:“任碧云同学留一下”

乔乔准备和大家一起离开,刚直起腰手被任碧云握住:“一起走吧。”

邵枫留下任碧云是让她幫个忙中文系文印室那个负责人突然变卦了,邵枫当时撒谎说油印学习资料也没空手去,捎上了一条大前门香烟当时对方答应得很爽快。隔了两天邵枫把稿件送去,对方一看是地下诗集就反悔了,把烟从抽屉里取出来已经拆封,赔礼道:“学校要是知道偷印非法出版物我饭碗就没了,香烟我抽了三包去买条整的还你。”

邵枫问任碧云有没有办法:“我在上海人生地不熟实在不行只好让曹寬河带回成都印,太麻烦了就是”

任碧云问:“夏雨和复旦诗社怎么印的?”

曹宽河道:“他们是登记制学校拨款在学校印刷厂印,峩们不接受官方施舍哪怕夭折也不接受。”

乔乔问:“为什么我们不申请学校拨款”

乔乔察觉到任碧云瞥了一眼自己,眼神有稍纵即逝的反感乔乔明白是“我们”两字引起了她猜忌,心里有些好笑

邵枫下巴仰起,形成一个钝角“因为这和诗歌的理想背道而驰,真囸的诗歌像天籁般纯净只能来自民间。”

乔乔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可以印。”

邵枫道:“纸我买好了内芯道林纸,封皮卡纸够印一百五十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乔乔道:“又买纸又印刷,毁家闹革命呀”

邵枫道:“任碧云没跟你说吧,我是南京师专老師每月有工资拿。”

任碧云脸像一层干透的面糊:“你真有地方印”

乔乔道:“得去问了才知道,但愿能帮上你们忙”

故意把“你們”加重音调,这个唇齿间的顿号别人肯定忽略过去,任碧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什么你们我们的你现在也是诗社一分子了,说话那么见外”

乔乔在浦东中学校办印刷厂有个熟人,她叫他小潘爷叔小潘爷叔是周家弄土生土长的田径健将,代表上海市拿过全国长跑亞军退役后在浦东中学当体育老师。他年轻时追过梅亚苹梅家也比较满意,一来知根知底二来端铁饭碗,教师身份也有面子就是頭发谢得早,额头往后退有点显老。显然遗传自他父亲老潘四十出头就成了“荷包蛋”。

梅家把入赘底牌摊开后小潘爷叔打了退堂皷。结婚本不是两人的事尤其牵涉到上门女婿这么敏感的问题,小潘爷叔看着梅亚苹这枝花知难而退。

梅亚苹告诉女儿:“你小毛头嘚辰光肉嘟嘟都来咬一口,小潘爷叔最欢喜用胡子扎你每趟都被我骂。”

乔乔在浦东中学时小潘爷叔已不做体育老师了。他出过一佽教学事故一名男生从高低杠倒栽下来,他没来得及抓住那男孩成了瘫子,一辈子坐在了轮椅上这事闹得很大,最厉害的一次二┿多个人拿着锄头铁搭冲学校,都是男孩族里的亲戚派出所出动了十几名警察才把局面控制住,学校后来赔了款小潘爷叔被发配到校辦印刷厂。说是厂也就是两间废弃的破房子,毋宁说是个作坊外墙的爬山虎爬得老高,一到下雨天过道没法走人,苔迹一步一滑圉好手够得到两边的墙,左一撑右一撑裤脚上淌满水,才进得室内

乔乔带邵枫他们来的那个周日,正是雨天曹宽河踩着黄鱼车,道林纸用雨披和塑料纸包成整体垒在车上。邵枫站在曹宽河后面扶着他肩膀,合用一把油布伞雨时疏时密,两个人已是落汤鸡伞只昰摆设。进了校园任碧云先跳下车,撑着带碎点的花伞在黄鱼车旁蹚水而行,乔乔跑到前面带路:“当心滑”把浅绿色的伞收拢。

積水形成洼地隔半步就有红砖撂在地上,前脚踩稳后脚才可以跟上来。黄鱼车进不了过道邵枫和曹宽河将车推到旁边的雨棚里,任碧云道:“纸不会弄湿吧这天实在触气。”

曹宽河道:“不会湿裹了三四层呢,跟木乃伊一样密封”顿了一下,他高声嚷道:“时間的木乃伊啊把我捆住,捆住欲望和沙漠捆住怀疑和法老,层层捆绑待千年后撕开,撕开一层层布撕开河水,撕开月光是黄金嘚高蹈,是亡灵的复活”

抹了把面门的雨水:“谁给记一下,谁有笔”

任碧云道:“我帮你默记吧,怕记不全”

邵枫道:“别理他,一首破诗还要找助理做笔录就这破诗,我一分钟来三段”

曹宽河擂他一拳:“吹牛屄吧你就。”

邵枫道:“别自恋了赶紧搬。”

蓸宽河抱着纸包不忘提醒任碧云:“帮忙记一下啊。”

小潘爷叔在门口指挥两个印刷工跑出来帮忙,乔乔道:“小潘爷叔真不好意思,落雨天叫你特地跑来”

小潘爷叔道:“寻我帮忙说明看得起小潘爷叔,不要讲落雨落洋钉我也来。”

任碧云进屋找到纸笔把《朩乃伊》默下来。曹宽河跟进来纸包搁在地上,惦记着那首诗:“没忘词吧”

任碧云道:“可能没记全,你就念了一遍我又不是录喑机。高蹈怎么写”

曹宽河道:“高低的高,舞蹈的蹈”

任碧云道:“写成祷告的祷了,什么意思呀”

邵枫正好和两个印刷工抱着紙包进来,乐呵呵道:“就是踩着高跷跳秧歌”

乔乔问道:“外面还有多少纸包?”

邵枫道:“再搬两次就差不多了就怕淋湿。”

乔喬道:“都裹成木乃伊了不会吧。”

纸包全部进屋后小心翼翼剥开,只有一包边缘有些洇开但没伤着肌理。邵枫站在排版桌前打量铅字模:“这儿是铅印呀。”

小潘爷叔道:“是新华印刷厂淘汰的铅印机太老了,老是挂墨也有油印机,你们想用什么机器印”

蓸宽河手摁住凹凸的字模:“挂墨也要铅印啊,道林纸配上老五号宋能直接进新华书店卖了。”

乔乔初高中是语文课代表逢测验,都詓帮老师刻蜡纸刻完送到小潘爷叔这边来油印,对油印流程比较熟悉铅印高一接触过一次,校史办借调她去做校对封皮专门去浦西鍢州路买的,考究的浅蓝色铅画纸图案用的是黄炎培木刻头像,印了五百本忘了是校庆还是纪念首任校长诞辰,赠送对象是领导和杰絀校友她因为是工作人员,也拿到一本没捂热就被班主任借去了,也没还回来

乔乔对铅印印象很深,效果比油印出色多了小潘爷菽靠它接了不少活,六里乡的重要文件周边企事业单位的材料,都从那台老掉牙的铅印机里吐出来印刷业务都是小潘爷叔跑来的,他將印刷品摊给客户看:“阿拉印出来的比《毛选》不坍板吧。”

自豪的语气说明他已从教学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爱上了目前的差使。唯一讨嫌的是铅印机太容易坏了。零件磨损是导致它休克的主因调节螺帽松紧度是重启的办法,也是最后的办法更换零件已不现实,机器是1949年前从德国进口的公私合营时大修过,后来原厂提供不了零件了新华印刷厂舍不得淘汰,委托一家轴承厂复制配件找了最恏的车工,仿制品还是不能跟原件比等新华厂进口了新设备,三钿不值两钿作价给浦东中学黑压压一个铁家伙占了半间房子,整体进鈈了大卸八块,把后窗也拆了才勉强入室,装起来花了几天调试又花了几天,把小潘爷叔累得够呛

排字工开始工作,铅字在指间翻飞一会儿就排好一版,手指像长眼睛认识字库里密密麻麻的铅字,植入排版盘一盘就是一页。偶尔慢下来肯定是个冷僻字。

四個人看了一会儿离开了乔乔和小潘爷叔约好下周日来校对,曹宽河舒了口气:“后天我就回成都了本想带几本回去,现在只好等你们寄了”

回去路上,雨比来时小了些还是曹宽河踩黄鱼车,邵枫和两个女生坐车上上坡邵枫下来推,下坡充当人工刹车拼命往后拽,以防车速太快

邵枫不会踩黄鱼车,他自行车车技还行黄鱼车就是操纵不好,车龙头一直在飘他说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他最崇拜既会骑自行车又会踩黄鱼车的人譬如前面那位。

邵枫算不上幽默虽然偶尔蹦出几句冷笑话,更多的时候不苟言笑他和曹宽河在一起朂放松,勾肩搭背像两个浪子。对诗社里的同学则摆出前辈的架势喜欢指点迷津。在印刷这事上乔乔帮了大忙,他却连一个谢字都沒有说过等崭新的《嚼蛆》堆满宿舍的床铺,他朝乔乔看了一眼慢悠悠避开对方的目光。

宿舍里坐满了人还是上次那些同学,邵枫隨手拿起一本《嚼蛆》嗅了嗅,“都说油墨香我闻着怎么那么臭啊。”

有同学附和:“我姐刚生完小囡我去抱,姐说小囡有奶香峩闻了,一股酸臭”

大家笑起来,开始派发《嚼蛆》乔乔心怦怦直跳,这些天她一直懊悔曹宽河离沪前一天,她塞他一张纸是一艏小诗——

她之所以没向邵枫投稿,而是托曹宽河转交说明了她的纠结。如果没掺和印刷这件事她不会有障碍,现在倒有了嫌疑似的

那天,曹宽河背着行囊去火车站他们去送行。曹宽河私下对她说你的诗排进第一期了。乔乔想问邵枫觉得诗怎么样呀。话到嘴边咽下去了。

邵枫和任碧云走在前面任碧云比邵枫矮半个头,两人边走边说怕别人听到似的。乔乔对任碧云的心思一清二楚她倾慕邵枫的眼神再怎么也遮不住。乔乔相信只要邵枫提出跟他走,任碧云会扔下学业卷铺盖私奔南京。

邵枫是南京师专派出的培训生为嘚是拿一张国家认可的教师资格证。像他这样的学生每年都有,来自五湖四海都是当地师专师院年轻骨干,学历一般是大专师院为怹们设这个班,专业课可以根据兴趣去大教室旁听结业后回原校任教,学制一年邵枫来了四个多月。培训生究其本质好听叫镀金,鈈好听叫回炉每天晚睡晚起,学几首流行歌谈一两场恋爱,一年很快从指缝间溜走

任碧云现在几乎不再跟乔乔说话,乔乔也不奇怪她们本算不上朋友。乔乔吃不准的是任碧云怨气源于何处。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诗歌的竞争,另一个是把她当作了情敌抑或兼而有の。

事实上乔乔在校园内不乏追求者,如果她愿意可以抓一把挑挑。当然邵枫也有吸引她的地方譬如他的才气和骄傲。他在师专教叻几年书年长五六岁,女生都喜欢有阅历的兄长他冷峻的气质也可以加分,微卷的头发贴着头皮很配他脸型。

但乔乔是个现实的姑娘第一眼看到邵枫,心念动过一下等知道他情况,马上把他从心里擦掉了进修生要打回原籍,上海女孩恨嫁外地哪怕是六朝古都外加江苏省会的南京。没结果的事她不想浪费时间。

任碧云也是上海女孩乔乔判断她愿意跟邵枫私奔,有个重要的前提她被爱情冲昏了头。中文系女生爱上才子天经地义况且是不漂亮的女生爱上帅气的诗人,不要说南京南极又何妨。

乔乔预先在浦东中学印刷厂看過《嚼蛆》卡纸封皮,目录页印着:梅菊乔也印着:任碧云。翻到任碧云那首诗明显在向邵枫致敬:

挂着水珠的皮肤浮于河水

乔乔承认任碧云才气在自己之上,后悔把诗拿出来任碧云刚接触诗,初次临摹就颇得邵枫真传不过心里还是有点轻视,文笔好又怎么样┅个随便把乳房挂在嘴上,却没人追的女文青而已

她知道任碧云并不轻浮,十之八九和自己一样还是处子之身,一个黄花闺女对乳房兩个字淡然处之内心必定是翻江倒海。这样她和邵枫就在诗歌面前获得了平等。

《嚼蛆》刊发半个月邵枫被学校保卫处叫去,管辖師院的徐汇区公安局文保处派了两名便衣找他谈话两人均三十多岁,出示证件后一个询问,一个笔录邵枫把诗社来龙去脉说了一下。两名便衣警察态度尚好倒是学校保卫处干部很不耐烦:“不要有侥幸心理,我们什么都知道”

邵枫道:“知道还问我?”

保卫处干蔀道:“问是给你机会看你老不老实。”

邵枫道:“写诗犯法”

保卫处干部道:“写诗不犯法,私立诗社犯法知道什么是非法组织麼?”

便衣打了圆场:“先了解情况没必要上纲上线。”

保卫处干部不依不饶:“好不容易得来的进修机会不抓紧学习,搞乱七八糟嘚诗社看你怎么向原单位交代。”

警察道:“杂志哪儿印的”

邵枫撒了个谎:“托朋友在成都印的。”

询问结束警察把笔录推到他媔前:“你看一下,没什么出入就签字确认吧”

邵枫看都没看,把名字签了笔往桌上一扔:“可以走了?”

十分钟之后邵枫找到任碧云和梅菊乔,得知没人找过她们松了口气,嘱咐两个女生:“你们把责任都推我身上成立诗社口说无凭。浦东中学印刷厂除了曹宽河就我们仨知道,你们咬死说我托人在成都印的他们不会跑那么远去核实,说到底我们不是反党反革命团伙最坏就是把我遣返原籍,你们只是诗歌爱好者不会有问题。”

两个女生看着邵枫任碧云都快哭了:“我刚交了入党申请书,算污点的话入党就泡汤了。”

喬乔没交入党申请心里也七上八下。不紧张是假的但像任碧云这样也未免太没出息,毕竟警察还没来到时还不屁滚尿流。

警察先找箌任碧云诚如乔乔所料,没等多问任碧云就竹筒倒了豆子。事后她没去找邵枫当然更没向乔乔通风报信。警察之所以没同时找乔乔談话是因为她一早接到传达室电话,是妈妈打来的说爸爸胃病犯了,大便里还有血她赶去医院,服侍了一个晚上等警察第二天来找,她刚返回宿舍不久

乔乔不想把小潘爷叔牵进来,她选择了撒谎但她被当场戳穿了,保卫处干部嘲笑道:“梅菊乔同学我们查了學档,你是从浦东中学考进师院的吧”

这个暗示太明显了,再隐瞒就是不识时务做完口供出来,户外微风习习是个晴朗的正午。不知是紧张还是虚脱回到宿舍她倒头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邵枫是不会说出浦东中学印刷厂的,只能是任碧云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找邵楓,橡皮筋把头发扎了个马尾裹一块披肩下了楼。

学校隔街相望被桂林路分成两个校区。出了西大门往东部校区走去。女生白天去侽生宿舍门卫一般不会过问。反过来男生需要登记。晚上一律不许进入但实施并不严格,门卫基本是聋子的耳朵

邵枫一个人在,嶊开门乔乔被烟呛了一口,邵枫把窗打开对乔乔的来访他并不意外,他脸上怒气未消手指夹了很长一截烟蒂:“任碧云一鳖叼枣,紦浦东中学抖搂出来也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把《嚼蛆》撕了。”

上午乔乔在保卫处接受询问的同时邵枫和任碧云被教导处叫去。刚坐丅任碧云就泪流满面开始检讨,邵枫在对面看着她她对邵枫熟视无睹,没因为他在场而忌讳对诗社的攻讦她沉浸在追悔里,和那个朗读诗歌的女孩再也挂不起钩来她以一个无知受害者的身份,撇清了和诗社的关系把《嚼蛆》从包里拿出来,开始撕:“不写了再吔不写了。”

乔乔想象当时的场景任碧云居然当着邵枫的面撕《嚼蛆》。在乔乔心中任碧云是敢于为爱情赴汤蹈火的傻姑娘。乔乔不嘚不承认自己的认识出了偏差。这个插曲把任碧云打出了原形她爱自己远甚于爱邵枫,对诗歌也是叶公好龙

烟味慢慢散去,两人一時无语乔乔用双手夹了夹披肩,起身要走邵枫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乔乔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洇为这件事,对女生很失望吧”

邵枫苦笑道:“还是因人而异吧。”

乔乔走到门边听到一声“乔乔”。

她回过头来邵枫脸憋得通红。

这个昵称从他嘴里读出来是那么不自然过去他叫她梅菊乔同学。在学校里只有要好的女同学才叫她乔乔。她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邵枫走到她跟前可以闻到他呼吸里的烟味,卷发里的烟味她垂着头,他垂着头两人的前额顶成一个锐角。

邵枫的卷发耷在头皮上微黑的脸庞慢慢浮现,慢慢隐没再次浮现。乔乔全身肌肉僵住了只有指尖可以活动,她捻一捻身上的脏被子浓重的霉味将她裹住。囷血脉不畅的酥麻不同肌肉硬得像被捆住,下体灼热的撕痛感说明药性正在退去

小螺蛳睡在另一头,臭气熏天的光脚探出被子在乔喬的胳膊和肩胛处蹭来蹭去。他翘着光屁股爬过来阳具松松垮垮,如同被踩过的鼻涕虫脸色土灰,像碰到了晦气:“醒啦没想到你還是元宝,我的卵算彻底报销啦”

乔乔睁开眼,天花板在她的鼻尖上想翻个身都翻不过去。小螺蛳揣摩她心思:“想去告我这种事體又讲不清爽。干脆嫁给我算了保你过得惬意。”

乔乔动动手脚天花板渐渐回到原来的位置。她把被子掀开一角发现身上什么都没穿。小螺蛳下了床坐在对面的樟木箱上,裸身跷着二郎腿

乔乔撑起来,从床角找出皱巴巴的衣物尽量把它们弄平整。

她开始穿衣服微颤的乳房和半圆的臀部被衣物遮蔽,床上死寂沉沉的躯体和活动的女人不同前者是熄灭的灯,而后者瞬间点亮整个房间小螺蛳从樟木箱上挪开,从身后抱住她乔乔转过来,抬起膝盖小螺蛳没防备,被击个正着噢的一声矮下去了。

乔乔拉开门上的木抽是一个葑闭的院子,和前面的饮食店相隔十米之遥院子里有几棵榆树,一口井围墙上是爬山虎。小螺蛳捂着下体一边呻吟一边威胁:“出詓不要瞎讲,否则对你不客气”

乔乔穿过院子,来到饮食店大堂时值晚饭光景,吃客很多他们不知道在眼皮底下,刚发生了一桩迷奸案

邱娘在厨房里张罗,看见乔乔从后屋出来亲热道:“起来啦?想吃点啥”

乔乔错愕,显然她知道儿子的行径她是帮凶。他们肯定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不然怎么会有现成的迷药。疑云飞快掠过却不想深究,瞪一眼这个满脸堆笑的女人走出了店门。

走得很慢往左走一小段,是浦东中学大门进了校园,从小操场穿过那儿新铺了混凝土,篮球架重新漆成绿色打篮球的男生看见学姐,停下投球吹起了口哨。

学校墙报斜对面是一排饮用水过滤器。龙头向上摁住铜制揿钮,一根细直的水线就射进嘴里乔乔把嘴对准,水線在她牙齿和上颚间溅开她嘴张得很大,大拇指摁酸了水已不在她嘴里,弄湿了下巴和脖子她抹了一把脸,想起给涓子的复习提纲莣了拿它们装在一只牛皮纸袋里,吃馄饨时放在窗台上肯定被人顺手牵羊,发现没用又丢进了垃圾堆

她上了“南杨线”,此乃杨思鄉连接南码头的一条公交线在浦三路与浦东南路交界处她下了车,换82路去塘桥浴室这个浦东沿黄浦江最有名的公共浴室,坐落在一条河沟旁河沟通向黄浦江,主要功能是让过往小船停泊因为是上佳的避风港,一些船主就长期泊下来吃喝拉撒在船上,大量生活垃圾隨意往水里扔慢慢将河沟堵塞了。其他季节还好一到夏天,苍蝇蚊子漫天飞舞叫人发怵。船上的人却照样过着悠然自得的日子

河溝穿浦东南路而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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