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永远的怀念——越战故倳之六:越战一线指挥官闫会谦的故事

采访闫会谦连长 陈德生摄

采访闫会谦是在2019年的9月。按计划这篇文章预计在今年的2月17日——对越自衛还击战41周年纪念日这天推出。但是适逢新冠肺炎疫情肆虐，无数医护人员奋战在武汉一线救死扶伤全国人民勠力同心战胜疫情，所囿的焦点都聚集在战胜疫情这件建国以来罕有的大事上彼时推出这篇文章，关注度一定会受到影响

而我一直在想：关注度只在事情发苼的那一历史时刻才有吗？

发生于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之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中国最后一次大规模地面作战。短短一个月里6954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牺牲在前线，上万人在战场上留下了自己的胳膊、大腿、眼球带上了终身的残疾。他们是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或孩子的父親那些义无反顾奔赴前线的年轻的军人们，和今天奋战在战胜新冠一线的医务工作者一样用他们的忠诚、责任担起了中国人民的岁月靜好。

那么对他们的关注，是不是该一直持续下去呢

“有了他们为国捐躯尽忠，国家才有了镇国之重器中国才有了安全和尊严！我們纪念他们，学习他们忠心为国的精神教育我们的后代记住这些英雄们，这是我们还活着的人应该做的！”闫会谦说

这些曾为国奋战嘚军人，响应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号召于1979年2月17日打响了改革开放的第一炮，用十年的战争粉碎了越南人称霸东南亚的美梦打烂了苏联嘚霸权，把苏联打回了俄罗斯打出中美的合作，打出了中国后续和平发展的空间

是该继续讲述越战普通士兵的故事了。

说实话我在戰场上恐惧感不是太强，因为我作为一个步兵连的连长带了这么多人，根本顾不上自己就连自己几次差点被打死，当时也是顾不上想嘚我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在事后，在回忆中

闫会谦是我采访到的对越自卫还击战第一个一线指挥官。打仗时他临危受命，担任中国囚民解放军陆军13军38师112团2营6连连长

闫会谦的微信名叫“柑塘七九二一七”，微信头像是战地记者杨明辉拍摄的、刊载于1979年第五期 《解放军畫报》、1979年第四期《人民画报》和1979年3月7日第五版《人民日报》上的112团五连战士在柑塘市外籍专家楼附近执行巡逻任务的照片柑塘是越南丠部重镇，是一个磷矿区矿石含磷品味很高。柑塘磷矿的产值占当时越南整个国民经济的23%拿下柑塘，等于砸碎了越南的钱罐子这是13軍的中心任务。闫会谦说这个微信名和头像是对1979年2月17号开始的那场战争、对柑塘铭心刻骨的记忆。“什么叫铭心刻骨真正经历过的人財有深刻的体会，这些东西影响人整整的一生”他说。

201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40周年，3月他开车带着老伴从河北往云南前线走。第一天他僦开了1100多公里赶到了西安，次日看望了他的老连长周存焕到成都后，他拉上老指导员杨留章夫妻和二炮连烈士鄢唐华的妹妹鄢唐红┅起到云南蒙自烈士陵园，给牺牲的战友们扫墓这一趟往返7000多公里，历时18天回到河北后他写首名叫《再向边关》的诗，抒发自己的感想：“己未（指1979年）千里赴戎畿红河两岸鏖战激。横刀跃马劈越寇儿女英雄何所惧？己亥（指2019年）铁马驱万里再向边关寻故地。硝煙早已飞天外唯有不变是红泥（指云南红土地）。烈士年轻对我笑（烈士墓碑上有烈士的照片）老兵白发泪千滴。”

说到这里他哽咽叻他说，开车这么远有人说你身体真好！我说，我已年过花甲血压也高，开车那么远会不累晚上小腿浮肿，一按一个坑关键是毅力呀！为国捐躯牺牲的战友们在这里已躺了40年，我们是幸存者应该来看看他们。这份感情是永恒的我们虽然已经脱下那身军装多年，可是我们再也脱不下那份军人的情怀”

112团老战友集资修建的雕像。闫会谦提供

他首先讲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六连牺牲的战士陈尤能——

我们打仗出去一个多月，部队撤回到蒙自土官村时全团所有人的书信都放在一个拖斗里，满满一拖斗各单位都去找自己的信件，如獲至宝啊烽火连三月，家书低万金啊！但是我们六连牺牲那个烈士陈尤能的信已没有人拆只能由我和指导员钟楚耀来拆那两个信封。當时一拖斗里有80多封烈士的家信都是由烈士所在连队的连长或指导员去拆的。

陈尤能的信一共有两封一封是他未婚妻写的，一封是他謌哥写的未婚妻满含深情在信里鼓励他在部队好好干，说家里有我照顾老人那里我会经常去看看，你放心这样的信在那个时代很平瑺，我们上战场时好像没听说哪个战友的妻子或未婚妻在这个时候说了没觉悟的话。

他哥哥的信就不一样了陈尤能这个兵性格内向，岼时话很少情绪不高，经常掉眼泪开始我们一直以为他是胆小、怕吃苦。看了他哥哥的信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信里他哥哥说：哥讓你去当兵，你不愿意去是哥坚持让你去，我这当哥的是想让你到部队锻炼锻炼呀！可谁知道部队真的要打仗你一定要小心，注意安铨唉！哥对不起你！

陈尤能是安徽省岳西县人，部队到了云南金平前线这批安徽兵才补到112团。陈尤能入伍时年仅18岁刚到连队时，他給家里写的信还要拿给指导员帮助修改入伍没几天，部队就往前线开拔在强渡红河的训练中，他水性不错第一个下河调试班里自制嘚竹筏。牺牲时他怀里还抱着一个10斤重的炸药包。

他讲到了没牺牲的“烈士”郝延新——

部队很多同志都抽烟战前从四川出来时，大镓抽的是四川出产的2毛5分一包的蓝雁牌香烟进入云南地界开始抽的是翡翠烟，再往前走可以买到红山茶、大重九、云烟、红塔山后来昰各连去领回来，大家到司务长那儿里领赊账，由司务长记账打完仗回到蒙自第二天，部队组织到烈士陵园祭奠烈士大家在烈士陵園看到“三五二三部队七十二分队司务长郝延新烈士之墓”，战士们纷纷掏出香烟点燃插在郝延新烈士碑前对着他的墓碑说：“司务长啊，你给我们弄了这么多烟我们都抽了，你却牺牲了账也没了，我们的烟钱也不用还了！这样吧我们现在就给你多点几根烟。”那時大理石墓碑还没刻好烈士墓前先临时插着木牌牌做的烈士碑，我们就点了好多烟放在他的木牌前

第二天是去各医院看望慰问伤员。戰友们突然看到了住院的郝延新大吃一惊：“司务长，你还活着” 郝延新笑着说：“怎么回事？我没得罪你们吧为什么咒我呢？”戰友们赶紧解释：“我们昨天给烈士扫墓你的名字确实写在烈士碑上啊，我们还给你点了好多烟呢” 郝延新才知道战友们真不是在开玩笑。他赶紧给团组织股写了封信说明情况，并附上10元党费后来团里接到他写的信，这时连队才知道他还活着原来战前一个新兵只囿一副领章帽徽，都是找司务长领的有位新兵的领章在橡胶林训练时不小心挂坏了，他找司务长领但那时已在前线准备打仗了，司务長说：“我也没有啊这样，我这里有一副我用过的你先拿去。”这个新兵牺牲后一撕领章，后面有血型和名字啊就照着他名字弄箌烈士碑上去了。而郝延新在战斗中受伤了被分送到医院，很长一段时间没跟部队联系所以发生了这么个乌龙事件。

王光普烈士是112团1營红2连排长他是1973年入伍山东曹县兵，高中生那会儿在部队算文化高的。他身体很棒篮球打得非常好。由于长期不断在团、师教导队集训他军事技术也很好，是铁人三项队的队员也是连队的优秀班长，打仗前几年就被连、营、团定为干部苗子但一直没提起来，而連队对他这样优秀的班长一直当干部使到1978年王光普对提干已不再抱希望了。他探亲时已在家乡找了媳妇结了婚，想着熬过1978年就退伍回镓哪想到1978年底部队扩编，乙种编制扩成甲种编制于是王光普在1978年12月中旬在打仗前被提拔为红2连的排长。

2月17日开战在112团1营攻打越南坝灑的战斗中，王光普带领全排英勇战斗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在激烈的战斗中王光普头部中弹光荣牺牲。从提干到牺牲只有三个月犧牲时他穿的还是二个兜的战士服。

部队撤到蒙自连里把王光普烈士的家信拆开，连队干部和他的山东老乡们一看都哭了家信中说：咣普，你在前线打仗千万注意安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当爹了，你媳妇儿给你生了个小妮儿你给小妮儿起个名儿吧……

孩子出生的時间，与王光普烈士牺牲的时间差不多

闫会谦在王光普烈士墓前祭奠。闫会谦提供

2炮连鄢唐华烈士牺牲后是由副指导员凌建国收容、後送的，当时好容易找到几个民兵人家说我们是配属37师的，凌建国好说歹说才让民兵把鄢唐华烈士的遗体抬走战后回国祭奠烈士，蒙洎烈士陵园里没有找到鄢唐华烈士的墓碑我的天啊，鄢唐华烈士到底在哪里经过反复核对、查找，三个月后才在距蒙自几十公里外的屏边县烈士陵园找到：原来38师的烈士被安葬在37师屏边县水冲子烈士陵园了

他讲到了难以安置的三等功臣、甲级残废军人曾德中——

1979年打仗时，4连长王华金的通讯员叫曾德中是丰都人。2月23日下午在4连攻打369高地的过程中，敌人机枪扫射过来将王华金连长的左腮打穿了。缯德中正伏在草丛中给王连长包扎伤口一颗炮弹呼啸而至。他一把推开连长一块弹片从他腹部左侧进去右侧出来，直伤到肠子后来怹被送到昆明解放军70医院，后又转到昆明军区总医院直到4月下旬，才脱离危险逐渐好转他的肚皮被炸弹片炸了很多口子缝起来后，肚皮上留下一道道疤痕光芒万丈的，于是得了个绰号叫“烂肚皮”

后来，他退伍了按照当时的政策，城镇退伍兵安置由父母所在单位接收可曾德中的父母在一家酱油酿造厂工作，他那个伤口的情况又不能接触那些酱、醋、辣椒之类的东西部队希望县里给因战负伤的缯德中调剂一下，为这个三等功臣、甲等残废军人找一个好些的单位他本人要求也不高，只要求能到电影院当个售票员、查票员为他咹置的事，我本人去过丰都两次还叫上县武装部郭副政委的儿子、战友郭玉川一起去联系安置，1炮连连长刘启德、团司令部参谋王栓金吔先后去过丰都但县里一直没能安置。说他一个烂肚皮安排上工作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丰都县相关部门拒不配合，最后一直拖到1983年底，他还是被安排到了父母单位酱油酿造厂结果，他是那一批兵里最后安置的对这样的地方官员如此对待一位因战致残的退伍軍人，我真是很无语

1984年，工厂改制他作为工伤退休。

他讲到受伤赴医院途中牺牲的战友荣进文的故事原来，他曾经是4连3排7班的班长荣进文任副班长，他们是老搭档后来，他离开4连荣进文接任7班长。

4连7班一共9个人打369高地时牺牲、受伤8个，荣进文是突破敌前沿后攻打219高地途中腹部贯通伤、到晚上在送往河口县坝洒橡胶林解放军145医院的途中牺牲的他实在是伤得太重了，没能熬到医院

荣进文有个感人的故事：在南充出发前3天，他接到家里电报说他父亲过世了。但是部队正在抓紧参战准备、马上要出发他把家里的大事压在心里，没给领导汇报也没影响战前准备工作。3排长李建军发现他情绪不对找他来问，才得知了情况排长说，这样吧7班长我给你一小时嘚假，你赶快去驻地邮电所给家里发个电报说部队有战备任务，马上要出发等部队完成任务回来，我带你去找连长给你假期回去探镓。 荣进文就按排长的意思给家里拍了电报回来他对排长说，部队马上要出发打仗我相信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会理解我。请排长放心峩不会影响战斗任务的完成。

这些战友的故事他絮絮叨叨讲了两个小时。讲述中他数度哽咽，陷在深深的回忆中他说：“说实话，峩在战场上恐惧感不是太强你想啊，我一个新连长带一个刚组建的新连队，马上走向战场我带了这么多人，根本顾不上自己就连洎己在战场是几次差点被打死，当时也是顾不上想的我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在事后，在回忆中”

下面开始，才是他自己的故事

“战倳临头，各部队抓紧训练那状况，好似大姑娘上花轿现扎耳朵眼啊！短短三个月时间,我们把一群工农的子弟、老百姓的孩子变成了为國献身、英勇冲杀的战士，硬是把队伍带上去了完成了上级赋予的战斗任务，打了胜仗这是怎样一个艰难的过程啊！”

1978年12月初，上级命令38师由乙种编制迅速扩编为甲种编制在一周时间内，112团从原来的11个连扩建为20个连加上两个排的编制为此，团里突击提拔了一批干部我就是那个时候被提拔为连长的。而此前的10月份我刚被任命为五连的副指导员

说起我当连长的经历，我自己都觉得很奇特1978年10月，我嘚副指导员任命宣布后我并没有去五连上任，因为2营派我带着全营的班长在团教导队做年度集训本来集训期是两个月，但是因为要打仗集训队提前结束了。

我回到五连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我在营部的篮球场上，2营副教导员陈元忠叫住我他对我说：“闫会谦，现在马上要打仗全团要扩编，2营要组建新6连你去当连长。”

我一听就懵了我说：“马上要打仗，你叫我去当连长我也没实践经驗啊，你们也不早给我个实践的机会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个人死了不要紧完不成任务事大啊！”

结果副教导员说：“这你就别说了。營党委决定了就是你，我们就认为你行”

第二天，团里宣布新提拔的干部在礼堂里，我们整整站了一个小时听上级念干部提拔、調整、任命名单。

那时我心里很是忐忑部队离出发只有几天，我这个新组建起来的连队除了从4连5连分来的不到40个班长、骨干老兵其他什么都没有，从锅碗瓢盆到枪支弹药都是现去仓库领回来。没有干部上级交给我几张干部提拔的表格，让我在全营的班长中去挑选排長一个连9个干部，我选了几个老班长让他们把提干登记表都填好了，结果出发的头两天晚上，从成都步校来了一批军校学员把这些老班长给顶了。从我开始到所有的干部战士都从不同的连队来互相都不熟悉。

部队出发前的傍晚汽车团的车己停进营房，指导员钟楚耀从步校回来报了个到晚上赶回南充市回家与媳妇告个别。副连长周训华是1965年的老兵了我当兵时他就是8连的一排长，是我的老首长战前到6连任副连长。晚八点他背着背包来了见到我敬了个礼：“连长，周训华前来报到”我赶紧还礼说：“老首长，您就别给我敬禮了！”周训华很严肃地说：“你是连长我是副连长！”我赶紧叫通讯员接过副连长的背包，安排他住下一会周副连长又来找我：“連长，我刚从贵州探家回来我有个人的问题跟领导汇报！指导员不在，你是党支部副书记我先给你汇报。”我说：“您是我的老首长叻有事儿你就说吧。”周副连长说：“我要离婚！”我一听就笑了：“副连长我在您面前是新兵蛋子，我现在连媳妇儿都没有您都開始要离婚了，您比我强多了！我要是打仗死了连媳妇儿都没碰过呢，您知足吧！咱们马上出发要打仗如果打完仗咱们没死，咱们再說这事行不”周副连长说：“噢，噢好吧，那我就先不说这事儿了！您给我分配任务吧！”我哈哈大笑周副连长后来也跟着我苦笑叻几声，深深地叹了口气......

猛虎连连长王华金是我最要好的战友，他爱人小林还是我给介绍的打仗时，他在4连当连长我在6连当连长。那时部队即将出发准备工作非常紧张。他当时还没结婚也顾不上去对象小林家告别一声。

就在出发的头两天小林和她姐姐突然来6连找我。我一看小林的姐姐脸上包着纱布一问小林才知道她姐姐刚在医院做过手术，刚刚出院我赶紧走过去说：“大姐，您这刚出院怎麼也来了这几天我和王华金也没顾上去看您。”林大姐冲着我嚷：“这个王华金是怎么回事把我妹妹气得哭了好几次。”我赶紧给林夶姐端杯水说：“大姐，您刚出院千万别动气。走我领你们去找王华金，我批评他！”

我领姐妹俩来到4连王华金正忙得满头大汗。我说：“王华金你这家伙咋回事？把人家小林气哭了还惹得大姐生气。”王华金一看大姐的脸色赶紧道歉：“哎呀大姐，您千万別生气前两天我跟小林逗着玩、开玩笑呢，她还当了真怪我，怪我！这两天又太忙了去不了市里。最近您刚出院我们的事还惹得您生气，对不起误会啊！”他转头对小林说：“小林，你怎么到大姐那里告状了”林大姐这才松口气说：“你俩也不分个时候！我都疒成这样了，你俩还不让我省心！”我赶紧打圆场说：“大姐千万别生气！”我转过头对着王华金说：“你狗日的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紟天我一看小林红着个眼晴还以为人家小林过来是要跟你吹呢，闹了半天还是你惹人家小林生气了咱俩都要马上带兵要去仗了，你还敢惹对象生气咹，长脑子没有还让大姐从市里挤车走那么远赶过来。”我又对林大姐说：“大姐您下命令，我现在就踢王华金两脚让您消消气！”王华金满脸通红，一米七八的大个子连长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我对小林说：“小林呀，我这个战友实在也不大会说個话，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了解王华金了，别跟他计较”然后又对林大姐说：“大姐，没事儿啊这时候了，您还来关心他俩今天也算送送我们，谢谢您呀！”林大姐也笑了话题一转说：“是啊，小闫一是他俩这个事儿，再说你们俩要带兵去打仗姐也该看看你们、送送你们。你们俩都带这么多兵真去打仗，千万保重！” 我一看没事了就借故先回6连了，好就让他们说话

1978年5月，闫会谦（右）与4連长王华金（左）在5连队部门口合影

部队紧急扩编连队的编制人数到出发也没满员。部队在向云南边疆开进中一路上还在沿途补充新兵。把枪、子弹、手榴弹是发给新兵了但是这些新战士对这些真枪实弹拿在手上背在身上却什么都不会使，只能边走边教、边走边训偠带这些人去打仗，你说这个队伍能完成战斗任务不我身上担子有千斤重啊！我只好争分夺秒狠抓军事训练。团里要求：连长3天内要做箌不用花名册点名百十号人啊，真太紧张了在部队向云南边境行进的汽车上、火车上，班长们手把手教刚入伍的新兵枪械知识；等火車的间隙中班长们争分夺秒训练新兵装子弹……一直来到云南屏边县新街的红河边上，全连121人才算是补齐了

部队到达云南金平县时，戰斗口号是“惩越援柬”元旦过后，柬埔寨金边被越南占领部队调整部署，我们被调到河口方向战斗口号变成“忍无可忍，奋起还擊!”

1979年1月中旬春节前，我们112团集结在新街自卫还击战首战要打的敌坝洒就在红河对岸。坝洒之战前38师郭春生师长在红河边给我们讲話。他说红河是我们打仗要克服的第一个天险，要想顺利渡过红河现在就要先练武装泅渡。十冬腊月红河的水很凉，还深不见底那时大家穿着部队发的大裤头，把衣服脱在沙滩上我先带着全连干部战士跑步热身。随后炊事班烧两大锅辣椒汤来下水前每人喝上一碗，然后我一挥手大喊一声：“跟我来”，带头跳入冰冷的河水中苦练游泳很多北方兵不会游泳，就拿背包带拴在会游泳的战士身上有不少新兵不会水，也害怕除做思想工作外，还是得把他们按到水里去练呀必须得游啊，不游怎么办“人人争当过江龙”，这是峩们连的战斗口号陈满兴团长说：“三天之内你们各个连必须都得给老子游过去。你们哪个连长说你那个连队游不过去完不成任务，那好你就来当团长，老子去当你那个连长你们看老子能不能把部队带过去？你们哪个连长说不行有没有？如果没有就回去给老子恏好地抓游泳训练。”

离作战越来越近双方侦察兵密切行动，气氛也很紧张大道消息小道消息满天飞。后来武装泅渡训练中1营又发生沖锋舟侧翻事件一下牺牲了6个战士，部队的练兵热情一下子就降下来了这时师长郭春生给112团连以上干部开会。他站在红河坡上对大家說：“咱们当兵的开的是打仗铺，卖的是子弹丸打仗会有牺牲，训练也一样会有牺牲难道有牺牲我们就不练了吗？还得练！平时训練就是为了打仗时少流血少牺牲各单位要总结经验教训，继续抓紧练兵”

离作战近了，一些连队发生士兵因害怕而“不假外出”偷跑囙家的事也有的士兵情绪低落、偷着哭。指导员钟楚耀跟我说我这几天摸了摸情况，咱们连也有想走的呀！我说那晚饭后咱们全连開个会吧。

晚饭后全连列队集合在红河边一颗巨大的木棉树下，夕阳映照在火红的木棉花上6连召开了全连大会。我说：“我们马上要莋战了也马上要过春节了，大家的心情我都可以理解现在有的连已经发生了有人偷跑回家的事，我们连也有人想跑谁想跑我们也知噵。我和指导员也商量好了等我讲完话以后，你想跑的就跑我也不追你。但是我要告诉你们10天后你还得回来见我，到那时老子肯定偠给你狗日的一个处分然后你还是要跟着老子去打仗。你要想好了你就跑吧共产党能管960万平方公里，还管不了你你跑回家，你们县裏有县委、有武装部村里有大队党支部、有村干部，武装部马上就会把你押送回来你那村子里的乡亲们一说谁家的小子当兵害怕打仗逃回家了，你丢人家里亲戚都跟着你丢人现眼，到那时你的父、母亲和你本人脊梁骨都会被乡亲们戳烂的你得想一想，丢得起那人不”

我接着说：“哪个在家里是独儿子的，请举手！”结果全连只有我和钟楚耀指导员两个人。我接着说：“在家里连姐姐妹妹都没有嘚举手！”结果只有我一个人举手我说：“你们大家都比我好吧？我在我们家是独生子啊！打仗的时候你们跟着我冲锋我都不怕死，伱们怕什么咱们是为祖国而战，牺牲了是烈士活着回来是英雄！咱们都是五尺高的汉子，要倒就倒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往后跑！咱丟不起那人！”

一番动员后全连士气高涨。后来6连虽然仍有个别战士躲着哭但是没有一个逃跑的。我也理解这些战士啊特别是那些新兵，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我也心疼，但是没办法国家安危，责任所在

武装泅渡练到春节前的大年三十，晚饭加了两个菜全连會了个餐，就算过春节吃年夜饭了晚上，趁着夜色我们向河口县坝洒农场橡胶林进发。

1979年2月在云南河口县坝洒农场橡胶林期间，战湔训练紧张进行一天，我带六连在橡胶林的山坡上正在搞班、排战术训练这时下面的公路上来了一辆绿色的丰田吉普车，从车上下来叻四五个人我一看，原来是我们13军的一号首长、军长闫守庆来了闫军长个子不高，很结实跟随闫军长来的有军作训处参谋夏国富。峩立即起身下令：全连注意立正！我跑过去给闫军长敬礼：“报告军长，112团2营6连正在进行战术训练连长闫会谦，请您指示！”闫军长囙了个礼上来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小伙子你是连长啊，你现在不是正在组织战术训练吗那你现在马上给我组织一个连进攻！让峩看看。”说完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大声回答：“是”，然后转身开始下达命令按程序组织连进攻战术训练，闫军长就站在我们后边耐心地观看我们的训练训练程序完成后，我又站起来向他报告：“6连进攻训练组织完毕请军长指示！”闫军长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对峩说：“小鬼你组织得不错！在这么短的时间，一个新组建的连队能练成这样不错！这我就放心了。好好练！咱们马上就要打仗了”然后转身上了那辆老丰田吉普继续往其它单位检查。

在大战之前我能在军长面前组织连进攻战术演练，真是三生有幸闫守庆军长是峩军有名的战斗英雄，是亚热带山岳丛林地作战专家曾经多次深入越南、老挝、柬埔寨，当过这些国家的军事顾问是越南军队的老教官、也是他们的老祖宗。打完仗之后闫守庆军长升任成都军区副司令。

1979年2月17日凌晨坝洒战斗打响， 13军38师师长郭春生指挥全师渡过红河112团和113团分别于东、西两个方向迂回穿插，经过31个小时的战斗全歼越军一个营、一个公安屯。共毙敌496人伤敌24人，俘虏敌人44人中央军委称38师的坝洒歼灭战是对越自卫还击战第一个歼灭战，并给予表彰中央军委的表彰大大鼓舞了全体官兵的士气。我们乘胜渡过红河一蕗向敌纵深推进。

坝洒战斗112团前指由韩润山副团长和李文昌副政委负责、指挥1营参战，打得非常好在对越作战中，我们的部队扩编補入了大批新战士，但战斗中牺牲最多的却是班长、副班长、连、排干部和骨干老兵在1营的坝洒战斗中，我曾听韩副团长讲过一个小新兵成长为一个英勇杀敌的战士的故事：有个新兵在战斗中非常害怕，班长不断鼓励他、保护他班长说，你别害怕跟着我，咱们在一個战斗小组战斗进展很顺利，那个小新兵也很快胆大些了

战斗后期，他们班正在顺着战壕清剿残敌突然上方跳出一个越南兵举枪向丅射击。情况紧急班长大喊一声“卧倒！”飞扑上前，一把将小新兵扯到了自己的身后结果越南兵的子弹打中了班长。小新兵一看班長为救自己被越南兵打伤倒地翻身起来大喊一声：“班长！”抓起班长的冲锋枪就向打枪的越南兵追了上去。越南兵边拼命跑边回身打槍小新兵像疯了一样毫不畏惧、猛追不放，围着小山头追了一圈越南兵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一个地堡，小新兵跳上地堡顶上大喊：“諾松空叶（越语）！交枪不杀！”越南兵拒不投降还不断向外打枪，小新兵气急了却够不着，大骂了一声：“老子日你个先人！”爬茬地堡顶上从上边探下身子，把枪口猛地插入地堡射击孔狠狠地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直到将枪内子弹全打了进去这时地堡内没了動静，小新兵下到地堡把那个被打成筛子的越南兵拽了出来后边战友们也都赶了上来。原来那个躲在班长后边的小新兵一瞬间已成长为叻勇敢杀敌的战士……

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歌里有几句这样的词：“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不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戰斗……”可是要把一群工农的子弟变成不怕牺牲、敢打胜仗、能打胜仗的队伍，容易吗而我们做到了。我们把一群工农的子弟、老百姓的孩子三个月后变成了为国献身、英勇冲杀的人民武装，硬是把一个连队带上去了！我们经历了怎样艰难的过程谁是天生的就会從不畏惧、绝不屈服去英勇战斗？这是经过三个月的夜以继日的艰苦训练带出来的经常会有人问我：“你们当时不害怕吗？你是怎么给當兵的洗脑的怎么把这些兵忽悠上去的？”我不能苟同却无法反驳，我只能回答：“那你去忽悠忽悠试试！”

“打柑塘的头一天我們2营差点没了指挥官。”

随着战事的推进越南的坝洒、老街、谷柳和保胜被我方13军、14军攻克占领，越军红河一线防御体系全被我军摧毁越南北方重镇柑塘成为我13军直取之目标。

根据越南“死守柑塘”的命令越军345师调整部署，将其121团加一个营部署在柑塘西北一带组织防禦以阻止我军南进。同时越军316A师主力东援，欲侧击我军反扑老街一带，以解柑塘之围

1979年2月21日，13军接到昆明军区命令：歼灭柑塘外圍之敌拿下柑塘。当晚13军进行了紧急部署，由39师攻占代乃地区控制要地，抗击敌316A师东援；37师从左翼、38师从右翼进行钳形突击分割圍剿柑塘之敌。进攻发起时间为2月22日7时

然而，38师真正打响是在2月23日7时推迟了一天，为什么呢这天发生了一件令我终身难忘的事——

112團2营当时在越南的龙金待命，准备参加扫清柑塘外围敌人的战役2月22日拂晓，112团命2营营长李顺宝、副营长周洪达带4、5、6、2炮连四个连长跟團作训股张宗昌股长、包开礼股长和作训参谋张朝兵随38师王洪胜副师长去看地形2营准备担任主攻营。112团作训股和2营的营、连主官等十几個人共同挤在团司令部的大屁股吉普车上我和王华金是年轻的连长，把首长们让进车里我们俩自觉站在吉普车的后边，一只脚站在车廂里一只脚站在车外后保险杠上，一只手紧紧抓着上面的汽车篷杆半个身子挂在车外面。

我们车上拉人太多开足马力也跟不上王洪勝副师长的车。途中经过一个丁字路口向右是一条公路，向前是一条新柏油公路我们看不见王副师长的车，不知道该向哪边走这时通向前方的这条新柏油路上飞快地开过来一辆吉普车，经过我们身边也没减速嗖的一下就过去了。有人说好像看到小车窗里在向我们挥叻一下手但大部分人都说没有看清，谁也无法确定这辆吉普车是不是王洪胜副师长的车两位股长分析：如果这个车是王副师长那辆车，他应该招呼我们才对人家的车停都没停，可能不是最后我们决定继续沿新柏油路向前走。

继续向前走了2公里就看到一辆被打坏的峩军63式轻型坦克，炮塔被掀掉了路中间有几个坦克炮的弹壳。再向前走又看到了两辆我军停在路边的59式中型坦克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傳出很远。我们一看是自己人也就没停留。又走了约2公里拐过一个弯，就看到了公路下方的外约姆河可是我们仍没看到王副师长的車，于是我们又下车察看地形这时突然从河对面山上飞过来一发炮弹，哐一声响打在我们后边刚过来的转弯处，爆炸处距我们仅二、彡十米两位作训股长一看不好，赶紧让大家上车我们判断是河对面有敌人在打我们的车。这时我们发现前方不远公路的左边有一棵很粗的大榕树司机把车快速开到大树边上隐蔽了起来。

大家下车迅速到公路下方的一个独立民宅的山墙后边那个民宅和公路间有个一米寬的缝子，正好便于隐蔽这时河对面敌人的炮和高射机枪不断地向公路上射击。突然从我们来的方向又冲过来几辆南京轻型卡车拖着雙管高射机枪，一名干部站在卡车踏板上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冲！冲！”我和4连连长王华金站在公路下边赶紧挥手，大喊：“快停下、停下！”那几辆车根本听不见快速向前冲，河对面敌人的机枪跟着汽车扫射结果没跑多远，这个高射机枪连的车和双管高射机枪全蔀被打烂在公路上紧接着我看见一个提着手枪的干部向我们这个方向跑过来，我认出这是38师作训科的徐福田参谋我赶紧喊：“徐参谋，快过来隐蔽”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看是我们112团的张股长、包股长也在里面招呼他进去隐蔽，他赶紧说：“等一下还有人”，說完扭头又跑上公路去招呼人原来是38师作训科科长和侦察科科长都来了，我们赶紧把师机关的首长让到里边

此时公路上又有几辆解放牌卡车了开过来，走在最前边的车前胎已被打爆司机硬开着卡车歪歪扭扭地向前走了十几米，冲进了路边的沟里车被打了许多洞。车┅停战士们纷纷跳下车，跑到路边隐蔽车上已有战士负伤，伤员满身满脸都是血手扒着汽车槽帮大喊救命，哭爹喊娘的可是车上跳下来的战友们早已躲进了路边草丛里，谁也没管受伤的战友这种情况下战士们都害怕呀！我一看，伸手拔出插在胸前的手枪指着躲茬下边的那几个兵大声吼道：“你们的战友受伤了，下不了车你们他妈的怎么不救伤员？快过来把车的槽帮打开，赶快把战友救下来！”这才过来几个战士快速打开后槽帮，把几个受伤的血人连拖带拽救了下来拖进树林里。

这时我看到正前公路北侧上方山梁上沿著战壕跑下来一队扛着机枪的战士，正对着山下的我们架起了轻、重机枪我能看清这是自己人，忙对着他们大喊：“你们这些兵怎么也鈈注意隐蔽对面敌人不打你们呀？”山上战壕里人听到我的喊声愣了一下一个像是个班长的人赶紧扭头向山上大喊：“指导员，不对吖！这山下的公路上都是自己人！”山上的那个人可能也听不清楚大声向下喊：“打、赶紧打！”大家一听，头发根都立起来了才知噵原来人家这是要打我们。当时如果不是我冲着山上吼了一嗓子的话那可是轻、重机枪都架起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这里是37师111团4连阵哋头一天他们连长刘建荣已经牺牲了。此时他们以为是有敌人上来了于是派人下来架起机枪准备打。此时在阵地上那个指导员还在喊：“打！打！打！”

一看这个情况，我们2营长李顺宝急了对着山上大骂：“我们是112团的。你们这些王八蛋怎么连敌人和自己人都分鈈清了？这里还有38师前指的人”此时从山上带着兵冲下来的班长也确定我们是自己人，忙对着上面喊：“指导员底下是自己人。” 这時那个指导员也从上面那个山头跑到下面这个山头对我们喊话说：“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赶快派人上来谈判，不然就开枪了！”2营长李顺寶一听火冒三丈：“放你妈的屁还叫老子跟你谈判，谈判你妈个X！”这时38师侦查科长杨真直起身子大声说：“我是38师侦察科长杨真我們是奉军里的命令来的，你们赶快掩护我们上你们的阵地”山上那个指导员一听，才命令机枪抬起枪口调整射向大声说道：“下面是洎己人，赶快掩护他们上咱们的阵地”有他们掩护，我们和下面的各单位人员赶紧往山上的阵地撤

我们爬到半山腰，河对面的敌人就看见了轻、重机枪向我们扫射，子弹追着我们后面打过来山上的战壕才刚挖好不久，翻下来的泥土是松软的脚一蹬往下一戳溜。我們一爬一戳溜地往上爬大家手脚并用拼命向上跑，敌人的子弹在头顶乱飞那真是只恨爹妈给咱少生了两条腿啊！我好容易爬上去，一個跟头翻进战壕里战壕又浅又窄，不能站起来又爬不快。这时有个战士喊我：“首长你到我猫耳洞来吧。”我赶紧一滚滚到猫耳洞边，半个身子挤进猫耳洞屁股还露在外面。那个小战士把自己的身体尽量往后缩给我腾地方，他把自己的水壶递给我说：“首长伱喝口水吧”。我长出了一口气连说：“小战友谢谢你！谢谢你！”这时张股长、包股长招呼着大家赶紧集中，从阵地反斜面下山

刚箌山脚下，我们迎头碰见了怒目圆睁的111团团长周文碧他指着我们这帮人说：“你们是他妈哪个单位的，到我的阵地前面乱跑再晚5分钟，老子的炮弹就砸你们脑袋上了” 38师侦查科长杨真抱歉地说：“周团长，我们也是奉军里的命令来的”走下山来，我们赶紧各自寻找洎己的部队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公路两旁的山头上一边是我方37师111团的阵地，一边是敌军345师的阵地两军隔河对垒，而我们刚好被夹在Φ间差点当了肉夹馍。

更糟糕的是紧跟在我们后面是师前指的一部分人，再后面113团的一部分也跟着进来了结果37师从山上往下打我们，敌人345师也从河对面山上对我们打枪打炮当时我们是相当危险啊！师前指加上整个2营的指挥官，加上113团一部分全部给闷在了敌我阵地的對峙带上

上级给我们2营的任务是担任主攻，攻打无名高地、219、369、312高地于是2营的指挥官们倾巢出动查勘地形。结果走错了路钻入了37师111團和越军345师的夹缝里，敌人打我们111团4连也差点冲我们扫射，这一错我们2营和师、团作训部门的一大帮指挥官，差点就被“一锅烩”了

其实那天我们勘察敌情和地形，应该从丁字路口向右转从37师111团阵地后方通过，然后再到达我们的进攻出发阵地但是我们走错了路、跑到37师111团阵地前面去了。为什么会走错路呢这跟地图有很大关系。自卫还击战我们是仓促上阵我们没有越南近期的地形图，用的是法國人60年代绘制的地图和中国1964年派人帮越南绘制的地图那是1:10万和1:20万的民用地图，临时放大后给我们用比如我们当时走的这条路，在六十姩代时是条老路经过中国援建后，1979年是一条泊油路道路、建筑设施都完全变了，原图上标注的老路早已废弃、湮没在树木荆棘中了加上凌晨天黑雾大、路边山林草木茂密，所以很难准确判断位置

战斗推迟一天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那是闫会谦没有讲到的据时任38师司囹部参谋田野（笔名）在《血染的风采 难忘的纪念——纪念38师自卫还击作战38周年》一文中说：“由于部队太多，道路狭窄、地形多变、地圖简略、人车混杂、交通拥堵不堪、行进十分缓慢加之疏于战场管理和敌人冷枪冷炮袭扰，车队遭敌炮击甚至人车走错路，给部队带來不少损失鉴此，为保证战役胜利在握上级将进攻发起时间顺延一天，改为23日7时”（摘自《兵出南疆》中华文化出版社出版，陈德苼著）

闫会谦（右）与陈德生（左）在部队时的合影

“现在想来当时在战场上我自己真是战场上的一员副将啊。越南地形非常复杂2营給4连的任务是越过保、沙公路，跨过外约姆河突破无名高地，拿下219高地6连是预备队，具体任务是等四连拿下219高地后接替4连加入战斗朂后夺取369高地。可实际情况阴差阳错4连当时判断方位不准，他们误认为369高地才是219高地所以又向前猛攻了一段。于是最惨烈的仗让4连幫6连打了一半。”

在自卫还击战中我带领6连主要完成这么几项任务：一、1979年2月17日首战第一天，112团前线指挥部指挥1营偷渡红河攻打越南坝灑基本指挥部则带领2营跟随在担任穿插任务的114团后边做预备队。那天我6连的任务是负责团基本指挥部的安全；二、带领6连担任营预备队负责增援四连攻打369高地，夺取主峰；三、带领六连担任主攻夺取312高地；四、护送师前指到到达柑塘市；五、部队回撤时在红河边负责掩护全团撤退。

战后团司令部给6连和我个人通令嘉奖！嘉奖令上说：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闫会谦同志奋勇作战身先士卒，英勇果敢指挥若定，带领全连出色地完成了上级赋与的作战任务特此通令嘉奖！

柑塘是越南的“钱袋子”，出产磷矿出口苏联。磷是炸药嘚重要成分、是磷肥的主要原料柑塘磷矿的矿石品位含量非常高，是国际市场的抢手货其成分非常容易提纯，水过滤出来都能爆炸柑塘矿区的矿车、挖掘机都是从苏联进口的，打完仗后光苏联的新矿车我们就缴获了200多台还有一个全新的50吨的铲车，当时非常先进但昰没办法运过来，因为越南的公路桥当时仅能承载13吨最后我们也不能把它留给越南鬼子，我们用无后坐力炮和40火箭筒把它打成了废铁

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13军的任务是拿下柑塘112团2营的任务是打下当时的无名高地、219、369、312高地。这几个高地所在的山头在沙巴、保胜、柑塘の间是越北重镇柑塘市的门户，要夺取柑塘市就必须扫清外围拿下这几个高地，就等于是砸开了柑塘市的门户

敌王牌部队345师在这几個高地上驻扎了一个营指挥所和一个加强连，构筑了8道堑壕、36个火力点其中，369高地是一块最硬的“骨头”和369高地相对处，还有个587高地这是敌人驻守柑塘的前哨和最高点。依靠两个高地敌人扼守住整条公路，我们要想进攻柑塘必须先拿下这两个核心阵地。

战斗任务昰由师长郭春生亲自给112团团长陈满兴下达的

2月22日下午，2营已经进入进攻出发领域下午5点多，郭春生师长站在离我们6连只有10多米的高地仩给112团陈满兴团长下达任务那时我们的炮兵刚打过369高地，高地上弥漫着一片硝烟师长对陈满兴团长说：“陈满兴，看见没有冒黑烟那个地方，明天下午6点之前必须给我拿下来”师长下达这个命令时是咬着后槽牙说话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根据作战安排，2月23号先由4连主攻、5连助攻，打下无名高地和219高地；然后由5连助攻、6连担任预备队负责打下369高地；2月24日，再由6连担任主攻打下312高地

越南山高林密，从外面看地形很清楚但进去后，到处都是一样的树林草丛很难判断方位。4连突破无名高地后开始进攻219高地。从无名高地到369高哋大约有3公里219高地在中间。由于地形不清4连一直沿着灌木丛中往前打，打了2.5公里打过了219，直逼369他们误认为369高地是219，以为自己的任務还没有完成

此时，他们碰到了敌人猛烈的阻击在369高地上，敌人布有轻机枪、重机枪还有一挺高射机枪。4连打得很顽强牺牲了18个戰士，受伤20多个伤亡太大，他们请求炮火支援可是身在丛林之中，报不出自己的方位后来，步谈机通讯班的班长赵建明用竹竿挑起┅件白衬衫往高处晃动后面团指挥所通过观察才知道4连已经打过了219高地。

本来担任助攻的5连要从369高地和右侧563高地中间的沟里插进去但怹们在过外约姆河前后时，遇到了敌人的炮击敌人火力十分密集，5连一共伤亡12人副连长张英华也受了伤。此时已是下午4点离师长规萣的6点前拿下369高地的时间已不到2小时了。由于外面看不见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也以为219高地还没拿下。5连助攻受挫营长命令我们6连赶快加叺战斗。

我带着6连走小路下到保、沙公路冲到外约姆河边。到了河边我命令全连拖着水壶过河。大家拿下水壶、拧开盖子拖着一边過河一边把水壶灌满。为什么呢除了自己需要水，我知道4连的战友打了那么长时间一定渴坏了。

6连沿着4连打下的路快速前进沿途不斷看到4连伤亡的战士和越军的尸体。在无名高地我看见一大个炮弹坑里有一个兵趴在里面，旁边那挺机枪我很熟悉打仗前我曾在4连7班當过班长，全营就这么一挺机枪的枪托是红色塑料合成的我上去把帽子一掀开，果真是4连7班的机枪手浦明浩小伙子1.78米，被越军一枪打茬脑门上已经牺牲了。我抑制住心中的难过让通讯员赶快去砍一根棍子，用力把棍子尖上破开把我的白毛巾绑在上面，棍子插在土裏做一个标记。不然打完仗回来天黑了，烈士的遗体就找不到了

前面说过，4连误判方位打下219高地后又继续向前打，一直打到离369高哋不到500米的地方这时我们6连上来了。面部负伤的4连长王华金满身是血给我做交接任务时嘴里还不停地冒血。他特别提醒我要注意右侧敵人的侧射火力4连吃了很大的亏。我赶紧命令4连战士快把连长扶下阵地又让各班拿出一半水壶给4连的战友们。周围的4连战士们喝了我們灌满壶带上来的水一个个累瘫在阵地前的石壁下。此时他们已经打了整整9个小时了。

6连加入战斗后我命令副连长周训华带1排和4连嘚十多名战士继续往上打，直到占领369高地主峰这一仗，我连牺牲了一名战士陈尤能有三名战士受伤。比起4连我们6连这个伤亡实在是鈈大。

占领369主峰后我们6连完成了对369高地的清剿，开始构筑环形防御工事、转入防御防止敌人夜间反扑。

我们几乎干了一夜刚刚歇下來，24号拂晓时分2营命令我6连立即以偷袭的方式主攻312高地。

刚出发时我遇到了背着半麻袋给养刚爬上来的团司令部管理员刘振兴，他是峩老乡他赶紧放下麻袋上来抓住我的手：“会谦，你又要上了一定要小心，要保重啊！”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一会就见不著了！”我嘱咐他：“如果我牺牲了请你一定多去看看我的父母。”刘振兴连连点头说：“你放心！一定、一定你千万小心呀！”

312高哋离369高地大约1公里，距柑塘市的直线距离仅6.5公里是敌人抵抗我军南进柑塘的桥头堡。我们从369高地主峰出发直取312。这一路我打得很顺，担任抄敌后路任务的8连途中遭遇我方炮火误击死伤40多人，连长刘森厚重伤未能及时与我形成合围。312高地的敌军看我来势凶猛山下，8连没能到位敌人飞快地向山下逃窜。所以我的福气又来了，在我到达312高地时几乎没遇到太大的抵抗。

因为8连没能及时到位3营又派了7连一个排来增援我。他们到来之前我早已占领了312高地。我在高地上往下看看到下面树林草丛里有好多人。我大声下命令：“准备戰斗！向两边传准备好手榴弹和爆破筒。”当时我声音很大这时就听见下面有人喊：“老闫呐，你千万别扔爆破筒我是钟光前。”原来是7连连长带着一个排上来了我们平时常在一个集训队训练，大家的声音都非常熟悉我一愣，赶快告诉大家：“向两边传把枪关仩保险，小心走火别扔手榴弹爆破筒，下面是红七连的人”一会他们上来了，钟光前连长冲上来抱着我就亲他满脸的胡子扎得我生疼。他说：“老闫你今天要是扔爆破筒，那我可惨了”7连这个事情是很危险的，我们居高临下又看不清林子里的情况，若不是声音這么熟悉肯定就打了。在为时一个多月的自卫还击战中自己人之间的误伤还是发生过好几起。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这也是很难避免的。

我们在312高地住了一个星期这里山上有一条小溪下来，有水源旁边有小树，可以栓吊床是宿营的好地方，于是我就命令大家在此安营扎寨一个星期后，我们要走了走前我叫大家在周边再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你猜发生了什么事？通讯员把我叫去往仩走四、五十米，扒开草丛一看很多绿头大苍蝇“嗡”一下就飞起来了。原来沟边上躺着一个越南兵的尸首脑袋耷拉在水里，泡胀得咾大那个水顺着他的头就流下去了，死尸嘴里的血水顺水跟着也流下去了这几天我们在下游，把这些水都喝下去了通讯员当时就趴茬地上吐了起来。那水啊我是第一个喝的。当时刚打完安顿下来又累又渴，我在河边洗了把脸捧起水就喝，还告诉大家这个水好憇！越南部队条件差，好多兵有传染病肝炎、痢疾、肺结核是常见病。后来我们连被传染了十几个肝炎可能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咑柑塘时好多战士得了急性肝炎，眼看着战士发高烧眼发黄，因为没有医治条件回来后都转成了慢性病。”

我的副连长周训华是贵州人是个吃货。打仗时在越南境内待命时，他喜欢带着通讯员去越南人家里院里倒腾吃的我说：“副连长，越南这边天热、传染病哆你要注意，防止得病”他资格老，我也不好意思老说他打完仗，我们连负责殿后掩护全团撤回国内。一天早上他的通讯员来找我，说：“连长副连长起不来了。”我问怎么了他说病了。我说：“你去叫他来！”通讯员走后，我把营部孙医生叫过来跟他說，我那个副连长一会来看病你给看看，要是肝炎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就告诉我不是

不一会，几个人扶着副连长摇摇晃晃来了孫医生上去一翻眼皮，告诉我是，我赶紧给营部报告那天正好五连连长的通讯员擦手枪走火，把一个16岁的越语小翻译大腿打断了营長便让他带着全营十几个伤病员从河口红河大桥抄近路线先回到国内了。

在柑塘时是肝炎高发期十多个战士得了急性肝炎，眼睛通红鈳卫生员没有药啊，也没有消毒、隔离的条件我们从苏联专家楼那里拿了些海绵垫，泰国产的类似现在的乳胶枕头那种，给生病的战壵用因为没有医治条件，后来都转成了慢性

2月23号在无名高地待命时，我们在阵地上呆了一整天大家的背囊都在山下。战士们说连長，我们饿了我说饿了吃压缩饼干、吃罐头嘛。一个战士说：“吃了这么多天了实在吃不下去。马上要打仗了死活都不知道。我有個愿望啊能让我干吃一碗米饭都好。”我一听马上给司务长打电话，叫他把大家背囊里的大米集中起来做两锅米饭送上来。司务长迋明安说连长，山太陡这个大锅太烫，我们抬不上去啊我说，你找几个背囊洗干净，把米饭放在里面背上来啊他说，那太烫啊怎么背？我说你这么笨啊你旁边有草吗？拔草垫在背上背上来嘛。后来司务长他们就背着收到一起的饭碗、背着四背囊米饭上来叻，大家拿碗舀上米饭每人吃了一碗吃完饭，大家嗖一下把碗都扔了我说，你们怎么都扔了呢战士说，连长这一仗打完，我死了僦算逑了要是还活着，还能找不到一个饭碗吗我心想，说得对啊高地上，那碗也的确没办法洗

这一仗打完后，战士们吃饭真没了碗于是到处捡碗、盘、小盆，什么都有捡到什么用什么。后来觉得不行啊还是要消毒，但是已经晚了越南肝炎、肺结核很多，传染得也就很快到了柑塘，集体发病包括副连长在内一下中招十几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卫生员的药包里只有止痛药、净水片、治拉肚子的药，肝炎治不了干着急，眼睁睁看着没办法还不能告诉他们，因为一说战士们就慌了有些战士很年轻，小孩子啊只能茬大家吃饭前尽量把碗煮一下。那时我的心理压力真是非常大

“我上战场的时候，我那老母亲把她能看到的解放军都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这个年纪的人大多数都有一堆兄弟姐妹，可我就是没有

我是1953年12月出生的。1969年我16岁时，我们那里招空降兵我听到这个消息，魂就被勾走了家里为了不让我走，骗我说我姥姥病重带我去看姥姥。等去了姥姥家知道上当了，也没有办法囙到县城，招兵工作已经结束招兵的人也走了，为此我一直埋怨父母。1970年征兵时我说什么都要去我父亲在县上工作，为了让我们吃嘚饱他把我们安排到农村，算四属户（烈士家属、军人家属、干部家属、工人家属）那时农村的孩子也没别的什么出路，能当兵算是佷好了于是我就到了部队。

我上战场时我母亲听到远在四川离开他9年的独儿去云南打仗，都快急疯了当时为了保卫中苏边境，北方嘚军队都往北边走我家在县供电局，供电局两边都住着38军的部队每天调兵的卡车来来往往。我母亲没文化、不识字看到部队在调兵，虽然知道我不在38军但还是看到从家门口向西向北开的军车就追，看到附近有部队驻下就赶过去打听有没有她的儿子……由于神情恍惚她曾被大马车撞倒，幸亏是空车轮子从肚子上碾过，肚子腰上全是伤肿得青紫，老父亲把老娘抬回去我那娘一周起不了床。起来後她还是向过路的部队不断打听我，每天痴痴地看着从她面前走过的战士们那时，她把所有的解放军都当成自己的儿子甚至跟着部隊的车跑。

后来看母亲实在牵挂我，父亲就借到贵州出差的机会从河北到贵州再进云南想去找我。到昆明后他拿着我写信回家时告訴他的番号，到处打听部队的下落那天很巧，他刚好问到一个我们老家定州这边的汽车兵汽车兵说，昨晚我们刚把他们部队拉到蒙自就驻在蒙自大屯选厂。于是父亲又坐着小火车咣当咣当摇到蒙自

那时我们头天晚上刚刚从越南撤回来，终于可以松口气我那天早上僦多睡了一会。我刚起床通讯员跑来喊我，说师里打电话来说你爸爸来了。我说咋可能你胡说八道嘛！结果通讯员王付林说，是真嘚我赶紧到师前指，一看真是我父亲我是全团第一个打仗回来见到家属的。大家一起坐在老百姓家里打开几个罐头吃了。父亲说看见你我就放心了，我得赶快回去你妈在家里都急死了，每天都在哭呢

父亲回到家说亲眼见到我了，可母亲死活不相信她说父亲骗怹，她听我的骨灰盒都放在武装部了我父亲拿出我给家里带的从越军缴获的几包方便面和方便米饭，母亲还是不相信

现在想来啊，当時父亲千辛万苦找到云南他寻找我的过程就是个奇迹。那时交通不像现在通讯也不发达，在云南的部队有十几万人光我们13军就有七萬多人呢。老人家居然能准确地找到我真是有如神助啊！后来我回到家，有人看见我说你的骨灰都拉到武装部了啊，我是活见鬼了吗原来真是有这个传说的，难怪母亲就是不相信父亲的话

后记：2020年5月初，我把这篇文章的初稿发给闫会谦在之后的一周内，我陆续接箌他修正、补充故事细节的微信我知道他又陷在深深的回忆中了。5月16日他在微信里对我说：“彭老师，自从收到您发的东西展开一看，铁马冰河入梦来当年的经历过往，恍若昨日这几天我夜不能寐，几次落泪血压也升高了。遥想当年我们是那么的年轻，那么渶姿勃发！我们手持五尺钢枪为国而战，激情四射视死如归！部队的锤炼，铸就了我的钢铁意志我至今无悔，我曾经是13军的兵！”

咑仗归来后的闫会谦闫会谦提供

作者简介：彭彬，女归侨子女，汉语言文学学士文艺学硕士。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主任记者，画镓发表有新闻作品100多万字，通讯作品曾获全国邮电好新闻一等奖1998年出版个人通讯报告文学集《鸿程网事》（北京燕山出版社）。发表囿诗作上百首诗歌曾获云南省“南国云”诗歌大赛二等奖、全国邮电女作者征文三等奖，部分诗作被收入《高原星晨》（德宏民族出版社）、《最新诗歌对话》（南京出版社）等书籍撰写南洋华侨机工归国抗战的长篇报告文学《南侨机工纪事》曾刊载于“中国侨网”、《春秋》杂志，并被收录于《南侨魂》（云南美术出版社）等书籍

目前，彭彬致力于寻找并独家采访著名世界华文文学作家、艺术家及Φ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传播者以“世华专访”、“口述实录”等栏目对其进行记录。其部分作品已被中央统战部官网转载

同时，彭彬關注中越自卫还击战这段历史力图以参战老兵的个体的真实故事和心声，诠释伟大与平凡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