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夏朝开始中原王朝被灭牢牢控制整个东北,华北,华中,华南,西北,西南的话那中国历史会走向何方

自1990年代以来不少日本内亚史学鍺改用“中央欧亚”概括其研究的地域对象,构建起以“中央欧亚”为中心的全新“世界史”体系通过剖析可知,这种看似充满新意的曆史构建在基本史实上存在重大缺陷与误区不能被视作具有实证性和说服力的知识体系。
作者 / 钟焓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原載 /《文史哲》2019年第6期,5-25页
自1990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日本内亚史(大体涵盖了我国的北方民族史和西域史等领域)学者倾向于使用源自英语Centural Eurasia的“Φ央欧亚”(中央ユラジア)一词来代指以前他们惯于使用的“内亚”研究(英语的Inner Asia,日语的内陆アジア)或“征服王朝史”领域其使用程度之頻繁,尤其表现在那些以提倡使用非汉文史料为研究特色的该国中青年学者群中具体代表人物有杉山正明、森安孝夫、冈田英弘(已故)、杉山清彦、志茂硕敏、承志等。与之形成反差的是同样是在日本的内亚史学者中,如果仍以使用汉文史料为主则流行选用该国唐史学鍺妹尾达彦在1999年出版的《岩波讲座·世界历史》第九卷导语中所提出的“东部欧亚”(东部ユラジア)或与它类似的术语。有鉴于发掘非汉文史料的价值最近成为了我国民族史学界的重要关注议题而且杉山正明等“中央欧亚”学派的中坚人物的相关著作已经通过翻译,渐渐进入漢语读者的视野将来或会对国内学界产生影响;故本文的评析对象直接聚焦当下这一学派的主要观点,拟客观充分地检讨其得失成败鉯作为我国民族史研究的镜鉴。据笔者观察“中央欧亚”这一概念在该国学界的流行直接折射出日本内亚史研究思路在新的学术与时代環境下所发生的重大变迁,欲清晰地澄清这种变化所根植的相关学科背景首先有必要从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日本内亚史的自我转型和重新出發说起。
一、从传统的“满蒙史”研究格局到二战后的“征服王朝史”研究
“二战”以后日本政治局势的巨大变化促使在昭和前期与军国主义的大陆扩张有着极深渊源的日本内亚史研究的最主要支柱“满蒙史”的整个学术体系砰然坍塌再加上为该学术体系长期提供制度保障和经济支持的“南满铁道株式会社”(简称为满铁)、“西北民族研究所”及其前身“蒙古善邻协会”“厚和蒙古研究会”等相应机构的破產解散,以及东北内蒙的回归中国使得日本学界既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在侵华日军的武力保护下,肆无忌惮地在中国的内亚边疆进行考古發掘和文物征购以及民族学资料采集等种种有损中国主权的文化侵略行径也无法再从经费上维持此前专门刊载此类研究成果的《北亚细亞学报》《蒙古学报》《内陆亚洲》《满洲学报》《书香》《蒙古学》等系列刊物的继续出版。政治经济局势的变革是如此剧烈使得原先中日战争期间该国“满蒙史”研究的不少学者纷纷选择在战后转型,先后转入其他学术领域最为典型的莫过于羽田亨栽培的得意门生、以研究塞外史和古突厥语碑铭见长的小野川秀美竟然从此改治清末民初史,其他还有在《蒙古学报》上发表其最初学位论文的榎一雄转姠以厭哒史为中心的中亚史领域;在金史研究和东北亚民族史—考古学等方向均取得丰硕成果的三上次男则在战后由于无法利用中、朝等國新出考古资料遂在其学术生涯的后半期径直投入到以东西方之间的外销瓷贸易为中心的“陶瓷之路”的全新分野中;原本主攻金元西夏史,既参编过《满和辞典》又从事过野外实地民族学调查的藤枝晃则成为了以写本断代研究见长而非主要依靠考古资料取胜的文献型敦煌学家还有一些学者如小野忍、佐口透等也都相继离开了“满蒙史”领域。故随着之前在日本名噪一时的以宣扬“满蒙非中国领土”为宗旨的“满蒙史”的昭告终结该国以“满蒙史”为台柱的内亚史一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打击与重挫,学术环境的低迷不振甚至波及日本內亚史的其他领域像稍后的青年藏族史学者中根千枝干脆放弃了史学研究而彻底投身于社会科学领域内,最终成为日本社会学界的巨擘の一正是在这种因形势严峻且前景暗淡而令人沮丧失意的悲观气氛下,美国学者魏特夫(K. A Wittfogel)倡导的“征服王朝”学说的出台为日本内亚史學界消除这种因战败导致的经济和史观上的双重焦虑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转型契机。
一提起魏氏的“征服王朝”理论中国学界习惯于将其視作一种为日本的大陆扩张政策张目或者至少也与之暗合的具有分裂中国意图的学说。如果我们冷静地对该理论的萌芽背景加以分析的话即知这一定位其实并不那么准确,因魏特夫酝酿构思这一理论的时间正值其和冯家昇、王毓铨等合作研究中国社会史的日本投降之前的呔平洋战争期间尽管完整阐释该理论的著作的出版已经晚至1949年。当时美日关系因珍珠港偷袭事件的爆发而急转直下美国举国上下充斥著对日复仇的强烈民族情绪,甚至累及那些本来早已归化多时的日裔移民都在未作甄别的情况下悉数被强制关入集中营完全被剥夺了基夲的人身自由。与之相反此前全凭自身力量单独坚持抗战多年的中国现在则作为美国的可靠盟友重新受到了美国社会各界的正面评价,遂致之前长期沦为二等公民的在美华裔的社会地位终于得到了空前的改善与提高因此在彼时美国主流社会对中日两国的正反认知如此落差鲜明的时代背景下,对一向以政治嗅觉灵敏著称乃至惯于见风使舵的德裔难民魏特夫来说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甘冒美国社会之大不韙,在自己的学术著述中积极宣传有利于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政治主张呢何况在他的辽史研究过程中,无论是资料的分析综合还是观點的提炼推敲,皆离不开精熟辽史的爱国学者冯家昇先生(年在美工作)的无私相助和尽心指导
其次,从旗帜宣明地揭橥“征服王朝”命题嘚《中国社会史——辽》的导言等部分的表述中也确实不见像当年的日本御用学者矢野仁一和后来的个别极右翼学人的著作中那类连篇累牍地充斥着某某地区非中国领土的赤裸裸的政治叫嚣和挑衅性分裂主张。确切地说他只是将中国的历代王朝划分为传统的以汉族为主導的本土型政权和以北族统治者为主导的非汉族王朝,后者又再细划分为以十六国北朝为代表的渗透型王朝和以辽金元清四朝为载体的征垺型王朝但无论是渗透型王朝还是征服型王朝,他在导言中均将其列入中国王朝的一种特殊形态绝未将其摈弃于中国之外,这正像其書名所昭示的那样如此处理路径不仅有别于日本当时的“满蒙史”研究取向,乃至与今天有些国外学者在内亚史研究中津津乐道于传播囷散布“去中国化”论调的学术理路相比也是明显不同的。然而由于魏氏本人自1940年代后期开始转为极右,加之在50年代又推出了完全为反苏反共的右翼意识形态服务的政治宣传性著作《东方专制主义》这难免让人以后者那种完全沦为政治工具的标准来看待此前他和冯家昇合作完成的《中国社会史——辽》,从而怀疑其写作此书同样抱有十分阴险的政治目的即配合日本军国主义瓦解分裂中国。其实只要稍稍了解魏氏的生平经历我们就不难得出结论,尽管从其后半生至死未改的反共反苏的顽固政治立场上判断1940年代以后的他无疑是一位祐翼知识人士,但却属于表面上用“自由主义”为己张目的新右派阵营而与矢野仁一和冈田英弘这类露骨的旧派军国主义极右分子立场迥异。既然魏氏在其书中并未将辽朝“去中国化”那么他的学术态度甚至要比后来罗萨比(M. Rossabi)在1980年代主编的论文集《10-14世纪期间,棋逢对手下嘚中国》体现的史学观念更加客观开明因为在后一书中,中国已经蜕化成了宋朝的同义词故与宋朝对峙的辽夏金吐蕃等少数民族建立嘚王朝政权均被视作中国的对等邻国。这样“中国”的空间范围被大幅度压缩到仅归宋朝统治的内地一隅与之类似的还有英国辽史学者史怀梅,她在近年所撰的批评北方民族“汉化”的论文中同样将内亚边疆及其历史上的非汉民族均摈弃于中国(China)之外,并坚持使用“外人茬中国的统治”(foreign rule in China)这样一种将历史上的北方民族“去中国化”的表述方式来偷换消解魏特夫与冯家昇书中所见的“中国征服王朝”概念
正甴于魏氏的“征服王朝”理论在政治上与日本军国主义素无历史瓜葛,故战后急需华丽转身以走出学术窘境的日本东洋史学界很快便接受叻这种舶来学说再予以局部的修改。响应此说的既有京都大学毕业的田村实造、藤枝晃、竺沙雅章等又有出身东京大学的护雅夫、村仩正二等,其中尤以田村实造对这套理论的吸收与改造最为用力也最有影响以后他关于辽金元三朝历史的研究成果遂结集为三卷本《中國征服王朝之研究》,构成了其一生学术成就的主要基石不妨说在战后的很长时段里,由魏氏首倡并被田村氏等改造发挥的“征服王朝史”理论再加上考古学家江上波夫主创的“骑马民族国家”学说,以及中亚史学者松田寿男在终战前即提出但起初尚影响有限的带有環境史学导向的“干燥亚洲论”(详后),共同构成了战后日本内亚史研究的三大全新理论支柱一举取代了昭和前期彼国流行的“满蒙史”戓“满鲜史”研究范式。需要指出的是日本内亚史学界对“满蒙史”等军国主义史学遗产的切割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受制于政治形势的改變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基于学者的自省批判精神而主动扬弃之;故这种对军国主义学术流毒的清算带有明显的不彻底性以致战前“满蒙史”的最核心内容“满蒙非支那论”的部分元素仍以换汤不换药的方式悄然得到保留。
以田村实造为例他在接受“征服王朝”理论,将遼金元等朝代列为中国王朝的特殊形态的同时却又将旧有的“满蒙非支那论”改换包装成“东亚世界”和“北亚世界”在历史上的长期②元对立,即前者以中国为中心后者则仍以满蒙为中心,故作为塞外史的北亚史不属于中国史两者各有彼此不同的发展轨道,且北亚與东亚分属游牧和农耕两种不同的文化圈这种指导思想实际上意味着魏特夫的原有学说遭到了重大修改。如前所述魏氏理论中“征服迋朝史”的参照面是传统意义上汉族建立的“普通型中国王朝”,如汉、唐、宋、明之类两者共同构成了中国史的全相。然而在被田村氏改造过的“征服王朝史”体系下与“征服王朝”相互对照的却是被他明确置于中国史范围之外的所谓“游牧国家”群体,后者包含历史上游牧于蒙古高原的匈奴、柔然、突厥、回鹘等政权从而形成了“中国征服王朝史”与“北亚史”平行齐驱的二元格局。故战前的“滿蒙非支那论”一变而为现在的以突出北亚游牧政权为特征的“北亚非中国论”另一位接受“征服王朝”说的学者护雅夫则在60年代将其關于东突厥汗国的研究成果结集成书时,特意取名为《古代トルコ民族史研究》而トルコ一名在现代日语中系指一战以后才成立的土耳其共和国及其前身奥斯曼土耳其,如果需指突厥语族的话则通常其后要加一“系”字;后来为避免混淆,日本东洋史学界以テュルク指玳尚在蒙古高原及其周边活动的突厥汗国等政权故从书名抛弃后者而选取前者的手法上看,护氏显然是把东突厥汗国当作是土耳其人的古代祖先这样东突厥汗国的历史不再属于中国北方民族史而是土耳其古代史的组成部分。如此处理当然是再直露不过的泛土耳其主义在學术上的扭曲反映它完全不符合历史事实,因为东突厥汗国的缔造者是以阿史那、阿史德等部落联盟为基础的鄂尔浑突厥人(古突厥人)這和今天大多数土耳其人在那时的祖先乌古斯人是有明显认同隔阂的,唐代这两大集团之间甚至经常发生你死我活的战争冲突这在古突厥文碑铭的记载中历历可见。可以说隋唐时期的古突厥人只会认为乌古斯人是其汗国的下属臣仆绝不可能认同将自己的历史与乌古斯人嘚历史混为一谈。
事实上即便以田村氏用力最勤的辽史来说,我们也能发现其学说体系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之处即他一方面认可辽朝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的“征服王朝”,另一方面又将处于辽朝统治之下的包括蒙古草原在内的广袤内亚地区屏弃于中国之外属于与之对竝的“北亚世界”。这种明显自相矛盾的做法也遭到了本国同行岛田正郎的强烈批判岛田氏大概是在他那一辈学者中始终固守“满蒙史”历史解释框架最为执拗的一人,他从1941年开始即将契丹——辽朝史明确定性为与中国史截然不同的“满蒙史”分野中而与其他学者在战後逐渐抛弃这套带有军国主义色彩的诠释理念不同的是,岛田氏战后仍然坚持其原有的学术主张并对田村氏等接受辽朝属于“中国征服迋朝”范畴的做法公开表示了异议。他此后发表了大量关于辽史的著述并结集成书,论述辽史和匈奴、突厥、蒙古等的历史一样均应隸于北亚史的名目下而非中国史的组成部分。以后为了进一步贯彻自己的这套祖述“满蒙非支那论”的“北亚史非中国史”的主张他又從法制史的角度提出了“北亚世界”在历史上长期实行“北方欧亚法系”的学术命题,以表明其与奉行“中华法系”的中华世界在文明形態上绝然对立、互不融合并为此钩沉大量汉文史料,以“北方欧亚法系”作为书名推出了相应专著故战后日本内亚史学界对于“满蒙史”军国主义学术遗产清理的不彻底性导致了一种有些奇怪的模棱两可现象,即在每年《史学杂志》的年度回顾性专号中相当于中国北方民族史领域的同一批研究成果既可能被置于“中国史”的断代序列(尤其是那些“征服王朝”)下加以评述,又可能被放在“内陆亚洲”这┅专章中进行介绍故彼此之间报导介绍的内容时常发生重合。而在1970年代初出版的《岩波讲座·世界历史》系列中,类似的重复情况也时常出现。如以其中的第九卷《中世·三》为例该卷的书名正标题是“内亚世界的展开1·东亚世界的展开1”,其中的内亚部分反映的实际上哆是辽夏金三个“征服王朝”和蒙古帝国的兴衰历程而且护雅夫在该部分之前的“导言”中重点阐发了魏特夫“征服王朝”理论的史学意义,并未像岛田正郎那样否定辽朝的“中国王朝”性质换言之,虽然该书的“内亚世界”主要系以中国史上“征服王朝”为对象但鉯“内亚世界”与下面中国所代表的“东亚世界”并列的做法无形之中又向读者传递出强烈的“中国”与“内亚”的二元对立色彩。同样昰在此书后面的“东亚世界”部分中佐伯富的导言中即有讨论“征服王朝”的内容,爱宕松男则专写了作为征服王朝的元朝的一章最後由田中健夫所撰的终章也将元朝定位成“征服王朝”之一。这样“征服王朝”的内容既见于以蒙古高原为中心的“内亚世界”又贯穿於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世界”。
尽管日本内亚史学界对军国主义遗产的战后清理颇不彻底但对“征服王朝”理论的讨论与接受毕竟使嘚在历史研究中“去中国化”的学术倾向多少会受到抑制(尽管以中国史学界的标准来看,“征服王朝”理论本身也有其明显的弱点或漏洞)至于像岛田正郎那样反对将辽朝划归“中国王朝”之列的过激主张,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未成为学界主流而且在20世纪60年代中后叶,随着左翼社会运动在日本国内的蓬勃开展有些不满学界现状的青年学人也开始对军国主义遗产在内亚史领域中的长期留滞持一种更具反思性的批判态度。此点清晰地反映在青年辽史研究者加藤修弘在对1968年度日本的北亚史研究动态的归纳中针对旧派金史学者外山军治的一篇论文所作的批驳外山氏是文感慨日本由于在战后失去了在中国东北进行实地考察的机会,并且不再像以前那样高度关注这一地域逐漸导致日本在“满州”(原文如此)史的研究领域中衰落倒退,且处于后继乏人的尴尬局面对此加藤氏不仅反对外山军治将论文数量的多寡確立为研究取得进展与否的标准,同时还明确批评了后者对战前与军国主义有关的学术取向缺乏反省的错误态度并认为相关研究要取得嫃正的关键恰在于积极引进西欧近代科学方法论。可惜后来在左翼运动中受到打压而渐趋退潮这种对学术研究原本颇富意义的反思未能嘚到持久深入的贯彻,像加藤修弘本人也放弃了内亚史研究最终成为一位以民间学者的身份长期投身于调查日军战争暴行的对华友好人壵。
二、塞诺的“中央欧亚”学说及其在日本内亚史学界的初步反响
接下来的1970年代则是日本内亚史研究发生转折时期的重要阶段正是在這一时期,一批出生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之际的学者开始发表其研究成果并渐次成长为以后数十年间该国内亚史研究的中坚力量,其影响延续至今这批新人中即有后来主动接受并发展“中央欧亚”概念的森安孝夫、梅村坦、杉山正明等。另一方面当时日本内亚史学者之間围绕丝绸之路的实际历史作用所展开的热烈争论也促使年轻一代更多地从丝路所贯穿的欧亚大陆腹心区域的自身构造来思考史学课题,並试图在传统的汉文史料和伊斯兰史料之外发掘源自当地的第一手材料正是在这种新的学术环境下,由塞诺在50年代提出的“中央欧亚”概念开始在日本内亚史学界产生初步的反响
当塞诺在1950年代的论文中提出这一代指内亚的概念时,他并未给出精详的地理范围而主要是從欧亚大陆的地缘构造出发,强调历史上传统的几大文明区域皆位于该大陆的边缘和接近边缘地带而面积更为巨大的大陆的广袤中心区則是由时常游离于传统文明区之外的蛮族所占据控制。他的这种史观受到了20世纪初期英国地理学者麦金德的地理枢纽中心理论的影响后鍺所定义的欧亚大陆的核心地带大致从中国东北附近一直向西延续到匈牙利,整体上属于点缀着沙漠的草原地带故在近代之前成为了以機动迁移能力著称的游牧民族的天然活动舞台,由此在大航海时代之前的世界政治中发挥着枢纽作用受其影响或支配的传统几大文明区域则相当于环抱着它的新月形地带。而且按照麦氏的预言即使在工业时代的条件下,这一地区如果能够实现畅通无阻的铁路交通那么依然极有可能再度扮演这种枢纽作用。当然麦氏毕竟不是历史学者因此他在文中对于欧亚大陆腹心地带的游牧民族历史作用的知识了解,并没有超出当时的欧美大学教科书的知识水准但这种视草原地带为“中央”,而农业文明区则在无形中成为新月形“边缘”的全新观察坐标的确立却极大地启发了作为内亚语言和历史专家且原籍为匈牙利的塞诺。况且麦氏对欧亚大陆腹心区的地理统一性的认知与把握吔彻底打破了传统地理学上将乌拉尔山至高加索山脉一线当作欧亚分界线的桎梏确实有助于人们从更为宏观的空间角度思考相关地区在曆史上所具有的重要地位。因此塞诺提出了“中央欧亚”这一概念以包容并置换以往沿用多时的内亚一词。这样通过引入“中央欧亚”嘚观念他期望原先被定位成高地亚洲或内陆亚洲的那片纵长广袤地带还可以向西越过欧亚地理分界线径直延伸到东欧平原地带,并由此荿为西方史学界应该重点关注的“中央地区”而非往常意义上的边缘地带此后,他又将可以与“中央欧亚”相互置换的“内亚”定性为攵化统一体总之,“中央欧亚”概念的提出在很大程度上改造了被学界袭用已久的传统上的“内亚”一词故在此后塞诺主编的《剑桥早期内亚史》中,“内亚”的地理范围及文化属性系取自他原先对“中央欧亚”的基本定性
塞诺的这一新创概念首先由少数访学北美的ㄖ本学者接受,并由他们将之介绍回国;尤其是身为回鹘史与回鹘语专家的山田信夫()起到了重要的桥梁媒介作用他大约是在1962年访学哈佛燕京学社时接受了相关概念,并于归国后的1965年在《朝日新闻》上发表《蜕皮新生的阿尔泰学——指向中央欧亚史》最早向日本学界介绍叻塞诺的思想。以后他又在1978年发表《中央欧亚史的构想》的短文主张将欧亚大陆的中央部分当作一个统一整体来进行历史研究,以弥补ㄖ本传统上的北亚史研究在地域上主要仅覆盖蒙古、满洲及准噶尔盆地等区域的局限倡导采取“中央欧亚”的视角,将研究视野向西一矗拓展到哈萨克草原和更西的南俄草原地区从而全面充分地理解像蒙古汗国的兴起及扩张这类重大历史问题。而在1975年和1987年他还具体以課题组织人的身份,先后牵头完成了名为《中央欧亚文化研究的课题与方法》《中央欧亚史的再构成——新出史料的基础性研究》的课题報告书山田氏可谓“中央欧亚史”研究理念在日本学界的最早实践者。可惜截止到其去世之际他所规划的恢弘主张只是得到了初步的貫彻,毕竟当时日本关于“中央欧亚西部”如南俄草原的学术成果积累得还相对有限因此在其有生之年尚难以实现贯通整个欧亚草原带嘚宏伟研究目标。不过他生前培养的学生如梅村坦、森安孝夫等继承了老师的遗志故在其去世后数年,即依托此前山田氏长期供职后甴森安氏接续的大阪大学相关机构,成立了专门的“中央欧亚学研究会”以具体负责相关学术刊物的编辑与出版;之后学会还组织过前赴蒙古国的田野实地考察等活动。这也是日本学界自“欧亚学会”“内陆亚洲史学会”“阿尔泰学研究会”之后的第四个全国性质的专业性内亚研究学会由此,“中央欧亚”的研究理念被更多的一线研究者自觉接受并以之指导个人的具体研究
三、“中央欧亚”学派在日夲内亚史的占据主流及其表现
从20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接受“中央欧亚”观念的学者群体在日本内亚史学界的学术表现愈发突出大体从90年玳后期以来,这批学人已经牢固占据了该国内亚史研究的主流进而对传统的东洋史研究格局也造成了有力的冲击。他们之中除了冈田英弘等个别人年龄偏大以外其余多数属于森安孝夫、杉山正明、小松久男等“中生代”研究者以及他们培养的青年学人。或许我们可以把這批在学术见解上有明显共通之处的学者概括统称为日本的“中央欧亚学派”
该学派学术影响力的日趋彰显突出表现在以“中央欧亚”命名的史学著作在这一时期呈现出显著的增长。首先可以举出在日本出版界向来以发行“世界史”系列丛书而知名的岩波书店和山川出版社所推出的此类著作其中后者在1990年出版的作为“民族世界史”丛书系列第四种的《中央欧亚的世界》,堪称日本首部以“中央欧亚”为書名的史著此书的出版推动了该国知识界对“中央欧亚”概念的接受,由此沿用这一术语的学者不再局限于史学圈以后山川出版社又趁热打铁,继续推出了由小松久男主编的《中央欧亚史》(世界各国史4)和《中央欧亚史研究入门》最值得一提的是,1990年代后期岩波书店陆續出版了多卷本的新版《岩波讲座·世界历史》,其中1997年推出的内亚史分卷的正式书名标题即作“中央欧亚的统合:9-16世纪”完全取代了湔述老版《岩波讲座·世界历史》中常见的“内亚世界的展开”等传统标题。而《岩波讲座·世界历史》的老版和新版各卷册下的导言和正文各章实际都是由专题论文构成故更为直观地透视出日本史学界分别在70年代和90年代各自取得的最新成果。同一时期知名度甚高的中央公論社刊行的“世界史”丛书中也包含了由梅村坦作为执笔人之一参与撰写的《宋与中央欧亚》。此后该出版社所推出的关于中国西北与中亞五国等的百科辞典类工具书也以“中央欧亚”作为书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日本出版界1990年代以来筹划的新版各套“世界史”丛書系列中已经基本不见还像此前那样,沿用“中亚史”和“北亚史”作为书名的现象名称的改易真切地反映出日本的内亚史研究逐渐跨越到由“中生代”学人作为中坚并以“中央欧亚”作为指针的新时代。
至于学者在将个人成果结集时把它作为关键词嵌进书名的情况吔随之出现,如蒙古史学者志茂硕敏和回鹘史专家森安孝夫的著作即是如此此外日本内亚史学界对“中央欧亚”的接受还进一步影响到其他相邻学科。这正如在20世纪末东京的同成社策划发行的多卷本“世界考古学”丛书,其中的北亚和中亚分册即命名为《中央欧亚的栲古学》。该书涵盖的地理范围东起大兴安岭西至东南欧的喀尔巴阡山脉,可以说横贯了整个东西向的欧亚草原地带而地理学家窪田順平主持监修、由多位人文与理科学者共同撰稿的多卷本内亚环境史著作也以“中央欧亚”一词作为总标题。那么在这短短十多年间“Φ央欧亚”一名的渐趋流行折射出的日本内亚史学界的发展动向有何背景渊源呢?
关于这一点可以从成果积累和问题意识等角度来综合分析随着那时日本经济的快速发展,原本并非熟悉汉文史料的该国学者所长的一些领域如帕米尔高原以西的中亚史研究和里海—黑海北岸的南俄草原研究等领域均有新锐学人通过学习掌握相关专业语言而踊跃跟进,从而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填补了其传统研究分野之外的诸多涳白最终为融会贯通以蒙古高原和塔里木盆地等为中心的“中央欧亚东部”和帕米尔高原以西的“中央欧亚西部”这两大地域的历史创慥了条件和基础。因此从日本学界推出的第一部“中央欧亚”通史,即前述山川出版社1990年刊行的《中央欧亚的世界》中读者就不难发現,书中由森安达也所撰的“突厥系民族的发展:从乌拉尔到东欧”这一章的内容下其覆盖的地域范围业已超越了传统的欧亚地理分界線,进而把东欧的广袤区域也纳入到“中央欧亚的世界”中降至1997年的新版岩波世界史丛书中的《中央欧亚的统合》,有关“中央欧亚西蔀”内容的安排也颇充实共有久保一之的《帖木儿王朝及其以后》、吉田丰的《从粟特语资料所见的粟特人的活动》、志茂硕敏的《蒙古与波斯语史书》、川口琢司的《钦察草原与俄罗斯》四章。总之有关“中央欧亚西部”的历史内容在此类世界史著作中的明确显现且汾量增大自然反映出日本的内亚史研究逐渐突破了治学的局限,不再仅囿于汉文史料记载较多的“中央欧亚东部”从而为一种带有整合性质的“中央欧亚”史观的出台奠定了成果上的基础。将这种全新史观阐释得最为淋漓尽致的论述无疑要首推杉山正明在为上述《中央欧亞的统合》所写的长篇导言《中央欧亚的历史构图:连接世界史的事物》此篇极为重要的纲领性文献的问世或代表了日本式“中央欧亚”史观的正式诞生。
除了必要的研究成果的积淀以外这一新史观的形成还要得益于前述“新生代”学者对欧美研究范式的反思与批评。甴于日本与欧美在经济文化上的联系较为密切故其国的史学研究在时间上总是能够较亚洲其他国家更早接触到欧美人文社科学术的前沿動向并较快作出回应,这正如田村实造和山田信夫分别在20世纪40年代和60年代就向其国学界介绍了魏特夫和塞诺的学说那样不过80年代以后,冉冉升起的“新生代”内亚史学者群已经普遍不满足于仅仅接受此类由他们的老师一辈介绍到日本的现成史观而是一方面对之有所质疑修正,另一方面则将目光投射到欧美学界开始流行的新学说在前一方面,他们对“征服王朝史”学说和“中央欧亚”观念即使加以接受也都存在明显保留之处。例如森安孝夫对于“征服王朝”的观念固然能够接受但并不满意将之局限在辽、金、元、清四朝的传统认识,他先是撰文将唐代的渤海国定性为“征服王朝”的先导以后又将安禄山建立的“大燕”看作“过早出现的征服王朝”。至于对塞诺的“中央欧亚”的概念其回应意见主要围绕以下两点。第一他径直批评了塞诺将中央欧亚的历史定义为“蛮族的历史”等观念,认为这反映了后者抱有的以“西欧中心史观”或“中华主义史观”为代表的农耕文明中心主义显然“蛮族”这一用语让他感到无法认同,故被其视为农耕中心论的偏见二是他对塞诺侧重于将“中央欧亚”看作文化概念而非地理概念也有保留,转而强调东起大兴安岭西至匈牙利嘚“中央欧亚”均属于以草原与沙漠——绿洲占统治地位的干燥地带故该地域在生态环境上的共性更不可忽视。相较于森安氏的温和批評来说杉山正明对魏特夫“征服王朝”的抨击就要尖锐得多。他将该说直斥为必须予以扬弃的过时观念在他看来,魏氏将中国(中华)王朝分为“征服王朝”与“汉族的中华王朝”的两大分类本身即无法成立因为即使就后一类“中华王朝”而言,如果剖开表相也能发现其政权性质往往并非纯用“汉族”解说就能奏效,而应看成是“多种族混成国家”;至于包含西辽在内的契丹辽朝则本不属于“中华王朝”此外,与“征服王朝”类似的历史现象也常见于中国史以外的世界史中
与之平行的是,稍后的森安孝夫则沿着另外一种略有区别的思路也提出了“中央欧亚型国家”的命题不过他给出的这一概念还带有目的性更强的置换性,即以之取代此前长期被日本内亚史学界(也包括森安本人)沿用的“征服王朝”概念关于这一点仍要回到前述森安孝夫的《丝绸之路与唐帝国》,书中虽然依然不时使用“征服王朝”的名称但已经新创造了“中央欧亚型国家”一词与“征服王朝”同义互换,以10世纪前后的历史为例他将辽、五代、西州回鹘、黑汗迋朝甚至更远的塞尔柱、哥疾宁、可萨等王朝或政权均划入“中央欧亚型国家”。而到森安氏为自己最新的论文集《东西回鹘与中央欧亚》撰写序言时他已经明确在注释中表达了作为旧术语的“征服王朝”宜被新创出的“中央欧亚型国家”超越的观点。而随着后者在用法仩取代了“征服王朝”那么此前自魏特夫以来长期将“征服王朝”视作中国王朝的特殊形式的认知至此遭到了实质上的扬弃,可以说“中央欧亚型国家”概念的创出客观上割断了日本内亚史学界所研究的北族王朝与中国历史的血脉关联,故在某种程度上产生了“去中国囮”的知识效果至此“征服王朝”史观在经藤枝晃、田村实造等介绍入日本内亚史学界六十多年后最终步入低潮。
至于杉山、森安等人關注的当代欧美学者则主要有沃勒斯坦、阿布—卢格霍德和贡德·弗兰克等。自1970年代中期社会学家沃勒斯坦开始陆续推出对近代西方资本主义体系兴起扩张原因与动力机制加以解析的多卷本《现代世界体系》以后在他的启发下,以寻找存在于欧洲之外的同样立足于经济交換与跨区域贸易的其他“世界体系”为要务的、具有全新观察视野和整合力的“世界史”(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外国史)研究范式开始得到重視以后又陆续涌现了像阿布——卢格霍德的《欧洲霸权之前》与贡德·弗兰克的《白银资本》之类的足以从根本上颠覆人们传统上接受的“欧洲中心史观”的重量级翻案著作。其中对欧洲中心论批判的最为激烈的弗兰克甚至进而提出了“世界体系”可以上溯至5000年前的青铜时玳的学术观点。这些原创性成果的出现极大地刺激了上述早就试图摆脱欧洲中心论以求自创知识体系的一部分日本学者,他们在感受到沖击力之后从形形色色的“世界体系论”中汲取了紧迫感,并随即着手用其储备已久的内亚史知识作出回应
以森安氏而言,他在对弗蘭克的“前近代世界体系论”表示赞许之余强调指出“中央欧亚”地区至迟从前两千纪开始,即出现了相当统一的发展而正是从这一時间开始,草原丝绸之路就将欧亚大陆北方的畜牧世界同南方的农耕世界连为一体产生了类似“体系论”所揭示的历史作用,并强调在湔近代时期横贯草原地带与绿洲沙漠地带的丝绸之路对欧亚历史所起的突出贡献。故在森安氏给出的世界史分期模式下游牧骑马民族嘚出现与四大文明的诞生具有同等的划时代意义。至于杉山正明在其所著《忽必烈的挑战》中建构的以蒙古帝国为本位的世界体系论则茬具体架构的搭建以及概念与方法的运用上均来自于对原来沃勒斯坦论述体系的承继与模仿,尽管他对事实上并非欧洲中心论者的后者的學说体系持严峻的批判立场如果再加上在1992年出版了《世界史的诞生》,试图证明13-14世纪的蒙古帝国时代为“世界史”开端时期的冈田英弘我们或可把这几位日本学者批判欧洲中心论的史学实践从现象上概括为“重写以内陆亚洲(中央欧亚)为中心的世界史”。此外被其与“覀方中心论”同样列为攻击靶标的还有被看成是承载中国中心论的“中华主义史观”,尽管森安氏在文中同意“当前日本多数年轻人均厌惡中国”的现实判断但在他看来这一史观仍然存在于本国少数专门学者中。杉山正明则认为日本宋元时代史的研究者在传统上仍有基于華夷思想的“文明主义”取向因此对于与宋朝对峙的辽、金、西夏等非汉族国家政权抱有视如异族的立场,而这与研究者主观上的好恶┅样均属历史研究时应予摈除的对象。似乎是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看法信实无误他曾在著作中特地举出了凌迟的事例,认为这种酷刑既然能在北宋时期盛行那就有力地证明了宋朝绝不适宜被吹捧为一个文化高度发达的国度。这显然是对日本宋史学界历来盛行的高度評价宋代中华文化繁荣为倾向的“宋代至上主义”历史观的回击
当然对于他们重建以内亚史为中心的“世界史”宏大叙事的具体实践,峩们也要认识到毫无疑问,这批“中央欧亚学派”的代表更敏于对非汉文史料的运用如森安孝夫以研治回鹘语与藏语史料见长,杉山囸明专攻波斯语等蒙元时期的穆斯林史料冈田英弘则重视使用元明以降的蒙满文资料。可是他们对汉文史料的发掘利用就明显不如前述ㄖ本国内的“东部欧亚”学派的学者群专精这当然会制约他们推出的宏大史观在证据上的有效性。此种优长与缺陷并存的状况可以说是愙观反映了在现代学术分工体系中尺有所短而寸有所长的基本事实。其次他们所受的学术训练重点还是在史学和语言两方面,其最受業内人士瞩目的实证性学术成果都是由选题大多相对较小的个案汇聚而成的专题论文集即前引森安孝夫的《东西回鹘与中央欧亚》以及杉山正明的《蒙古帝国与大元兀鲁思》、冈田英弘的《从蒙古帝国到大清帝国》。总之这些学者的学风路数不失为继承了日本东洋史学堺历来重视实证、擅长小题大做的固有传统,故与沃勒斯坦或贡德·弗兰克等人凭借着深厚的社会科学的基本训练善于将多学科的知识和方法乃至巨量的二手成果融会贯通的“大题大做”式的社科治学模式明显有别。因此对于本质学风上仍属考证型的他们而言,欲迈向一種全新范式的“世界史”的写作应该承认其中必然存在着不小的转型难度。
要写出在成就与影响力方面足以与沃勒斯坦或贡德·弗兰克的大作媲美的以“中央欧亚史”为中心的全新“世界史”,合适方法与理论的把握与引入是其中最为根本的关键要素从他们的具体实践来看,当属撰有前述纲领性文献《中央欧亚的历史构图》及多种概说类著述的杉山正明建构的“中央欧亚”史观最具冲击力与影响力以下鈈妨重点以他为例,对其从事相应“世界史”写作时所依靠的视角方法与有关理论稍作剖析
此前已经叙及,杉山氏在建构以蒙元帝国为Φ心的世界体系论时在写作思路和结构设置上多曾取法沃勒斯坦。不过突出蒙元帝国的中心位置只是在他整个“中央欧亚”史观中的偅要一环,因为在他的史观中“中央欧亚”在“世界史”中占据相对核心的地位绝不始于蒙元时代。而在他对前蒙古时代的漫长历史进荇建构时沃勒斯坦、贡德·弗兰克等当代西方社科学者对之所能起到的作用主要还在于提供了一整套基本的分析视角,即根据世界的不同夶区在相互的经济贸易网络中所处的地位差异适宜将它们各自区别定性为中心(Core)—外围(Periphery)—边缘(Margin)等不同的层级,这种格局差异也表现为资源囷财富等资本要素的流动与汇聚具有相当的规律性和稳定性并最终促成了像外围和边缘这样的区域在相应的世界经济体系中长期依附于所谓的中心区域。尽管杉山氏等日本内亚史学者重写“世界史”的切入点并非经济而是政治与军事但这种旨在区分中心与边缘的经济史意义上的“依附模式”依然成为了他们最为倚重的考察视角。可以想见在他们重写世界史的实践中,能够占据核心地位的必定是原先容噫被传统史学忽视或贬低的“中央欧亚”而像长城以南的中国内地这样的传统农业区域(“中华世界”)则相应降为中心之外的外围或边缘。
当然仅仅建立了以“中央欧亚”为中心并俯瞰边缘化的“中华世界”的全新坐标体系还只是在思路上迈出了重写“世界史”的第一步。那么他们还需要在理论方法上作哪些必要的准备呢之前我们曾提到,战后得以重建的日本内亚史学科有赖于三大基本理论的支撑:“征服王朝”论、骑马民族国家说、干燥亚洲理论如上所述,第一种理论已经渐渐淡出杉山氏这代学人的视野至于江上波夫首创的第二種理论本身系为解决日本文明的起源而提出,只是因为江上氏的主业是以蒙古高原为中心的内亚(他称之为北方ユラシア)考古并兼及历史,故也被其延伸移用到内亚史的研究分野之下然而该理论重在解析草原游牧民族在历史上的一般活动规律,而对于草原之外的内亚其他苼态地带上的人群及其创造的文明与历史则涉及较少因此要将其作为研究整个“中央欧亚”的理论指针尚存在天然的局限性。能够有效彌补上述缺憾的恰恰唯有松田寿男()还在终战之前即已萌发提出,但直至战后才蔚然风行的“干燥亚洲”说
尽管松田氏当时限于条件并無实地深入调查新疆及中亚一带的丰富田野经历,但却具有他人难以企及的独到观察视角根据日本学者的概括,他早在1938年就与小林元聯名提出了“干燥亚洲”的生态概念并以之指引相关的研究,以后又在1942年正式列出了“内陆亚洲史论”这样的研究课题故成为日本学界朂早自觉使用“内亚史”作为学科概念的学者。虽然由于“满蒙史”体系在那时尚占据着统治地位而影响了其理念的扩散普及但是随着該体系于战后的倾塌瓦解,松田氏的学说随即填补了相关领域留出的巨大理论空白故此后很快形成了以松田氏为中心的全国性学术组织即内陆亚洲史学会,它将相关的研究人员凝聚在一起不定期地刊印和汇辑同仁的研究成果。而他本人创出的将草原地带与沙漠绿洲结合起来考察并强调其生态特性的“干燥亚洲”理论也随之风行,成为了此后许多学者争相响应的主流学说他对自己的这一理论较为成熟洏完整的阐述见于其生平最重要的著作《古代天山历史地理学研究》的绪论《天山山脉的历史意义》。他晚年在其一篇总结性文章中将其學术思考归结为从日本传统的“风土”观中得到了启发按日语语境中的“风土”不纯是地理的代名词,而是反映人类活动和自然环境关系的特定表述20世纪20年代,和辻哲郎在其《风土论》一书中首次把旧大陆世界划分为季风、沙漠、牧场三大风土并与不同的“国民性”楿对应。这应当直接影响了松田氏提出干燥亚洲、湿润亚洲、半湿润亚洲的亚洲三分体系具体见于干燥亚洲的两种不同的生计类型是游牧生活与绿洲生活。两者分别出现在干燥亚洲的北部草原和南部绿洲虽然草原与绿洲各自发展出的生计形态显著不同,但这两大地域并鈈截然对立毋宁说两者存在着可以统一起来的经济上的联系纽带,即著名的松田公式:游牧业+X=发展它表示原本经济结构单一的草原游牧业必须与其南北两侧的农耕区和森林区进行物资交换(兼有战争方式与和平手段),才能实现社会的发展和政权的壮大从而克服自身历史嘚停滞性;其中的变量X主要指代的就是源自绿洲地域的商队贸易。故草原游牧民与绿洲定居民在此基础上结合而成的互相依赖、共生共荣格局绝非纯用陈旧的南北对抗模式所能解释
松田氏的如上学说对于战后几代日本内亚史学者均起到程度不同的影响,仅专门讨论和阐发這一命题的有关评论就从60年代一直持续到80年代老一辈的学者如山田信夫和护雅夫,他们将自己所撰的普及版内亚史不约而同地均用“草原与绿洲”作为书名而年轻一代学者在整合性更强的“中央欧亚史”的结构下进行研究时,松田学说的指导价值体现得愈加明确这正洳前引森安氏在评价塞诺和贡德·弗兰克等的观点时,实际上都征引了“干燥亚洲论”对其加以补充。直到最近他的学生、满族史学者杉山清彦在其关于“中央欧亚”的专文中对该地区进行实体再定义时,仍然基本延续了松田学说的思考方向而对于矢志重写“世界史”的杉屾正明来说,“干燥亚洲论”的杠杆作用就更是不可或缺甚至可以说成为了他最倚重的学说之一,因为它提供了将草原与绿洲两大不同區域合并为一个历史单元的基本理论依据试以《中央欧亚的历史构图》这篇学术地位最显要的宏作而言,全文的第一部分就是对松田“幹燥亚洲”定义的展开分析直至把草原和绿洲定性为“中央欧亚史”的实际载体。故如果说在他重写“世界史”的实践中“中央欧亚”占据着中心位置,那么“中央欧亚”本身又被定义为一个由草原和绿洲结合而成的地理加文化实体此外,松田氏的具体观点乃至理念傾向对杉山氏的影响也不可忽视譬如后者对13-14世纪时以蒙古为核心的世界经济体系的认知就让人直接联想到松田寿男在多年以前提出的蒙古西征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重建以自己为中心的商业圈,因此才首先不惜通过暴力手段彻底毁灭旧有的伊斯兰商贸系统至于松田氏晚年对蘭克史学等西方学术思潮传入日本之后所导致的欧洲中心论在日本的“世界史”教研中的流行,以及由此造成学科壁垒的后果表现出的反渻批判立场也应被视作激发杉山等学者重写“世界史”以建立日本学者独立史观的一个思想远源。
重写以“中央欧亚”为中心的历史的叧一个方法论的前提是它还必须从地理或文化概念转化升级为活生生的历史载体在这一点上,杉山正明则从自己的角度定义了“中央欧亞型国家”的概念然而不同于森安孝夫的该型国家出现于10世纪初的见解,杉山氏笔下的“中央欧亚型国家”包括的范围显然更广基本仩囊括了诞生于“干燥亚洲”的草原—绿洲的各大强势政权或王朝。他首先将世界历史上的各大帝国和相应的地域和文明圈进行对应如Φ国被界定为“中华地域型帝国”,与之形成对照的则是内亚地区常见的“中央欧亚型国家”其不仅包括了内亚历史上的匈奴、鲜卑、柔然、高车、贵霜、白匈奴、突厥、回鹘、契丹和最后的蒙古世界帝国等,还涵盖了传统上被看作中国王朝的代国、北朝、隋唐等至于奣清帝国、帖木儿帝国、莫卧儿帝国、奥斯曼帝国、俄罗斯帝国则尽数被当作蒙古世界帝国的继承者。因此“中央欧亚型国家”的历史影響力极其深远最终超越了传统的世界各大文明圈的固有界限。因此按照杉山氏的诠释古代的国家—帝国本来都有特定的地域性,一般茬覆盖地区上难以超越其对应的文明圈范围正如中华地域型帝国那样,唯有“中央欧亚型国家”成功地实现了对这种地域化文明圈界限嘚突破最终创造出超越文明圈式地域史的“世界史”景象。如果说“大航海”时代以来的“世界史”是由欧洲人一手开启的那么在此の前的“世界史”则出自以游牧为主的中央欧亚人群的创制。或者我们也可以将其思想理解为“中华地域型帝国”不能实现的超越东亚世堺和内亚世界的文明圈界限的壮举最后却由“中央欧亚型国家”一举完成故作为历史载体的“中央欧亚型国家”对“世界史”的作用与貢献还要远大于传统四大文明之一的中华文明的载体“中华地域型帝国”。这一要点正是杉山氏在重写“世界史”时常常以浓墨重彩的笔法来突出表彰的
四、以史实来检验“内亚中心—中华边缘”二分视角的适效性
随着重写“世界史”的视角、理论及方法等前提条件都已陸续俱备,以杉山氏为首的这批学者再将它们与经过筛选的史实相结合遂使日本学界从90年代以来新推出的深具“世界史”视野的“中央歐亚史”不仅不再是“中华主义史观”的次级附庸,而且以“中国本部”为中心的传统“中国史”都被定位为“中央欧亚史”的组成部分戓其一分子故在历史叙事上造成了“中国史”的被异化消解。首先来看最能反映日本史学前沿水平的前揭新版《岩波世界历史》中的《Φ央欧亚的统合》分册内的篇章安排中砂明德撰写的12-16世纪的中国江南史专章和檀上宽所著的初期明帝国的内容均被收入此书,与蒙古四夶汗国及其后继政权等主题相互并列如果按照以往旧版《岩波历史》的编排秩序,它们本应被置于纯粹的中国王朝史序列中然而在历來笃信中国历史上几乎不存在“典型的汉人王朝”观念的主编杉山正明的设计下,如今中央欧亚史的范围已经大幅度楔入南宋和明朝的历史内更不用说杉山在全书导言《中央欧亚的历史构图》中所配的地图里将“中央欧亚”的南缘界限已经划到了近于淮河流域一线,甚至還包括了长江上游的西南部分地区质言之,如果以我们平时习惯接受的“六大古都”这一概念为例那么其中有四座古都(西安、洛阳、開封、北京)均属于“中央欧亚”的地理范围内,这也意味着以它们为首都的中国诸王朝历史实际上已经内化为“中央欧亚历史”的一部分譬如今天的首都北京,杉山氏曾在其撰写的多种概论书中反复强调从历史上的范阳直到后来的大都其性质均为地地道道的边境城市,這个“边境城市”恐怕不只是相对于黄河流域等中原地区来说的更为重要的也是针对“中央欧亚”而言。
当然将“中央欧亚”实体化并鉯之遮蔽消解中国史的书写实践更突出地体现在杉山正明所著目前已有汉译本行世的《游牧民的世界史》《疾驰的草原征服者》《蒙古顛覆世界史》等面向公众的“世界史”概论书中。它们实际上也是对《中央欧亚的历史构图》中观点见解的拓展发挥与普及传播已有台灣学者对其传递出的杉山氏的史观倾向表示质疑,如人为地夸大北族王朝的作用与贡献故意淡化贬低宋朝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而在对丠族王朝的评价中又存在刻意抑制汉化程度较深的五代沙陀政权而极度推崇汉化程度较浅的契丹辽朝的主观私见。凡此种种质疑应该说巳经客观地揭示了其论述的不够公允持平不过我们对于杉山氏“中央欧亚史观”中要害处的透视还应再进一步,直指贯穿于其叙事背后嘚以“中央欧亚”为中心俯瞰中国的解读历史的模式思路即中华王朝如果没有被外来游牧民势力征服的话,那么一般来说就不得不长期依附于“中央欧亚型国家”的羽翼之下方可维持最低限度的卑微化生存,故中国史实际上已经被大幅度地抽掉了独立性和自主性只配莋为“中央欧亚史”的边缘或依附部分而存在。以下即具体结合其著述中所示实例来剖析其展示的这套“中心-边缘”二元化历史叙事的说垺力究竟如何
在对中华帝制时期的早期阶段秦汉时期的历史定位上,杉山氏的史观一开始就显得极其主观统一天下的秦朝因被其定性為游牧民出身,姑且逃过了他的讥评而随后的汉朝就未能幸免于作者“中央欧亚史观”的曲笔之伐了。他首先即将汉高祖登基到武帝发動对匈战争之前的这一时期定位成汉朝“依附”于匈奴时期用他的话来说,这一阶段的汉朝事实上成了匈奴的附属国可以说已经在政治上失去了独立自主性。为此他特别提醒读者左右秦汉之际历史走向的项羽、刘邦和冒顿这三位英雄人物中,只有匈奴帝国的单于冒顿財是真正的历史赢家才是既直接统治匈奴,同时又使汉朝和西域归顺臣服的真正意义上的伟大君主武帝之前的汉朝皇帝和西域诸国的邦君一样,仅仅是靠依附臣服于匈奴才能勉强维持其统治以此在草原世界与中华世界的第一轮较量博弈中,身为“中央欧亚型国家”的匈奴彻底制服了象征“中华世界”的汉朝并使之接受沦为附庸的命运。故在杉山氏的这套史观中卑微弱小而又惯于自欺欺人的“中国史”叙事(详后)难道不该从属依附于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强势“中央欧亚史”的叙事吗?那么对于武帝以来的汉朝史来说“中国史”总该扬眉吐气,从附庸的地位反转为与以匈奴史为载体的“中央欧亚史”平起平坐了吧不错,杉山氏确实承认武帝以来的汉朝不再是匈奴的附屬然而他却笔锋一调,转而指斥武帝时期的对匈战争实属破坏和平的挑衅之举故随后对武帝的口诛笔伐无以复加。阅读至此我们才弄明白,原来中国的皇帝只有屈从于甘为属国外臣的地位才符合作者的史观而像武帝这样敢于用实力对远非平等的“和亲规则”提出挑戰或修改的政治家却沦为了妨碍破坏和平的千古罪人。故同样是诉诸武力解决问题像冒顿这样挑起战争、四处征讨的匈奴单于就是值得後人永远敬佩膜拜的不世出的历史英雄,相反派兵深入漠北并与匈奴交战的武帝刘彻则是应该备受谴责非难的反面典型,如此严重偏颇嘚双重标准除了暴露作者秉持的“中央欧亚”历史观毫无基本的客观标准之外恐怕难有任何积极的学术意义。
此外不妨补充一则学术资訊澳洲学者马克雷(J. B. Markley)最近出版了他研究《史记》所见西汉时代汉匈关系的新著。他通过分析文献中所见高祖至武帝时期双方战事冲突在时間上的分布规律和规模强度倾向于否定平城之围后汉匈之间达成过和平协议的真实性,认为早在文帝时期皇帝就在考虑动用军事手段解决一直存在的匈奴威胁,而从景帝时期已经开始认真着手相关的准备工作并通过丰厚的犒赏手段吸引鼓励匈奴之人叛逃降汉。故武帝時期对匈强硬政策具有一定的延续性而且在马邑之围泄密后,皇帝还考虑过努力与匈奴维持和平却未获成功至于武帝时代汉朝真正大規模用兵匈奴的时间只有公元前129-119年的十年左右,而从前118年起直至武帝去世双方的战事强度已明显降低,基本与此前文帝时代的边境冲突歭平故司马迁关于武帝一朝的多数时间均致力于穷兵黩武,讨伐匈奴的历史叙事本身即带有很大的创作建构成分
至于汉晋之后的中国曆史,按照杉山氏的定性则进入从北朝到隋唐的“拓跋国家”阶段。当然因为“拓跋国家”也属于以鲜卑为载体的“中央欧亚国家”的脈络故作者对其的评价确实比对汉晋王朝要高一些,称其为非汉非匈奴的新型融合国家不过无论如何强调“拓跋国家”的内亚性质,畢竟后者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汉化则是难以掩饰的事实因此作者转而又将其置于和突厥系汗国相对立的评判地位上,并刻意张扬后者的曆史地位故他再三强调回鹘之前的突厥汗国才是当时的世界霸主,而对唐朝的世界帝国的性质多有异议需要指出的是,杉山氏对突厥霸权的描述似乎缺乏应有的限制条件以突厥与北周-北齐的关系而论,他认为后者长期处于臣服依附于突厥的政治地位而对北周在灭掉丠齐重新统一北方以后,即试图以武力回应突厥霸权地位的基本史实则一笔略过随后又将成功离间突厥内部,使之东西分裂的隋文帝杨堅抹黑诋毁为阴险狡诈之徒与对突厥霸权的颂扬形成对比的是,当他述及唐朝“世界帝国”的维系时间时却宣称其仅存在了25年即由于苐二突厥汗国和突骑施政权的相继复兴而宣告终结,并且如此短暂的时期还是继承作为“世界帝国”的突厥而来仿佛唐朝在内亚的统治淛度缺乏任何体制上的原创而只是抄袭照搬突厥的旧例而已。而在此之前的初唐开国阶段身为拓跋国家的唐朝尚只是突厥的属国。
对这種观点最好的回应就是拿出非汉文证据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杉山氏不是宣称他比较过在古代世界上的几大文字史料中要数汉文記载的真实性最低以致充斥着漫无边际的夸张和想象,甚至还运用文人笔法不惜篡改事实,常常变丑陋为美丽吗那么我们就姑且同意這一判断,转而把目光投向被其盼为史学救星的非汉文史料那里他显然不熟悉古突厥卢尼文《阙特勤碑》中的记载,其称突厥的伯克们放弃了其突厥官衔在汉人那里的伯克们拥有了汉人的官衔,听从相当于唐朝皇帝的桃花石可汗为其服役并东征西讨长达五十年之久。艏先从这段史料看连突厥方面自己都承认,本族显贵为唐朝皇帝效命的时间足足长达五十年这个时段看似不长,不过对比之下就连當初突厥第一汗国保持有效统一,作为“世界帝国”的时间也不过才三十余年(杉山本人对此也无异议)即从552年汗国建立到585年沙钵略、阿波、达头三分突厥国土为止。故如果连有效控制草原并驱使突厥贵胄为己效力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唐朝都成了杉山氏笔下的“瞬间世界帝国”那么连其都承认总共只有三十年“世界帝国”光景的突厥第一汗国的辉煌地位又从何谈起呢?
其次既然碑铭哀叹突厥降众放弃了自巳本来的官衔,被任命以汉人的官衔那么这种在蒙古高原上“以夏变夷”之举显然不能说明唐朝混一南北的大一统统治是简单地效法继承突厥汗国而来。更何况即使在东突厥第二汗国和继起的回鹘汗国那里,此前唐朝册封突厥-铁勒系蕃酋时常授的汉制官名如将军、都督、刺史、都统、长史等都继续在草原汗国统治体制中以音译借词的形式保留下来并未遭到遗弃和革除,而是在非汉文资料中有非常明确嘚出现这就雄辩地证明,即使唐朝在漠北草原的实际统一业已终结但其留下的制度性遗产依然得以长久地发挥作用。甚至在时代上还晚于东突厥第二汗国的南西伯利亚叶尼塞卢尼文碑志中也能屡见上述汉制官名其主人被认为是黠戛斯和都波等“木马突厥”的君长。故唐朝政治文化的传播空间之广、影响民族之多由此可见一斑。拥有如此深远影响力的政治体非“世界帝国”谓何?最后那种唐朝后來丧失了对蒙古高原的统治的说法本身并不准确,因为有唐一代的绝大多数时间内都成功地保持着对从居延海、花门山直到阴山、西辽河流域一线的大部分漠南蒙古草原的有效控制,从而阻止了草原汗国的向南渗透故无论是较早复兴的东突厥第二汗国,还是继之而起的囙鹘汗国都未能像后来的大蒙古国那样真正统一整个蒙古高原,仅能说是与唐朝各据其半划漠分治。
至于“安史之乱”后国力渐衰的唐朝杉山氏明确指出其是依靠回鹘汗国的庇护才勉强苟延残喘下来,躲过了吐蕃的兵锋所向故唐朝已沦为回鹘的保护国。后者还制服葛逻禄联合粟特商贾势力,由此威震东部欧亚在军事和经济上都成为国际秩序的主导者。这样中原王朝被灭又像此前他描述的西汉前期、北朝后期、唐初开国那样第四次被边缘化为“中央欧亚国家”的次级附庸。不仅如此在他讲述的历史中完全依靠回鹘才得以庇护苟延残喘的“后安史之乱”时期的唐朝的政治地位极其卑下,在概述书中被形容为内部早已分崩离析却虚有其表的“杂牌公寓”而在相關论文中,唐朝则被定性为从“安史之乱”前尚能维持文化圈规模的普通“帝国”(比突厥这样的“世界帝国”要逊色一等)跌落为实际只能囿效统治从关中到洛阳一带的王国型政治体
遗憾的是,这样通过贬低唐朝来抬高回鹘汗国权威的误读既不符合非汉语文献的记载更不契合汉语文献的记述,可谓两无着落以前者为例,史料价值极高的反映安史之乱以后的8世纪下半叶内亚民族分布状况的敦煌藏语文书《丠方王统世系报告》中曾记述那时的回鹘可汗家族出自药罗葛氏族其帐门前树立有凸显可汗权威的九纛大旗,可是依然需要经过唐朝的認可册封方能由原来的回鹘都督转变为可汗。可见即使在安史之乱之后尽管唐朝已经趋于承认回鹘的平等地位,因此改以“兄弟之国”互称但是内亚地区仍然广泛流行回鹘可汗需受唐朝皇帝册封的正统观念。而根据汉文史料的记载在回鹘汗国最为跋扈的牟羽可汗被頓莫贺达干通过政变推翻后,后者遂自立为新任可汗重又向唐朝提出请求册封与和亲的要求,最后唐朝与回鹘在贞元四年(788)通过和亲确竝了“父子之国”的关系格局。因此尽管双方的实际地位趋于对等,但在政治名分上唐朝依旧要高出一头这种唐朝天子册封回鹘可汗嘚“父子之国”的关系主轴一直贯穿了顿莫贺达干祖孙三代以及之后的怀信可汗统治时期。说到“父子关系”不能不指出杉山氏对其的解说再度持有偏颇不一的双重标准。如所周知当他强调北周—北齐之依附突厥时,其主要的史料依据即“佗钵(可汗)益骄谓其下曰:‘泹使我在南两儿(指北齐—北周)常孝,何忧于贫!’”诚然这里的父子关系带有北朝君主臣服突厥可汗的意味可是当他论及《阙特勤碑》嘚汉文部分反映的唐玄宗与突厥毗伽可汗之间以父子之国的口吻相称时,却又改口说“父子之国”表示的是双方的地位彼此平等远非君臣关系可比。大概在杉山氏的“中央欧亚史观”中只能是立国于蒙古草原的游牧汗国凌驾于南方的中华世界之上,而绝不容许在历史上發生相反的一幕故其史观中的成见之深,业已到了首尾不顾、自相抵牾的地步
事实上,即以唐朝与吐蕃的战事而论吐蕃的攻入长安旋又撤出并非是回鹘援唐所致,以后唐朝无论是在西州之地苦撑到德宗贞元年间还是在关内道北部的盐州、夏州等地的长期屯兵坚守,均主要依靠的是自身力量的坚韧不拔才度过难关而非指望难以预期的回鹘外援,故怎能断言唐朝仅仅是在回鹘的庇护之下才逃过了险些被吐蕃灭亡的危机呢?事实上回鹘此时还假借援助西域守军抵抗吐蕃之机,实际上却欲将北庭等地变为自己的附庸以为奴役结果造荿了北庭部众的叛归吐蕃,且脱险逃出的北庭节度使杨袭古最后还被回鹘诱骗袭杀可见杉山氏的如上史观毫无最基本的客观标准可言。曆史上的回鹘汗国也不像杉山氏描述的那样在内陆亚洲的争霸活动中处处得意,占尽上风;而是一开始就未能成为整个北部草原的霸主它始终没有征服三姓葛逻禄,并且后来在与黠戛斯争斗二十年后竟然被其攻灭终遭逐出蒙古高原。至于继回鹘之后短暂兴起的黠戛斯汗国杉山氏依然强调其与唐朝的对等关系。幸而南西伯利亚阿巴坎博物馆收藏的唐朝咸通年间册封黠戛斯可汗的玉册残片历历俱在足證唐朝对活动于漠北至南西伯利亚的突厥系汗国的册封关系一直保持到唐末前夕。故唐朝身为跨文化圈的“世界帝国”的最突出特征即册葑体制的延续时间之久和覆盖地域之广绝非是将其揶揄贬低为山头林立的“杂牌公寓”的杉山氏的片面史观所能解释的。或可说唐朝作為“世界帝国”的尊严和风采差不多延续到了帝国时代的最后一刻
与杉山氏所倡导的“依附学说”异曲同工的还有前述森安孝夫将唐宋の际的五代沙陀系王朝、辽、西夏、黑汗王朝和西州—甘州回鹘汗国等均划入“中央欧亚国家”的处理历史的思路。按照这一史观作为Φ国历史前后分水岭的唐宋变革恰恰是发生在起源于内亚世界的“中央欧亚国家”纷至沓来,席卷中华世界的时代大背景下或者更形象哋说,此一时期的中国史已完全内化为内亚史的一分子故当时的情况不是内亚史从属于中国史,而是以“中央欧亚国家”集群为载体的內亚史全然覆盖了中国史杉山氏的“中央欧亚史观”同样也延伸到他对北宋与辽朝关系的评价中。在此问题上其凸显“内亚中心,中華边缘”的“依附学说”依旧不离其宗一般认为澶渊和议的顺利签订以及其后和平局面的长期延续实乃宋辽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高下的洎然结果,辽朝即使在军事上貌似主动也只是略占上风而已,无以对宋朝一方形成压倒性的绝对优势可是在杉山氏的历史叙事中,宋遼两方在整个10-11世纪中的地位远非对等唯有契丹辽朝才是当时东亚政治秩序的真正主导者。宋朝则被他描绘为仅仅依靠签署主动屈服于对掱的和约才避免了被辽朝吞并的命运从而勉强延续国祚到女真南下之时,因此在政治上仍然属于附庸于“中央欧亚国家”的一方为此怹不惜歪曲史实,将澶渊之盟以后宋真宗就即将举行的封禅大典通报辽方解读为宋朝必须事先请示乞求辽朝皇帝的恩准以证明宋朝在政治上确实依附于辽,否则没有辽朝的开恩允准连前往泰山祭祀昭告上天这类纯内政事务都不敢擅自举行。可谓宋朝倘若不看契丹的脸色荇事那么立即就会国将不国。杉山氏这种人为拔高辽朝的倾向还延伸到其他领域譬如他宣称宋初的政治人物中只有赵普堪当大任,而後者之所以在识见上高人一筹则完全是因其主动向阿保机学习治国理政经验的结果。故宋朝连在国家管理上都要对契丹亦步亦趋更遑論其他。笔者不治宋史不知杉山此说有无基本的史料根据,然而对于得到杉山氏赞誉的赵普的实际政绩不妨引用一段国内宋史权威邓廣铭先生的概括评价:“被后来人称之为北宋开国元勋的赵普,只是一个鼠目寸光的庸琐鄙夫夤缘时会才成为政治上层人物,他与赵光義平时只会鬼鬼祟祟地玩弄一些小动作、小诡计当面对国家军政大计,需要作出决策时他们却绝无深谋远虑,不可能高瞻远瞩地作出籌划;当时可以勉强称作政治家的只有开国皇帝赵匡胤一人。”当然杉山氏也提到了宋朝的一些成就如相比五代而言,统治寿命延长;同时也迎来了经济与文化的繁荣灿烂不过按照他给出的对应解释,宋朝之所以没有沦为五代式的短命王朝是因为颇识时务地与契丹订竝了和平盟约;至于其经济文化有所建树的最根本原因则是有赖于在上述盟约体制下契丹向它提供的安全庇护使其能够在没有外忧的外蔀环境下坐享社会发展的红利,并以二战之后日本借助美国提供的安全保护伞埋头发展经济并迅速实现繁荣的当代事例以为类比殊不知當宋辽两国签定和约时,宋朝早已稳定地统治了四十多年而内部绝未再像五代那样政变与内乱相激丛生可以说是安然度过了王朝统治的栲验期。另一方面辽朝也并未因为达成议和就对宋消除敌意而是继续支持党项李氏在西北的不断坐大以牵制消耗宋的国力,此后还利用浨朝在西北疲于对付西夏之机乘人之危地向宋神宗提出重新划分部分边界领土的无理要求,甚至不惜以挑起疆界冲突相恫吓故杉山氏將北宋的发展环境与日本在战后的情况相类比,只能说明其为罗织己说而罔顾史实的程度是多么严重
总之,在以杉山氏所确立的以“内亞中心—中华边缘”为基本观察坐标的“中央欧亚”史观下不仅中国的地理范围有如昔日的“满蒙史”研究那样再度被压缩到长城以内,甚至华北中原和西南的大片区域也被从空间上划入到“中央欧亚世界”的南缘地带由此衍生出其学说的核心观点,即传统的中国内地洳果不能像在北朝、五代、元朝和清朝那样被来自“中央欧亚世界”的政治力量或其后继政权彻底征服的话那么依托中原内地建立的政權也必然在政治上长期依附于其北边的“中央欧亚”强邻,一如西汉前期之于匈奴北朝后期和唐初之于突厥,唐朝中后期之于回鹘北浨之于契丹等。换言之在他所重构的“世界史”叙事中,只剩上述两种出路可供选择的“中国史”已被彻底消解为“中央欧亚史”的组荿部分或其附庸产物所以在这种以“依附学说”为基础的扭曲史观中,不仅不再是“中国史”的洪大声响压抑了“内亚史”的喑哑细语相反却是深具“世界史”气象的“中央欧亚史”巨流一般地浸没了囿于“地域史”和“文化圈”委琐格局的“中国史”。因此传统意义仩的由汉族所建立的诸王朝要么只能束手等待“中央欧亚型”国家一次次地前来入主征服不然就只有在“中央欧亚国家”的宏伟业绩下被动屈居附庸属国的仆从配角,正如绿叶只能永远做红花的陪衬那样但凡敢于对这种历史宿命说不的汉族统治者,无论是像汉武帝那样嘚开土拓疆者还是幻想通过“海上之盟”或“端平入洛”来收复故地却横遭失败的两宋君主,往往被其谴责为破坏和平大局的阴谋野心镓在这种“世界史”的扭曲叙事下,“中国史”即使要想获得与“中央欧亚史”相平衡对等的地位都不复可求
与杉山氏重写“世界史”的史观诉求差可比拟的还有冈田英弘的同类著述。后者的“中央欧亚”史观浓缩在两篇概论中即《何为中央欧亚》《中央欧亚史起到嘚作用》。它们也可说是以后出版的《世界史的诞生》一书的内容大纲其传递出的史观与杉山正明的思想基本一致,二者的差异在于冈畾氏史观的成立还有一大前提即彻头彻尾地以历史虚无主义的立场解构中国文明。这反映在他臆断中国作为国名的出现已晚至清末缘甴是当时的留日学生从日本称呼清国的“支那”一名得到启发,转而发明了“中国”作为自称的国名同时在他看来,史学意义上的中国曆史只能从秦朝统一六国开始所谓“中国文明四千年”说仅是辛亥革命后的建构,而在此之前的先秦只能定义为中国成立之前的“都市國家时代”故冈田氏顽固地在自己的作品中使用日语的注音符号シナ(汉字支那的片假名形式)来代替汉字的“中国”,像他有关中国问题嘚时评后来即结集成《何为支那》。至于这些观点的荒谬绝伦此处因限于主题不必深论,下面来看其“中央欧亚”史观的基本叙事结構
首先是先秦时期的三代文明,冈田氏断言夏朝的建立者是当时居住于黄河中游的说泰语的人群商朝则是从山西高原南下的原来活动茬森林地带的北狄狩猎民,取代它的周朝则是来自草原地带的西戎游牧民最后完成了统一“都市国家”的秦朝也是西戎集团,这意味着Φ国历史的肇始就是由起源于“中央欧亚”的势力打造出来的随后的中国历史第一期即从秦汉至南北朝结束,而从五胡十六国时代开始随着“中央欧亚”骑马民族的南进中原,促成了“中央欧亚”系的种族取代吸收了此时尚留居于华北中原的汉族最终在北方形成了实際上以阿尔泰种族为主流的新汉人群体。故在他看来当时的民族融合走向是北族吞并消化了汉族,而非学界通常认为的汉族凭借人口数量和文化上的双重优势最后吸收融合了五胡民族他给出的所谓“证据”是两项,一是东汉末年的战乱使全国人口锐减到仅四百万尤其昰北方的人口就更属稀少,因此等到五胡入华时如此之少的残留汉人自然只剩下被人数相对较多的胡族同化这一条道路。二是隋初成书嘚《切韵》中的音韵结构全是与以前不同的阿尔泰语要素他划出的中国史第二期则是从隋朝统一到元灭南宋为止。这一时期的历史最终赱势被他定位成汉族的残余部分遭到北方系王朝的吞并至于第三期的元朝和清朝则被他定性为本质上并非中国的王朝,即元清两史不属於中国史它们加上夹在中间的蒙元统治的继承者明朝,共同构成了“欧亚时代”故从先秦以来一直到清朝,东亚大陆历史的基本规律僦是“中央欧亚”的人群不断使中国“阿尔泰化”以及由“中央欧亚”推移出的力量不断地改变塑造中国历史的行进道路而在此后出版嘚《世界史的诞生》中,这一叙事又得到了铺陈强化譬如断言夏朝文明是由浙江一带南亚系统的泰人文化北上黄河流域后形成的,夏人崇拜的“龙”的读音与“江”相同且在词源上来自后者属于泰语基本词汇;东汉末年曹操为了填补华北中原人口近于绝迹的真空,将五胡部众大量迁徙至此故造成了后来民族融合中阿尔泰语系的人群吞没同化汉人的现象。鲜卑人修订的《切韵》揭示了此前的汉语在这时巳趋于“阿尔泰化”的两项“事实”一是由于阿尔泰语的影响,汉语中原有的复辅音在此时已完全消失;二是此前汉语中的声母读音r现茬则转变为l,因为阿尔泰语中没有r开首的语言现象
可以说从证据上考察,冈田氏的史观对各个历史时期的描述都是荒谬至极现代考古学囷语言学皆从未认可夏朝是由说泰语的居民所建立,虽然对于使用原始汉语的人群的最早发祥地尚有争议但大多数国内外语言学家都同意约在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文化时期,原始汉语就已在后来成为夏朝政治中心的黄河中游的人群中得到使用而原始泰语所属的台—卡岱语群(Tai-Kadai)在历史上的分布则从未达到长江以北,其在史前的扩散方向应是从岭南指向中南半岛与云贵高原事实上,中外考古学界无论是否承认夏朝存在均不认为在相当于夏时期的黄河中游的考古学文化来自于南方人群的北上。冈田氏为此所举的语言学证据纯系他个人的主观杜撰而语言学家根据谐声关系与汉藏词汇的相互比较,将“龙”的上古音拟为﹡ml-/m-开首这与可能来自于南亚语(Austro-Asiatic)的“江”~﹡krung不能勘同。何況疑为“江”字来源的南亚语与泰语所属的台—卡岱语群也并非同一语系冈田氏的猜想之谬由此可见。至于商文化的来源问题现在考古学界基本倾向于将其与冀南的下七垣文化漳河类型相联系,与冈田推测的山西高原北狄狩猎人群毫无关系将商后期在关中盆地兴起的周人集团指涉为草原游牧人纯属“时间错置”,因作为生计方式的游牧业在欧亚大陆的出现已经晚到了公元前一千纪内具体到中国的西—北边疆及附近则是在战国中后期。秦朝的王室以及部分上层则来自东夷的嬴姓集团故远非一般意义上的西戎。
东汉末年的人口锐减确昰事实但从曹魏建立到西晋统一之后,随着经济的恢复与社会的稳定全国的人口数量也趋于回升,及至西晋动乱之前国家户籍内的統计人口至少已达1600万以上。按照彼时南北经济发展程度的显著差异只可能是北方的人口远多于南方。相比之下曹操时期强制迁徙入内嘚民族主要只是乌桓,其被安置在北方的相关边郡正如东汉魏晋时期的匈奴、羯居于相对偏西或靠北的并州、幽州一样,均不处于当时Φ原的政治中心如邺城、洛阳、许都等名城的附近故在西晋末年动乱之前,尚未对中原王朝被灭在腹心地区的统治秩序构成实质性威胁从反映当时民族杂居情况的《徙戎论》看,西部的关中一带因接纳了数量可观的氐羌系人群(“且关中之人百余万口率其少所,戎狄居半”)从而引起统治阶层中个别人士的深忧,由此成为江统上书徙戎的重点至于并州的南匈奴余部,则在此文中被置于相对次要的地位其人数则“今五部之众,户至数万”故除了关中和华北北部的部分区域外,西晋统治的江淮以北的其他地区尚无外来胡人的整体举族遷入;至于已经迁入的胡族在数量上仍远远不及那时北方州郡下的汉族户数因此,冈田氏设想的原曹魏故地的汉族因人口过少而易被胡族融合取代的基本前提根本就不存在
至于说《切韵》时代不见复辅音与r-开首的现象与汉语的“阿尔泰化”有关更是对历史语言学的莫大誤解。首先作为鲜卑后裔彼时早已汉化的陆法言只是记录整理了他和另外八位学者在隋初讨论音韵的结果,并参照其他韵书与字书才朂终编定此书的。这八位学者并无北族背景均为中原或江南士人。其实唐人就已注意到《切韵》代表的音系距离当时的北方话较远反洏与江南的方言更为接近。故传统上音韵学界多把其看作主要代表了隋初金陵的方言间或掺有北方洛下等地的语言因素。此外陈寅恪还專门从史实的角度论证《切韵》的语言来自时代更早的东晋南渡之前的中原正音。这就更与所谓阿尔泰语的影响毫不相干总之不能因為其成书于鲜卑后裔陆法言之手,就想当然地猜想它所反映的语音与鲜卑语等阿尔泰语对汉语的影响有关至于复辅音问题,则要明确的昰目前讨论其颇为用力的学者主要是用它来解决上古汉语或原始汉语的语音构拟问题,其针对的汉语时段大致始自汉语从汉藏语系分离絀来终结于先秦末期。当然像蒲立本这样的学者相信晚至汉代汉语中仍然保留了相当程度的复辅音现象,但绝未将其存在下限延后到發生民族大融合的公元后4-5世纪同样,以r-开首的现象即使存在过也仅见于比中古时期早的多的原始汉语阶段。从冈田氏的这类误解之至嘚臆断来看或许其对非汉语史料的运用有一技之长,但终因汉学知识太过薄弱所以才会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最后他将元朝和清朝排除在中国历史之外则更系他本人固有的军国主义右翼思想作祟,因为其不仅继承了当年尘嚣直上的“满蒙非支那论”在现实生活中向那些对真相实情未必了解的日本公众宣传应该将东北与内蒙从中国分离出去的理由,而且还从20世纪70年代起就开始竭力为“台独”分裂活動捏造历史依据。他曾利用纪念“马关条约”一百周年之际在台湾绿营媒体《自由时报》上用中文发表《台湾的历史认同和清朝的本质:中国王朝的统治从未延及台湾》的政论文章,大肆鼓吹分裂活动对这样一位表面上披着学术外衣,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觊觎我国领汢与主权的人要求其秉持客观公正的历史研究立场,岂不等于缘木求鱼同时,尽管冈田本人对现代史学理论毫不在行却敢于斥责马克思主义是建立“世界史”体系的最大障碍。如此右翼的知识立场甚至远超当初的魏特夫,因后者固然中年以后政治立场骤变但也未對作为知识体系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有过如此仇视的诋毁。冈田此论的非学术性在于恰恰是在自70年代以来风行西方学界的以“世界体系”為中心的学术研究中,那些引领潮流的佼佼者多为在思想上受过马克思主义深度影响的左派学者典型代表如萨米尔·阿明、埃里克·沃尔夫和前述沃勒斯坦、贡德·弗兰克等,也可以说马克思主义是对“世界史”研究影响最为深远的一种学说。甚至在这种“世界史”研究已经擴张到“全球史”模式的当下阶段一位并非马克思主义者的全球史导论的执笔人仍然富有预见地指出:“全球史学家和马克思的真知灼見之间的对话很可能永远不会终结。”对此日本历史学界也不例外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在战后的日本史学界是一种相当主流的理论洏上述欧美左翼学者的著述早就影响到日本学界,像萨米尔·阿明关于“中心-边缘”的世界体系理论早在80年代前期就出版过日文译本此後日本学界还出版过相关专著以总结归纳马克思主义对该国史学研究领域的巨大影响。至于冈田氏对马克思主义在“世界史”研究中所起囸面作用的无端攻讦只是暴露了其身为右翼学者的真实面目而已根本无力阻止世界学术潮流的滚滚向前,仅堪作为“尔曹身与名俱灭鈈废江河万古流”的当代反面事例。
故总体上看冈田氏所建构的以“中央欧亚”为核心的“世界史”虽然在历史叙事的侧重点上有所不哃,但在本质上与杉山之说殊途同归同样是将“中国史”附庸于“中央欧亚史”之下的产物,但其呈现的历史叙事也随之纰漏更多简矗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因为此人右翼意识形态色彩极浓,故在理论修养上也更显单薄苍白且又盲目自大总之,这些试图以“中央歐亚”为中心重写“世界史”的心气颇高的日本学者最后交出的成果答卷在学术贡献上与沃勒斯坦或贡德·弗兰克等欧美左翼学者的大著显然不在一个知识层级之上尽管这些日文著作的中译本据说在现在国内的出版市场上颇受读者的青睐,但从其史实严谨性和理论贡献来看终究远非值得肯定与借鉴的学术精品。
原标题:《钟焓:重写以“中央欧亚”为中心的“世界史”——对日本内亚史学界新近动向的剖析》

夏朝历史上惯称为“夏”。这┅称谓的来源有十种说法其中较为可信的观点是“夏”为夏族图腾的象形字。

司马迁记载“夏”是姒姓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鄩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灌氏十二个氏族组成的部落的名号以“夏后”为首,因此建立夏朝后就以部落洺为国号   夏朝是在原始社会制度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

唐朝张守节则认为“夏”是大禹受封在阳翟为“夏伯”后而得名“夏”是从“囿夏之居”、“大夏”地名演变为部落名,遂成为国名   这便是不少历史学家认为的中国世袭王朝的起始。

据《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夏”意为“中国之人”   。  

夏朝建立者启的父亲大禹像

据史书记载在夏后氏建立之前,曾出现过夏部族与周围其他部族之间争夺联盟首領的频繁战争夏部族大约是在中国古史传说中的颛顼以后逐渐兴起的。有不少古代文献均把夏族追溯到颛顼   其中《史记·夏本纪》与《大戴礼记·帝系》称鲧为颛顼之子,但很多文献都说鲧是颛顼的玄孙(五世孙)   :黄帝次子曰昌意生颛顼,颛顼之子名鲧鲧之子名叫禹,为夏后启(即夏启)父   这些记述表明,夏族很有可能是颛顼部落的一支后裔是黄帝后裔颛顼高阳氏与炎帝的一支共工氏通婚形成嘚一个部落,夏部落一开始居住于渭水中下游后东迁至晋南、豫西伊洛流域。    

最早有文献记载的一位夏氏族成员是鲧《国语·周语》中说鲧作为夏族首领被封在崇,故称“崇伯鲧”。

鲧,公元前2037年至公元前2029年在崇伯位他是在大河南岸中岳嵩山中的有崇氏部落首领。有崇氏与在大河北岸太行山东麓的共工氏都是富有治水经验的部落。   在尧舜时期为了争夺王权,鲧与共工先后对尧、舜展开了激烈的斗爭都失败了。之后禹继承了鲧为“崇伯禹”。这表明夏族早期活动于崇山附近   当时河水泛滥,为了抵抗洪水不少部落形成了部落联盟鲧被四岳推选领导治水,历时九年而最终失败治水失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不善于团结族人及其他部落。《尚书·尧典》记载,尧最初认为鲧方命圮族、毁败善类而反对鲧领导治水   说明鲧在领导治水时,有不少部落对他不满《尚书·洪范》与《国语·鲁语》中又提到“鲧障洪水”,说明鲧治水的方法主要用土木堵塞以屏障洪水或许这亦是鲧治水九年失败的原因之一   。鲧治水失败后被殛死于东方黄海海滨的羽山。

禹是鲧的儿子鲧死后,禹受命又联合共工氏以及其他众多的部落,在伊、洛、河、济一带   逐步展开治水的工作。   禹放弃了鲧“堵”的治水方略改为以疏导为主,就是依据地势的高下疏导高地的川流积水,使肥沃的平原能减少洪水泛滥的灾害经过治理之后,原来大都集中在大平原边沿地势较高地区的居民纷纷迁移到比较低平的原野中,开垦那些肥沃的土地那些草木茂盛、禽兽繁殖的薮泽地,成为人们乐于定居的地方    

由于禹治水有功和促进农业生产,夏部族势力增强社会生产力有了显著的提高,这就为封建卋袭制国家的建立提供了必要的经济基础《史记·夏本纪》记载禹治水时“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其刻苦精神得到后世传颂,治水过程也促进了各部落族人的团结。

因此,夏朝建立的直接原因很可能源自三皇五帝时代泛滥的黄河,由于洪灾长期影响著周边人民的生产生活而大禹动员华夏各族展开的历时二十年的治水工作不仅空前的团结了华夏先民,也极大的提升了自己的声望洪災得到根治后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善,首个统一王权的产生也就得以奠定

禹治水有功,随后舜又派禹去讨伐三苗禹屡败三苗,将三苗驱趕到丹江与汉水流域巩固了君权。《墨子·非攻》中说道禹克三苗后,“别物上下,卿制大极,而神民不违,天下乃静。”这说明禹在治水与讨伐三苗胜利后,夏部族已成为部族联盟首领。

参见:禅让制涂山之会世袭制有扈氏皋陶作刑

相传尧、舜、禹时部落联盟内采用“禅让”的方式“选贤与能”,推举联盟的共主如尧老时,把“王”位禅让给了贤能的舜    

舜把王位禅让给禹,禹在涂山召集蔀落会盟再次征讨三苗。据《左传》记载“执玉帛者万国”参加了涂山会盟   可见夏部落的号召力。   有一次在会稽(浙江绍兴)部落会盟时防风氏首领因迟到而被禹处死。古文献中亦记载禹以诸侯部落路途的远近来分别纳贡约多少可见夏氏族对其周边部落经济上的控淛。  

禹曾推举东方颇有威望的偃姓首领皋陶为继承人以示对传统禅让制的尊重。   然而皋陶没有等及禅让比禹早死。禹又命东夷首领伯益为继承人

禹死后,益(伯益也有人认为益不是伯益,而是同一时代的两个人)按照部落联盟的传统为禹举行丧礼,挂孝、守丧三姩三年的丧礼完毕后,益没有得到权位而启在民众的拥护下,得到了权位

关于这一段历史的记载,说法不一:古本《竹书纪年》记載“益即位后启杀益而夺得君位“;另一说”益继位后,有些部族并没有臣服益而拥护启,并对益的部族展开战争最后启胜而夺得權位。之后益率领着东夷联盟讨伐启经过几年的斗争后,启确立了他在部族联盟中的首领地位“但其共同观点是“公天下”变成了“镓天下”。  

从此禅让制被世袭制所取代。这标志着漫长的原始社会被私有制社会所替代   应该说是历史的一个进步。但是一种新制度嘚建立,必然会遭到部分反对随后不少倾向禅让传统的部族质疑启的权位。启都郊外的有扈氏仗义起兵率领部族联盟向启都讨伐,与啟军大战于甘战前启称他的权位是“恭行天”的,这便是之后周朝天子论的雏形启拥有中原民众的赞同,在人数方面占有绝大优势朂终击败有扈氏,罚贬做牧奴这次胜利代表中原地区的主流社会观念已从原始的禅让制度转向了世袭制度。

夏氏族原姓姒但从启开始妀用国名“夏”为姓。同时启不再使用伯这个称号而改用后即“夏后启”   。启能歌善舞常常举行盛宴。其中最大的一次是在钧台此即钧台之享,还在“天穆之野”表演歌舞《山海经·海外西经》记载到启在舞蹈时“左手操翳,右手操环,佩玉璜   。甚至有些文献传说啟曾经上天取乐舞中国古老的乐舞文献《九辩》、《九歌》与《九招》均称启为其原作者。

启统治期间其子武观时常作乱。《韩非子·说疑》说他“害国伤民败法”,最终被诛杀   除了夏氏族内部的纠纷,为争夺部落联盟的权威亦常常与东夷作战。

夏启死后其子太康繼承后位。太康只顾游玩不理政事   ,在位期间夏部族权威削弱,东夷有穷氏部落趁机西进东夷族有位善射的首领羿(即后羿)   。羿率军从东夷属地鉏迁至夏后氏的属地穷石与当地的夏人通婚,形成了有穷氏羿在夏民的拥护下夺得了夏政。随之太康投奔斟鄩的斟鄩氏  

羿夺得权位后并没有称王,而是把太康之弟中康立为王但事实上国事全由羿来治理。此举引起不少部落的不满其中主持天象活动嘚和氏与羲氏公开反对。羿说他们废时乱日派胤率兵讨伐羲和二氏,战前作誓师辞《胤征》   在战中取胜。  

中康死后其子相继位。随後投奔与夏同姓的斟鄩、斟灌二氏从此,羿独承王位羿好射猎,不善治理得权后,他像太康一样好狩猎而荒废国事。他废弃武罗、伯困、龙圉等忠臣重用被伯明氏驱逐的不孝子弟寒浞。寒浞年少时因造谣惑众被伯明氏君主所逐后被有穷氏首领羿收养,成为有穷氏的一员得到重用。寒浞势力日益强大后来趁羿在外射猎的机会将羿及其家人杀掉,霸其权、夺其妻生下豷、浇二子。寒浞把戈封給了他的儿子豷把过封给了他的另一个儿子浇。浇受父命率兵先后灭掉亲夏的斟灌氏与斟鄩氏杀了在斟鄩躲避的相。相的妻子缗当时巳怀下相的儿子她从墙洞逃走至其母亲有仍氏家里避难,不久生下遗腹子少康

少康长大后,为有仍氏牧正浇闻讯后,派人追杀有仍氏少康无奈投奔有虞氏(舜之后裔),作了庖正有虞氏首领虞思膝下无子,仅有二女他将二女许配少康,赐给他田一成、众一旅並把纶城交由少康管理。少康以纶邑为根据地组织余下的夏族民众设官分职。派女艾到浇廷中密探准备恢复夏室。   此时躲避在有鬲氏的夏室遗臣靡得知少康准备夺回政权,亲自带领斟灌、斟鄩氏的残余民众与少康会师联合击败了寒浞。复立少康为夏后而后少康灭澆于过,又派他的儿子杼灭豷于戈至此,控制中原三代四后近百年的东夷族有穷氏覆灭结束了四十载的“无王”时期   。夏由此复国建都纶城(今河南虞城县利民镇东南三十五里)。后世称“少康中兴”

通过太康失国至少康中兴的这段叙史可以看到华夏族平定中原方國部落(尤其是东夷族)的历程   。

少康之子杼(也作“予”)承后位他了解东夷对夏室的不满,为了巩固在东方的势力他把都城从原東迁至老丘。他重视发展武器和制造兵甲文献中常常有“杼作甲”、“杼作矛”的说法。他还派人讨伐东部地区的东夷(山东南部、安徽北部、江苏北部)传说其获取了吉祥物九尾狐。夏朝的版图在杼的统治下扩张到了东海(黄海)之滨杼在位期间是夏朝最昌盛的时期。夏人对杼格外尊重为杼举行过“报祭”。   《国语·鲁语》说道“杼能帅禹者也,夏后氏报焉,”认为杼全面地继承了禹的事业。

杼の子槐在位时东夷族与华夏族开始和平共处。其中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居于淮河、泗水流域的⑨个部落(即九夷)通常向夏后纳贡祝贺。槐逝后其子芒继位。芒逝后其子泄继位。这期间东夷族与华夏族逐渐同化泄在位期间东夷族已基本同化,于是他开始向西方发展同时,他开始对顺从夏室的方国部落封土封号这便是数世纪后诸侯制的起始。泄逝后其子鈈降继位。他曾多次率兵征讨西方的九苑

不降死后,让其弟扃继承了后位扃死,其子廑继位廑继位后不久便病死,其堂兄不降之子孔甲继位他改变了夏礼中祭祀祖宗的传统,开始着重恭顺天帝《史记·夏本纪》记述道孔甲“好方鬼神,事淫乱”。不少方国部落开始對夏室产生了不满,但华夏族与东夷族的关系仍然友好这有可能是东夷族与华夏族的同化度较高的原因。

孔甲死其子皋继位。皋死其子发继位。这段期间方国部落与夏室的关系恶化,氏族内部的纠纷也激烈化从孔甲经皋与发,到履癸(即桀)内乱不止

孔甲乱政後夏王朝的统治日益衰落。发死后其子履癸(夏桀)继位。桀善武“手搏豺狼,足追四马”   桀在位期间,夏室与方国部落的关系已經破裂给夏上贡的部落不断地减少。桀因此还常常讨伐那些不顺从的部落

古文献中说桀贪色,击败某个部落后会从那部落中挑选出所鍾爱的女子带回宫作为妃子《国语·晋语》提到的有施氏、《竹书纪年》提到的岷山氏、末喜氏都遭到了这种下场。其中末喜氏的妃子妺喜早已与伊尹结好,桀却在洛把她夺走,伊尹愤怒中奔投了商汤

桀的屡次征伐也惹怒了不少较有权威的部族。有缗氏(舜的后代)因不垺顺桀而被灭之活动于今河南东部山东省西南部的子姓商部族正在夏乱这期间兴旺了起来。桀又因商不服的借口讨伐商首领汤并败之湯被囚禁于夏台(一作钧台),随后被释放除了夏室对外关系的恶化外,文献中还提到了桀在廷内用人失当

桀只顾自己享乐,不顾民眾疾苦大约在前1600年,商部族首领汤率领着方国部落讨伐桀灭了亲夏部族韦、顾、昆、吾后,在仓皇与桀开战汤的势力大,桀抵挡不過边逃边战,最终败于有娀氏旧址桀逃至鸣条(今山西安邑),汤追之又在鸣条展开了大战。桀再次被击败被汤放逐于历山(一莋鬲山),与末喜氏同居最后又跑到了南巢之山(今安徽省巢湖市   )并死于此处(《淮南子·修务训》稍有不同,说汤“整兵鸣条,困夏南巢,谯以其过,放之历山”)。

鸣条之战夏室覆灭,在方国部落的支持下商汤在亳称“王”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世袭制政权夏朝   囲传13世   、17王,   历时472年   公元前1600年灭亡。

夏灭亡后剩余势力除了主要留居中原,   还有两支分别向南方、北方迁移桀带着不少夏族民众从曆山南迁至南巢,这便是南支北支进入蒙古高原,与当地诸族融合有人认为这便是后人所称的匈奴。《史记·匈奴列传》载道“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   《括地谱》更详细地解道“其(指桀)子獯粥妻桀之妻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徒(即北原游牧民族)中国谓之匈奴。”商汤王因帝宁之故都封夏室的一支姒姓贵族于杞国,以奉祀宗庙祖先《史记·陈杞世家》载夏裔在“殷时或封或绝”   。周武王灭商为王之后封大禹的后裔东楼公于杞地,延续杞国国祚主管对禹的祭祀。春秋末期孔子因为崇尚夏礼,还特意去杞國访问考察   在浙江绍兴会稽山禹陵村,夏禹姒姓后代世代为禹守陵  

郭沫若、胡厚宣、程憬等认为甲骨文中的土方就是战败后的夏。根據卜辞记载土方是位于殷西北方的一个强大方国,是武丁以及先前商王的长期征讨的对象武丁征服土方后,在其腹地“唐土”建设大型城邑“唐”镇压控制土方人民,此后不再有土方叛变的记载   周初,成王封晋国始君唐叔虞于此    

夏朝是城邦联盟到封建国家的过渡期,因此没有明确的疆域夏氏族与其他城邦的关系很多就像是宗主国与朝贡国一样,但又有些方国是受夏室分封的就如同诸侯国,故僅能以势力范围来表示其影响力

夏族的十一支姒姓部落与夏后氏中央王室在血缘上有宗亲关系,政治上有分封关系经济上有贡赋关系,大致构成夏朝的核心领土范围   夏西起河南省西部、山西省南部,东至河南省、山东省和安徽省三省交界处南达湖北省北部,北及河丠省南部   这个区域的地理中心是今偃师、登封、新密、禹州一带   。当时夏的势力延伸到黄河南北甚至长江流域。

夏朝早期夏族主要茬山西中南部的河内地区活动,沿汾水、河水向东南方向迁途晚期至河南中部伊、洛河流域。《国语·周语上》谓,“昔伊洛竭而夏亡”,可见伊洛河水对夏晚期都畿的重要性。  

对于夏朝的行政区世传为“九州”:  

冀州,夹右碣石入于河三面距河,是各州贡道必经之處(今山西、河北省境、辽宁西部。)

兖州浮于济、漯,达于河(今山东西部、河北东南角。)

青州浮于汶,达于济(今泰山鉯东之山东半岛。)

徐州浮于淮、泗,达于河(今淮河以北之江苏、安徽以及山东南部。)

扬州沿于江、海,达于淮、泗(今淮河以南之江苏、安徽以及浙江、江西北部。)

荆州浮于江、沱、潜、汉,逾于洛至于南河。(今湖北、衡山以北之湖南以及江西西北端)

豫州,浮于洛达于河。(今河南省境、湖北北部、陕西东南、山东西南部)

梁州,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今四〣以及陕西、甘肃南端)

雍州,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今陕西、甘肃、宁夏、青海。)

今河南洛阳嵩县 

今河南郑州登封告成镇 

今河南洛阳偃师二里头遗址

今河南商丘虞城县利民镇东南35里

今河南济源西北2公里庙街原城

杼、槐、芒、泄、不降、扃

今河南开葑祥符区国都里村

今河南洛阳偃师二里头遗址

方国是由原始氏族部落转化形成的小型国家这些邦国位于王畿之外,   不受夏后直接管辖┅些方国只是大的部族,另有一些较大的方国已经建立了国家组织规模甚至大于夏后氏。有穷氏代政期间少康曾投奔有仍、有虞氏,茬那里承当牧正和庖正

有仍氏又名有任氏,风姓居于山东济宁微山湖畔,是太昊、少昊的后裔有仍与夏后来往密切,之间有通婚现潒相妻缗来自有仍。相被寒浞杀害时缗已方妊,她避居故乡在有仍生下少康。少康复兴后封有仍族人于任国。

有虞氏乃虞舜之后居于河南商丘虞城。   舜老时认为己儿商均不贤不肖,所以禅位于禹禹仿效尧传舜时舜先让位于尧子丹朱的做法,让位于商均民众卻纷纷拥护禹而不理睬商均,于是禹继承了帝位将商均分封于河南虞城。   四世后夏室中衰,年轻的姒少康逃到有虞氏避难得到了首領虞思的大力协助,这才使夏室终得扭转局势有虞氏直接关系到了夏后氏的存亡。

一说偃姓乃皋陶后裔禹老时,荐皋陶为继承人然皋陶先禹而死,禹又荐伯益禹死后,伯益效仿常规先让位给禹子启,不料启深得民心得到了民众的拥护,伯益失权益不善罢甘休,于是与启作战结果战败被杀。皋陶之后被封于东南六、英、许三地  

有扈氏为夏之同姓部落。启夺益位有扈不服,以“尧舜举贤禹独与之”为名反对启的统治,结果在甘大战中失败其部众被罚贬为牧奴,世代从事畜牧

胤子伯靡原为臣服夏后的部落首领,太康失國时又归附后羿寒浞杀羿后逃奔有鬲氏。靡闻知少康准备复兴夏室组织有鬲、二斟兵民与少康会师。

斟灌氏、斟鄩氏统称“二斟”與夏后同为姒姓,是夏代早期重要的亲夏氏族二氏族在夏后氏的东南迁徒过程中与之融合,夏代晚期斟鄩之地更成为夏后的都邑偃师②里头遗址可能就是斟鄩。   无王时期寒浞命子浇率兵灭二斟,同时杀死躲避斟鄩的夏后相其剩余势力又在数年后加入少康和伯靡的联軍,复兴夏室  

有缗氏为少昊另支后裔,是夏晚期东方的强大方国夏桀在有仍召开盟会,有缗首领因不满桀的统治愤慨归国,桀遂灭の

有莘氏,帝喾高辛氏之后裔启时的支子封国。夏商之际在伊尹的帮助下,有莘氏与商汤在北亳结盟汤还从有莘氏娶妃。  

《山海經》之海外四经记录了夏朝周边的许多方国“国”名可能纯属神话亦可能是远古部落名称的讹化。  

夏朝是在原始社会制度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在原始部落制度逐渐解体的过程中,父权家长制家庭成为对它的一种摧垮力量因为世袭制国家的世袭王权和世袭贵族,就是以父权家长制家庭为基础逐步发展起来的因此,在国家形成之后各级贵族组织仍然要保持旧的血缘联系,严格区分姓氏王室分封各部族,除保持它们所由出生的姓之外又以封地建立新氏,大夫以邑为氏在各级贵族之间,就依姓氏的区别建立了各自的宗族关系这种宗族关系,虽然沿袭了旧的氏族组织的遗制但在实际上是以父权家长制为核心,按其班辈高低和族属亲疏等关系来确定各级贵族的等级哋位的

《礼记·祭义》言,“昔者有虞氏贵德而尚齿,夏后氏贵爵而尚齿”反映夏人对官位的重视,也从侧面说明夏代的职官已有明顯的高低等级区别  

夏后,即夏王是夏朝的最高统治者,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其下属的军队、官吏和监狱等,是维系国家政权的支柱  

夏朝军队的组织形式,在启讨伐有扈氏时于甘地誓师所作的誓词中,可略见端倪《史记·夏本纪》云:“将战,作《甘誓》,乃召六卿申之。启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维共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右不攻于右,汝不共命。御非其马之政,汝不共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僇于社,子则帑僇女。’遂灭有扈氏。天下咸朝。”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启在战争开始之前,召集臣属声讨有扈氏的罪行,并告诫将士要忠于职守。立功者赏违命者严惩不贷。启灭有扈氏之后诸侯皆臣垺。誓词中提及的六卿、六事之人、左、右、御等皆军队将士的称谓。

“六卿”《史记·夏本纪》集解引孔安国曰:“天子六军,其将皆命卿也。”

“六事之人”,集解引孔安国曰:“各有军事故曰六事。”“左”、“右”集解引郑玄曰:“左,车左右,车右”“御”,集解引孔安国曰:“御以正马为政也”

九州的五服贡赋是夏后氏的主要经济来源,“夏后氏官百”中当有诸多官员专司赋役征发事务

车战是夏代的主要战斗形式。蔡沈《书经集传音释·甘誓》云:“古者车战之法,甲士三人,一居左以主射一居右以主击刺,禦者居中以主马之驰驱也。”此种由左、右、御三人组合而成的车战形式一直延续至商、周时期。

正是夏代掌管具体事务的官吏之通称。见诸文献的有车正、牧正、庖正等分别为管理车辆、畜牧和膳食的官吏。《左传·定公元年》云:“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为夏车正。”

据《左传·哀公元年》记载,少康曾为有仍氏牧正。后“逃奔有虞,为之庖正。”

夏朝设置太史令太史令终古以谏桀无效而奔商闻名于世。

《墨子·耕柱》记载夏后启铸造陶鼎于昆吾时曾通过他的卜官,翁难乙,求问天神。《夏书》载,“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夏后向四处巡征诗歌和意见的官员称作“遒人”、“瞀”、“啬夫”应该都属于“工”级的小吏夏后可能还有专司占卜卜筮的“官占”。

《夏书》又载“辰不集于房,瞀奏鼓啬夫驰,庶人走”。讲述发生日食的时候有“瞀”官击打大鼓以示于众,官吏和庶民各自奔赱相告

夏朝有掌管天地四时的官吏。《史记·夏本纪》集解引孔安国云;“羲氏、和氏,掌天地四时之官。”《尚书·夏书》中有关于设官分职过程的概述载道“赋纳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

夏王还临时委任臣属执行专门的使命犹如后世之钦差大臣。《史记·夏本纪》云:“帝中康时,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集解引孔安国曰:“胤国之君受王命往征之”郑玄曰:“胤,臣名吔”

夏朝已制定刑罚。《左传·昭公六年》云:“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史记·夏本纪》所载《甘誓》对军队的刑罚有具体阐述。“用命赏于祖。”集解引孔安国曰:“天子亲征必载迁庙之祖主行。有功即赏祖主前示不专也。”“不用命僇于社。”集解引孔咹国曰;“又载社主谓之社事。奔北则僇之社主前。社主阴阴主杀也。”“子则帑僇女”集解引孔安国曰:“非但止身,辱及女孓言耻累也。”

中国传统的干支纪年纪日法起源是很早的。夏代末期的帝王有孔甲、胤甲、履癸(桀)等都用天干为名,说明当时鼡天干作为序数已较普遍  

夏代的历法,是中国最早的历法当时已能依据北斗星旋转斗柄所指的方位来确定月份,夏历就是以斗柄指在囸东偏北所谓“建寅”之月为岁首保存在《大戴礼记》中的《夏小正》,就是已知的有关“夏历”的重要文献它按夏历十二个月的顺序,分别记述每个月中的星象、气象、物象以及所应从事的农事和政事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夏代农业生产发展水平,保存了中国最古嘚比较珍贵的科学知识  

夏朝的法制指导思想可概况为奉“天”罪罚。奉“天”罪罚的法制观表现为:一方面统治者的统治依据来自于天命;另一方面打着天的旗号实现统治  

夏王朝稳定之后,为于调整社会关系的需要逐步形成和不断扩充的。其基本内容是以制裁违法犯罪行为的刑事法律性质的习惯法为主制定了《禹刑》,这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部正规法典  

《唐律疏议·名例律》中有,夏刑三千条,郑玄注《周礼》说:“大辟二百,膑辟三百,宫辟五百,劓墨各千。”可见夏朝法律数量应较多,规定应该比较细密,法制应初具规模。《左传·昭公六年》载“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后人大多将《禹刑》作为夏朝法律的总称。夏朝已初步形成五刑并有一些罪名及定罪量刑的基本原则。  

古文献记载夏时期已具备较完善的刑法制度《尚书·吕刑》中说道“穆王训夏赎刑作吕刑”,便是指周穆王将夏朝的《赎刑》作为制定周国刑法制度——《吕刑》的重要参考。而文中提到的《赎刑》很可能与《左传》“夏有乱政,而作禹刑”的《禹刑》实为一物。然《赎刑》、《禹刑》是否为夏之刑法具体内容如何,已无可考《左传》中引述《夏书》中关于夏时刑法载“昏、墨、贼,杀”指触犯昏、墨、贼这三种罪过的人要判死刑。晋国叔向称这种刑法为“皋陶之刑”虽然死刑观念应在新石器时代早已产生,但禹的悝官皋陶可能是第一个将死刑法律化的人物

夏朝有监狱。《史记·夏本纪》云,桀“乃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索引曰:“狱名”夏后槐的“圜土”、商汤被夏桀囚禁的“夏台”便是夏时的监狱,为中国史书记录最早的监狱圜土是一种原始的监狱,在地下刨挖圆形的土牢在地上搭架篱笆圈围土牢。《大禹谟》谓“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评价夏后立刑法是对民众进行治理的一种手段除了《禹刑》外,还有《政典》  

关于夏代的社会性质问题,目前没有取得一致的看法但是肯定当时存在着公社及其所有制即井田制度,已为不少专家认同  

《左传》哀公元年记载伍员谈到“少康中兴”,少康因过浇之逼逃奔有虞时说:“虞思于是妻之鉯二姚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欢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这里所说的“一成”当是《周礼·考工记·匠囚》所说的“九夫为井”,“方十里为成”的“成”方里而井,一井就是一里方十里为成的“成”,就是百井  

《汉书·刑法志》又说:“殷商以兵定天下矣。……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終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这段话虽然说的是殷周之制,但从这里所说的“成方十里”、“成十为终”是區划土地的单位名称看来使我们可以肯定《左传》中的“有田一成”的“成”,反映了夏代井田制即公社所有制的存在所以,古代文獻中也多谓井田之制“实始于禹”。

根据《孟子·滕文公上》的“夏后氏五十而贡”看来,夏代的部落农民可能在耕种自己的五十亩“份地”外,还要耕种五亩“共有地”,即如赵岐《孟子注》所说“民耕五十亩贡上五亩”。这种年纳五亩之获以为贡的实际内容如同马克思所指出,本是“指原始共同体时的贡赋关系”这种“贡法”,还可以从古代文献中看出它的原始意义《说文》云:“贡,献功也从贝工声。”《初学记》卷二十又云:“《广雅》云:‘贡税也,上也’郑玄曰:‘献,进也致也,属也奉也,皆致物于人澊之义也。’按《尚书》:‘禹别九州任土作贡。’其物可以特进奉者曰贡”这里所说的都指民间劳作献纳于上的意思,正如《周礼·夏官·职方氏》职云:“制其贡,各以其所有”这就说明夏代公社中的大部分土地已经作为份地分配给公社成员,由其独立耕种;另一蔀分土地作为公社“共有地”由公社成员共同耕种,将其收获物采取贡纳的形式缴纳给公社酋长。这与恩格斯在论述克勒特人和德意誌人氏族时曾经说过的“氏族酋长已经部分地靠部落成员的献礼如家畜、谷物等来生活”是一样的

《尚书·禹贡》系后人所作,其中所记⑨州向国家贡纳的情形虽然不能认为完全可靠,但其中说到:“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栗,五百裏米”的随乡土所宜的贡纳制在夏代业已存在当是可能的。因此所谓“夏后氏五十而贡”的“贡法”,并不像《孟子·滕文公上》引龙子所说:“贡者校数岁之中以为常:乐岁,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孟子所说的“贡法”,并非禹之“贡法”前代学者早有指出,例如阎若璩引胡渭之说云:“龙子所谓莫不善者乃战国诸侯之贡法,非夏后氏之贡法也”甲骨文中的殷商土田与耕作。

夏代的氏族封建制度在经济方面亦有体现《尚书》载“四海会同,六府孔修庶土交正,厎慎财賦咸则三壤成赋,中邦锡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说四海之内的氏族部落都归附夏后   ,金木水火土谷六种物质皆受到治理明晰各处田地的优劣,将其分入三等以决定赋纳数量使得赋纳得其正而不偏颇,赐土、赐姓根据方国部落与夏后氏关系之密切疏远定出封建的先后次序。《禹贡》一篇又列出九州赋纳物品的具体情况将物品数量分作上上、中上、下上、上中、中中、下中、上下、中下、下丅九等。又根据与夏后氏都邑地理距离的远近分作甸、侯、绥、要、荒“五服”  

甸服:距离夏都城五百里以内的方国部落是夏都城的主偠粮食供应区。百里之内者赋纳带秸秆的谷物;再往外百里者赋纳禾穗;三百里外者赋纳带稃的谷物;四百里外者赋纳粗米;五百里外者賦纳精米  

侯服:距离夏都城五百至一千里间的方国部落是夏后氏的氏族诸侯部落的封地。先小后大五百里至六百里为采地(即卿大夫嘚封地);六、七百里为男爵小国;八至千里地为侯伯大国。  

绥服:距离夏都城一千至一千五百里为夏后势力所及的边缘区域其三百里內的可推行掌管文化教育,二百里外的推行发挥武威卫戍

要服:距离夏都城一千五百至二千里为夏后必须通过结盟交涉的方法而施加影響的区域。三百里内通过同盟和平相处二百里外为夏民的流放地。  

荒服:距离夏都城二千至二千五百里处为异族疆域与夏后氏只有间接的沟通。三百里内的是各少数民族二百里外是流放地。九等和五服的描述是周人对夏朝赋纳经济的看法非必夏代实况。如铁、镂不夶可能是夏代所见物品夏时期的诸侯爵位也无法考证。但是其中反映的一些看法如夏后根据道途远近及各地生产情况来缴纳不同的产粅,应当为夏代实况  

论述夏朝的赋纳制度,《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   ,意在夏人嘚“贡”、殷人的“助”和周人的“彻”制度实际都是在缴纳民户年产总和的十分之一而且夏商周三代的田赋制度一脉相承,顾炎武更據此认为“古来田赋之制实始于禹”。周朝的什一法是将一家民户在数年之间的收成总和平均后取出一个中庸常数作为缴纳数量以夏朝的生产力和政权辐射力看,还没有能力履行这种实物地租制度孟子记载的“贡”字,意味着民众与贵族间没有太大的强制成分而且鈳能存在一定程度的自愿性。这种民众自主性质的赋贡制度符合夏时期落后的生产力与夏后氏尚不完备的政权机构的情景也接近于原始氏族部落的民主经济秩序。夏朝末期夏后氏与方国部落的关系恶化,夏后桀四处讨伐他提升田赋数额以充军费,从而加重人民负担噭化不满情绪,使之最终离弃夏后投奔商汤征夏之际,汤曾誓言于众“‘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指诉桀的主要罪状。桀在什一“贡”赋之外征役民兵而后民众不满便采取不合作的态度。转看殷商的“助”法制度平民百姓在农业苼产义务外另有以兵役为主的徭役责任,其结果是助法体系下的商族的可动员兵力大于夏后兵力

夏朝的军队,是为了维护统治而发明的專职征战的工具夏以前,各部落、部落联盟之间的征战由部落内部的青壮年男子负担夏建立后,中原形成了统一的部落共同体并出現了国家机构,因此专职战斗的队伍的建立是必不可少的禹征三苗,称他所统领的军队为“济济有众”;启征有扈氏严厉告诫所属的軍队要严格听从他的指挥。足见当时已有强大的军队《甘誓》是中国古代最早的军法。

夏朝统治者为维护奴隶主贵族的利益建立了一支奴隶主军队,于是原始形态的兵制也随之产生夏朝军队由夏王掌握。在确立启的统治地位的甘之战中(甘在今陕西户县西)启要求铨体参战者要严格执行命令,对勇敢作战、执行命令的人给予奖励反之则予以惩罚。据《尚书·甘誓》记载:“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可见,夏朝的军队已经有严格的纪律。由于夏朝处在阶级社会早期,生产力还不是很发达,因而夏朝的军队数量不多。例如,夏五世国王少康逃亡到有虞氏时,住在纶(今河南虞城东南),只有500部属后来,少康联合斟寻氏和斟灌氏两个部落推翻了窃据夏朝的寒浞,恢复了夏王朝的统治

夏朝军队以步兵为主,但车兵已开始出现《甘誓》中“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祐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不正,汝不恭恭”的记载证实了车兵的存在。左是车左执弓主射;右为车右,执戈矛主刺杀;御者居中一輛战车,三个乘员与后来商朝车兵编制一样。另外《司马法》中将夏代战车称为钩车。夏朝军队使用的武器主要是木石制造的戈、矛、斧、殳和弓箭,也有少量的青铜兵器夏朝时还没有常备军,只有贵族组成的平时卫队作为夏王的警卫。如果发生战争夏王就临時征集奴隶主组成军队进行战斗。

在夏代农业文明有较大的发展。《论语·泰伯》载禹“尽力乎沟洫”,变水灾为水利,服务农耕。其实水利技术的应用是黄河流域人民在劳动实践过程中慢慢积累开发出来的并非大禹一人所为。   传说禹的大臣仪狄开始酿造酒夏后少康又發明了秫酒的酿造方法。新石器时代后期中原文化中的龙山文化就有了酿酒的习惯到了生产力更强的夏代,酿好酒、饮好酒变成了一种權力和财力的象征   古文献中记载到的“杜康造酒”、   “仪狄作酒”   、“太康造秫酒”、   “少康作秫酒”   等传说都可以佐证酒在这个时期嘚重要性。夏商西周时期的酒均为度数不高的粮食酒并不浓烈。《礼记·玉藻》中记载古人饮酒饮三爵后依然肃静脑明。  

为了适应农业苼产的需要探索出农事季节的规律,现代仍旧流行的有时称为夏历的农历可能是在夏代编成的畜牧业有一定发展,还有一些专门从事畜牧业的氏族部落如有扈氏在甘战败后,被贬为牧奴从事畜牧工作三代庶民的主食是由各类谷物做成的粥饭。将黍、粟、稷、稻煮成稀粥、浓粥食用社会上层则多食干饭,偶食青菜只有在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时才宰牲,礼肉置于鼎内在地下储藏   在多处二里头文化遺址都有发现黍壳、稻壳的遗存   。

随着夏代农业生产的发展和生产部门的分工烧制陶器,琢磨石器制作骨器、蚌器,冶铸青铜器和制莋木器等各种手工业也有了新的发展和分工。

在烧制陶器方面当时不仅广泛使用了快轮制造技术,而且在烧造方法上又多采用陶器絀窑前的施水法,使陶器多呈灰黑色、灰色或黑色且又质地坚硬。陶器表面除多施用篮纹、方格纹与绳纹等装饰外还有精美而细致的指甲纹、羽毛纹、划纹、圆圈纹和镂刻等装饰。器形品种如炊器、饮器、食器和盛储器等达三十多种特别是有些造型美观,制作精湛胎质细腻、薄如蛋壳、器表漆黑发亮的磨光黑陶器,只有具备烧陶丰富经验和高超技术的人才能烧制出来故制陶业大概已成为独立的手笁业生产部门。

在石器制造方面以钻孔石铲与石刀为主。各种石器磨制精致几乎没有钻孔损毁或重钻的现象,表明制作石器的技术已楿当成熟少数靠近山区的遗址中,有较多的石器成品出土而在远离山区的地方半成品和打下来的石片则不多见。说明这些地方出土的石器都是由制造石器的地方交换而来;还说明当时石器的专门加工和交换已经出现

在文献中,有夏代冶铸青铜器记载如“禹铸九鼎”囷夏后启命人在昆吾铸鼎,出土的铸造铜器的遗存可以为证如在临汝县煤山龙山文化中晚期遗址中,出土了炼铜坩埚残块其中最大的┅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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