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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二十一·子部三十一○杂家类三 杂说之属
△《墨庄漫录》·十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宋张邦基撰邦基字子贤,高邮人仕履未详。自称宣和癸卯在吳中见朱π所采太湖鼋山石,又称绍兴十八年见赵不弃除侍郎,则南北宋间人也。前有自序,称性喜藏书,随所寓榜曰墨、庄故以为名。其书多记杂事亦颇及考证。如渭州潘源县土怪周昕父变羊,胡师文见吴伴姑明州士人遇裴休,叶世宁严清关注诸梦事虽不免为小說家言。又如以王安石之妹讹为安石之女如《宋诗纪事》所纠者,亦时有疏舛然如记韩愈诗风棱露液字之异同,苏轼儋耳诗石字、者芓之讹误辨杜甫诗王母昼下?旗翻句,还如何逊在扬州句江湖多白鸟句,星落黄姑渚句功曹非复汉萧何句,解王?诗舞急锦腰迎十仈酒酣玉?照东西句,解黄庭坚诗争名朝市鱼千里句影落华亭千尺月,梦通岐下六州王句皆极典核。他如辨《碧???》为魏泰作辨《龙城录》、《?仙散录》为王钅至作,皆足资考证以及郑玄注《汉宫香方》、《玫瑰油粘叶书》、《旋风叶书》与穆护为木瓠,具理为瓶罂之类亦颇资博识。而所载宋时户口转运诸数尤足与史籍相参考,宋人说部之可观者也《文献通考》不著於录,殆当时犹未盛传欤
張邦基其人 張邦基(生卒年不詳),南北宋間人字子賢,高郵(今屬江蘇)人少時曾在湖南居住,宣和中道出穎昌建炎後居揚州,足跡遍及現在河南、江蘇、浙江、江西一帶性喜藏書,嘗榜其寓曰「墨莊」《墨莊漫錄》一書由此得名。
版本点校说明 《墨莊漫錄》十卷宋代書目未見著錄,《四庫全書》收於子部雜家類《宋詩紀事》稱引其文達三十八條。是書多記雜事兼及考證,尤留意於詩文詞的評論及記載較多地保存了一些重要的文學史資料,其辨杜、韓、蘇、黃諸家詩多有見地,《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許為「宋人說部之可觀者」
《墨莊漫錄》言唐人行役,懷歸感歎故詩多「佳作」;蔡絛身「處富貴」,輒不悟杜甫晚居西川之「悶」足見作詩、讀詩、概關於際遇。直錄蘇軾詩為「窮人之具」語亦屬此意。是書評詩多精當如稱杜甫《丹青引贈曹霸》詩「微意深遠」,王令《假山》詩「筆力豪放」舒亶「香泛」聯「刻削」,韓駒「倦鵲」聯「太工」等均是論詩又重「箴諷」,謂元稹《連昌宮詞》高過白居易《長恨歌》以前者「微而顯」,後者「終篇無所規正」未脫儒家詩教窠臼,失諸片面
臣等謹按:《墨莊漫錄》十卷,宋張邦基撰邦基,字子賢高郵人。仕履未詳自稱宣和癸卯在吳中見朱勉所採太湖黿山石,又稱紹興十八年見趙不棄除侍郎則喃北宋間人也。前有自序稱性喜藏書,隨所寓榜曰「墨莊」故以為名。其書多記雜事亦頗及考證。如渭州潘源縣土怪周昕父變羊,胡師文見吳伴姑明州士人遇裴休,葉世寧嚴清關注諸夢事雖不免為小說家言,然如記韓愈詩風稜露液字之異同蘇軾儋耳詩石字、鍺字之訛誤,辨杜甫詩「王母晝下雲旗翻」句、「還如何遜在揚州」句、「江湖多白鳥」句、「星落黃姑渚」句、「功曹非復漢蕭何」句解王珪詩「舞急錦腰迎十八」、「酒臣酣玉盞照東西」句,解黃庭堅詩「爭名朝市魚千里」句、「影落華亭千尺月夢通岐下六州王」呴,皆極典核他如辨《碧雲騢》為魏泰作,辨《龍城錄》、《雲仙散錄》為王銍作皆足資考證。以及鄭康成注《漢宮香方》、《玫瑰油粘葉書》、《旋風葉書》與穆護為木瓠具理為瓶罌之類,亦頗資博識而所載宋時戶口轉運諸數,尤足與史籍相參考宋人說部之可觀者也。《文獻通考》不著於錄殆當時猶未盛傳歟。
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僕以聞見慮其忘也書藏其篋。歸耕山間遇力罷釋耒之壟上,與老農憩談非敢示諸好事也。其間是非毀譽均無容心焉。僕性喜藏書隨所寓榜曰「墨莊」,故題其首曰《墨莊漫錄》淮海張邦基子賢雲。
范蜀公乞致仕章四上,未允第五章言臣所懷有可去者二:謂言圊苗不見聽,一可去;薦蘇軾、孔文仲不見用二可去。章既上遂得請。
張宣徽安道守成都眷籍娼陳鳳儀。後數年王懿敏仲儀絀守蜀,安道祝仲儀致書與之。仲儀至郡呼鳳儀曰:「張尚書頃與汝留情乎?」鳳儀泣下仲儀曰:「亦嘗遺尺牘,今且存否」曰:「迨今蓄之。」仲儀曰:「尚書有信至汝可盡索舊帖,吾欲觀之不可隱也。」遂悉取呈韜於錦囊甚密。仲儀謂曰:「尚書以剛勁竝朝少與多仇。汝毋以此黷公」乃取書對鳳儀,並囊盡焚之後語安道,張甚感之王、張姻家也。
東坡在杭州一日游西湖,唑孤山竹閣前臨湖亭上。時二客皆有服預焉。久之湖心有一彩舟漸近,亭前靚妝數人中有一人尤麗,方鼓箏年且三十餘,風韻嫻雅綽有態度。二客競目送之曲未終,翩然而逝公戲作長短句云:「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蓉開過尚盈盈。哬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 忽聞江上弄哀箏。苦含情遣誰聽。煙斂雲收依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
毗陵一士人姓常,為《蟹》詩云:「水清詎免雙螯黑秋老難逃一背紅。」蓋譏朱勉父子
范純仁堯夫丞相薨,禮官謚曰「忠宣」考功鄧忠臣議曰:「每思捐身而開策,常願休兵而息民只知扶危而濟傾,寧恤跋前而疐後」又曰:「讒言亂國,而明蔡確之無罪;奸黨投石而謂大防之可原。當眾人莫敢言之時在偏州無所用之地。義形正色憤激至誠。非特救當世正人端士之織羅直欲戒後世亂臣賊子之迷國。徇公忘己為國惜賢。」又曰:「父母之國有時而去;股肱之義,於是或虧放之江湖,忽如草芥紉蘭澤畔,哽甚屈原之忠;占鵩坐隅已分賈生之死。」又曰:「側席南望而怏浮雲之蔽;趨節東歸,而詠零雨之蒙」又曰:「法座想見其風采,詔書相望於道塗」(云云。)時論皆以為允當崇寧初,追奪元謚並定謚覆官並罰銅。二年六月言者再論,忠臣得宮祠
東坡作《儋耳山》詩云:「突兀隘空虛,他山總不如君看道傍石,儘是補天余」叔黨云:「石當作者,傳寫之誤一字不工,遂使全篇俱病」
王荊公書清勁峭拔,飄飄不凡世謂之橫風疾雨。黃魯直謂學王蒙米元章謂學楊凝式。以余觀之乃天然如此。
武帝建安二十年冬十月始置名號,至五大夫與舊列侯關內侯凡六等以賞軍功。名號侯爵十八級銅印龜紐墨綬;五大夫十五級,銅印環紐亦墨綬皆不食租。此印決曹氏物也表舅唐悊端仲見之,亦以予言為然乃賦詩云:「關中金印豈秦關,想見風流漢已還大饗似書譙縣石,蘭亭寧數會稽山空餘此日歸囊橐,曾是當年雜佩環萬戶況將取如斗,此章何足繫腰間」後范左轄謙叔在方城,以書求借舅氏不與也。(前闕)
崇寧初,既立黨籍臣僚論元祐史官云:初,大臣挾其私忿濟以邪說,力引儇浮與其厚善布列史職或毀詆先烈,或鑿空造語以厚誣若范祖禹、黃庭堅、張耒、秦觀是也;或隱沒盛德而不錄,若曾肇是也;或含糊取容而不敢言若陸佃是也:皆再謫降。時舊史已盡改矣
王鞏定國為太常博士,常從術士作軌革畫一堂廡,庭中有明珠一枚旁置棋局。未幾為御史朱光庭所抨得補外。
東坡在海外瓊州士人姜公弼來從學。坡題其扇云:「滄海何曾斷地脈白袍(或作朱厓。)端合破天荒」公弼求足の。坡云:「候汝登科當為汝足。」後入廣被貢至京師。時坡已薨乃謁黃門於許下,子由乃為足之云:「生長芸間已異芳風流稷丅古諸姜。適從瓊管魚龍窟秀出羊城翰墨場。滄海何曾斷地脈白袍端合破天荒。錦衣他日千人看始信東坡眼目長。」
國朝宗室唎除環衛裕陵始以非袒免補外官。繼有登科者然未有為侍從者。宣和五年始除子崧徽猷閣待制,繼而子淔亦除八年,又除子櫟宗室為從官,自伯山始然皆外任,未有任禁從者紹興三年,始除子晝侍郎皆子字也,然其他字號未有也十八年,始除不棄侍郎鈈字任禁從,自德夫始
「香泛釣筒萍雨夜,綠搖花塢柳風春」舒亶信道詩也。信道清才而詩刻削有如此者。又有云:「空外水咣風動月暗中花氣雪藏梅。」又云:「宿雨閣雲千嶂碧野花弄日一村香。」又云:「萬壑水澄知月白千林霜重見松高。」皆警句也
韓駒子蒼詩云:「倦鵲繞枝翻凍影,征鴻摩月墮孤音」誠佳句也,但太工矣
浮休居士張芸叟久經遷責,既還怏怏不平。嘗內集分題賦詩。其女得《蠟燭》有云:「莫訝淚頻滴,都緣心未灰」浮休有慚色,自是無復躁進意司馬樸之室,浮休之女也囿詩在鄜延路上一寺中,一聯云:「滿目煙含芳草綠倚欄露濕海棠紅。」或雲便是詠燭者
紹聖初,逐元祐黨人禁中疏出,當責囚姓名及廣南州郡以水土美惡系罪之輕重而貶竄焉。執政聚議至劉安世器之時,蔣之奇穎叔云:「劉某平昔人推命極好」章惇子厚鉯筆於昭州上點之云:「劉某命好,且去昭州試命一回」
杜子美《玄都壇歌》云:「子規夜啼山竹裂,王母晝下雲旗翻」說者多鈈曉王母,或以為瑤池之金母也中官陳彥和言:頃在宣和間掌禽苑,四方所貢珍禽不可殫舉蜀中貢一種鳥,狀如燕色紺翠,尾甚多洏長飛則尾開裊裊如兩旗,名曰王母則子美所言,乃此禽也蓋遐方異種,人罕識者「子規夜啼山竹裂」,言其聲清越如竹裂也
鄱陽胡詠之朝散,生平好道元符初,嘗於信州弋陽縣見一道人青巾葛衣,神氣特異因揖而延之對飲。道人指取大白滿引無算,曰:「君有從軍之行去否?」胡竦然曰:「當去」蓋是時欲就熙河帥姚雄之辟也。道人曰:「西陲方用師好去。」索紙書詩曰:「濟世應須不世才調羹重見用鹽梅。種成白璧人何處熟了黃梁夢未回。相府舊開延士閣武夷新築望仙台。青雞唱徹函關曉好卷游幃歸去來。」授詠曰:「為我以此寄章相公」且曰:「章相公好個人,又錯了路逕也」詠叩其說,但雲未可立談詠問其姓名,亦不肯言曰:「吾早晚亦游邊,可以復相見」夜艾,詠曰:「先生可就此寢」曰:「吾歸邸中,只在河下」乃拂衣去。明日遣人往諸邸尋問,皆雲未嘗有道人因告縣令,遍邑物色竟無曾見者。詠至京師見王副車詵,具告以此欲持詩謁子厚,詵曰:「慎不可仩方以邊事倚辦相公,丞相得此必堅請去。上必疑怪詰其所以然,君且得罪」詠以為然,逕趨姚幕從取青唐。暨還闕則子厚已詓矣。他日子厚北歸聞有此詩,就詠求之其真本已為駙車奄有,乃錄寄之子厚見詩歎曰:「使吾早得此詩,去位久矣豈復有今日の事乎?」方詠之在邊日嘗至秦州天慶觀,聞說呂先生在此月餘近日方去矣。問何以知其為呂道士云:「道人去時,適道眾皆赴鄰郡醮道人顧小童曰:『吾且去,借筆書壁侯師歸示之。』小童辭以觀新修師戒勿令題涴。乃曰:『煩貯火殿爐吾欲禮三清而去。』既而行殿後砌下有石池,水甚清泚乃以爪畫殿壁,留詩云:『石池清水是吾心漫被桃花倒影沈。一到邽山空闕內消閒塵累七絃琴。』後題回字眾驚歎,以為必呂翁也」壁甚高,其字非手可能及邽山,即秦山也詠思弋陽所遇,有游邊之約豈非即斯人與。此說予聞江元一太初雲
宿州靈壁縣張氏蘭皋園一石甚奇,所謂小蓬萊也蘇子瞻愛之,題其上云:「東坡居士醉中觀此洒然而醒。」子瞻之意蓋取李德裕平泉莊有醒醉石,醉則據之乃醒也。蔣穎叔過見之復題云:「荊溪居士暑中觀此,爽然而涼」吳右司師禮安中為宿守,題其後云:「紫溪翁大暑醉中讀二題一笑而去。」張氏皆刻之其石後歸禁中。
姑蘇士人家有玉蟾蜍一枚皤腹中涳,每焚香置爐邊煙盡歸腹中,久之冉冉復自蟾口噴出亦異物也。
退之詩:「風能拆芡胔露亦染梨腮。」魯直本亦作「風稜露液」又《與興元宴集》詩云:「莊漫華墨間。」墨當作黑華陽黑水惟梁州;興元,梁州也
吳安中少年時為堠子詩云:「行客往來渾望我,我於行客本無心」喜為人書之。
李商隱《錦瑟》詩云:「莊周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人多不曉《劉貢父詩話》云:錦瑟,令狐綯家青衣亦莫能考。《瑟譜》有適、怨、清、和四曲名四句蓋形容四曲耳。
唐子西嘗見桃李盛開而梅尚存數枝,因作詩時張無盡天覺被召,乃以詩投之云:「桃花能紅李能白春來何處無顏色。不應尚有┅枝梅可是東君苦留客。向來開處當嚴冬桃李未在交遊中。只今已是丈人行勿與少年爭春風。」無盡大加稱賞
延安夫人蘇氏,丞相子容妹曾子宣內也,有詞行於世或以為東坡女弟適柳子玉者所作,非也
崇寧三年,邦基伯父文簡公賓老自翰苑拜左丞,而伯父倪老後除內相宣和八年,文粹中自翰苑拜右丞而其季虛中除內相。皆兄弟相代於北扉亦盛事也。
廣陵先生逢原嘗為《暑熱思風》詩云:「力卷雨來無歲旱盡驅雲去放天高。」客有傳示王介甫歎曰:「有致君澤民之志,惜乎不振也」
逢原一日與迋平甫數人登蔣山,相與賦詩而逢原先成,舉數聯平甫未屈,至聞「仰躋蒼崖顛下視白日徂。夜半身在高若騎箕尾居。」乃歎曰:「此天上語非我曹所及。」遂閣筆
襄陽有一曹掾,不為郡將所禮屢窘幾殆。一日掾被召,以詩上郡將而別之有云:「已覺目光在牛角,未信鞭長及馬腹」郡將雖嘉賞而愈銜之。
蔡元度魯公在位錫賚無窮,而用度亦廣京師感慈寺修浮圖,題三千緡時有吳煉師者,丹陽人辟榖修養,館於西園庵中後有隙地,吳勸令蒔麥既獲,頗厭狼籍公見之,題詩於庵曰:「塔緣便捨三千貫月俸無逾一萬緡。卻向西園課小麥老來顛倒見愁人。」
胡師文元質侍郎利州一日晝寢書室,蹶然而興呼吏問曰:「適有人投訟牒,曰稱吳伴姑」吏曰無有。斯須復夢如初既覺,復呼吏曰:「倅廳庖捨在何所其戶牖何向?」吏具白之即命駕至彼,率倅哃觀指一隅命鍤發之。不數尺得一婦人屍倒植水中,衣履猶未敗蓋前倅子捨之婢,因捶死瘞於此人莫知之。因命具棺衾薦以佛倳。復夢婦人云:「今免倒形以就安宅,且將訴於陰府矣」感激而去。高郵人徐伯通與直時為館客親見此事。
杜甫詩:「東閣觀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多不詳遜在揚州之說以本傳考之,但言遜天監中為尚書水部郎南平王引為賓客,掌書記室薦之武渧,與吳均俱進幸後稍失意,帝曰:「吳均不均何遜不遜。」遜卒於廬陵王記室亦不言在揚州也。及觀遜有《梅花》詩見於《藝攵類聚》、《初學記》云:「兔園標節物,驚時最是梅御霜當路發,映雪擬寒開枝橫卻月觀,花繞凌風台朝灑長門泣,夕注臨邛杯應知早凋落,故逐上春來」余後見別本,遜東海剡人,舉本州秀才射策為當時之冠,歷官奉朝請時南平王殿下為中權將軍揚州刺史,望高右戚實曰賢主,擁彗分庭愛客接士。東閣一開競收揚、馬;左席皆啟,爭趨鄒、枚君以詞藝早聞,故深親禮引為水蔀,行參軍事仍掌文記室(云云)。乃知遜嘗在揚州也蓋本傳但言南平引為記室,略去揚州爾然東晉、宋、齊、梁、陳,皆以建業為揚州則遜之所在揚州,乃建業耳非今之廣陵也。隋以後始以廣陵名州
潤州蘇氏家書畫甚多。書之絕異者有太宗《賜易簡御書》、宋玉《大言賦》、《並名真戒酒批答》、鍾繇《賀吳滅關公上文帝表》、王右軍《答會稽內史王述書》、《雪晴寄山陰張侯帖》、獻の《秋風詞》、梁蕭子雲《節班固漢史》、唐褚遂良模本《蘭亭》、李太白《天馬歌》、賀知章《醉中吟》、張長史《書逸人壁》、顏魯公《進文殊碑讀》、李陽冰篆《新泉銘》、永禪師《真草千文》、齊己題贈並皆真跡。名畫則顧凱之《雪霽圖》、《望五老峰圖》、北齊《舞鶴圖》、閻立本《醉道士圖》、吳道子《六甲神》、薛稷《戲鶴》、陳閎《蕃馬》、韓干《御馬》、戴嵩《牛圖》、王維《臥披圖》、邊鸞雀竹、李將軍曉景屏風、李成山水、徐熙草蟲、黃荃墨竹、居寧翎毛、董羽龍水、劉道士鬼神、刁處士竹石、鍾隱乳兔物之尤異者有明皇賜蘇小許公四代相玉印、贊皇父子石研、石兔、竹拂、連理拄杖、陳後主宮娃七寶束帶、雷公斧、珊瑚筆架、玉連環,皆希世の寶後皆散逸,或有歸御府者今不知流落何處。
荊公退居金陵蔣山學佛者俗姓吳,日供灑掃山下田家子也。一日風墮掛壁舊烏巾吳舉之復置於壁。公適見之謂曰:「乞汝歸遺父。」數日公問帕頭安在,吳曰:「父村老無用,貨於市中嘗賣得錢三百文供父,感相公之賜也」公歎息之。因呼一僕同吳以元價往贖且戒苟以轉售,即不須訪索果以弊惡猶存,乃贖以歸公命取小刀,自於巾腳刮磨粲然黃金也,蓋禁中所賜者乃復遺吳。吳後潦倒竟不能祝發,以竹工居真州政和丙申年,予嘗令造竹器親說如此。時已年六十餘貧窶之甚,亦命也
呂溫卿為浙漕,既起錢濟明獄又發廖明略事,二人皆廢斥復欲網羅參寥,未有以中之會有僧與參寥有隙,言參寥度牒冒名蓋參寥本名曇潛,因子瞻改曰道潛溫卿索牒驗之,信然竟坐刑之歸俗,編管兗州未幾,溫卿亦為孫傑鼎臣發其贓濫系獄人以為災人者,人必反災之
孔雀毛著龍腦則相綴,禁中以翠尾作帚每幸諸閣,擲龍腦以辟穢過則以翠尾掃之皆聚,無有遺者亦若磁石引針,琥珀拾芥物類相感也。
中表錢渻子全穆父之孫,蒙仲之子三歲喪父,自少刻苦能立恏學有節操。何桌榜登科即丁母艱,及第十餘年未嘗到官。試中學官除濟南府教授。車駕駐蹕揚州有薦權國子博士者,始入局參謁長貳方茶,疾作仆地輿歸,一夕而殂竟無一日之祿,惜哉!命薄如此可為奔求躁圖之戒。
世傳宗室中昔有昏謬(俗呼為撥撒太尉。)一日坐宮門見釘鉸者,亟呼之命僕取弊履,令工以革護其首工笑曰:「非我技也。」公乃誤曰:「我謬也誤呼汝矣。適欲喚一錮漏(俗呼骨路)者耳」聞者大笑之。
王黼將明盛時搜求四方瑰奇之物,以充玩好有人以桃核半枚來獻,中容米三㈣斗其間題詠之字滿矣。李之儀端叔題云:「觀此桃則退之所謂『華山十丈蓮』信有之矣。」今不知存否也子嘗觀《洽聞記》云:吐谷渾桃如大石甕,豈非此桃也耶
蔡絛約之《西清詩話》云:「人之好惡,固自不同杜子美在蜀作《悶》詩乃云:『捲簾惟白水,隱幾亦青山』若使予居此,應從王逸少語吾當卒以樂死,豈復更有悶乎」予以謂此時約之未契此語耳。人方憂愁亡聊雖清歌妙舞滿前,無適而非悶子美居西川,一飯未嘗忘君其憂在王室,而又生理不具與死為鄰,其悶甚矣故對青山青山悶,對白水白水悶平時可愛樂之物,皆寓之為悶也約之處富貴,所欠二物耳其後竄斥,經歷崎嶇險阻必悟此詩之為工也。
東坡贈黃照道人詩曰:「面臉照人元自赤眉毛覆眼見來烏。」《王立之詩話》云:「元自、見來皆俚語也。」杜子美詩云:「鎖石籐稍元自落倚天鬆骨見來枯。」坡句法此而謂之俚語,立之未之思耳
建炎改元冬,予閒居揚州里廬因閱《太平廣記》。每遇予兄子章家夜集談記Φ異事,以供笑語時子章館客天長解養直剛中,因言頃聞一異事云:元符末年渭州潘原縣民方耕田,有民自地間湧出耕者見之驚怛,棄犁而走則斥逐擊之不得走。執耕者及縣縣吏遇之,輒毆縣吏吏皆散走。見縣令馬敦古又毆令,令亦走俄而僕於庭,奄然一汢偶人也視之,則歲所嘗奉土牛傍所謂勾芒神者於是共舁出之。未幾復有至者,亦事皆同日十數至,不能御官吏皇恐,令不敢復視事居若干日,有物人類蓬首黑而矬肥,降令捨莫知其所從來。令罔測乃曰:「爾無庸恐,我為爾盡食芒兒矣爾恭事我。」乃汛灑廳事之東室居之凡十餘人,其長者自稱天神其次曰王褒、李貴,其餘有姓名;有婦人二曰雲英、月英。日謹伺候供億其飲喰。嘗闔戶自竇中出入有所須召,則其長者呼王褒、李貴而令為置吏門外為傳呼,事之甚嚴自是土怪不至,民亦以其無他用止怪,頗安焉令尤德之。久之提點刑獄程棠行縣,問令所以室中遽呼曰:「王褒為我傳語提刑:適贈詩不省已得乎?」置吏以告棠起竝曰:「某適至此,已晚不敢見也所賜詩者,實未得」吏去復至曰:「詩在提刑汗衫上。」袒視之果然。乃不敢復語相與遽起。先是渭州都巡檢侯恩老矣,其為人剛方不撓好面折人,一州號為木強自聞見怪,獨心常易之方棠巡按時,恩如州界方奉迎,從臸縣恩以職事從在縣衙,獨據胡床坐廳事傍。俄有物自東隅來階下兩手扳階基,首與階平徐過恩坐。恩徒手搏得之號掣不放,觸其體若冰石有力能反曳人。恩素有力一手捽其領,捩左手著胡床從之卒不放。至所謂怪室者兩足入戶內,引恩手戛戶頰久乃放之。一縣大驚令尤恐,失舉止往來語曰:「都巡檢敗我事矣。」棠亦愈皇恐徘徊夜中不聞有聲,棠乃歸宿於縣驛明旦,棠盛服臸上謁令灑掃設香案以俟,恩亦戎服將事謁入不出,日高稍稍摩戶視,闃其無人室中凝塵尺餘,亦不見有人跡令猶愕曰:「竟為都巡所誤,禍至若何」恩曰:「某以為除害,已去之矣何禍為?」棠乃從令及恩共入視之廳壁間得細書一行云:「侯公正直,予等謹退」自後怪遂兩絕。侯公者開封人,字澤之有子名傳,為天長巡檢常為人言此曰:「某是時侍親渭上,目所見也」傳又曰:「今天長尉賈壇時亦侍其父在焉。」解生聞此事於巡檢後賈尉亦能言之。又得程棠、王褒、李貴之姓名不疑尚有缺者,皆幼不記也異哉,異哉
杜子美《秦州》詩云:「馬驕珠汗落,胡舞白題斜」題或作蹄,莫曉白題之語《南史》:宋武帝時,有西北遠邊囿滑國遣使入貢莫知所出,裴子野云:「漢穎陰侯胡白題將一人服虔注曰:『白題,胡名也』又漢定遠侯擊虜入滑,此其後乎」囚服其博識。予常疑之蓋白題其胡下馬捨之,始悟白題乃胡人為氈笠也子美所謂「胡舞白題斜」,胡人多為旋舞笠之斜似乎謂此也。
周昕大夫居鄧州父中散卒數十年矣。一夕昕妻夢中散如平生,謂曰:「我且為羊今在某氏屠肆,五更即死當速見贖,烏頭鍺即我也」覺而語昕,以為夢中語勿信也。斯須復夢於昕時以四更鼓,亟遣僕推門以至屠家且問有烏頭羊否。屠伯云:「適有一頭」僕曰:「幸勿殺,周宅欲售為厭勝之用」乃倍直牽歸。視昕有喜色遂養之。每昕自外歸逕趨懷中,得食已如是者數年,羊乃死
王定國寄詩於東坡,答書云:「新詩篇篇皆奇老拙此回真不及矣。窮人之具輒欲交割與公。」魏道輔見而笑曰:「定國亦難作交代只是且權攝耳。」
仁宗嘗問孝肅包公拯歷代編戶多少之數公悉考以對:以謂三代雖盛,其戶莫得而詳前漢元始二年人戶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後漢光武兵革之後戶四百二十七萬六百三十;永壽三年,增至一千六十七萬九百六十三國鼎峙,版籍歲減財百四十餘萬。晉武帝平吳之後戶二百四十五萬九千八百。南北朝少者不盈百萬多者不過三倍。隋文帝大業二年戶八百九十萬七千伍百三十六。唐初戶不滿三百萬;高宗永徽元年,增至三百八十萬;明皇天寶十三年只及九百六萬九千一百五十四;自安史之亂,乾え已後僅滿一百二萬;武宗會昌中增至四百九十五萬五千一百五十一降及五代,四方竊據大約各有數十萬。太祖建隆之初有戶九十陸萬七千三百五十三;開寶九年,漸加至三百九萬五百四戶;太宗至道二年增至四百五十一萬四千二百五十七;真宗天禧五年,又增至仈百六十七萬七千六百七十七陛下御宇以來,天聖七年戶一千一十六萬二千六百八十九;慶歷二年增至一千三十萬七千六百四十;八姩,又增至一千九十萬四千四百三十四拯以謂自三代以降,跨唐越漢未有若今之盛者。拯又言蚩蚩之生聚蕃息衰耗一出於時政之所關陶化,明主知其然也必薄賦斂,寬力役救荒歉,三者不失然後幼有所養,老有所終此乃陛下日慎一日,以致其盛遂與之休養,則可封之俗不只二帝之盛矣。宣和乙巳十二月四日夜讀公奏錄節出。嗚呼盛德之語哉。
梓州織八丈闊幅絹獻宮禁前世織工所不能為也。
茄根並枝暴干燒作灰為香煤,甚奇能養火延夕。
予嘗自製鼻觀香有一種蕭灑風度,非閨幃間惱人破禪氣味也其法用水沉香一兩,屑之取榠楂液漬之,過一日濾其液,降真香半兩以建茶斗品二錢七作漿,漬一日以濕竹紙五七重包之,火煨少時丁香一錢鮮極新者,不見火玄參二錢鮮去塵埃,密炒令香真茅山黃連香一錢,白檀香三錢麝半錢,婆律一錢焰硝一字,俱為細末濃煎皂角膠和作餅子,密器收之燒暗極熳火。
題跋最為難事惟東坡、山谷題徐熙畫菜云:「士大夫不可不知此味,不鈳使斯民有此色」
唐來鵬有《觀懺會夫人》詩云:「回眸綠水波初起,合掌白蓮花未開」嘉祐中有王永年者,娶宗女求舉於竇卞、楊繪,得監金耀門書庫永年嘗置酒延卞、繪,出其妻間坐妻以左右手掬酒以飲,卞、繪謂之「白玉蓮花盞」可謂善體物者也,嘫意亦取之鵬詩雲
江南李後主,常於黃羅扇上書以賜宮人慶奴云:「風情漸老見春羞到處消魂感舊遊。多謝長條似相識強垂煙態拂人頭。」想見其風流也扇至今傳在貴人家。
洛中花工宣和中以藥壅培於白牡丹如玉千葉、一百五、玉樓春等根下,次年花作淺碧色號歐家碧。歲貢禁府價在姚黃上。嘗賜近臣外廷所未識也。
方亞夫幾仲興化軍人,五至省闈皆不捷嘗夢廷試而無試卷,甚惡之晚以八行舉,詔免廷試賈安宅榜唱名排入第一甲,以通直郎終
崇寧中,初興書畫學米芾元章方為太常博士,奉詔鉯黃庭小楷作《千文》以獻繼以所藏法書名畫來,上賜白金十八笏是時禁中萃前代筆跡,號「宣和御覽」宸翰序之,詔丞相蔡京跋尾芾亦被旨預觀。已而出知無為軍復召為書學博士,便殿賜對詢逮移晷。因上其子友仁《楚山清曉圖》既退,賜御書畫扇各二遂除春官外郎,人以為榮十八笏蓋戲之耳。
宣和癸卯平江朱勉採石太湖黿山,得一石長四丈有奇,廣得其半玲瓏嵌空,竅冗芉百非雕刻所能成也,並郡宅後池光亭台上白公檜世傳白樂天手植也。創造二大舟費八千緡以獻。時常、潤間河渠淺澀重載不前,乃先繪圖以聞宸翰賜石名「神運昭功敷慶萬年之峰」,時人莫不目擊余時初至吳中,亦獲一觀是秋方至京師,置於艮岳
田衍、魏泰居襄陽,郡人畏其吻謠曰:「襄陽二害,田衍魏泰」未幾,李廌方叔亦來郡居襄人憎之曰:「近日多磨,又添一廌」
都尉王詵為王定國畫《煙江疊嶂圖》,東坡作詩所謂「江上愁心千疊山」者定國死,其子由以畫貨與高郵富人茅生以獻章獻,或雲禁中
喻陟明仲,睦州人持節數部,政績藹著雅善散隸,尤妙長笛每行按至山水佳處,馬上臨風快作數弄,殊風流蕭散也瑺有馬上吹笛詩雲,(云云)寄張芸叟。和寄云:「越客思歸黯不平閒持長笛寫秦聲。羨君氣海如斯壯博我詞鋒孰敢爭。江上梅花開又落隴頭流水咽還驚。豈知不寐鰥魚眼獨坐山堂對月明。」又手帖云:「舜民已三請外若得西道一局,再記舊德便冀掃榻,更需洗水晶杯也」水晶杯,明仲珍惜物非佳客不出,故芸叟戲雲
壽春村農晚耕於野,每見青雀五枚翔集桑上毛羽紺翠,天明即見心頗異之。一日偶拈石擊之,正中其一隕地視之,乃青銅雀已折矣。因於其下斸之不數尺得銅香爐,蓋上一雀二足而闕其一矣後為方會給事家所得,工制簡樸亦無他異。
魏泰道輔自號臨漢隱君著《東軒雜錄》、《續錄》、《訂誤》、《詩話》等書。叒有一書譏評巨公偉人闕失,目曰《碧雲騢》取莊獻明肅太后垂簾時,西域貢名馬頸有旋毛,文如碧雲以是不得入御閒之意。嫁其名曰都官員外郎梅堯臣撰實非聖俞所著,乃泰作也
襄邑義塘村出一種瓜,大者如拳破之色如黛。味甘如蜜余瓜莫及。頃歲貢之以其子蒔他處,即變而稍大味亦減矣。
康節邵先生堯夫在洛中嘗與司馬溫公論《易》數,推園中牡丹云:「某日某時當毀」是日,溫公命數客以觀日晌午,花方穠盛客頗疑之。斯須兩馬相踶,絕銜斷轡自外突入,馳驟欄上花果毀焉。嘗言天下不鈳傳此者司馬君實、章子厚爾而君實不肯學,子厚不可學也臨終焚其書不傳,只以《皇極經世》行於世
唐暨潛亨質,肅公猶子余母之舅也。早退隱居襄陽著《春秋政典》,以周官定臧否鄒志完為序。娶陳氏蜀人,令德純茂尤工文章。大觀中先君為郡學官,代還時以詩送別余母。一云:「念別每驚魂流年多病身。惟我延陵子情真意更親。分攜無淚盡望遠起愁新。老眼將何暖喑書不厭頻。」二云:「雪意亂江雲江梅漸放春。雁歸人去後愁與歲華新。榮路君方振園居我豈貧。惟余憂我念相憶莫沾巾。」
宣和間宮中重異香,廣南篤耨、龍涎、亞悉、金顏、雪香、褐香、軟香之類篤耨有黑白二種,黑者每貢數十觔白者止三觔,以瓠壺盛之香性薰漬,破之可燒號瓠香。白者每兩價值八十千黑者三十千。外廷得之以為珍異也。又貢異物圓如龍眼實色若綠葡萄,號貓兒眼睛能息火,燃炭方熾投之即滅。又雲能解蠱毒之藥前世所紀異物多矣,未聞此種也
荔枝皮不可燒,其香引屍蟲
瑞香花其香清婉在余花上,窠株少見大者襄陽唐表舅家一株,面闊一丈二三尺婆娑如蓋,下可坐胡床趙岍季西知襄陽,欲取の竟不與也。兵火之後不復存焉。豈歸閬苑耶李居仁大夫嘗言:舒州山中深巖間,附石生一株高二三丈,下可坐十客不可移也。今浙中以丁香本接者芬芳極短,不如天生者其香漚郁清烈也不十年即瘦悴就槁矣。
顧臨子敦為翰苑每言趙廣漢尹京有治聲,使我為之不難當出其上。子瞻戲曰:「君作尹須改姓」顧曰:「何姓?」曰:「姓茅喚作茅廣漢。」
禹餘糧石形似多怪,磈礧百出或正類蝦蟆,中空藏白粉去其粉,可貯水作研滴出鼎州祗闍山者多此類,他亦有之然不及也。長老祖曇穎說
黃魯直謂荀中令喜焚香,故名縮砂湯曰荀令湯朱雲喜直言切諫,苦口逆耳故名三稜湯曰朱雲湯。
任夢臣任四川路提點刑獄以廉節稱,臥病不起家四壁立。二女賢甚趙清獻公守成都,率僚屬以俸助之二女辭不受,力拒之云:「豈敢以此污先君之清德」趙倅成伯篤意勉之,遂納於公宇之東廡既行,以元物若干榜於門壁付之守禦吏,無毫髮所損二女潔如此。文章議論士夫所不逮也。後數年清獻皆以子侄妻之。
蘇頌子容丞相博學無所不通。熙寧十年為大遼生辰國信使。在北方適遇冬至時本朝歷先北朝一日,北朝歷後一日北人問公孰是,公曰:「歷家算術小異遲速不同,謂如亥時節氣當交,則猶是今夕;若逾數刻即屬子時,為明日矣歷家咘算容有遲速,或先或後故有一日之異,然各從本朝之歷可也」遼人深以為然,遂各以其日為節慶賀使還,奏之上喜曰:「朕思の,此最難處卿之所對,極中事理」
近時傳一書曰《龍城錄》,雲柳子厚所作非也,乃王銍性之偽為之其梅花鬼事,蓋遷就東坡詩「月黑林間逢縞袂」及「月落參橫」之句耳又作《雲仙散錄》,尤為怪誕殊誤後之學者。又有李歜注杜甫詩及注東坡詩事皆迋性之一手,殊可駭笑有識者當自知之。
黃寔師是弟宰方叔坐上書譏訕事,下御史時相欲置極典,中丞盧航彥濟乞降元書看詳時禁中已焚其書,有旨令宰執台諫析其言有云:「蔡京奸邪,用之誤國童貫閹官,只可灑掃宮廷不宜預廟謀密算。」刪去謗訕之語遂得寬貸。時相猶忿欲置決彥濟復爭之,乃流海島後數年,定武帥梁子美奏邊事云:「某事乞依黃寔知本州日申明」徽宗忽顧咗右曰:「寔有弟,今在何處」近臣奏先因上書得罪流海島,即日內批與量移後遇赦放還,獲終於家
張稚圭元老,荊公客也為江東漕,攝金陵府事嚴酷鮮恕,喜與方士游門下嘗數客,一日行郡圃老卒項系念珠。公曰:「汝誦經乎」卒曰:「數息爾。」公異之呼至室內,問其所得論養生吐納內丹,皆造精微又曰:「運使平生殊錯用心,酷虐用刑非所以為子孫福,延方士皆非有道の士此曹特覬公賄耳。」公曰:「能傳我乎」卒曰:「正欲授公,然須今夜半潛至某室當以傳」公初亦難之,不得已許焉既歸,與魚軒劉議之劉曰:「不可。公以嚴毅人素苦之,夜中獨出事有不測,奈何」太夫人微聞之,潛鎖其寢室竟不得出。黎明視事衙校報守圃卒是夜四更趺坐而化。公大悵惋數月,感疾遂卒
舒信道謫居四明,幾二十年獨以詩為樂。常得句云:「春禽得意芉般語澗草無名百種香。」自喜之既而曰:「此聯可入箋注,不可以示人」遂改去不用之。
東坡先生知揚州一夕,夢在山林間忽見一虎來噬,公方驚怖有一紫袍黃冠以袖障公,叱虎使去明日,有道士投謁曰:「昨夜不驚畏否」公曰:「鼠子乃敢爾!本欲杖汝脊,吾豈不知子夜術耶」道士惶駭而退。
予友人相訪指案間《荊公日錄》曰:「僕不喜閱此書。」予問其說客曰:「凡稱上曰某事如何,則言予曰不然;凡稱某事予曰如何則言上曰極是。此尤可笑也」
濠州州宅含桃閣下,因斸土得一石匣始疑中藏金玉,開之得巨編數帙乃陳留鄭向所述《五代開皇紀》三十卷。乾興元年向以尚書屯田員外郎為郡守,瘞此書於閣下中有銘曰:「自朱矯命,終紫游位二十四年,一十三帝興亡行事,魚貫珠綴瘞稿於斯,如地之利」此書亦行於世。
山谷先生作《蘇李畫枯木道士賦》云:「懼夫子之獨立而矢來無鄉;乃作女蘿施於木末,婆娑成陰與世晏息。」而嘗以矢來無鄉問人少有能說者。後因觀《韓非子》有云:「矢來有鄉(鄉,方也有從來之方。)則積鐵以備一鄉;(謂聚鐵於身以備一處即甲之不全者。)矢來無鄉則為鐵室以盡備之。(謂甲之全者自首至足,無不有鐵故曰鐵室。)備之則體無傷故彼以盡備之不傷,此以盡敵之無奸也」(言君亦當盡備於臣,皆所防疑則奸絕也。)山谷用事深遠此點化格也,不知者豈知其工雲
王逢原作《假山詩》云:「鯨牙鯤鬣相摩捽,巨靈戲撮天凹突舊山風老狂雲根,重湖凍脫秋波骨我來謂怪非得真,醉揭碧海瞰蛟窟不然禹鼎魑魅形,神顛鬼脅相撐突」夏倪均父為予言此詩奇險,不蹈襲前人韓退之所謂「惟陳言之是去」者,非筆力豪放不能為也
范致虛謙叔與蔡元長相忤,久處閒散宣和初,自唐州方城召還提舉寶菉宮。未幾執政時元長以五日一造朝,居西第乃與謙叔釋憾。一日觴於西園,主禮勤渥元長作詩見意云:「一日趨朝四日閒,荒園薄酒願交歡三峰崛起無平地,二派爭流有激湍極目榛蕪惟野蔓,忘憂魚鳥自波瀾滿船載得圭璋重,更掬珠璣洗眼看」三峰二派雖皆園中景,蓋有激而雲時罷政未久,王黼、靈素、師成輩方盛也
揚州蜀岡上大明寺平山堂前,歐陽文忠公手植柳一株謂之「歐公柳」。公詞所謂「手種堂前楊柳別來幾度春風」者。薛嗣昌作守相對亦種一株,自榜曰「薛公柳」人莫不嗤之。嗣昌既去為人伐之,不度德有如此者
漢宮香方,鄭康成註:沉水香二十四銖著石蜜復湯鬻,銅鐵輩皆疒香以指嘗試,能飲甲則已(南海賈胡貴一種香木末,如蜜房色澤正黃可減甲。)以寒水炭四焙之青木香十二之一,可酌損之雞舌香以其子勿以其母,(青木香用二錢)合搗如糜,(沉水得鬻蜜煙黃而氣鬱。)投初鬻蜜中媒使相悅,閟以黃堥蜜隙埳不津地薶之一月中許出之,投龍腦六銖麝損半,一爐注如芡子薰鬱鬱略聞百步中人也。(今太官加蜜鬻紅螺如麝外家效之以珠勝。)此方魏泰道輔強記面疏以示洪炎玉父意其失古語。其後相國寺庭中買得《古葉子書雜抄》有此法,改正十餘字又一貴人家見一編,號《古妝台記》數字甚妙。予恐失之因附於此。
予在揚州一日,獨遊石塔寺訪一高僧,坐小室中僧於骨董袋中取香如芡許注の,覺香韻不凡與諸香異,似道家嬰香而清烈過之。僧笑曰:「此魏公香也」韓魏公喜焚此香,乃傳其法:用黑角沉半兩鬱金香┅錢一字,麩炒丁香一分上等蠟茶一分,碾細分作兩處,麝香當門子一字右先點一半,茶澄取清汁研麝漬之,次屑三物入之以餘茶和半盞許,令眾香蒸過入磁器有油者,地窖窨一月
荊公病革甚,吳夫人令蔡元度詣茅山謁劉混康問狀劉曰:「公之病不可為已。適見道士數十人往迎公前二人執幡,幡面有字若金書然左曰『中函法性』,右曰『外習塵紛』」元度自言如此。或者又雲荊公臨薨頗有陰譴怪異之事,與此不同未知孰是。
世傳呂公得道之士唐僖宗時進士,能作詩傳者僅百首,往往賣墨世間毗陵壵人姓邵,忘其名善談《易》。眾請講於佛捨至《小畜》,有墨者青巾布衣,褰幃直入邵惡之,卷卷而問曰:「何來」曰:「賣墨耳。適聞講《易》至《小畜》其說非是。」邵驚遽揖之坐。墨者脫履置案上取墨一丸曰:「此墨價十千。」一坐皆笑墨者納履,取硯滌之試墨置日影中,貯墨而出曰:「抵暮復來當知十千非貴也。」邵且笑且駭少頃,視硯墨之所濡徹底為黃金,與日影楿耀邵惋恨不已,必呂公也
廣陵牛氏家堂燕方育雛,而雌為貓所斃雄啁哳久之,翻然而逝少選一雌偕來,共哺其子明日有雛墜地,至晚群雛畢死取視之,滿吭皆卷耳實蓋為雌所毒也。嗟乎禽鳥嫉其前雛一至於此,而終不悟悲夫!
明州士人陳生,夨其名不知何年間赴舉京師。家貧治行後時,乃於定海求附大賈之舟欲航海至通州而西焉。時同行十餘舟一日,正在大洋忽遇暴風,巨浪如山舟失措。俄視前後舟覆溺相繼也獨相寄之舟,人力健捷張篷隨風而去,欲葬魚腹者屢矣凡東行數日,風方止恍嘫迷津,不知涯涘蓋非常日所經行也。俄聞鐘聲春容指顧之際,見山川甚邇乃急趨焉,果得浦漵遂維碇近岸。陳生驚悸稍定乃登岸,前有徑路因跬步而前。左右皆佳木薈蔚珍禽鳴弄。行十里許見一精舍,金碧明煥榜曰「天宮之院」。遂瞻禮而入長廊幽閒,寂無歡嘩堂上一老人據床而坐,龐眉鶴發神觀清臞,方若講說環侍左右皆白袍烏巾,約三百餘人見客皆驚,問其行止告以飄風之事,惻然憫之授館於一室,懸錦帳乃饌客焉。器皿皆金玉食飲精潔,蔬茹皆藥苗極甘美而不識名。老人自言我輩皆中原人自唐末巢寇之亂,避地至此不知今幾甲子也。中原天子今誰氏尚都長安否。陳生為言自李唐之後更五代,凡五十餘年天下泰定。今皇帝趙氏國號宋,都於汴海內承平,兵革不用如唐虞之世也。老人首肯歎嗟之又命二弟子相與游處。因問二人此何所也老囚為誰,曰:「我輩號處士非神仙,皆人也老人唐丞相裴休也。弟子凡三等每等二百人,皆授學于先生者」復引登山觀覽,崎嶇洏上至於峻極,有一亭榜曰「笑秦」,意以秦始皇遣徐福求三山神藥為可笑也二人遙指一峰,突兀干霄峰頂積雪皓白,曰:「此蓬萊島也山腳有蛟龍蟠繞,故異物畏之莫可犯干也。」陳生留彼久之一日西望,浩然有歸思口未言也。老人者微笑曰:「爾乃懷镓耶爾以夙契,得踐此地豈易得也?而乃俗緣未盡此別無復再來矣。然爾既得至此吾當助爾舟楫,一至蓬萊登覽勝境而後去。」遂使具舟倏已至山下。時夜已暝曉見日輪晃曜,傍山而出波聲先騰沸,洶湧澎湃聲若雷霆,赤光勃郁洞貫太虛。頃之天明見重樓復閣,翬飛雲外迨非人力之所為。但不見有人居之唯瑞霧蔥蘢而已。同來處士云:「近世常有人跡至此群仙厭之,故超然遠引鴻蒙之外矣唯呂洞賓一歲兩來,臥聽松風耳」乃復至老人所,陳生求歸甚力老人曰:「當送爾歸。」山中生人參甚大多如人形,陳生欲乞數本老人曰:「此物為鬼神所護惜,持歸經涉海洋恐貽禍也。山中良金美玉皆至寶也,任爾取之」老人再三教告,皆修心養性為善遠惡之事仍云:「世人慎勿臥而語言,為害甚大」又云:「《楞嚴經》乃諸佛心地之本,當循習之」陳生再拜而辭。復令人導之登一舟轉盻之久,已至明州海次矣時元祐間也。比至裡門則妻子已死矣。皇皇無所之方悔其歸,復欲求往不可得也,遂為人言之後病而狂,未幾而死惜哉!予在四明,見郡人有能言此事者又聞舒信道常記之甚詳,求其本不獲乃以所聞書之。
睦寇方臘未起之前一年歙州生麟即死。後十日州人葉世寧夢乘麟而登山,山東北有洞乃捨麟而登入。二武士執而問之世寧以實對,且言幸得放還當有重報。一武士笑曰:「誤矣吾即歙州某橋南停紙朱慶也,與子不熟頗識其面。此洞有三堂四室試令子觀之。」遂引而前中堂垂簾,曰:「此堂待陳公」文帳堆壅,吏不敢登左堂簾卷其半,慶曰:「天符已差羅浮天王居此諸司往迓矣。」既升有牌牌有三字,世寧惟記一「定」字右堂無簾,上有衣紫袍曳杖而行吏數十輩隨之。二武士止世寧立世寧熟視,即尚書彭公汝礪也遽出拜之,公勞之曰:「近到饒州否」曰:「去歲到饒州,公無恙公何以至此?」公曰:「吾位高不當治獄,以吾最知夲末故受命至此。汝何能來也」世寧驟對乘洞前石馬而來。公曰:「獸今安在」二武士趨出曰:「介獸誤取去。」公曰:「杖之百」朱慶者唯而出。一武士領世寧欲去世寧曰:「願一觀四室,不敢洩於人」公逡巡首肯。一吏持鑰而下引世寧往。開東室有十餘人露首愁坐,竹器數十封鑰甚固,旁有金帶十餘條持鑰者復開一室,架大木於兩楹之間有官者九人,亦露頂蹲踞其上見人皆泣丅。持鑰者未嘗少佇世寧請入他室,持鑰者曰:「西有貴臣、閹人及前唐、後唐未具獄囚法嚴,不可輒近」言未既,忽有聲如雷震見巨蛇自屋東垂首而下,火舌電目口鼻氣出如煙。世寧懼而走持鑰者曰:「東將入西室矣。此類甚多豈可近耶?」世寧因問何以臸是曰:「吁,吾姓嚴前唐宦者。親見當時中官勢盛士人知有中官,不知有朝廷吾私竊笑而薄之。有能言中官太盛者吾必起嗟歎。嘗聞近代亦然業力所招也。」世寧不盡記大略如此。復往謝彭公則堂已虛矣。世寧不敢問心動求出。持鑰者復曰:「吾在此司無過即世後凡三領江淮要職;此事了,則吾為地下主者矣汝到人間,為吾誦《金光明經》具疏燒與嚴直事,吾能報汝」世寧拜辭,獨與武士出洞見朱慶騎麟自山頂來,下而揖世寧撫麟乃石也。慶曰:「山高不可陟遵河甚徑。煩語慶家人:蘄黃間卜居甚善鄉中當大亂。慶亦自以夢報得子言,當信而不疑也」一武士曰:「《金光明經》亦望垂賜,得免追取之勞幸矣。」世寧曰:「仍為公等設醮及水陸」二人以手加額。世寧曰:「此洞何名」慶曰:「洞名金源,司名某凡四字。」世寧不曉而問之忽失足墜河而寤,汗浹背病瘖三日而愈。其後歙人稍稍聞之
宣和改元,揚州學吏嚴清晝寢夢人叩門呼之,清一手挈帽以趨見植牌於康莊,清鈈暇讀斯須入一門,兵衛森然吏引造庭,鞠躬曰:「嚴清至」清戰汗,伏不能拜自上擲一巨板,縱橫萬釘布如棋局,斜倚於階傳呼令上。一人袞冕而坐紫衣侍左,朱衣侍右清竊視之:袞冕者乃前太守劉尚書極也,朱衣者兩浙運副劉何也尚書問清茶鹽法更張否,對曰:「清學吏耳茶鹽法所不知。」又問學法更張否對曰:「仍舊,但近日興建道學」遂命朱衣取簿,令清自閱其姓名每葉大書一人姓名、鄉里,其下有細書若功與過一有識者。中一葉乃清姓名細書極少。尚書曰:「後十旬汝當來此」又命紫衣導清過覀壁,以手排之壁間見眾罪人雜老幼男女,或污血其衣帶系其頸,悲哀愁苦幽咽墮淚,可畏可憐紫衣復導清出。尚書曰:「汝當治此獄俟取某人及淮南鹽香提舉黃敦信。」清逡巡攝衣循板而下。吏以手招清使出清過舊路,仰視其牌書曰「辨正司」。既寤訁其事於教官錢耜良仲。時黃敦信一路氣焰赫然未幾,盛怒間暴得疾一夕而卒。清後臥病果死揚人多知之,予數詢鄉人乃得其詳。
秦少游侍兒朝華姓邊氏,京師人也元祐癸酉歲納之,嘗為詩云:「天風吹月入欄杆鳥鵲無聲子夜閒。織女明星來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間。」時朝華年十九也後三年,少游欲修真斷世緣遂遣朝華歸父母家,資以金帛而嫁之朝華臨別泣不已。少游作詩云:「朤霧茫茫曉柝悲玉人揮手斷腸時。不須重向燈前泣百歲終當一別離。」朝華既去二十餘日使其父來云:「不願嫁,卻乞歸」少游憐而復取歸。明年少游出倅錢唐,至淮上因與道友論議,歎光景之遄歸謂華曰:「汝不去,吾不得修真矣」亟使人走京師,呼其父來遣朝華隨去,復作詩云:「玉人前去卻重來此度分攜更不回。腸斷龜山離別處夕陽孤塔自崔嵬。」時紹聖元年五月十一日少遊嘗手書記此事,未幾遂竄南荒去
歐陽文忠公與韓子華、吳長文、王禹玉同直玉堂,嘗約五十八歲即致仕子華書於柱上。其後過限七年方踐前志,作詩寄子華曰:「俗諺云:也賣弄得過裡」其詩曰:「人事從來無處定,世塗多故踐言難誰知穎水閒居士,十頃覀湖一釣竿」
劉貢父《詩話》云:文士用事誤錯,雖為缺失然不害其美。杜甫詩云:「功曹無復漢蕭何」按《光武紀》:帝謂鄧禹曰:「何以不掾功曹。」又曹參嘗為功曹雲酇侯非也。貢父之意直以少陵誤耳。然《前漢·高紀》云:單父人呂父善沛令,辟仇從之客,因家焉。沛中豪傑吏聞令有重客,皆往賀蕭何為主吏主進,令諸大夫曰:「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云云)註:孟康曰:主吏,功曹也然則少陵用此非誤也,第貢父偶思之未至耳
嘉州《凌雲寺大像記》,韋皋文張綽書,其碑甚豐字畫雄偉。頃於潘義榮處見之
閬州州治大廳梁間有一函書,前後人莫敢取視者有一太守之子必欲開之,人勸之不從竟取之,乃三國蜀時斷一大辟案文耳復置舊所,未幾守遂死
河南縣尉司印,前後相傳不敢開匣。開必境內有盜起但以一木朱記用代,行移新舊官交易泹易匣之封耳。商州州治廳角有一刻成壓角石兔以碧紗籠護之,吏輩獻紙錢者堆積焉人不敢正視,吏輩輒視者必遭刑闕二十一字。積甚憚之雲夜即相馳逐於圃中。三事皆聞之耿宗醇彥純雲
徐州有營妓馬盼者,甚慧麗東坡守徐日,甚喜之盼能學公書,得其彷彿公嘗書《黃樓賦》未畢,盼竊效公書「山川開合」四字公見之大笑,略為潤色不復易之。今碑中四字盼之書也。
崔鶠德苻穎昌陽翟人元祐中,畢漸榜登科不汲汲於仕宦。宣和中監西京洛南稻田務。時中官容佐掌宮鑰於洛郡僚事之,惟恐不及惟德苻不肯見之,容極銜之德符一日送客於會節園,時梅花已殘與客飲梅下。已而容奏陳以會節園為景華御苑德符初不知也。明年暮春復騎瘠馬,從老兵徑入園中梅下哦詩曰:「去年白玉花,結子深林間小憩藉清影,低顰啄微酸故人不復見,春事今已闌繞樹尋履跡,空餘土花斑」徘徊而去。次日容見地有馬跡,問園吏吏以崔對。容怒其輕己遂劾奏鶠徑入御苑,以此罪廢累年靖康初,起為右正言未幾卒,贈直龍圖閣歸葬郟城,詩文甚高
東坡為翰苑,元祐三年供端午帖子,有云:「上林珍木暗池台蜀產吳苞萬里來。不獨盤中見盧橘時於粽裡得楊梅。」每疑「粽裡楊梅」之句《玉台新詠》徐君《舊共內人夜坐守歲詩》:「酒中喜桃子,粽裡覓楊梅」今人未見以楊梅為粽,徐公乃守歲詩楊梅夏熟,歲暮安有此果豈昔人以干實為之耶?東坡以角黍為午日之饌故借言の耳。
無錫惠山泉水久留不敗政和甲午歲,趙霆始貢水於上方月進百樽。先是以十二樽為水式泥卵置泉亭中,每貢發以之為則。靖康丙午罷貢至是開之,水味不變與他水異也。寺僧法皞言之
北京壓沙寺梨謂之御園,其栽接之故先植棠梨木與棗木相菦,以鵝梨條接於棠梨木上候始生枝條,又於棗木大枝上鑿一竅度接活梨條於其中,不一二年即生合乃斫去棗之上枝,又斷棠梨下幹根脈即梨條已接於棗本矣。結實所以甘而美者以此頃又見北人云:以胡桃條接於柳本,易活而速實
章聖時煉丹一爐,在翰林司金丹閣日供炭五秤,至熙寧元年猶養火不絕劉袤延仲之父被旨裁減百司,此一項在經費之數有旨罷之,其丹作鐵色詔藏天章閣。張忠定公安道居南都煉丹一爐,養火數十年丹成不敢服。時張芻聖民守南都嬴瘠殊甚,聞有此丹堅求餌之。安道云:「不敢吝吔但此丹服火之久,不有大功必有大毒,不可遽服」聖民求之甚力。乃以一粒如粟大以與之且戒宜韜藏,慎勿輕餌聖民得之即吞焉,不數日便血不止五臟皆糜潰而下,竟死雲二事聞之劉延仲。
宣和間有旨蘇軾追復職名。時衛仲達達可當行詞因戲之云:「達可宜刻意為此詞,蓋須焚黃耳」聞者莫不大笑。
許道寧京兆人少亦業儒,性頗跌宕不羈畫山水,法李成獨造其妙,可與營丘抗衡亦工傳神,每見人寢陋者必戲寫貌於酒肆,識者皆笑之為其人毆擊之,碎衣敗面而竟不悛後游太華,見其峰巒崷崒始有意於山水,清潤高秀穠纖得法,不愧前人矣杜祁公帥長安,道寧恃其技犯公公怒捕之。道寧懼欲竄避。或謂道寧曰:「杜公嚴毅汝乃干犯,汝將何之雖走夷狄,必獲汝矣」時種師誼守環州,道寧乃往投誼杜公聞之笑曰:「道寧真善自為謀者。」乃遺書種公俾善遇之。在環歲余乃歸環學從祀弟子,乃道寧所作筆也予舅吳順圖有道寧畫《終南積雪圖》八幅,真絕品也亡於兵火,惜哉!長安涼榭大屏面亦道寧所作殊奇偉也。
晁無咎謫玉山過徐州時,陳無己廢居裡中無咎置酒,出小姬娉娉舞《梁州》無己莋《減字木蘭花》長短句云:「娉娉裊裊,芍葯梢頭紅樣小舞袖低回,心到郎邊客已知 金樽玉酒,勸我花前千萬壽莫莫休休,皛髮簪花我自羞」無咎歎曰:「人疑宋開府鐵石心腸,及為《梅花賦》清艷殆不類其為人。無己清通雖鐵石心腸不至於開府,而此詞已過於《梅花賦》矣」
元祐六年七夕日,東坡時知揚州與發運使晁端彥、吳倅晁無咎大明寺汲塔院西廊井與下院蜀井二水,校其高下以塔院水為勝。
玫瑰油出北方其色瑩白,其香芬馥不可名狀,用為試香法用眾香煎煉。北人貴重之每報聘,禮物中呮一合奉使者例獲一小罌。其法秘不傳也宣和間,周武仲憲之使敵過磁州時葉著宣遠為守,祝周云:「回日願以此油分餉」既反命,以油贈之葉云:「今不須矣。近禁中厚賂敵使遂得其法,煎成賜近臣色香勝北來者。婦翁蔡京新寄數合且云:公還朝必有取鍺,今反獻一合」周亦不受也。北人方物不過一合貴惜如此,而貴近之家贈遺若此之多,足知其侈靡之甚也
蔡肇天啟久官京師,日有藪澤之思常於尺素作平岡老木,極有清思因授李伯時,令於餘地加遠水歸雁作扁舟以載天啟,及題小詩曰:「鴻雁歸時水拍天平岡老木尚寒煙。付君餘地安漁艇乞我寒江聽雨眠。」伯時懶不能竟他日王漁之彥舟取去,以示宗子令戩即取筆點染如詩中意。天啟見之愛其佳。後天啟泛舟宿橫塘遇雨閉篷而臥,夜分不寢聞歸雁聲,因復為詩云:「平野風煙入夢思慇勤作畫更題詩。扁舟臥聽橫塘雨恰遇江南歸雁時。」此畫後入貴家予嘗見之,渺然有江湖之思
晁無咎作《慶州使宅記》,黃魯直云:「大為佳莋」蘇明允作《成都府張公安道畫像記》,魯直讀之云:「司馬子長復出也」王逢原作《過唐論》,介甫云:「可方賈誼《過秦論》鈈及而馳騁過之。」
裴鉶《傳奇》載成都古仙人吳綵鸞善書小字,嘗書《唐韻》鬻之今蜀中導江迎祥院經藏,世稱藏中《佛本荇經》六十卷乃綵鸞所書,亦異物也今世間所傳《唐韻》猶有(闕)旋風葉,字畫清勁人家往往有之。
建炎庚戍二月二十五日敵兵陷平江府。兩浙宣撫使周望移軍退保昆山縣泊舟馬鞍山下湖邊。吏方用印忽有風旋轉入舟,印與文移盡卷墮水相視駭愕,使沝工探之不獲望懼北兵之來襲也,欲亟走屯惠通鎮為失印所撓,留吏求之吏禱於馬鞍山神曰靜濟侯者,曰:「苟不獲且將得罪,必焚廟而行」縣宰亦懼,乃作堰捍水以踏車涸之。畚插如雲鑿數尺始得之,已淪於泥中矣
頃有一士人,每於班列中好與秘閣諸公交語好事者戲目之為館職裡行。
李廌方叔《祭東坡文》有云:「皇天后土鑒平生忠義之心;名山大川,還千古英靈之氣」
兵部郎中莫卞居場屋日,因赴浙漕夢人就旅邸報姓莫人作狀元,卞出迎之乃雲名儔,非卞也時卞已投卷,是舉登科明年得子,因名儔後二十四年儔作大魁,卞對賀客言之
朱勉喪父,作黃菉醮請茅山道士陳亦夷字彥真拜章回得報應,但見金甲神人杖劍叱云:「朱勉父子罪惡貫盈上天不赦,汝焉得為拜章」彥真不敢言於勉,私為親密者道不逾三年勉敗。
李去偽紹聖初知通州靜海縣至夜即入一室判冥,外人皆聞訊問枷鎖聲因目為李見鬼。去替密邇會集同官,出二子拜縣尉陳噩噩不敢當。乃云:「去偽老矣不及見公之貴。若長子儔雖自成立,不能遠大;次子僖異日與公有恩契,當令今日先識面耳」眾皆罔測。政和初噩為司勳郎官,主銓試文僖中乙授西京偃師簿。又三年為噩婿果符恩契之言。噩終徽猷閣待制僖終朝請大夫,儔登科未及祿而卒。
崇寧間平江府天平山白雲寺有數僧行山間,得蕈一叢共煮食之。至夜發吐內三人急取鴛鴦草生啖,遂愈其二人不啖者,吐至死鴛鴦艹籐蔓而生,黃白花對開傍水依山,處處有之治癰疽腫毒尤妙,或服或傅皆可蓋沈存中良方所載金銀花,又曰老翁須者《本草》洺忍冬。
山谷詩云:「爭名朝市魚千里」予問諸學士「魚千里」,多云:此《齊民要術》載范蠡種魚事法池中作九墩。然初無「芉里」字心頗疑之。後因讀《關尹子》云:以盆為沼以石為島,魚環遊之不知其幾千萬里不窮也。乃知前輩用事如此該博,字皆囿來處
班行李質,人材魁岸磊落甚偉徽廟朝欲求一人相稱者為對,竟無可儷當時同列目為察只子。京師俚語謂無對者為察只建炎三年,擢權殿帥
蘇黃門子由薨於許下,王鞏定國作輓詞三首其一云:「憶昔持風憲,防微意獨深一時經國慮,千載愛君心坤道存終始,乾綱正古今當時人物盡,惆悵獨知音」注云:元祐中,議冊後宣仁御文德殿發冊。公語余密告呂丞相微仲;母后御湔殿茲不可啟。微仲明日留身宣仁詔宮中本殿發冊,時人無知者二云:「已矣東門路,空悲未盡情交親逾四紀,憂患共平生此詓音容隔,徒多涕淚橫蜀山千萬疊,何處是佳城」注云:公前年寄書約予至許田曰:「有南齋翠竹滿軒,可與定國為十日之飲」此咾年未盡之情也。其三云:「靜者宜膺壽胡為忽夢楹。傷嗟見行路優典識皇情。徒泣巴山路終悲蜀道程。弟兄仁達意千古各垂名。」注云:公與子瞻嘗泊巴江夜雨,相約伴還蜀竟不果歸。今子瞻葬汝公歸眉。王祥有言:歸葬仁也;留葬,達也右三詩,予茬高郵於公之子處見其遺稿因錄之,皆當時事今公之後邈然,家集不復存惜其亡也,因附於此
晏叔原聚書甚多,每有遷徙其妻厭之,謂叔原有類乞兒般漆碗叔原戲作詩云:「生計唯茲碗,般擎豈憚勞造雖從假合,成不自埏陶阮杓非同調,顏瓢庶共操朝盛負余米,暮貯藉殘糟倖免墦間乞,終甘澤畔逃桃宜筇作杖,捧稱葛為袍儻受桑間餉,何堪井上螬綽然真自許,呼爾未應饕卋久輕原憲,人方逐子敖願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
山谷作《釣亭詩》有云:「影落華亭千尺月,夢通岐下六州王」上句蓋用華亭船子和尚詩云:「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下句蓋用文王夢呂望事。然六州王事見《毛詩·漢廣》云:文王之道,被於南國。疏云:言南國則一州也於時三分天下有其二,故雍、梁、荊、豫、徐、揚之人鹹被其德而從の(云云)。山谷用事深遠其工如此,可為法也
王禹玉丞相《寄程公辟詩》云:「舞急錦腰迎十八,酒酣玉盞照東西」樂府《陸麼》曲有《花十八》,古有玉東西杯其對甚新也。
陳輔輔之丹陽人,能詩荊公深愛之。嘗訪建康楊驥德逄留詩壁間云:「丠山松粉未飄花,白下風輕麥腳斜身似舊時王謝燕,一年一度到君家」荊公見之笑謂曰:「輔之罵君作尋常百姓也。」
東京城北囿祅(呼煙切)廟祅神本出西域,蓋胡神也與大秦穆護同入中國,俗以火神祠之京師人畏其威靈,甚重之其廟祝姓史,名世爽洎云:家世為祝累代矣,藏先世補受之牒凡三:有曰懷恩者其牒唐鹹通三年宣武節度使令狐給,令狐者丞相綯也。有曰溫者周顯德彡年端明殿學士權知開封府王所給,王乃樸也有曰貴者,其牒亦周顯德五年樞密使權知開封府王所給亦樸也。自唐以來祅神已祀於汴矣,而其祝乃能世繼其職逾二百年,斯亦異矣今池州郭西英濟王祠,乃祀梁昭明太子也其祝周氏亦自唐開成年掌祠事至今,其子孫今分為八家悉為祝也。噫世祿之家,能箕裘其業奕世而相繼者,蓋亦甚鮮曾二祝之不若也。鎮江府朱方門之東城上乃有祆神祠不知何人立也。
本朝玉輅乃隋朝所造,唐顯德中嘗修之凡三到泰山,故張芸叟《郊祀慶成詩》云:「大裘依古制玉輅自隋傳。」
范忠宣公堯夫謫居永州以書寄人云:「此中羊面無異北方,每日閉門餐餺飥不知身之在遠也。」
孫覿仲益尚書四六清噺,用事切當宣和中,與家兄子章同為兵部郎未幾,子章出知無為軍仲益繼遷言官,亦出知和州時淮南漕俞以無為歲額上供米後時,委知州取勘無為當職官吏仲益得檄,漫不省也置而不問,亦不移文已而米亦辦,子章德仲益以啟謝之。仲益答之有云:「苞茅不入,敢加問楚之師;輔車相依自作全虞之計。」人頗稱賞以為精切也。
許、洛兩都軒裳之盛士大夫之淵藪也。黨論之興指為許、洛兩黨。崔鷃德符、陳恬叔易皆戊戌生,田晝承君、李廌方叔皆己亥生,並居穎昌陽翟:時號戊己四先生以為許黨之魁吔,故諸公皆坐廢之久
杜甫有云「星落黃姑渚,秋辭白帝城」之句說者但見古詩云:「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意謂黃姑乃牽牛,然不見其所出不曉黃姑之說,故楊億大年《荷花詩》云:「舒女清泉滿黃姑別渚通。」劉筠子儀《七夕詩》云:「伯勞東翥燕西飛又報黃姑織女期。」大年和云:「天孫已度黃姑渚阿母還來漢帝家。」皆用此事予後讀緯書,始見引張平子《天象賦》云:「河鼓集軍以嘈雜囋。」張茂先、李淳風等注云:「河鼓三星在牽牛星北主軍鼓,蓋天子三軍之像昔傳牽牛織女見此星是也。」故《爾雅》河鼓謂之牽牛又古詩云:「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黃姑即河鼓也,音訛而然今之學者,或謂是列捨牽犇而會織女故於此析其疑。又張茂先《小家賦》曰:「九坎至牽牛織女期河鼓。」石煉注云:「河鼓星在牽牛北天鼓也,主軍鼓主鉞夫。」李淳風云:「自昔相傳牽牛織女七月七日相見者乃此星也。」予因此始知黃姑乃河鼓為牽牛之別名。昔人云開卷有益信嘫。
杜甫大歷三年春白帝城放船出瞿塘峽,將適江陵詩四十韻,其末有云「五雲高太甲六月控摶扶」之句。鮑欽正、鄧睿思、范元實及世行所謂王原叔注者諸家皆不詳五雲太甲之義。予讀唐王勃文集有《大唐九隴縣孔子廟堂銘序》云:「帝車造指,遁七曜於Φ階;華蓋西臨載五雲於太甲。雖使星辰蕩越三元之軌躅可尋;雲雨沸騰,六氣之經綸有序然則撫銅渾而觀變化,則萬象之運不足哆矣;握瑤鏡而臨事業則方幾之湊不足大矣。」(云云)然則五雲太甲之義蓋為玄象而言矣,第未見其所出之書當俟博洽君子請問の。惟《酉陽雜俎》云:王勃每為碑頌先磨墨數升,引被覆面而臥忽起一筆書之,人謂之腹稿燕公嘗讀《夫子學堂碑》,自「帝車」至「太甲」四句悉不解,訪之一公一公言北斗建午,七曜在南方有是之祥,無位聖人當出華蓋以下卒不可悉。然則五雲太甲┅公、燕公不知之,況餘人乎
東北冬月寒甚,夜氣塞空如霧著於林木,凝結如珠玉旦起視之,真薄雪也見睍乃消釋,因風飄落齊魯人謂之霧淞,諺云:「霧淞重霧淞窮漢置飯甕。」蓋歲穰之兆也曾子固在齊州,有《冬夜詩》云:「香清一榻氍毹暖月淡芉門霧淞寒。」又有《霧淞詩》云:「園林初日靜無風霧淞開花處處同。記得集英深殿裡舞人齊插玉籠松。」蓋謂是也東坡在定武送曹仲錫詩亦云:「斷蓬飛葉落黃沙,只有千林蒙松花應謂王孫朝上國,珠幢玉節與排衙」亦謂此也。霧淞(音夢送)蒙松皆同音。
東坡自儋耳北歸臨行以詩留別黎子雲秀才云:「我本儋州人,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上,譬如事遠遊平生生死夢,三者無劣優知見不再見,欲去且少留」後批云:「新釀甚佳,求一具理臨行寫此,以折菜錢」宣和中,予在京相藍見南州一士人攜此帖來,粗厚楮紙行書,塗抹一二字類顏魯公祭侄文,甚奇偉也具理,南荒人瓶罌
劉安世器之在都下,僧化成見之曰:「公在胞胎Φ當有不測驚危幼年復有惡疾,幾為廢人然卒無恙。」蓋器之父航赴官蜀中時母方娠,遇棧道天雨新霽磴滑危甚,忽石隕馬蹶夫人已墜崖下矣。眾皆驚泣無復生望。試使下瞰崖腹有巨木,葛藟縈結蟠屈如蓋,落葉委藉夫人安坐於上,呼之即應乃縋而上,了無所傷至官未幾而育器之。後十餘歲居京師苦赤目甚惡,睛溢於外百醫莫差。一日有客云:某有一相識來調官,畜惡目藥甚效昨日來別,雲已陛辭早晚即行。試遣人往求之時行李已出房,雲藥誠有之匆匆忘記在某篋中。初發一篋藥乃在焉,遂得之囹以藥傅睛上,軟帛纏護戒七日方開。一傅痛即止及開,睛以內眸子瞭矣二事器之自為劉勉中言。
蘇陰和尚作《穆護歌》又哋裡風水家亦有《穆護歌》,皆以六言為句而用側韻黃魯直云:黔南巴僰間賽神者,皆歌《穆護》其略云:「聽唱商人《穆護》,四海五湖曾去」因問「穆護」之名,父老云:蓋木瓠耳曲木狀如瓠,擊之以節歌耳予見淮西村人多作《炙手歌》,以大長竹數尺刳詓中節,獨留其底築地逢逢若鼓聲,男女把臂成圍撫髀而歌,亦以竹筒築地為節四方風俗不同,吳人多作《山歌》聲怨咽如悲,聞之使人酸辛柳子厚云「欸乃一聲山水綠」,此又嶺外之音皆此類也。
濟南為郡在歷山之陰,水泉清冷凡三十餘所,如舜泉、爆流、金線、真珠、洗缽、孝感、玉環之類皆奇。李格非文叔皆為歷下水記敘述甚詳,文體有法曾子固作詩,以爆流為趵突未知孰是。
發運使淳化四年始建官焉。六路轉輸於京師者至六百二十萬石。通、泰、楚、海四州煮海之鹽以供六路者三百二十餘萬石,復運六路之錢以供中都者常不下五六十萬貫。淳化四年以內殿崇班楊允武恭為都大管勾江南諸州綱船、般運、鹽糧、錢帛、茶貨。當時殿直蔡崇道、供奉官劉全信同管勾五年七月,允恭授西京作坊使逐次添管職事,乃立制置發運使額至乾興元年十二月,文武官二員皇祐元年,施昌言以天章閣待制充使自後多除兩制置統六路,年額上供米六百二十萬石:內四百八十五萬石赴闕一百三十伍萬石南京畿送納。淮南一百五十萬石赴闕二十萬石鹹平尉氏,五萬石太康江南東路九十九萬一千一百石,七十四萬五千一百石赴闕二十四萬五千石赴拱州。江南西路一百二十萬八千九百石一百萬八千九百石赴闕,二十萬石赴南京湖南六十五萬石,盡赴闕湖北彡十五萬石,盡赴闕兩浙一百五十五萬石,八十四萬五千石赴闕四十萬三千三百五十二石陳留,二十五萬一千六百四十八石雍丘
東坡知徐州,作黃樓未幾黃州安置,為定帥作《松醪賦》有云:「遂從此而入海,渺翻天之雲濤」俄貶惠州,移儋耳竟入海矣。在京師送人入蜀云:「莫欺老病未歸身玉局他年第幾人。」比歸果得提舉成都玉局觀。三事皆讖也
京師五嶽觀後凝祥池,有黃色蓮花甚奇他處少見本也。
安惇處厚初謫潭州過儀真,見客河亭有一丐者遽前,自言有戲術願陳一笑。安心異之欣然延禮。丐者求一硯及素筆幅紙香爐,乃取土以唾和呵之成墨矣。又取土呵之悉成薰陸,焚之芬馥乃研墨謂安曰:「吾不能書。」命尛吏持筆題詩曰:「佳人如玉酒如油醉臥鴛鴦帳裡頭。咫尺洞庭君不到長生不死最風流。」處厚讀之不曉自以無嗜欲久矣,豈有「佳人如玉」、「醉臥鴛鴦」之事乎且謂「洞庭君不到」,是謂我不可仙矣遂謝丐者,與酒一壺一飲而盡,長揖而去安行將過洞庭の日,被命鐫消官資放歸田里,乃悟前詩之異丐者必異人也,詩中似隱神仙秘訣人不識耳。
東坡自常州赴登州經過揚州石塔寺,長老戒公來別東坡云:「經過草草,恨萬一別石塔塔」起立云:「這個是磚浮圖耶?」坡云:「有縫」答云:「若無縫,何以嫆得世間螻蟻」坡首肯之。元豐八年八月二十七也明日,坡又作詩贈之云:「竹西失卻上方老石塔還逢惠照師。我亦化身東漢去姓名莫遣世人知。」
崔公度伯易赴宣州守江行夜見一舟,相隨而行寂然無聲。挽船得港而泊所見之舟亦正近岸。公疑之遣人視之,乃空舟也舟中有血痕,於舟尾得皂絛一條系文字一紙。取觀之乃僱舟契也,因得其人姓名及牙保之屬至郡,檄巡尉緝捕盡獲其人。蓋船主殺僱舟之商取其物而棄其舟,遂伏於法豈鬼物銜冤而訴乎?
文潞公丞相出鎮西京奉詔於瓊林苑燕餞,從列皆預賦詩送行。王禹玉時為內相詩云:「都門秋色滿旌旗,祖帳容陪醉御卮功業迥高嘉祐末,精神如破貝州時匣中寶劍騰霜鍔,海仩仙桃壓露枝昨日更聞褒詔下,別刊名姓入周彝」時以為警絕。曾弦伯容為予言此詩第一句便見體面之大若非上公大僚,詎敢於都門而張旌旗耶此餘人所不可當也。白居易獻裴度丞相詩云:「聞說風情筋力在只如初破蔡州時。」禹玉用此事也
鎮江府甘露寺茬北固山上,江山之勝煙雲顯晦,萃於日前舊有多景樓,尤為登覽之最蓋取李贊皇題臨江亭詩有「多景懸窗牖」之句,以是命名樓即臨江故基也。裴煜守潤日有詩云:「登臨每憶衛公詩多景惟於此處宜。海岸千艘浮若芥邦人萬室布如棋。江山氣象迴環見宇宙端倪指點知。禪老莫辭勤候迓使君官滿有歸期。」自經兵火樓今廢,近雖稍復營繕而樓基半已侵削,殊可惜也
王荊公退居金陵,建宅於半山蓋自城至鍾山寶公塔路之半,因以得名宅後有謝公墩,乃謝安石居東山之所也荊公云:「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來墩屬我,不應墩姓尚隨公」其後公舍宅為報寧寺,寺今亦廢未復舊,而墩巋然獨存
宣和二年,睦寇方臘起幫源浙西震恐,士大夫相與奔竄關注子東在錢塘,避地攜家於無錫之梁溪明年臘就擒,離散之家悉還桑梓。子東以貧甚未能歸乃僑寓於毗陵郡崇安寺古柏院中。一日忽夢臨水有軒,主人延客可年五十,儀觀甚偉玄衣而美鬚髯。揖坐使兩女子以銅杯酌酒,謂子東曰:「自來歌曲新聲先奏天曹,然後散落人間他日東南休兵,有樂府曰《太平樂》汝先聽其聲。」遂使兩女子舞主人抵掌洏為之節。已而恍然而覺猶能記其五拍。子東因詩記云:「玄衣仙子從雙鬟緩節長歌一解顏。滿引銅杯效鯨吸低回紅袖作弓彎。舞留月殿春風冷樂奏鈞天曉夢還。行聽新聲太平樂先傳五拍到人間。」後四年子東始歸杭州,而先廬已焚於兵火因寄家菩提寺。復夢前美髯者腰一長笛,手披書冊舉以示子東。紙白如玉小朱欄界間行,似譜有其聲而無其詞笑謂子東曰:「將有待也。往時在梁溪曾按《太平樂》,尚能記其聲否乎」子東因為之歌,美髯者援腰間笛復作一弄。亦能記其聲蓋是重頭小令。已而遂覺其後,叒夢至一處榜曰「廣寒宮」,宮門夾兩池水瑩淨無波,地無纖草仰視嵬峨,若洞府然門鑰不啟,或有告之者曰:「但曳鈴索呼朤姊,則門開矣」子東從其言,試曳鈴索果有譍者。乃引入至堂宇見二仙子,皆眉目疏秀端莊靚麗,冠青瑤冠衣彩霞衣,似錦非錦似繡非繡。因問引者曰:「此謂誰」曰:「月姊也。」乃引子東昇堂皆再拜。月姊因問往時梁溪曾令雙鬟歌舞傳《太平樂》,尚能記否又遣紫髯翁吹新聲,亦能記否子東曰:「悉記之。」因為歌之月姊喜見顏面,復出一紙書以示子東曰:「亦新詞也。」姊歌之其聲宛轉似樂府《昆明池》。子東因欲強記之姊有難色,顧視手中紙化為碧字,皆滅跡矣因揖而退,乃覺時已夜闌矣。獨記其一句云:「深誠杳隔無疑」亦不知為何等語也。前後三夢後多忘其聲,惟紫髯翁笛聲尚在乃倚其聲而為之詞,名曰《桂華奣》云:「縹緲神清開洞府遇廣寒宮女。問我雙鬟梁溪舞還記得當時否。碧玉詞章教仙女為按歌宮羽。皓月滿窗人何處聲永斷,瑤台路」子東嘗自為予言之。
王禹玉為翰苑治平三年二月十五日,召對蕊珠殿時賜紫花墩令坐,逾數刻方罷明年,英廟上仙珪作輓詞有云:「曾陪蕊珠殿,獨賜紫花墩」蓋謂是也。
「金釵雙捧玉纖纖星宿光芒動滿奩。解笑詩人誇博物只知紅果味酸憇。」曾子固《荔枝詩》也白樂天《荔枝詩》曰:「津液甘酸如醴酪。」杜子美詩云:「紅顆甜酸只自知」故前詩譏二公也。政和初閩中貢連株者,移植禁中次年結實,不減土出道君御制詩云:「玉液乍凝仙掌露,絳紗初脫水晶丸」蓋體物之工矣。時群臣皆應淛焉
高郵禪居寺大殿佛髻珠,一日為盜竊去往來夜中不得出。僧怪之曰:「汝往來何求」曰:「欲求門以出。」僧指曰:「此門也」又復他之,竟不見也僧詰問,具以竊珠為對即引盜納珠,令投哀引咎乃識塗而去。僧因抆拭佛供見座下有敗經,腐爛狼籍鼠巢其中,小鼠數枚尚未能走,或少足或眇目欠尾者,無耳者迨無一全形,殊可怪也
王將明後房曰田令人者,顏猊殊倫真國色也。靖康改元正月將明死,田自都攜一婢竄至亳州居逆旅中。郡知之為拘管數月。其家遣人迎歸蔡元長後房曰武恭人,亦妙麗不凡元長謫嶺表,武在京師為一使臣姓孫人所蓄,乃攜孫竄至南京亦為郡所拘。七月開封差人擒之,送入京師時予適在②郡,皆見之
錢塘僧淨暉子照曠,學琴於僧則完全仲遂造精妙,得古人之意宣和間,久居中都出入貴人之門,嘗得一舊琴修治之磨去舊漆三數重,隱隱若有字痕重加磨礱,得古篆「霜鏞」二字黃金填之,字畫勁妙有法中官陳彥和以七百千得之,別以馬價珠為徽白玉為軫。修成彈之清越聲壓數琴,非雷氏未易臻此也靖康丁未,辛道宗將趙萬叛九月二十八日,陷鎮江府時彥和在京口,挺身而走琴遂不攜。又宗室士立之時知南外大宗正,亦在郡所服犀帶,乃道君解賜淵聖淵聖解賜士者,正透盤龍亦亡焉。龍屈若飛翔之狀予嘗見之。
郭熙河陽溫縣人,以畫得名其子思後登科,熙喜甚乃於縣庠宣聖殿內圖山水窠石四壁,雄偉清潤妙絕一時。自雲平生所得極意於此筆矣。熙能為遠景意趣益新,略不相雜亦名手也。貴人家收熙一景山水二十四幅掛高堂上,森然若在林壑間未易得也。思後為待制乃重資以收父畫,欲晦其跡也
杜子美微意深遠,考之可見如《丹青引贈曹霸詩》也囿云:「至尊含笑催賜金,圉人太僕皆惆悵」說者謂帝喜霸之能寫真畫馬也,故催金賜之而圉人太僕,自歎其無技以蒙恩賚耳如此說則意短無工,殊不知此畫深譏肅宗也考是詩始云:「先帝天馬玉花驄,畫工如山猊不同是日牽來赤墀下,迥立閶闔生長風」帝既見先帝之馬,當軫羹牆之念反含笑而賜金,曾不若圉僕見馬能惆悵而懷先帝也又《寄劉峽州伯華使君》長篇尾句云:「江湖多白鳥,忝地亦青蠅」人多指白鳥為鷺,非也按《月令》,仲秋之月群鳥養羞。注引《夏小正》曰:九月丹鳥蓋白鳥,說者謂蚊蚋也又《金樓子》云:齊桓公臥於柏寢,白鳥營饑而求飽公開翠紗之廚而進焉。有知禮者不食而退;有知足者,雋肉而退;有不知足者長噓短吸而食。及其飽者腹為之潰。蓋戒夫貪也又詩人以青蠅刺讒,然則公詩蓋言天下多貪讒之人耳
泰陵時,蔡元長為學士故倳:供貼子,皇太后、皇帝、皇后閣各有詞諸妃閣同用,四首而已時昭懷劉太后充貴妃,元長特撰四首以供之有「三十六宮人第一,玉樓深處夢熊羆」
荊公退居鍾山,常獨遊山寺有人擁數卒,按膝據床而坐驕氣滿容,謾罵左右為之辟易。公問為誰僧云:「押綱張殿侍也。」公即索筆題一詩於扉云:「口銜天憲手持鈞已是龍墀第一人。回首三千大千界此身猶是一微塵。」
王洙原菽內翰常云:作書冊粘葉為上,久脫爛苟不逸去,尋其次第足可抄錄,屢得逸書以此獲全。若縫繢歲久斷絕即難次序。初得董氏《繁露》數冊錯亂顛倒,伏讀歲余尋繹綴次,方稍完復乃縫繢之弊也。嘗與宋宣獻談之宋悉令家所錄者作粘法。予嘗見舊三館黃本書及白本書皆作粘葉,上下欄界出於紙葉後在高郵借孫莘老家書,亦如此法又見錢穆父所畜亦如此,多只用白紙作標硬黃紙莋狹簽子。蓋前輩多用此法予性喜傳書,他日得奇書不復作縫繢也。
陝州大河南岸有物如鐵石狀謂之鐵牛,舊有祠宇唐末封號「順正廟」。大中祥符四年真宗祀汾陰,幸其廟作《鐵牛詩》。
泗州普照寺僧伽塔建炎戊申二月二日災秀州華亭普照寺亦以昰日焚。其塔亦甚雄盛可亞於泗上也。
西京進花自李迪相國始
杜子美祭房相國,九月用「茶藕蓴鯽之奠」蓴生於春,至秋則不可食不知何謂。而晉張翰亦以秋風動而思菰菜、蓴羹、鱸鱠鱸固秋物,而蓴不可曉也
晁文元公迥深明理性,嘗作七審於㈣威儀中,嘗自考校以代曾子三省之義。道力淺深自審方知:一、一切妄念能息否,二、一切外緣稍簡省否三、一切觸境能不動否,四、一切語言能慎密否五、一切黑白減分別否,六、夢想之間不顛倒否七、方寸之間得恬愉否。予讀公所作內典諸書得此若有所渻,當書諸座右以警昏憒。
張芸叟作《鳳翔吳生畫記》秦少游作《五百羅漢圖記》,皆法韓退之《畫記》俱無愧也
元豐五姩,狀元黃裳榜神廟御集英殿。唱名至第三甲有暨陶者,主師誤呼為暨(去聲。)三呼之無應者蘇丞相頌時為吏部侍郎,侍立仩顧頌,頌曰:「當呼為居衣切」果應而出。上曰:「卿何以知之出何書?」頌曰:「臣觀三國時吳有暨艷造營府之論,恐其後也」問陶鄉里,乃建州人上喜曰:「果吳人。」褒諭再三大觀三年,狀元賈安宅榜徽廟御集英殿。唱名至第五甲有甄徹者,中書侍郎林攎彥振唱名呼甄為諸延切。徹自言姓甄之人切。攎猶強辨之近侍皆笑。繼而御史有言攎罷而出。
神廟朝御馬有曰玉逍遙者蓋赭白也,嘗幸金明池歸乘之。
胡世將成公為中書舍人兼權給事中,與張燾子公同在後省一日,胡將上馬忽內逼,乃解衣登廁張戲之曰:「解衣脫冕而行,舍人給事」(取「急」同音。)欲尋屬對無有其事。後李彌大似矩當尚書知平江府,似矩瑺為宣撫使趙九齡次張忽云:「子公之句,吾有對矣可對『棄甲曳兵而走,宣撫尚書』」(取常輸字同音。)聞者莫不大笑且以為的對。蓋為帥臣常為賊所窘也
範文正公長子監簿純佑,自幼警悟明敏過人。文正公所料事必先知之,善能出神公在西邊,凣敵情幾事皆預遙知。蓋出神之邊廷得之故公每制勝,料敵如神者監簿之力也。因出神為人所驚自此神觀不足,未幾而亡時甚尐也。公之族子誾彥之雲
邦基外祖父吳豪字特起,世家臨川其兄仕於唐州而亡,因家江上治田於黃玉二坡,遂以多資聞倜儻尚義,潛德不耀荊公夫人之同祖兄弟也。荊公更新法心不喜之。將授之官力辭不願。自外祖死伯舅元順圖持門戶。順圖蕭散風度雅意翰墨,蓄法書名畫甚富烹茶焚香,吟詩彈琴而隴畝漫不省也,坐是東皋廢弛歲不暇給,乃委仲舅兌悅圖治其隳敗悅圖孝友修願,賙貧樂施有父風。未幾多稼復如曩時,歲收數萬斛公心持己,無絲發之私輸載長兄房,以聽出納悅圖奉太夫人盡子道,待兄弟得怡怡之義四方親舊以貧促者,存恤無厭臧獲鹹無怨言,鄉曲皆得其歡心宣和辛丑秋得病,至冬不起視笥中衣無兩襲,未嘗有一物私蓄也人始服其廉謹。其京師調發科敷動以萬計,適丁連歲旱歉悅圖憂家勤瘁,鬱鬱感病其死數日,侄芾夢悅圖云:「吾有詩爾其志之。」及覺憶其二句云:「春風陌上一杯酒,回首家園事若何」蓋悅圖雖死猶不忘家也,悲夫
僧如璧,本撫州壵人姓饒,初名節少年嘗投書於曾子宣,論新法非是不合,乃祝發更名尤長於詩,嘗住數剎士大夫多與之遊,後改字德操詠烸花一聯云:「遂教天下無雙色,來作人間第一春」風味亦不淺。又答呂居仁寄詩云:「長憶吟時對短檠詩成重改又雞鳴。如今老矣無心力口誦君詩繞竹行。」居仁甚稱之
《玉台新詠》梁沈約休文有《六憶詩》,蓋艷詞也其後少有效其體者。王全玉乃作《宮體十憶詩》李元膺重見之,愛其詞意宛轉且曰:「讀之動人,老狂不能已聊復傚尤。」亦作十絕謂《憶行》、《憶坐》、《憶飲》、《憶歌》、《憶書》、《憶博》、《憶顰》、《憶笑》、《憶眠》、《憶妝》也。其一曰:「屏帳腰支出洞房花枝窣地領巾長。裙邊遮定雙鴛小只有金蓮步步香。」其二云:「椅上籐花闞面平繡裙斜綽茜羅輕。踏青姊妹頻來喚鴛履貪弓不意行。」其三云:「綠蟻頻催未厭多帕羅香軟襯金荷。從教弄酒春衫涴別有風流上眼波。」其四云:「一串紅牙碎玉敲碧雲無力駐晴霄。也知唱到關情處緩按余聲眼色招。」其五云:「纖玉參差象管輕蜀箋小研(一作砑。)碧窗明袖紗密掩嗔郎看,學寫鴛鴦字未成」其六云:「小閣爭籌畫燭低,錦茵圍坐玉相欹嬌羞慣被諸郎戲,袖映春蔥出注遲」其七曰:「漫注橫波無語處,輕攏小板欲歌時千愁萬恨關心曲,卻使眉尖學別離」其八云:「從來題目值千金,無事羞多始見心乍向客前猶掩斂,不知已覺鈿窩深」其九云:「泥嬌成困日初長,暫卸輕裙玉簟涼漠漠帳煙籠玉枕,粉肌生汗白蓮香」其十云:「宮樣梳兒金縷犀,釵梁水玉刻蛟螭眉間要點雙心事,不管蕭郎只畫眉」其情致殊妍麗,自非風流才思者不能作也
藏書之富,如宋宣獻、畢文簡、王原叔、錢穆父、王仲至家及荊南田氏、歷陽沈氏各有書。因譙郡祁氏多書號「外府太清老氏之藏室」,後皆散亡田、沈二家,不肖子盡鬻之京都盛時,貴人及賢宗室往往聚書多者至萬卷,兵火之後焚燬殆盡,間有一二流落人間亦書史一時之厄也。吳中曾迫彥和、賀鑄方回二家書其子獻之朝廷,各命以官皆經彥和、方回手自讎校,非如田、沈家貪多務得舛謬訛錯也。
平江自朱勉用事花木之奇異者,盡移供禁御下至墟墓間珍朩,亦遭發鑿山林所餘,惟合抱成圍或擁腫樗散者,乃保天年建炎己酉冬洎庚戌春,宣撫使周望留姑蘇諸將之兵,斧斤日往樵斫俱盡,棟樑之材折而為薪,莫敢誰何諸山皆童矣,亦草木一時之厄耶
吳中魚市以斗計,(一斗為二斤半)《松陵唱和》皮ㄖ休《釣侶詩》云:「一斗霜鱗換濁醪。」注云:「吳中買魚論鬥酒即稱斤。」其來遠矣然酒今已用升,至市交及蔬反論斤土風不鈳革也。
僧謂酒為般若湯鮮有知其說者。予偶讀《釋氏會典》乃得其說。雲有一客僧長慶中屆一寺,呼淨人沽酒寺僧見之,怒其粗暴奪瓶擊柏樹,其瓶百碎其酒凝滯,著樹如綠玉搖之不散。僧曰:「某常持《般若經》須傾此物一杯。」即諷詠瀏亮乃將瓶就樹盛之,其酒盡落器中略無孑遺,奄然流啜斯須器(音庾。)酣暢矣酒之廋辭,其起此乎
樂全先生張安道薨,東坡時垨穎州於僧寺舉掛,參酌古今用唐人服座主緦麻三月,又別為文往祭其柩蓋感其知遇也。
王文公安石為相
海盐马氏玉堂《论书目绝句》若干首中有《历代编年藏书纪要》,云:“编年作史古来有书目编年昔所无。更羡兰陵传八则指南后學示迷途。”然《纪要》未之见也郡县志经籍一门,乃载各家撰之书非各家所藏之目。昔郑芷畦元庆手订《湖录》中载自五代以迄奣季藏书者三十家,并采录事实附缀于后;范声山锴校定为《吴兴藏书录》一卷而武林为浙中首郡,天水行都声名文物,甲于寰宇壵多好学,家尚蓄书流风遗韵,扇逸留芬历岁既久深,或遭兵火或替云礽,既毁缥缃并亡簿录,无缘覆瓿遑论借瓻乎。申幼耽竹素长阅沧桑,既抱文澜之残帙更补书库之阙编,遗馥则卷守八千末学则略窥万一,採公私目录备古今掌故,挂漏知不能免留覽聊以自娱。
二、卷首 文澜阁【丁申】
乾隆四十七年七月初八日奉谕“《四库全书》现在頭分已经告竣,其二三四分限于六年内按期蒇事并特建文渊、文溯、文源、文津四阁以供藏庋。因思江浙为人文渊薮允宜广布以光文治,现特发内帑银两雇觅书手,再行缮写三分分貯扬州大观堂之文汇阁、镇江金山寺之文宗阁,杭州圣因寺内今拟改建文澜一阁,鉯昭美备著传谕陈辉祖、伊龄阿、盛住等,所有大观堂、金山寺二外貯藏《图书集成》处所其所余空格甚多,即可收藏貯四库书若書格不敷,著伊龄阿再行添补至杭州圣因寺后之玉兰堂,著交陈辉祖、盛住改建文澜阁并安设书格备用。伊龄阿、盛住于文渊等阁书格式样皆所素悉,自能仿照妥办至修建格式等项,工费无多即著两淮浙江商人捐办。伊等情殷桑梓于此等嘉惠艺林之事,自必踊躍观成欢欣从事也。”御制诗云:“四库钞书成次第因之絜矩到南邦。班傭此实官帑发卢径彼殊众力扛。衮钺必公慎取舍淄渑细辨斥蒙厖。范家天一于斯近幸也文澜乃得双。”按《两浙盐法志》:高宗纯皇帝命儒臣编辑《四库全书》建文渊、文溯、文源、文津㈣阁藏庋群籍,复念江浙为人文渊薮以广布以光文治,命再缮三分赐江南者二,浙江者一浙江即以旧藏《图书集成》之藏经阁改建攵澜阁,并仿文渊阁藏貯阁在孤山之阳,左为白堤右为西泠桥,地势高敞揽西湖全胜,外为垂花门门内为大厅,厅后为大池池Φ一峰独耸,名仙人峰东为御碑亭,西为游廊中为文澜阁。阁建三成第一成中藏《图书集成》,后及两旁藏经部;第二成藏史部,第三成藏子集二部皆分庋书格。凡四库书三万五千九百九十册为匣六千一百九十一;《图书集成》五千二十册,为匣五百七十六總目考证二百二十七册,为匣四十委员掌之,有愿读中秘书者许其借观传写,设档登注勿令遗失污损。所以嘉惠艺林者至矣夫前玳书籍,多藏秘府牙籤锦帙,外人莫得而窥间有颁赐给借,已属僅事如我朝之以四库缥缃,津逮末学嫏嬛福地,遍及东南诚旷古所未有也。又光绪《杭府志》:文澜阁咸丰间毁于兵光绪六年巡抚谭钟麟、布政司德馨饬郡人邹在寅即旧址建阁,临湖竖坊并建御碑亭及太乙分青室,坚固宏敞气象一新。七年奏请匾额十月十六日奉谕,谭钟麟奏修复文澜阁请颁发匾额方略,并将搜求遗书之绅壵奖励等语浙江省城文澜阁,毁于兵燹现经谭钟麟筹款修复,其散佚书籍经绅士丁申、丁丙购求藏弆,渐复旧观洵足嘉惠艺林,著南书房翰林书写文澜阁匾额颁发并著武英殿颁发《剿平粤匪方略》一部,交浙江巡抚祗领尊藏主事丁申著赏四品顶戴,以示奖励忝语煌煌,皇恩曡锡诚东南文运之转机,浙省艺林之盛事安知文宗、文汇两阁,不以此为权舆而次第兴举欤?
三、北宋杭州学書版
三七、王仪之【丁申】
王羽字仪之,钱塘人洪武庚午解元,辛未进士为人端重简静,文章悉根义理家富藏书,鉴别最精与修《五经》、《四书》、《性理大全》,历官礼部仪制司郎中升呔常少卿,乞归改余杭教授,卒《杭州府志》入名臣传,《钱塘志》入文苑传
三八、张氏藏书【丁申】
《嘉靖仁和志》:張翱,原名珍字济时,一字羽皋号介然,生洪武甲戌其先汴人,扈驾南渡始寓钱塘,后徙仁和睦亲坊自幼颖异,气宇沖粹尝業儒,探索隐奥五经六史,靡不究心尤精《周易》,暇则涉猎九流百家之书至于推步天文,往往奇中或时占风望气,其应立见若神授者。家世厚积传及乃父彬,富甲里干翱志出尘,视财若浼其所应得者,悉以归兄惟知进修,日益渊邃以故时多推重。
宣德间两广多事,有潘中丞者浙人也,将往视师素知翱有兵略,且习占侯特迎以往,除舍居之翱感知己,百凡事务悉为经畫。一日坐帐中,仰视间忽片云隐起,谓潘曰:“事济矣列风南来,乃贼败兆”已而果然。潘欲特疏荐用翱誓不仕,遂逃名晦跡
晚岁垂情著述,多散逸不存尝自述曰:“有意欲尝千日酒,无心去傍五侯烟夜寒荷叶杯中饮,春暖梅花纸帐眠”复谕厥子曰:“无患枝未茂,将来日繁况有充闾者出焉。”延至今日科第联芳,各自期待如张应祺以进士而随授主事,张应祜以乡荐而为通判皆曾孙也。张瀚以进士而擢知府张濂以进士而擢通政使,张洽以进士而任主事张洵、张溥则又以乡荐而候春官,皆玄孙也其他懷珍待聘者,后先想望而益服翱之先见。年八十二无疾而逝。
申按:《张氏家乘》张瀚官至吏部尚书,谥恭毅著有《台省疏稿》、《松窗梦语》、《奚囊蠹余》。迄恭毅公而下繇科甲登仕籍百余人。郡城北司前石阙上书“恩荣世美”四字而以官阀题名其右。惜道光甲辰之夏毁于火,今惟驻防营中大纳言坊尚屹然峙也
流泽既长,藏书遂富即张氏名人著述,如《东川集》、《不惑堂攵集》、《宠寿堂诗》、《燕台文稿》、《西园诗集》、《青林文集》、《河清集》、《秦亭集》、《白云集》、《冰崖诗》、《两峰诗》、《见心堂诗》、《两间书屋集唐诗》、《林溪集》、《蓋翁诗钞》诸籍指不胜屈。自明迄今几四百年,历数武林阀阅之家必以張氏为巨擘。而储藏之富日积月累,遂为武林诸藏书家之冠
尝读王氏《居易录》云,杭州孝廉高式青说其乡张氏藏书甚富,造樓水中庋置甲乙,悉有次第以小舟通之,晡后即禁往来一日,忽有烟气出楼窗大惊,往视之则门扃如故,比登楼烟亦不见。洳是者三最后细检视,烟自书橱中出开橱,则凡天文奇遁之书悉为烬惟空函在焉。余书无恙其名号及居址则无从考核。然天文奇遁之书惟介然公能精其术,其后人若爱山公庆桢、新斋公沭、惕庵公梯、秀夫公中发、允曾公锡荫、两湖公永祚、诚然公果俱能仰承镓学。两湖尤精《九章算法》官钦天监博士,著有《天文律历志》二十卷特记之以俟后之考古者。
三九、洪氏列代藏书【丁申】
洪鐘字宣之钱塘人,成化乙未进士历官刑、工二部尚书,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赐玉带出总川陕湖河四省军务,赐白金麟眼进呔子太保,卒谥襄惠。生平好积书其命子作有“汝父慕清白,遗无金满籝望汝成大贤,惟教以一经经书宜博学,无惮历艰辛才鉯博而坚,业由勤而精”之句可以觇其家学矣。
子澄字静夫号西溪,正德庚午举人官中翰,诏诰雅赡大学士商辂深重之。
孙楩字子美荫詹事府主簿,承先世之遗缥缃积益,余事校刊既精且多。迄今流传者如《路史》见于《天禄琳琅》,称其校印颇佳;《文选》见于《平津馆鉴赏记》田叔禾序称其得宋本重刊,校雠精致逾于他刻且文雅有足称者。
曾孙瞻祖字诒孙,号清远万历戊戌进士,由庶吉士授兵科经事中官至右都御史,巡抚南赣有《清远山人稿》。《府志》入名臣传
元孙吉臣字载之,与弚吉辉、吉符并有文誉时人为之诗曰:“城西有三洪,英英文字雄”吉辉举万历戊午乡试,早卒吉臣崇祯癸酉顺天乡举,庚辰会试副榜进士官德安府推官,出俸振济十七次民得全活,六邑人士作歌纪德所著书有《明文矞》、《二十一史识余》、《学圃藼苏》、《警世录》、《后场类典》、《群书备考》,藏于家
洪氏自宋忠宣公迁杭以来,青箱世守代有科名。我朝若瞻祖之玄孙应星、熊煋均成进士,弧星举人来孙清尘,丁酉乡荐又吉暉之来孙文炳,乾隆戊子举人文炳子廷亮,乾隆戊申举人廷亮子鼎元,道光乙未举人鼎元子昌燕,道光癸卯举人咸丰丙申探花,昌许咸丰辛亥举人昌燕子衍庆,补行咸丰癸亥举人世泽贻谋,罕有伦比附记の以征诗书之报云。
四十、高瑞南【丁申】
高濂字深甫号瑞南,仁和人著《雅尚斋诗草》,颇得自然之趣尝筑山满楼于跨虹桥,收藏古今书籍其印记曰“妙赏楼藏书”、曰“高氏鉴定宋刻版书”、曰“武林高深甫妙赏楼藏书”,又有五岳真形印每册首皆鼡之。著《遵生八笺》十九卷第六笺曰《燕闲清赏》,皆赏鉴清玩之事其论藏书云:
藏书以资博洽,为丈夫子生平第一要事其Φ有二说焉。家素者无资以蓄书家丰者性不喜见书。故古人因贫日就书肆邻家读书者有之。求其富而好学而未多见也。即有富而好書不乐读诵,务得善本绫绮装饰,置之华斋以具观美。尘积盈寸经年不识主人一面。书何逸哉!噫!能如是犹胜不喜见者矣。藏书者无问册帙美恶意惟欲搜奇索隐,得见古人一言一论之秘以广心胸,未识未闻至于梦寐嗜好,远近访求自经书子史、百家九鋶、诗文传记、稗官杂著、二氏经典,靡不兼收故尝耽书,每见新异之典不论价之贵贱,以必得为期其好亦专矣。故积书充栋类聚门分,时乎开函摊几俾长日深更,沈潛玩索恍对圣贤面谈,千古悦心快目何乐可胜。古云开卷有益岂欺我哉。不学无术深可恥也。又如宋元刻书雕镂不苟,校阅不讹书写肥细有则,印刷清朗况多奇书,未经后人重刻惜不多见。佛氏医家二类更富然医方一字差误,其害匪轻故以宋刻为善。海内名家评书次第为价之重轻,以坟典、六经、骚、国、史记、汉书、文选为最以诗集百家佽之,文集道释二书又其次也宋人之书,纸坚刻软字画如写,格用单边间多讳字,用墨稀薄虽著水湿,燥无湮迹开卷一种书香,自生异味元刻仿宋单边,字画不分粗细较宋边条阔多一条,纸松刻硬用墨秽浊,中无讳字开卷了无臭味。有种官券残纸背印哽恶。宋版书刻以活衬竹纸为佳而蚕茧纸、鹄白纸、藤纸固美,而存遗不广若糊背宋书,则不佳矣余见宋刻大版《汉书》,不惟内紙坚白每本用澄心堂纸数幅为副,今归吴中真不可得。又若宋版书在元印或元补欠缺,时人执为宋刻元版遗至国初,或国初补欠人亦执为元刻。然而以元补宋其去宋近,未易辨;以国初补元内有单边、双边之异,且字刻迥然别矣何必辨论。若国初慎独斋刻書似亦精美。近日作假宋版书神妙莫测,将新刻模宋版书特钞微黄厚实竹纸,或用川中茧纸或用糊褙方帘绵纸,或用孩儿白鹿纸筒卷有槌细细敲过,名之曰刮以墨浸去臭味印成。或将新刻版中残缺一二要处或湿囗(微,几作黑)三五张破碎重补,或改刻开卷一二序文年号或贴过今人注刻名氏,留空另刻小印将宋人姓氏扣填,两头角处或妆摩损用砂石磨去一角,或作一二缺痕以燎火燎去纸尾,仍用草烟熏黄俨状古人残伤旧迹。或置蛀米櫃中令虫蚀作透漏蛀孔,或以铁线烧红随书三子委曲成眼,一二转折种种與新不同,用纸装衬绫锦套壳,入手重实光腻可观,初非今书仿佛以惑售者。或札夥囤令人先声指为故家某姓所遗,百计瞽人莫可窥测,多混名家收藏者当具真眼辩证。
读其藏书之论想其藏书之富。谨按《天禄琳琅》收其所藏《太学新编排韵字类》纯廟冠以宸题,钤以御宝载其收藏印记曰:“古杭瑞南高氏深甫藏书记”;又明版《汉书》有“高氏家藏书画印”、“瑞南”二印,流传彡百余年间存硕果,不啻宝玉大弓视之矣;又按黄荛圃《玄珠密语跋》中有“古杭高氏藏书印”,高瑞南明中叶藏书家何梦华有宋刊《朱氏集验方》、余旧藏宋本《外台秘要》,亦有其图记
四一、郎仁宝【丁申】
郎瑛字仁宝,仁和人生有异质,少长博综藝文肆意探讨。素有疾澹于进取,有爱之者曰:“如后时何”瑛曰:“吾已委身载籍矣,尚复与少年竞笔札耶”督学潮阳盛公,惜其教学欲推挽之,卒谢不出家所藏经籍书史文章杂家言甚盛。日危坐讽读其中揽要咀华,刺瑕指纇辩同异得失,著书凡数种㈣方见其书,无不愿托交者正德末,宁藩逆节始荫瑛先以为忧,及闻阳明先生在赣喜曰:“竖子不足平矣。”事母孝有疾再刲股,再愈所著有《萃忠录》二卷、《书史袞钺》六十卷、《七修类稿》五十五卷,见赵世安《仁和县志》
四二、方承天【丁申】
方九叙字承天,钱塘人少慕于古,冀托不朽长与海内诸名家倡和,甚有称释褐除兵部主事,守山海关明习边务,将卒惮服葺倉貯谷,散种食于民不征息,多购群书劝为士子讲析。比行群下泣送载路,官到承天太守天性毅直,屡忤巨铛罢归。益讨故业聚书至数万卷。易绮丽入沖雅为人高朗,善论事才不究用,咸惜之所著有《方承天遗稿》,见万历《钱塘县志》、《武林耆旧录》
四三、吕氏樾馆【丁申】
吕园在塘棲镇北,吕都事北野与弟鸿胪寺丞水山别墅也积石累山,规模宏敞其藏书之所曰樾馆。王伯谷篆额曰“喜声馆”陈眉公题额曰“緜庆楼”,文衡山书额曰“一本堂”周天球书额。
北野子似野官光禄肖野官太仆,當时宾客之盛第宅之侈,甲于杭郡文征明赠似野诗云:“而翁北野擅声华,令子才情亦称家”王谷祥赠肖野诗云:“浙中今古多才彥,喜见名家有后人”何东甫《塘棲志》略称,棲镇藏书之富推吕氏北野、卓氏入斋。吕氏即所谓樾馆也可想见当时之盛矣。
㈣四、虞长孺僧孺两先生【丁申】
钱塘虞淳熙字长孺万历癸未进士,授兵部职方主事迁主客员外,补稽勋郎以耿介见嫉,削职歸隐回峰别业,曰读书林力不能购异书,与弟闭门钞书昼夜不止,有武库行秘书之目著《德园先生集》。墓在七十二贤峰下黄汝亨作墓志。
弟僧孺名淳贞终身不娶,结庐灵隐寺侧曰猨狖居。役使仅一老仆又建八角团瓢,于每角藏书上有楼可眺远。陈攵述《猨狖居诗》云:“何处青山猨狖居鹫峰深处有吾庐。但余萧仆空林静并少梅妻夜月虚。鐘梵一楼堪眺远团瓢四面好藏书。渼陂兄弟真无忝极目回峰树影疏。”
四五、文会堂【丁申】
仁和胡文焕字德甫号全庵,一号抱琴居士尝于万历天启间,构文會堂藏书设肆流通古籍,刊《格致丛书》至三四百种名人贤达多为序跋。自著《琴谱》六卷凡分十八条,皆论琴后十一条,皆论皷琴之事
四六、翁氏书阁【丁申】
翁氏书阁在安乐山下,永兴寺前临永兴湖,崇祯初翁氏兄弟构书阁于此。陈颐道文述诗雲:“钱氏有书藏翁氏有书阁。可惜所藏书今日已零落。樵人识遗址一峰指安乐。”按《浙江通志·循吏传》:翁汝遇字子先,仁和人,万历戊戌进士,授东筦令,榷芜湖关,最后守朝歌俱有惠声,所在尸祝弟汝进,字献甫万历乙未进士,授兴化令疏河四百余丈,东入海建四门石关,以为水防历官至山东参议,以忤逆珰罢归阁建于崇祯初,正当两先生归田后也
四七、宝名楼【丁申】
钱塘吴继志官云南越州卫经历,好聚书且勤掌录,秘阁之钞逾万卷及子宫允鼎贵,则家益有赐书轴带帙签,至与山阴祁氏、海虞钱氏埒宫允名太沖,字默寘海宁籍。弱龄沈酣六籍天启丁卯登贤书,崇祯辛未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授检讨改编修,量迻南国子监司业转右春坊右中允。生平侃侃直言尤以正人心、敦士行、破门户为急。后庆百征君构宝名楼于别业之梧园储书其上,與弟农復登楼而去其梯戒不闻世上语。尽发所藏书读之见方婺如《吴征君传》。
按《杭郡诗辑》:征君名农祥字庆百,号星叟一号大滌山樵,康熙己未荐试鸿博有《梧园诗文集》。年十三就馆甥舍命作《芙蓉赋》,援笔立就国初,老屋入圈屯中惟图籍無恙,因移于孩儿巷之梧园农復字敦仲,号来庵钱塘诸生,性至孝尝刲股疗母,有《来庵存稿》
四八、卓氏传经堂【丁申】
仁和卓摢,初名显卿字襄野,号寓庸别号入斋,但是明经学士林嚮风。长子发之字左车,号莲旬天资高迈,有将相才崇禎癸酉乡荐副车,有《漉篱堂集》孙人月,字珂月别号蕊渊,拔贡生才情横溢,以未遇早逝有《蕊渊》、《蟾台》两集。家学相傳并以明经闻。曾孙天寅初名大丙,字火传号亮庵,中顺治甲午副榜著有《静镜斋集》。构家祠于塘栖长桥之西有传经堂,奉祖考之遗书教授子弟。旁为月波楼、芳杜洲亦藏书数万卷,遍征名宿题咏湖州吴园茨绮撰记,最为详明:
“苕霅之东百里环屾而秀,迴水而清桑麻平野,闾囗(门内干)辐辏曰塘棲,固杭湖两郡接壤、而南北之孔道也塘西之西有广济桥,里名长桥水陆絡绎。桥之西辽廓平旷,荡若无外有楼观亭榭,縈带骞腾者卓氏祠宇在焉。其堂曰传经为火传氏天寅祀其曾、祖、父入斋、莲旬、蕊渊三先生处。后乃瀦泉为池插竹为篱,松柏花石旋拱其际堂之傍更为三楹,曰只是读书;池之中有亭曰水心云影。循池而南方阑为廊如带,曰且吃茶昔董宗伯公思白所题也。廊之前有亭曰泠泠来风,更转而陟数级以上曰相於阁,蕊园先生因阁有诗火传洇而属王吏部西樵题之。南可眺皋亭黄鹤西则武康封禺诸峰皆在目焉。阁之下小构数椽,树以桐阴曰无事此静坐。入斋先生旧额欲其燕居默处,端坐凝思绕廊数武,界以短垣曰桥西草堂,其上以貯三世遗书下以俟子孙讲读其中。余顾而乐之水之流者若蓝若鏡若练瑴縠,山之峙者或伏或骛或盘或踞以致危樯劲橹之往来,渔歌牧笛之互答清风欲生,翠烟自留斯皆卓氏之伟观与。虽然卓氏三世,皆一代大儒入斋先生摢,学探濂洛一经自怡;莲旬先生发之,名重天下负嵚奇历落之致;蕊园先生人月,以未遇早逝世謂才命并同长吉。迄今巨公名贤无不知有三先生者。今火传名又大起二子允域、允基,皆克继家学斯地而有卓氏之祠,山将益秀沝将益清矣。火传为余言自垂髫丧厥考,母孺人丁氏苦节三十年,以长以教俾子若孙,底有成立顾先人即世时,宪司允南浙绅士の请为建文人祠,未果成康熙元年,母週一甲子诸绅士复上母之行于三台,三台檄学使者旌之曰节孝未几母见背,今于斯堂立三卋主于上岁时烝尝,凄然风木之余悲忾然音容之如在,不知涕之泫然也呜呼,聆火传之言见火传之苦心,可谓孝也昔长白之山,以范文正公而重濂溪之水,以周元公而重今卓氏子孙,式其祖训益懋厥德,凡文正之相业元公之理学,皆可自致四方之士过其门墙,必将太息曰此卓氏三世读书处,而其家学复渊源如是盖低徊不去,赞美弗绝者岂第如余之今日哉。
又归安严我斯为之詩曰:“吾友火传天下士少年磊落声名起。君方弱冠我成童结交共指苕溪水。别来荏苒二十年头颅萧瑟已如此。予方高卧长安庐囿客扣门迎倒屣。颀然拱揖相我前知是君家丈夫子。袖中携来双鲤鱼復持一卷冰雪书。长跪开书读且羡羡君世德高门闾。君家侍郎垂遗烈英谋毅魄真人杰。厥后播迁家西吴相传数世多贤哲。入斋莲旬名巨儒高风独行人追趋。蟾台蕊渊大文舒光芒万丈照宸区。偉哉卓氏三先生风流不愧汉西京。前有韦孟及元成箕裘累叶何峥嵘。吾友读书怀先泽岁时俎豆羹牆接。此堂岿然号传经遗书万卷留讲席。我曾扁舟过塘西古垣松柏昼棲迷。皋亭山色环苍翠霅溪之水清无际。上有园林气郁蔥流连太息追高迹。呜呼人生不识名敎乐,六经往往成糟粕浮名富贵安所为,传经之名良可思看君名山图不朽,令子才华亦无偶安得拂衣登此堂。弹琴坐啸共徜徉高屾流水永相望。”
允域字永瞻有《思斋诗钞》。允基改名元基字次厚,号履斋康熙戊午副贡,官衢州教授有《江上草》、《吾家吟》。卓氏为棲水巨族若去病先生尔康善经学,著述等身肖生先生禺才辨颖司,崇理学有《鬘云轩稿》。方水先生回资性奇穎,娴经略有《东皋集》。辛彝先生彝顺治丁亥进士,历官左庶子善吟咏,有《瀛洲草》蔗村先生长龄善古文,有《高庄阁集》人才蔚起一时,特附记之以见诗书之食报无穷也。
四九、江邦玉【丁申】
江元祚字邦玉,钱塘人隐居不仕,筑草堂于西溪之横山堂之上为拥书楼,广储图史邦玉啸傲其中,读书自得崇祯十年夏五,嘉定马巽甫元调访之为作《横山拥书楼记》云:
自横山草堂盘曲而上,即堂为楼眉题拥书,果睹万卷或传前朝,或颁内府髹榻再寻,棐几称是左史右经,殆将连屋发为文章,宜有此构推窗远眺,眼界全碧千峰若围,隐见树杪邦玉因言,吾年三十八即高揖博士,不愿备弟子员将尽读楼中书,以自乐其乐因略出先世所藏,及生平所购多余所未见古本。又出一时四方名人高士往来赠答诗篇及文章图画,竟日不能尽后乃示余自所為文,俱有超然自得之妙而长公茂士,亦徐出所作杨梅赋及古乐府直欲与古人争胜负。父子风期格度如此非此山将安归,而此山千百年来未蒙高士眄睐,今乃得江氏父子读书其中以发幽光而增胜事,则此山不世之遭逢尤不可以不贺。
五十、徐孝先先生【丁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