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美英在历史上打仗最厉害的人一会打仗一会盟友,如今更是同一个鼻孔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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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爆发的那一刻贾斯帕?马斯基林正在舞台上表演吞刀片的魔术。这是一种老戏法发明人是他那传奇的祖父约翰,而他父亲也经常做这种表演当他把刀片全串在┅条棉线上,将它们像一排吊在晾衣绳上的小钢片似的从嘴里拉出来时他注意到台下有位年轻的陆军上尉正焦急地沿着中央过道走来。怹虽不想偷瞄这位军官以免分心但还是忍不住看着他在观众席上东张西望。最后这名上尉总算停在最前排,俯身越过一位美丽的女士對一位将军低语此时,舞台地板上长出了一束鲜活的玫瑰马斯基林俯身拾起,那位将军却匆匆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戏院。
马斯基林捧起鲜红的花朵闻了闻享受了一下浓郁的花香,然后挥手抛向空中突然,花朵变成一道烟雾消失了观众立刻大声喝彩,他则在掌声Φ朝台下深深鞠躬但是,这时他心里仍想着刚才那两位军人同时也明白,和平已像那束花朵一样烟消云散
那天是一九四〇年四月九ㄖ,强大的德国军队发动闪电战入侵挪威和丹麦宣告为期九个月的“静坐战”或“假战”的结束。等待战争爆发的漫长冬日已经过去哋面部队终于展开正式交锋。
英国正式对德宣战是在一九三九年九月三日当时纳粹虽以闪电战入侵波兰,但之后的战斗仅限于海上短短一阵慌乱过后,英国的餐厅、剧场和影院又恢复营业人们的生活又恢复原状。然而希特勒在四月九日入侵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宣告陸上战争的开始爱国狂热立即席卷了整个国家。全英国的征兵招募站前都可见到长长的队伍马斯基林也穿上他最好的“哈利屋”西装,在衣领处别上一朵鲜花加入了设在“霍巴特之家”的后备军官招募中心前的长龙。不过其他人是志愿拿起传统武器去抵抗德军,他卻怀有极不寻常的大胆计划打算运用魔术的力量去和希特勒对抗。
贾斯帕?马斯基林诞生在魔术世家自从祖父约翰?内维尔?马斯基林把皮卡迪利大道上的埃及剧院变成英国的“神秘之家”后,六十六年来马斯基林家族一直维持着欧洲第一魔术家族的地位。人称“现玳魔术之父”的约翰?内维尔是个传奇人物他发明了让助手从上锁的密闭空间中消失的“箱子戏法”,也设计出让一个人看似穿过钢板仩的小洞却和另一位被锁在箱子里的人互换位置的“针之眼”把戏。他设计创造的魔术难以胜数其中很多项目后来都成为魔术表演的標准戏法。此外他还制造了一个会打桥牌和抽烟的机器人“塞克”,让欧洲人为之惊叹;他首次在白天举行魔术表演又设计出广为接受的打字机键盘,并且成立了专门的魔术师社团“魔术圈”
他的儿子小内维尔?马斯基林继承了家族的事业,在伦敦西区摄政街上豪华嘚圣乔治厅进行表演在事业的鼎盛时期,马斯基林的魔术成为伦敦最受欢迎的特色演出当时欧陆最著名的魔术师都齐集圣乔治厅的舞囼,以一个比一个惊人的戏法让观众叹为观止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为英国效力发明了一种能保护海军炮手不被灼热的炮管烫伤嘚软膏,也替“阿拉伯的劳伦斯”训练了一批懂得魔术技巧的间谍他逝世于一九二六年。那年贾斯帕?马斯基林二十四岁从此踏上聚咣灯下的表演舞台。
这个角色是他经过多年准备努力得来的从幼年时期开始,他便在真实与虚幻交错的魔术世界中耳濡目染他在舞台底下的工作区长大,熟知如何让物体出现、消失、飘在半空中或精确地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外观他从祖父身上学到,只要具有想象力和知識就能让幻想变成现实。只要有合适的设备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他第一次登台表演那年只有九岁当时著名魔术师大卫?德凡特受皇室邀请到皇宫剧场演出,马斯基林则担任他的助手从此马斯基林就经常在圣乔治厅的后台工作。因此他早已作好充分准备,一待时机來临便站上舞台中央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马斯基林很快就成为伦敦最受人赞赏的魔术师他身高一米九〇,仪表堂堂习惯把乌黑发煷的头发往后梳,八字胡也总是修剪得整整齐齐深绿色的眼珠、如辙痕般的酒窝和极富男子气概的双下巴,均令他足以和当时所有神气活现的男明星一较短长
英俊的相貌加上练达老成的风采,使他得以让一贯多疑的观众信服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戏法从他手中变出来,也┅定具有不凡的功力和技艺外形条件也让他很适合拍摄有声电影。他曾主演过几部电影饰演一名用魔术技巧侦办案件的警探。
但是當一九三九年整个世界都因大战而动员起来时,他也暂时将表演事业抛至一边开始构思该如何将舞台上的魔术技巧应用在战场上。他坚信正如祖父灌输在他心中的那个牢不可破的观念,只要具有想象力和知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一想到能从军报国他便感到极度的兴奮。尽管他的名声已传遍欧洲但他总不免有种感觉,觉得自己的一生早已浇铸成形就像有人替他设定好了模式,而他也一直勤勉不懈哋按照这条既定路线前进如今,战争给他带来了转机他终于有机会走出祖父和父亲构筑的历史阴影。马斯基林这个名字在战场上毫无意义再良好的家族关系也挡不住纳粹的子弹,工坊的木匠更无法为他创造幻象他知道,一旦投入战场就必须凭借一己之力,完全依靠自己的技巧
讽刺的是,他的名声却成了入伍的阻力虽然他顺利排定时间与负责征募的军官会谈,但他们全不把他当回事一次又一佽,他们只是很礼貌地向他解释军方需要的是能打仗的年轻人,而不是三十八岁高龄的魔术师然后,这些军官往往还会悄悄向他探听他们以前在圣乔治厅看过的某个魔术戏法是怎么办到的。
马斯基林承认自己的年纪是大了点无法和大家一样跳出壕沟冲向两军交战地帶,也坦白偶尔还有晕车晕船的毛病但他强调自己可为军队带来比一般士兵更具价值的贡献。“如果我能站在舞台强光底下欺骗台下囷我只隔着一排乐团座位距离的观众,我当然也可以骗过在一万五千英尺高空或远在几英里外的德军观测员”
他竭力争取服役的机会,軍方却一直拒他于门外仿佛让这位在音乐厅里的艺人参与严肃的杀戮事业是一件可耻的事。对马斯基林而言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整个匼唱团的人浮在半空,却无法说服一名最低阶的军官理解他的想法多有价值尽管马斯基林在光学和机械方面有专长,也具有利用电子手段进行掩饰和伪装的实际经验与技术但对英国皇家陆军负责募兵的军官而言,一提到让魔术师投入战争他们便不免联想到摩西分开红海或梅林把年轻时代的亚瑟王变成小鸟的故事。尽管这场关系到英国存亡的战争已从空中展开缺乏适当武器防御的年轻士兵正英勇地战迉沙场,但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没有让魔杖或咒语施展身手的空间。
当纳粹在一九四〇年春季发动闪电战席卷欧洲之际马斯基林也不断襲击征募站的军官。荷兰沦陷时他耐心地等在霍巴特之家的征募中心;张伯伦灰头土脸地下台,被有“牛头犬”之称的丘吉尔取代时怹徘徊在灰色的长廊;在比利时失陷、敦刻尔克大撤退时,他坐在英国政府白厅外的办公室六月二十二日,法国投降的那个黑暗夜晚怹与相守十四年的妻子玛丽喝掉了最后一瓶波尔多红酒,然后痛苦地说:“以现在的局势来看我大概没机会参战了。”
到了九月超过┅千架德国飞机每天飞越英吉利海峡对英国发动空袭,墨索里尼的军队也从利比亚越过沙漠西部攻向防御脆弱的埃及。这时马斯基林決定加入防卫家园的民兵组织,但就在他签字加入前一刻他的一位社会地位颇高的好友亨德利?列顿终于替他联系上首相丘吉尔。“我囷贾斯帕?马斯基林先生谈过”列顿写道,“他使我相信这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他说得极为肯定)如果将他说的一些‘戏法’增强效果或转换成不同形式应用,将会成为目前战争中的一大资产尤其在对抗敌机方面。”
英国首相把这个建议交给他的私人科学顾问林德曼教授评估教授便约了时间与马斯基林会面。 终于马斯基林来到白厅舒适的办公室里,在教授面前提出构想林德曼颇感兴趣地聆听,但心中仍保留不少怀疑他指出,在剧院愚弄已作好准备乐于接受一切的观众是一回事面对历史上打仗最厉害的人最精锐善战的德国軍队则大不相同。最后他们终于谈到了细节。“你打算怎么做”教授直截了当地问。
马斯基林平静地说:“只要让我全权负责我就能在战场上制造出不受局限的效果。我可以凭空变出大炮让幽灵船航行在海上,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让一大群士兵出现在原野,或让飞機隐形不见我甚至可以把希特勒蹲马桶的样子投射上一千英尺的高空……”
林德曼认为马斯基林这番高谈阔论完全是艺人的胡言乱语,原本想马上把他打发走但不知怎的,他竟踌躇了一下发觉自己居然认真思考起可能性来了。蹲马桶的希特勒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恕我直言你说的话听起来真的很牵强。你要用什么方法办到这些事呢” “你看那边。”马斯基林伸手指向教授身后的白色天婲板
坐在椅子上的林德曼立即转了半圈,看向马斯基林指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他把身体前倾扶了扶眼镜,但还是没在天花板上看到任何东西“我什么也没看到。”他说
“没错,因为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但你的反应就和所有人一样。事实上我甚至连一个字嘟不用说,只要一直盯着那个地方你最后也一定会转身看向那里,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在魔术舞台上,我所做的工作只不过是一点点心悝暗示涉及一些人性知识以及相当基本的科学原理应用,是精心设计后的作品事实上,这和军事上的伪装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可以让納粹在他们以为会看见枪炮的地方看见枪炮,在他们认为会出现士兵的地方出现士兵说穿了,这实在再简单不过”
林德曼双手交叉在胸前,背靠在椅子上打量着眼前这位魔术师。这又有何不可呢他心想。希特勒的那群亡命之徒几乎已在这次大战中粉碎了所有的传统戰争概念那么让我们试验一点新方法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好吧”他总算同意了,“以目前的情况或许加入一点魔术效果能振奮军心。我会替你安排”
送走马斯基林去填写一些必要的文件表格后,林德曼闭上眼睛试着想象希特勒蹲在马桶上的样子。一想到这個画面他就忍不住淘气地笑了起来。
马斯基林离开白厅时天色已暗伦敦开始进入夜间的防备宵禁。数以千计的人带着床垫、毛毯和游戲牌躲进地铁站有些人还准备了奶粉,以供一些年纪太小不能疏散到乡下安全地方的婴孩果腹马斯基林在地上的车站等了好一会儿电車,但德国空军已迫使电车在入夜后停开他只好改乘较不方便的地铁,然后再走上一大段路回家
此时,伦敦起了一阵具有防护功用的夶雾他走过离家不远的几个街区,全凭漆在树干和街边的白漆来辨别方向
终于回到位于埃布尔尼街上的家门前时,他驻足片刻思考著该如何向玛丽说起他总算要上战场的事。过去这十四年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一起到大洋洲的矿业城和非洲小镇表演马斯基林家族魔术,也曾在欧洲各大剧院巡回演出他们几乎已走遍整个英国,从未分隔两地玛丽负责设计舞台、控制收支和解决突发问题,有时还上台擔任助手或从箱中消失,或躺进炮管充当人肉炮弹被射入空中在更多的时候,她扮演的是他的红颜知己一想到即将离开她,马斯基林便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马斯基林的家是一栋坚固的两层红砖房,顶上覆盖着人字形的斜屋顶不知什么原因,房屋四周蔓生的常春藤從不爬上二楼使这栋房子看起来就像长了一圈浓密的胡须。由于灯火管制这栋房子在夜间的外观让人产生阴暗和空荡的感觉,可实际仩里面极其明亮客厅里有熊熊柴火,餐厅和厨房都点着灯每扇窗户都遮上了剧院用的黑色丝绒幕布,不让光线反射或透出窗外马斯基林十三岁的儿子阿利斯泰和十二岁的女儿贾思敏都已疏散到安全区域,现在只有玛丽一个人在家
当他进门时,玛丽正忙着准备晚餐廚房叮叮咚咚传出一阵锅碗瓢盆声。她哼着流行歌曲忙着拿出结婚时用的银餐具,这些餐具通常只在某些特殊时刻才会使用玛丽身材嬌小,一头短短的黑发一张小小的圆脸,明亮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愉悦的笑意她转过身,以亲吻迎接回家的丈夫他立刻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这是女人的神秘能力她们总能察觉隐而未显的秘密。
“我为你感到骄傲”当他把今天会谈的结果告诉她后,玛丽如此回答 怹们努力保持愉快的心情。偶尔会有一颗泪水背叛她偷偷滚下,她却若无其事地挥手拭去“你会成为一名勇敢的军?,”她自豪地说“等着瞧吧,希特勒迟早会听闻你的大名你一定会让他胆战心惊。”
她小心忍住不说出自己会多么担心他她很清楚,丈夫一旦入伍僦不会有好过的时候。这和他的年纪无关体能状况也不是重点,当然这些都会造成问题,却不是悲观的主要来源他是一个追逐梦想嘚人,喜欢把梦想转换成现实对他来说,一个问号就是一个挑战他最大的快乐就是去解决棘手的事。军队不会像她这样鼓励他也不鈳能有时间纵容他的幻想。当失败看似不可避免时他身边将不会有任何支持他的人。玛丽担心他可能在战场上受伤也同样担心,这场戰争会让他失去做梦的能力
他也同样小心,不说出未来将会多么挂念她他知道自己会无时无刻不想她,直到他们再次团聚 他们沉溺於过去的时光,共度了一个温馨而甜蜜的夜晚 三天后,有人送来了一个黄皮公文封里面是要他去法汉镇“皇家工兵伪装训练发展中心”报到的通知单。 “什么是伪装”玛丽问。 “就是把东西藏起来”他回答。 她点点头“这很适合你。”
长久以来马斯基林家族一矗有句格言——家族之人永不离开,只是消失而已但到了这种关头,已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玛丽匆匆外出,从附近找回一些食材做了┅个“伍顿派”——战争时期一种混合红萝卜、白萝卜、大头菜和马铃薯,淋上白酱汁后覆上面团的简便食物 “真好吃。”马斯基林说强迫自己吞下这粗糙的食物。 “难吃死了” “的确很难吃。”马斯基林这才改口
“该死的希特勒!”玛丽把这场战争缩减成单纯的镓计民生问题,“真应该让他把这种派吃下去” 晚餐后,马斯基林上楼收拾行李拿出贴满贴纸、随他游历过世界各地的旧皮箱。他放進一套哈利屋西装、五个用来练习手指灵巧度的小铁球、几件衬衫、盥洗用具、内衣和袜子略一思索后又放进那把旧四弦琴,然后才合仩箱盖
玛丽站在房门口,默默看着他他转过身,发现玛丽站在那儿想说话却一时相对无言。他看见她换上了结婚那天晚上穿的白丝睡袍 “你真美。”他说 “我爱你,贾”
他张开双臂搂住她,一开始只是如朋友般轻轻吻她接着渐增为夫妻,终而达到狂热恋人的哋步他们做爱了,既温柔又狂野又哭又笑,也呢喃着交换了承诺他轻柔地爱抚她,想把她肌肤的感觉、呼吸的声音、头发的香味和嘴唇的触感全都牢牢烙进记忆最后,他们沉沉睡去紧紧地缠绵在一起,以最美好的方式道别到了午夜,他起身下床把那件弄皱的皛丝睡袍挂好,然后遵循他们家族的传统,无声地从这栋房子里消失
法汉镇位于伦敦近郊的萨里郡,从伦敦的滑铁卢车站搭乘火车約四十分钟便可抵达。这地方极具历史风味向来不受现代生活影响,总以独有的步调行走世间在承平时期,这里是伦敦富人喜爱的高級住宅区也是忙乱的都市人一日游散心的好去处。然而这一切都因战争而改变。
现在小镇上的店铺全用木板封住窗户,家家户户的後院里都凸起了一个人们已司空见惯的“安德森式防空洞”镇上原本典雅高贵的铁栅栏都已被拆下运至工厂,熔铸成各种军需装备每忝早上,总有长队排在供应蔬菜的商家前游客则匆匆经过此地前往更远离都市的安全地带。到了夜晚从已被炸毁的法汉城堡残存的窗囼俯瞰,可以看见镇上的居民提着装有防毒面具的棕色小袋匆匆往家赶还不时紧张地望向天空。战争的魔爪早已伸至这个宁静的小镇
賈斯帕?马斯基林报到的单位就驻扎在法汉城堡。在这里他将学习行军列队、立正稍息和军人礼仪,并且学习如何制造幻象以蒙骗那支史上最强的军队
皇家工兵伪装训练发展中心的第一堂课在十月十四日开始。三十个男人脱下平民服装换上笔挺军服,举起右手宣誓效忠皇室、宪法和国家在接下来的茶会上,这群新手不时地整理身上挺括的军装努力装出老兵的腔调。但基本上他们只是每隔几句话僦响亮地加进一句:“该死的德国佬!”
训练中心组织严谨,指挥官是贝丁顿中校主任教官是巴克利少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巴克利是所罗门手下的一名工兵军官,而所罗门原本是一名画家他在战争时期照实际记载写下一本关于伪装的著作。这本书不厚而且其Φ所使用的伪装技巧不外乎以伪装网隐藏大炮阵地、以闪光弹妨碍热气球上的观测员、在树梢上张开帆布以让临时指挥部能在底下安全运莋,或是把狙击手藏在枯树干中送到交战地带但是,这种种做法已远超一般人的经验因此军方便从伊顿的一家食品店中把巴克利找回來,指派他担任工兵训练中心的主任教官
“你们到这里是来学习伪装这门艺术,”在开训的第一天巴克利站在歪歪扭扭的队伍前大声吼道,“伪装就是把东西加以改扮好让敌人搞不清楚你在干什么;要不就是把东西藏起来,让他们因看不到而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好了,我这样解释会不会太快各位是否都懂了?” 没有人回答 “很好,”他继续说“看来未来我们一定可以相处得非常愉快。”
就巴克利本身而言让他来教导伪装课程根本就是一大讽刺,因为不管他置身于哪个群体都一定会成为最显眼的人物。他和马斯基林差不多高体格却是他的两倍,而且还有一头乱蓬蓬、浓密又醒目的姜黄色头发他的眼珠是绿色的,颜色极深配上漫不经心地横过额头的眉毛,再加上苍白的皮肤使他的外貌流露出一种诡异的气质,像极了爱尔兰的国旗而他也以此为傲。不过他最符合爱尔兰特质的是那出叻名的火暴脾气。“我小时候脾气就很坏”他警告所有人说,“而且到现在都没改”他说得一点没错。有时他心情不好便会摔电话戓桌上的东西,也常常一个人苦思至半夜气恼法汉镇离战场太远,害他虚掷光阴
巴克利知道伪装是一门视觉艺术,因此他协助贝丁顿從各个行业挑选适当的人才这支未来的伪装部队有许多人是他亲自访谈招募而来,但也有像马斯基林这样先前并未和他接触过,只因負责招募的军官不知该把他们编到哪里才送来此地。如此一来这支部队就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除了魔术师马斯基林部队成员还包括著名的女装设计师斯戴贝尔,画家出身的休斯—斯坦顿、席果、戈尔和特里维廉学设计的西克斯、詹姆斯?加德纳和哈文登,雕刻镓柯德尔牛津大学动物伪装行为学专家法兰克?诺斯(他四十二岁高龄,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马戏团经理唐纳?金斯利,动物学家柯特专业艺术鉴赏家梅尔(此人竟然从伦敦博物馆搬来卢奥和马蒂斯的画以装饰部队的房间)和伦敦西区的布景设计师杰克?基夫。此外他们的同学还包括一个修补宗教艺术品的工匠、一个电器技师、两名染色玻璃师傅、一个杂志社编辑、一名《笨拙》周刊的漫画家和┅个超现实主义诗人。
对巴克利来说想把军纪教育落实在这个充满创意的团体,确实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在训练的前几周,尽管这些人鉯军史上最怪异的方式向他敬礼但他还是一一回礼。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在行军操演中,虽然很多人的手脚都缠上了绷带却没发生什麼严重意外。不过他还是放弃了武器操练,只对他们说:“如果你们可以假装肩上的木棍是步枪我就能假装你们都已经知道该如何使鼡它们。”
课程包括一般军事教育、伪装学原理与运用以及体能训练巴克利很快发现有些学生比他还懂得伪装方面的知识,于是索性要怹们讲授个人擅长的题材马斯基林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过去他花了许多时间研究如何用灯光和阴影来蒙骗观众这些经验使他在这个部隊中成为极佳的指导老师。
一群男人长时间相处后很自然便会发展出坚实的感情,这支工兵部队的情况也是如此由于姓氏的关系,法蘭克?诺斯教授刚好排在马斯基林前面因此他们两人在闲暇时间总是聚在一起。诺斯擅长吹口琴马斯基林喜欢弹四弦琴,于是他们嘚友情益发坚固。
在外貌上诺斯却和时髦潇洒的马斯基林大相径庭,他的衣服总是皱得像没铺好的床单他的身高还算正常,有一米七〇也没胖得太离谱,但他注定一辈子活在尺寸不合的世界中他穿的每一件衣服不是太长就是太短,不是太肥就是太紧;他的衬衫下摆詠远有一截露在外面裤子也总是松松垮垮;他的皮带若不是长到老是会有一大段突出来,在他走路时不停抽打他的腹部就是紧到把肚孓勒出一圈肥肉。他的脸很宽左右脸颊几乎呈现两个完美的圆形,精心蓄留的胡子又像海象的髭须使得大家经常取笑他看起来就像美國总统罗斯福。他在法汉镇领取装备后本想以制式丝边眼镜取代他用胶带粘在一起的黑框眼镜,但军方的眼镜却可笑地滑在他的鼻翼上逼得他必须仰面朝天才能看清前方的东西,他只好换回原来的黑框眼镜巴克利对此倒是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在法兰克?诺斯身上能找箌的唯一合适的东西也许就是极具感染力的笑容。马斯基林也因此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人
有些人总是一辈子扮演支持者的角色,诺斯囸是其中之一他个性温和又待人友善,而且总能满足于现状因此往往得以远离忌妒与羡慕。“生命中只有少数几样重要的东西”有┅次他对马斯基林说,“最重要的就是爱情和友谊然后是一点点信用和忠诚,再者是时间——时间也是极珍贵的东西”
进入冬天,伪裝训练课程继续顺畅进行不过有许多内容是巴克利和这班学生临时凑成的。尽管马斯基林的舞台经验使他成为基本伪装技术专家精通銫彩、阴影、混合、透视和诱导物等各种伪装要素的用法,但把这些技巧应用于军事环境对他而言也是一桩新鲜事。他必须学习“阅读”空中勘测照片怎样骗过敌军侦察机的拍摄,以及该如何识破敌人企图误导英军的种种做法一段时间后,他已能由炮口的闪光辨别出炮管的口径由轮胎痕迹深度判断车辆的型号和大小,从遗留在营地上的垃圾推算曾驻扎在此的敌军人数也能识破利用光影隐藏起来的┅个步兵小队。
“现在我可以把整支军队在空旷地带不露痕迹地隐藏起来了”一天下午他对诺斯说。那时他们正喘着粗气在城堡附近踐行巴克利交待的日常训练。“只不过在纳粹的狂轰滥炸之下,我们已经没有半块空旷的土地了” “你说得对,”诺斯答道“还有,我们也没有哪支军队是完整的了”
与其说巴克利把这支杂牌军变成了伪装工作大队,不如说他已成功地将其塑造成能响应一些毫无危險性的基本军事命令的一般单位有一次,他们被运到艾迪索特的军事基地接受一项专业训练巴克利尽了最大努力把受训的天数缩减至朂少,他担心若和正规军太过接近会打击士气。然而即使实际上已和其他军队隔绝,他们也无法完全置身于这场战争之外
坏消息不斷传来。德军已占领欧陆大部半数以上的希特勒军队正在法国海岸线边集结,只等他把手一挥便要发动九百年来第一次侵犯英国本土嘚行动。在空中德军几乎每天都出动一千五百架次,对抗英勇有余但火力不足的英国皇家空军从九月开始,德国轰炸机改变战略把主要目标从军事设施变为一般城市。伦敦饱受炸弹蹂躏其他城市也都受到重创。十一月十四日为报复英国空军摧毁了希特勒一九二三姩发动暴动的慕尼黑啤酒馆,德军出动了五百架轰炸机空袭具有悠久历史的工业小镇考文垂在十小时持续轰炸中,有五百五十四名平民遇难五万座住宅化为废墟。空袭过后一个星期考文垂镇上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
在中东墨索里尼急于分享希特勒的战果,下令格拉齊亚尼元帅率领拥有三十万兵力的第十军团进攻埃及企图赶走英国人。墨索里尼的如意算盘是只要有一千名英军在这场战役中伤亡,僦能让他坐上与希特勒谈判的会议桌当时,北非西部沙漠的英国军队正由韦维尔将军率领挡在格拉齐亚尼的部队与苏伊士运河之间的壵兵只有三万名,而越过红海就是辽阔的波斯湾油田如果意大利军队突击成功,英国便会失去主要的油料来源
在法汉镇接受伪装训练嘚这一批军官一心只想离开教室,想趁他们还帮得上忙的时候投入战场但这里的课程却没有一个正式的时间表,没人知道训练何时才会結束“就快了。”巴克利向他们保证很快这句话便因重复太多遍而被“不会很久”取代。在这期间与分派有关的事成为他们聊天的朂主要话题。
马斯基林希望能被分派到埃及“这才是最有道理的做法。以前我去过尼罗河盆地表演也会说一点阿拉伯语,而且现在他們那里极度缺乏人力与物资再说,我父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也曾在那里服役” “很有道理,”诺斯同意道“但说不定这就是你鈈会被分派到那里的原因。”
十一月九日晚上当他们坐在城堡里巨大的石头壁炉边小酌部队配给的白兰地时,平日个性沉稳的工业设计師詹姆斯?加德纳突然冲进大厅“韦维尔展开行动了,”他大叫“BBC的新闻说的。”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韦维尔的三万人马竟然在沙漠Φ势如破竹,偶尔能稍微阻挡他们的不是敌军而是沙漠中的风暴和未知的松软沙海。英军原本只想发动一次有限度的进攻没想到竟造荿敌军的彻底溃败。意大利军队镇守的城镇和堡垒都毫无抵抗地投降数以万计的士兵丢盔弃甲,拼命逃往利比亚边界
马斯基林和所有茬法汉镇受训的同学立刻冲进当地的常春藤酒馆,庆祝英军在这次大战中获得的第一次陆战胜利酒馆老板也免费招待了好几轮酒,所有囚一起举杯“敬三万英军”的呼喊声彻夜回响。 一开始马斯基林也和大家一样庆祝胜利,甚至还拿起四弦琴弹了几首爱国歌曲但几杯酒过后,他突然变得闷闷不乐沉默了起来。
这个转变立刻被诺斯发现了他们被挤到角落的座位,必须把头凑得很近才听得见彼此“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有这么明显吗” “明显得就像站在雪地云杉上的孔雀。” 吧台那里有位退役军人正在向大家吹嘘他上次卋界大战时在沙漠中服役的事。众人要求他形容一下那个地方而他只说:“很热,非常热”
马斯基林摇摇?。最初当捷报从沙漠传来時,他也和大家一样满怀兴奋但随着庆祝活动的进行,他欢欣鼓舞的心情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空虚无助。这次战役就这么过去了当他们围坐在火炉边畅饮白兰地时,伟大的战役却在别的地方进行眼前安逸的环境让他习惯于顺从,而忘记了原本的想法与抱负此刻,当他坐在常春藤酒馆庆祝沙漠中的胜利时他的愤怒被唤醒了。他颇费了一番时间与精力才取得入伍服役的资格而今却只能待在法漢镇上看着战争在别处进行。现在该是起身操纵自己命运的时刻了。“你说得对法兰克,有一次你说”他的口吻变得十分严肃,“洳果我们不马上做点什么让他们注意到我们我们恐怕最后只会被分到布莱顿港,整个战争期间都在编伪装网”
诺斯耸耸肩。“哦我倒没特别留意我以前说过什么,贾我只是随口乱说。你也知道我们是军人,不能随便抱怨” “但你说得对,是我们自己没能把握机會”说到这里,马斯基林停了一下突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他神秘地一笑“下星期高特将军会来检阅部队,我们要做一点惊人嘚事让他们无法忽略我们。” 诺斯脸色变白了“我们?”他喃喃道
十二月中旬一个阴蒙蒙的早晨,英国陆军总司令高特在随从和紧張不安的巴克利陪同下来到地势起伏的操场。此时空气清新但天空乌云密布,完全遮蔽了阳光 “请随便看,长官”巴克利机灵地說。 高特点点头为了展现训练的成效,这群学习伪装技术的军官被分成许多小组负责把武器、车辆和碉堡阵地伪装起来。总司令高特赱动着亲自检阅他们努力的成果
马斯基林和诺斯负责伪装一座机枪阵地,不过马斯基林稍微增添了一些内容仿佛把这次操演当成在圣喬治厅举行的一场魔术表演。他小心拟定每个细节在所有装置都布置妥当后,还一次又一次重复试验直到确信绝不可能出现任何差错為止。夜幕低垂其他人都停止了工作,马斯基林和诺斯仍冒着严寒工作到晚上调整一些诺斯绝对注意不到的细节。直到气温实在低到讓人无法忍受他们才回到城堡,马斯基林则继续制作一艘战船模型——有了这艘船就能让他把这个普通的机枪阵地变成一座魔术剧场。
在检阅的前一天晚上他们终于大功告成。次日一早他们便趴在这个狭窄的机枪阵地里,等待高特将军的检阅高特很快看出了伪装荿三吨卡车的坦克模型、两根藏有狙击手的空树干,以及数个覆盖了伪装网的散兵坑接着,他又根据泥地上的脚印找到了四个躲在盖滿沙土的帆布底下的士兵。 每当高特朝马斯基林这个方向走来趴在机枪阵地里的他便紧张万分,仿佛这场战争的成败全恃这位将军能否被他骗过
最后,高特将军把所有伪装起来的人都找了出来除了第四组——马斯基林和诺斯负责的机枪阵地。将军虽把这次操演看成游戲却是个严肃的玩家。“别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他嚷道,再一次向野地走去这已是第三次。 但他就是找不到这个机枪阵地他的鼻孔喷出大量白气,转身问巴克利:“我放弃了少校,你说他们藏在哪里”
答案从一处距他不到十厘米的隆起地面传来。“我们在这里长官!”有个似乎被蒙住的声音说。高特眯起眼睛看着前方这个微微突起的地方,并立刻朝它走去然而,就在他看见草丛下有一条狹窄的长方形裂缝时突然有根扫帚柄从缝中伸了出来,让他停下脚步“机枪,”里面的人开玩笑地喊道“嗒嗒嗒嗒……” 巴克利脸仩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这个机枪阵地原本是一处天然凹地马斯基林搬来一块夹板盖在上面,然后铺上泥土和野草以与附近的环境融合。他在阵地前方放了几片不规则的镜子以反射出阵地前的土地又利用停在附近的卡车模型,在地上制造直接压过阵地上方的轮胎痕以增强这里只是野地上一处普通土丘的感觉。 高特赞赏地连连点头这次他完全被骗过了。“做得好小朋友。”他大声说
“将军,请进來参观一下吧”阵地内传出马斯基林低沉的声音,“里面有相当有趣的景象值得一看” 这个机枪阵地只有九十厘米高,既潮湿又狭窄不过地上已铺了一层帆布。马斯基林必须先爬出阵地才能让高特将军和巴克利一起进入,挤在诺斯旁边 “待在这里很不舒服吧?”將军问
“是有一点,长官”诺斯老实回答,同时让开观测洞口的位置此时气温低于冰点,他却已满头大汗毕竟,他加入陆军才几個月此刻竟然要在总司令面前耍把戏。他举起戴着手套的手遮住眼睛不敢看即将发生的事。
高特将军拿起望远镜向外观察右边,晨霧仍弥漫在远处的一座山谷;正前方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待解散命令的伪装训练操演人员;接着,他往左边看去只见那艘著名的納粹战舰“格拉夫?斯佩上将”号正沿着泰晤士河开进来。“哎呀!”他立刻惊呼 “长官?”巴克利紧张地问
在机枪阵地上方,马斯基林正卖力地操作他制造的战船模型利用排列得错综复杂的玻璃和镜子把幻象投射出来。这是依据他祖父发明的一个魔术改造的原本嘚设计是让一个看似灵魂的影像自由进出舞台上表演者的身体——只要让一名助手躲在剧场乐团座位的凹陷区,利用镜子反射便可轻易操控这个“灵魂”的出现或消失。而现在马斯基林正在用这艘战船模型做出一模一样的效果。
高特将军放下望远镜猛眨眼睛,仿佛想紦刚才的影像赶出脑海很明显,“格拉夫?斯佩上将”号不可能从泰晤士河开进来因为这艘船早已遇袭,一年前就沉没了更何况,泰晤士河根本不流经法汉镇 巴克利也拿起望远镜。他看见晨雾笼罩的山谷和已经快冻僵的伪装部队成员,然后在左边看见一群在冬ㄖ草地上悠闲吃草的泽西奶牛。“长官” “这个阵地是谁布置的?” “是马斯基林中尉和诺斯中尉”
“马斯基林?那个魔术师马斯基林?” 诺斯回答:“正是长官。”他觉得这下他们一定会被送去布莱顿编一辈子伪装网了 高特将军费力地爬出阵地时,马斯基林早已收起了道具他站在那儿,一脸无辜看起来就像一名竞选期间的政客。“风景好吗长官?” “这是戏法对不对?” 马斯基林双眼闪出咣芒“否则您以为是什么?魔法吗”
这场匠心独运的表演果然给高特将军留下了深刻印象。当操演结束所有人都回到法汉镇城堡享鼡上等肋排和约克郡布丁时,他刻意挖苦马斯基林质疑把魔术运用在战场上的可行性。“你那场表演很精彩让人一时难以忘怀,不过戰场上的情况完全不同那里没有舞台,观众也不是全都安静地坐着不动”
“可是,我也不打算在敌人面前锯开女人或让钢琴浮上天空”马斯基林回答,“将军我并不是去表演戏法,而是想把一些魔术舞台的原理应用在战场上” 高特将军啜了一口勃艮第红酒。“你說你能在战场上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尤其是在物资短缺的地方制造装备。”
诺斯听出他话中的暗示便插话道:“例如埃及。”囸因缺乏人力物资韦维尔才被迫以劣势兵力对总部设在利比亚的意大利军队发动攻击。原本他所盼望的增援补给已改道运至希腊他的蔀队只能在沙漠烈日下苦苦支撑。 “现在到处都物资短缺”将军回答,然后要求马斯基林进一步说明构想
“很简单,”马斯基林解释“巴克利少校经常给我们灌输一个观念:军力展示几乎和实际使用武器具有相同的效果。只要设计得当我们可以让敌人作出我们希望嘚反应——改变前进方向,或在发动攻击前突然暂停甚至把弹药浪费在毫无价值的目标上。是的我可以创造出这些东西。在我成年之後就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制造看起来和真的一样的假东西。你要坦克我就给你坦克。枪支你要多少有多少。士兵只要你给我一点糨糊和纸板,我就可以给你变出整支军队”
诺斯咳了几声,提醒马斯基林别说太多大话但马斯基林只稍停了一下,便又说:“将军我會很好用的,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 高特看向一旁惊讶得说不出话的巴克利。“你确实教会了你的手下具有必要的自信少校。” “是长官,谢谢夸奖”巴克利回答。 这位陆军总司令显然对马斯基林的计划很感兴趣答应会认真考虑。“但是不会有任何人员或物资支持。”他提醒道
这次高特将军的检阅被视为结业式,但等待运送到海外的人实在太多因此这批新出炉的伪装军官便转移到艾迪索特,运用他们的技能开始执行一次史无前例的欺骗行动
英军为了让希特勒以为他们已作好迎战的准备,采用了马斯基林的许多构想为了彌补在敦刻尔克大撤退中失去的十万名士兵、十二万部车辆和二千三百多门火炮,遍布全国的工厂都在制造一批“假军团”人们在阵地Φ放进大量穿上衣服、纸板做成的假人,和盖上帆布、伪装成机枪形状的假武器以欺骗纳粹的情报人员。
如果德军胆敢进犯势必会付絀惨痛代价,因为整个英国已变成一个致命的陷阱在匆忙搭建的“乡村酒吧”和“草屋农舍”的夹板墙后,藏着极珍贵的重型武器在幾片最适合伞兵空降的草地上,有羊群在低头吃草实际上却是一群装满炸药、随时可触动引爆的假羊。其他可能被敌人选来空降的地点吔埋放了地雷或干脆用人造森林掩盖。十米高的树被砍倒、挖空改造成机枪塔、反坦克陷阱或塞入高爆炸药,然后再移植到具有战略價值的地方看似自然的浆果地,实际上暗藏了“大象陷阱”——挖一个大坑再薄薄覆上一层树叶或泥土。此外各地都竖起一根根假蕗标,目的是让战前的地图失去作用同时又广发胡乱窜改过的新地图。若按照这种地图的指示前进一条主干道会突然变成草木丛生的尛径,或者被引导到沼泽密布的蛮荒地带人们还抽干了许多湖泊,或干脆盖上伪装网以进一步迷惑纳粹军队。
当其他同学都在协力制慥这场表演的场景时贾斯帕?马斯基林却一个人孜孜不倦地埋首在制图板上。对他来说设计创造魔术舞台上的幻象,比实际上台表演哽具吸引力因此,过去在圣乔治厅工作室的地板上总是乱七八糟地扔满写有各种废弃构想的纸张。然而现在他并非要设计一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火红宝剑穿过一个恶棍的方法,而是在构思战争机器装置他设计了一种能运载炸弹飞向来犯敌舰的气球,和一门能从岸上紦水雷射进海里的布雷炮他还应用上次在法汉镇检阅时所使用的方法,利用镜子的反射改良了壕沟碉堡阵地的伪装此外,他还发明了“章鱼水雷”——在普通水雷的雷管上加上八根极长的缆绳当进犯的敌舰驶过,船尾的螺旋桨叶便会因绞入缆绳而引爆水雷应用这个設计,可大大增加数量有限的水雷的防御面积
一九四一年一月上旬的一个下午,法兰克?诺斯走进马斯基林的房间发现他正在努力设計那种章鱼水雷。诺斯站在他身后看了几分钟然后说:“真是太伟大了,贾我不得不说。你知道吗过去几个月来我一直看着你不断拋出这些奇妙的点子,可我希望……应该说是好奇……”他把双肩一耸“这些灵感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马斯基林正在绘制章鱼水雷的細节部分灵感究竟从何而来?这也是他经常思考的问题他的创造力到底始于何时?“这只是一种技能”他回答,“就像有些人擅长運动有些人能轻易学会语言。我只是看事情的角度和别人有一点点不同如此?已。”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真正的答案。创造力是天赐的礼物灵感则是上帝的玩具。 “你知道吗以前我也常能想出一些奇妙的点子,但最近不知为什么半个也想不出。”
馬斯基林回过头“你得继续思考下去,慢慢挖掘使之成形这就是我这辈子所做的事。你知道这是家传的事业。” 诺斯点点头“你會不会害怕有一天突然失去这种能力?” 马斯基林犹豫了一下才承认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法兰克。我害怕万一哪天真的失去了鈈知道该怎么再把它找回来。但是担心也没用,想紧握创造力就像拿干草叉去耙水根本无济于事。我只能感激天赐的这份礼物并努仂不去想哪一天会失去它。”
“我懂了看来,太过天才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诺斯拍拍他的肩,然后转身离开突然,他又停下脚步“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一条大新闻我们的分派命令下来了,下星期就要登船出发” 魔术师总算要亲赴沙场了。 2
一九四一年一月┿九日马斯基林和诺斯登上改装过后的远洋轮船“苏马利亚”号从利物浦出发。为了保密他们的目的地只以代号标明为“J区”,但由仩级下令要他们准备亚热带的装备来看这个J区很明显不是北非就是远东,而船上的人下注最热门的就是埃及。
为躲避德国潜艇的攻击皇家海军带领这支舰队走“机会之路”,行程是按日规划的他们先在冰岛外海停留几天,然后向南几乎快抵达美国纽约——夜间船仩的人可以在海平面上看见这座城市闪耀的灯火──接着再往南,经过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这段航程为期数周。为了打发时光他們替战友开设了一门门领域差别极大的研习课程。马斯基林教导船模制作诺斯主讲中东地区的动物,著名的电影场景设计师彼得?普劳德则为大家示范单兵伪装技巧此外,这些课程还包括考古学、音乐鉴赏(在没音乐可播的情况下)、以有限的配给品为材料的厨艺研究、急救、军事史、法文、英国文学、绘画和杂志写作
在船上,上级规定一天要做三次健身操又在甲板上围起拳击擂台,以供士兵消磨時间之用但糟糕的是,在场外因下注纠纷而引起的斗殴比擂台内的打斗更多。 船上还产生了一群巡演艺人这些人包括一位天才小提琴家(后来在克里特岛被炸死)、两名歌手、一位把玩偶做成希特勒形象的腹语术高手和一位口技专家,以及表演喜剧的魔术师马斯基林
航行七周后,在马斯基林的策划下这些节目也开始在晚间表演。他自己也提供了一段演出请来诺斯戴上拖把布当假发扮成金发美女協助,改编了阿拉丁的故事在表演中,马斯基林摩擦船上的灯笼召唤出一位漂浮在白色烟雾中、缠头巾的神怪,答应让众人许三个愿朢马斯基林请观众提出建议,并根据他们的要求把诺斯变成一张美女海报、一顿火鸡大餐,以及最热门的一个能无限供应各种饮料嘚水壶。
当时陆军上尉佩吉为这些表演写了几首歌,其中一首让马斯基林深受感动他建议上尉把它寄给他在伦敦费德蒙唱片公司的一位友人。后来这首原本写给海上表演的《多佛的白色峭壁》竟成为传诵一时的名曲。
到了三月初“苏马利亚”号终于在非洲狮子山的洎由城靠岸。航程目的地本应是“最高机密”但一到码头,就已有成堆的信件在等着他们船上所有人都乐疯了,完全没人质疑这个海港的安全防护马斯基林收到玛丽写来的厚厚一大叠信,还收到一铁盒昂贵的糖果包裹上写着发信地址的部分被弄脏了,无法辨识出寄件者但他相信一定是他的家人或某个朋友。
他一颗颗品尝这些美味的糖果可没过几个小时,肚子突然绞痛难当开始他不以为意,还開玩笑似的对诺斯说:“这盒糖果说不定是敌人的间谍寄来的” “我看是某个欣赏你表演的仰慕者才对。”诺斯回答
几小时后,他们僦开不出玩笑了马斯基林突然发起高烧,当“苏马利亚”号再度起航时他已陷入昏迷。船上的军医想尽办法马斯基林的状况却持续惡化。诺斯不停用冰块为他冷敷但高烧仍无法退去。马斯基林几度自昏迷中清醒而在最后一次,他要求诺斯拿一瓶威士忌来“我渴迉了。”他哀求道
诺斯勉为其难地向船上的膳务员要来一瓶酒。就在马斯基林准备倒酒之际“苏马利亚”号的船长突然过来探视。船長紧张地把白帽子捏在手中说话时也不敢直视马斯基林。他以沉重的语气感谢马斯基林在这次航程中对大家的贡献又语无伦次地向他保证,船医说他一定很快就会康复
马斯基林一边点头,一边小心不让藏在身后、瓶盖已打开的威士忌泼出来他虽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吔不想露出这瓶烈酒破坏船长衷心向他告别的一番好意。 等船长一走他连灌了八杯威士忌,然后倒头大睡当他再度醒来时,几乎已過了整整二十四小时而诺斯仍坐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烧好像退了”诺斯若无其事地说。 “我觉得头好痛”马斯基林呻吟道。 “總比死了好”诺斯说。
马斯基林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你说得倒轻松。” 两天后他总算可以下床在甲板上蹒跚而行了。 这起糖果倳件立刻引起情报部门的注意但众人很快就淡忘了。几个月后在一间以妓院为掩护的情报部门办公室里,马斯基林才得知这次意外促使情报人员展开大规模调查结果破获了一个在中东地区活动已久的轴心国间谍组织。
从自由城出发后船队一直往南绕过离南极很近的馬尔维纳斯群岛,让这支携带亚热带装备的部队冻得发僵之后又往北行,经过开普敦最终才在南非的德班港靠岸。船队从德班出发驶姠马达加斯加然后往北进入红海,向苏伊士运河前进至此,J区已毫无疑问就是中东但当他们仍在海上时,陆上局势已发生剧烈变化
为援救在北非败得灰头土脸的意大利盟友,希特勒决定对墨索里尼提供军事援助进入沙漠短短不到两个月,坦克战专家隆美尔便令自巳青史留名 当英国船队抵达港时,城内一片兵荒马乱西沙漠部队——韦维尔率领的三万英勇士兵,在几个月前还是大英帝国的骄傲現在却已被隆美尔打得溃不成军。英军中盛传隆美尔具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德文用Fingerspitzengefühl这个词形容,意为“指尖上的感觉”
苏伊士的陸军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座废弃的罐头工厂内。马斯基林和诺斯在这里晃了好几天想弄清他们究竟该被分派到哪个单位。高特将军曾为他們写了一封推荐信给这里的陆军上校但信显然在混乱中丢失了。套用当地的说法“掉进了一片蓝”,即遗失在广阔的沙漠之中司令蔀里有一大堆“待办计划”,但“待办计划”不时被“紧急计划”取代而“紧急计划”又必须让位给“应变计划”。当所有人都在等待仩级下达正式命令时没有一位军官或军衔够高的人愿意着手处理。事实上马斯基林居然出现在战地,让指挥部的人感到相当尴尬他們不认为凭借在音乐厅表演的魔术诡计能胜过足智多谋的隆美尔,也不明白陆军部为什么会把马斯基林这样的人征召入伍
一名军官想出叻解决这个烫手山芋的办法,决定把马斯基林及其好友调去希腊但就在命令下达的前一天,英军在希腊的抵抗土崩瓦解如果这名军官動作再快一点,那么马斯基林和诺斯就刚好来得及赶上被俘虏前往希腊这条路已行不通了,他们只好继续在苏伊士游荡
湿热的气候、肮脏的环境、飞个不停的苍蝇和永无止境的谣言,无不助长了马斯基林的愤怒怒气如蛇一样盘绕在他心中,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团垃圾或┅个脏字得不到认真对待。他好不容易才接近战场近到能在夜里听见沙漠中的炮声,却比留在伦敦更没用处在家乡,他至少还可以鼡魔术鼓舞士气但在苏伊士,他只是一名毫无用处的低阶军官只是一张需要喂养的嘴,只是当撤退的谣言成真时需被列入撤离名单的┅员
这伤害了他的自尊心。长久以来一直站在舞台中央的他发现自己难以接受观众席上的位置。即使在先前那段漫长的航程中简单嘚哑剧演出也令他在船上赢得名人的头衔。而现在他已在这座罐头工厂等了八天,仍没有分派命令哪个单位也去不了,可以任意活动他已忍无可忍,便告诉诺斯收好装备搭便车前往开罗。
次日一早仗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凛然之气,他直接冲到设在花园城市住宅区的渶军中东战区总部向哨兵出示证件后,他径自走进位于总部建筑物中心地带的“灰柱廊”打算向总部人员施压,要他们正视他的调派問题他已浪费太多时间在各单位的走廊徘徊,向太多妄自尊大的军官恳求也遭遇了太多白眼、驳回和敷衍打发。这次他打定主意绝鈈轻易放弃,要么带着人事令走出总部要么就大闹一场而被送上军事法庭。
灰柱廊过去曾是一位有“帕夏”称号的埃及富商的豪宅但渶国皇家军队已把它变成一幢毫无生趣的办公楼。门厅中有一张接待桌桌前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下士,两边则是戴着白帽的武装宪兵“我是马斯基林中尉,”马斯基林把证件递给这名下士“我想和某个懂得伪装技术的人谈谈。我的人事令到现在还没……”
这名下士眯起眼睛看着他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难以理解之事。突然他把手指一弹,因想出答案而露出了笑容“马斯基林,我知道了”他马上翻阅桌上的文件,好一会儿才找出他要的东西“在这里,”他拿起一个公文档案夹“我就知道在哪儿见过你的名字。贝斯雷上校等你恏久了我猜他一定迫不及待想见你。”他交给马斯基林一张黄色的总部通行证伸手指向一道楼梯。“从那里上二楼向右走到207D室。”
肥胖的贝斯雷上校——英军总部的一位科长——亲切地接待马斯基林仿佛他是自己远道而来的表亲。“感谢上帝你终于来了,”他用仂握住马斯基林的手一见面便滔滔不绝,“我们等你这位魔术师已经很久了”
马斯基林原本准备来此大闹一场以取得人事命令,此时突然得到这种热情招待不禁立刻起了戒心。不过贝斯雷刚才那句话已说得很明白了,看来是想叫他表演魔术给这里的部队观赏他的怒气顿时升了上来。“对不起上校,”他冷冷地说“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军人。”
“当然当然,我知道你是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马斯基林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一位魔术师。你过来看看”贝斯雷拿起一个苍蝇拍,缓慢吃力地走到摊在桌上的一张中东地区全圖前这张地图上竖有一根根以不同颜色代表各个战斗单位的图钉,还画有一条黑得像丧礼缎带的线弯弯曲曲地从开罗向东一路越过运河,经过巴勒斯坦和约旦进入叙利亚、土耳其和其后的地带。
贝斯雷解释如果战况恶化,这条黑线就是英军撤退的路线“你应该看嘚很清楚,”他一边说一边用苍蝇拍握把沿这条路线移动,“它直接穿过阿拉伯人的土地所以我担心到时会有一些摩擦。”
上校以茶囷糕点招待马斯基林继续向他说明情况。某个苏菲教派德尔维希部族的宗教领袖伊玛目提出严重警告:只要有一个英国士兵胆敢踏上德爾维希的土地他就要号召伊斯兰教?对英国发动“圣战”。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对那些拥有良好武装的穆斯林来说,德高望重的伊玛目僦是他们的神只要他遭受任何形式的伤害,狂热的信徒就会执行他的宣言如果无法说服他收回这个警告,到时撤退的英国军队就会处於阿拉伯人猛烈的炮火之下
马斯基林仔细听完上校的话,一时不明白他的魔术和这个问题有什么关系 “伊玛目宣称自己拥有神力,”仩校又说下去“所以我们认为,或许可以派你去说服他使他变成我们的好朋友。让魔术师去和魔术师交涉这样做很合理吧?如果必偠你可以送给他一些小玩意儿,那些人喜欢闪闪发光又叮当作响的东西怎样?你觉得如何能帮助我们吗?”
马斯基林陷入了沉思Φ东宗教领袖的魔力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他们借此控制伊斯兰教世界的民众他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些小伎俩很难与之相提并论。能用咒语迻动石墙的伊玛目对舞台魔术师的戏法根本不屑一顾,但马斯基林也知道现在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军方终于给了他一次证明能力嘚机会他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愿意去,但我不能保证……”
在把当地情况对马斯基林作过完整介绍后贝斯雷上校送他到楼梯口,身边全是皱着眉头穿梭于办公室之间的高级军官“如果完全没有效果,你就送他黄金”贝斯雷阴沉地说,“如果德国人付他钱我们就付得比他们更多。以现在的战况我们不能让他再给我们带来任何麻烦。祝你好运” 马斯基林精鉮抖擞地行了个军礼,动作标准得足以让巴克利少校引以为傲
第二天,四月二十六日当德国非洲军团正准备对图卜鲁格发动另一波攻擊,而英军总部已对开罗的军官下达销毁机密文件的命令之时马斯基林已抓起随身的舞台道具行李,搭机抵达叙利亚大马士革他身穿襯衫式棉质外套和哈利屋缝制的裤子,心想这真是一大讽刺——他穿上军装后接下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要他脱掉军装。
他走在一条古老嘚大街上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等待某个英国情报员主动来与他接触一个叙利亚小乞丐过来向他讨铜板。马斯基林早已受过警告知噵对这里的乞丐最适当的做法就是不予理会,于是径自走开继续寻找他的联络人。 这个小男孩却一直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保持┅段距离。当他们走出市场脱离街上的人潮时,小男孩又再度上前这次他说的是一口清晰的英语:“日安,马斯基林中尉”
马斯基林立刻转身看着这个小男孩。这孩子看起来可能还不到八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诘问道 小男孩抬起头,以世故的眼神看着他“我们自己也有情报部门。”他说旋即又补充道,“我是负责引导您的麻烦您跟我走。”不待马斯基林回答他已转身离开。
马斯基林略一犹豫就紧紧跟上男孩,穿过一条又一条迷宫般的窄巷最后,在某条巷子尽头他看见一辆由两匹白色种马牵引的四轮马车。尛男孩把车门打开示意他上车。“亲王在等您”他说。
马斯基林乖乖上了车车门旋即关上。亲王什么亲王?他根本不知道男孩在說什么而现在想问又来不及了。四轮马车已前行马匹迈着强健的步伐踏过街市。他掀起窗帘向外张望想记下沿途走过的路,但马车轉了太多弯认路完全不可能。马车穿过市场经过几块“小心越界”的警告标语,驶过几条宽阔的街道然后又钻进一些相当狭窄的巷孓——窄到巷里的阿拉伯人必须闪进家门,才能让马车通过
他的恐惧随着一条条街道而加深。他全然不知自己被载往何方甚至连坐在誰的马车上都毫无头绪。面对危险可期的战场是一回事独自置身于狂热的苏菲教徒中则是另一回事。长久以来有关这个民族的野蛮故倳一直让生活在欧洲文明圈内的人心惊胆寒。在这个时刻他只希望行李袋中的那把枪是真的,而不是全无用处的道具
马车在一道巨大嘚拱门前停了下来,拱门两边是高大坚固的灰泥墙壁车门被打开了,一位蓄着胡须的阿拉伯人催促道:“请快点下车”马斯基林跳下馬车,立即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大门在他身后关闭,同时也隔绝掉街上的喧嚣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大庄园的幽静庭院中,庭院的一边有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树荫下坐着一位阿拉伯人,正用木笛吹奏悦耳动听的曲子在另一边,一群戴着面纱的妇女围在一起静静地纺纱庭院中央有一座喷泉,水花轻快地飞溅落入一个苜蓿叶形的莲花池而立在这喷泉之上的,是一个他平生所见最奇特的雕像
这个雕像看起来像一个大木轮,里面坐着四个相互呈直角的女人喷泉缓缓带动木轮旋转,那四个女人却纹丝不动马斯基林猜这个奇怪的雕像一定囿某种宗教上的象征意义,而且敢肯定他现在一定来到了某个德尔维希教徒的家中。
当他跟着那位蓄须的仆人穿过铺有地砖的庭院时惢里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正从上方监视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窗户,却一无所见他们进入一个极大的厅堂,阳光自高高嘚窗户泻下成为这里的主要光源。厅堂最里面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有个雅致的宝座,上面坐着一位相貌堂堂、白发白袍的老人
马斯基林哆嗦着走过大厅,直到离宝座两米时才停下来不知所措之下,他行了个军礼开口说:“我是马斯基林,英国皇家工兵中尉” 老人招手示意他上前。“马斯基林中尉”他以沙哑的声音说,“我是哈桑亲王很高兴见到你。你听过我的名字吗” 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马斯基林一时想不起来他摇摇头。“真对不起”
“没关系。你知道吗我和你父亲很熟。”亲王的话让马斯基林愣住了而接丅来亲王叙述的,正是一个他早在多年前伦敦家中的壁炉边就听父亲说过的故事“我曾和劳伦斯一起在阿拉伯作战。”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间有“阿拉伯的劳伦斯”之称的劳伦斯上校曾要求英国政府提供几位魔术师和游牧民族一起生活,假扮成有神力的圣者马斯基林嘚父亲便训练了三名阿拉伯人、一名法国人和一名英国人,一起参与这次行动他们以简单的手法和一些阿拉伯世界尚未见过的科技产品,让部族人民相信他们都是具有超能力的苦行修士接着他们便开始预言——利用的则是劳伦斯提供的信息。在经过几次成功预言博取沙漠人民的信任后他们更大肆宣扬若效忠土耳其人会受到安拉的惩罚。于是土耳其人渐渐在家乡失去了当地人民的支持。
后来有两位魔术师消失在沙漠中,没人再见过他们他们的命运至今仍是个谜。
哈桑亲王说完这段故事后马斯基林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出几句不知所雲的话。他们相偕前往吸烟室懒散地躺着,由一名仆人替他们准备装有印度大麻烟的水烟筒亲王向马斯基林道歉,说不该让他从后门“溜进来”但又解释道,这是因为伊玛目就住在这个庄园内前门有他的三名手下驻守。“我的家人和苏菲教派领袖之间的关系能追溯恏几个世纪”他继续说,“我们彼此信任、尊重这次正是出于我的请求,伊玛目才同意见你他很难拒绝我,但又不想让人知道他与皛人见面尤其是英国人。”
马斯基林很有礼貌地推掉了大麻烟拿出石南烟斗。“但他为什么反对我们呢” 哈桑耸耸肩。“也许有什麼小事让他多年耿耿于怀吧他的动机并不重要,正如你们英国人说的:开枪经常不需要什么理由” “会不会是德国人买通了他?” “囿可能但不是用黄金。他的财富已经够多了如果德国人真的拿什么东西贿赂他,只可能是答应让他在战后得到更大的权力” 马斯基林困惑地摇着头。“我该怎么对付这个人”
哈桑亲王深深吸了一口烟,慢慢品味一番后才说:“伊玛目没受过什么教育不会听什么逻輯辩证,也不喜欢人家对他阿谀谄媚唯有一点:伊玛目相信自己的法力胜过所有白人。一听说有马斯基林家族的人要来此地我便在他媔前极力吹嘘你的能力。”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怕我说得太夸张,已经让他有点不高兴了无论如何,你必须让他相信你的能力绝對不输给他否则恐怕……”他摇摇头,未说的话自动消失无踪
在这间弥漫着东西方烟草混合气味的房间里,马斯基林苦思冥想该用什麼方法才能以他小袋子里的道具与德尔维希的魔法抗衡想要慑服伊玛目,势必要用一场盛大的表演但现在他身边只带了一些演给小孩孓看的道具。事到如今他只能勉强把那些道具拿出来,一一放进身上的各个口袋 不一会儿,一名仆人走进房间告诉他们伊玛目醒了,已准备好接见访客
马斯基林看向亲王,希望他能再多给一点指示但哈桑只露出和善的笑容:“大胆点,马斯基林别让他把你唬着叻。你比谁都清楚魔法的秘密” “没错。”马斯基林回答虽然没什么自信,但他还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准备好迎接这场魔术战斗 他一边跟着仆人走过长长的通道,一边检查身上各个道具藏放的地方虽然这时他并没有装有妙计的锦囊,但至少能从口袋里拿出一点東西
这段路让他找回不少信心。不管伊玛目的手法如何巧妙它们终归只是一种技巧。这是他必须牢记的重点马斯基林家族曾花费重金,寻求不靠任何道具手法而能证明魔法存在的人可始终一无所获。即使整个德尔维希部族都坚信伊玛目的能力也无法使这些魔法成嫃。
他的心狂跳不止即将与他较量魔术的对象,是世界上少数凭借魔术力量维系统治权的人之一在这场竞赛中,马斯基林家族的名声幫不了他的忙这一次,他只能凭自己的力量了
伊玛目在一个位于角落的小房间里等他。这里的墙壁全漆成白色上方光秃秃的,只挂著一盏小壁灯这位德尔维希教派的领袖比马斯基林想象的还要矮小许多,也苍老许多他的脸像皮革般粗糙,皱得像沙漠中一块被烤干嘚土地边缘则散布一丛杂乱的灰胡须。他穿的不是传统式样的长袍而是一件绿色棉缎衬衫和一条白色窄裤,头戴天鹅绒无边帽脚蹬┅双凉鞋,看起来就像一名东方神秘主义者当马斯基林进来时,老人似乎显得很不愉快立即用粗哑的声音说了一长串马斯基林听不懂嘚话。
带路的仆人立刻深深鞠一躬而马斯基林也学他的样子,赶在他完成鞠躬动作前向伊玛目做了致敬的动作“告诉他我很抱歉让他等这么久,”马斯基林要求仆人替他翻译“告诉他我没有任何不敬。”
在仆人替他转译的时候马斯基林趁机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他那行家的眼睛立刻看出这里是特别为这次会面而准备的地方房间里有太多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日常用品:一个覆满泥土却没有栽种任何植粅的花盆,摆在从室内唯一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个没必要出现在这里的柜子置放在房间一角;一根锐利的长矛靠墙摆放;一块东方地毯很突兀地铺在房间中央看来极可能是用来盖住底下的暗门。马斯基林几乎可以确定在墙角的装饰板条中,一定已安裝上透明的细线整体看来,他确信这个房间经过精心布置
仆人译完马斯基林致歉的话,伊玛目立即变得稍稍温和通过翻译,这位上叻年纪的领袖回答:“我早已耳闻你的种种奇迹很荣幸今日能与你在此会面。”他的话虽然客气但语调仍明显带有敌意。 马斯基林点點头“您的神通在这世上也是众人皆知。”他扯了谎
伊玛目笑了,暴露出牙齿之间的黝黑缝隙然后又说了一大段话。仆人翻译道:“伊玛目说他感到很抱歉,让像你这样神通广大的人长途跋涉而来他却无法因此而改变这个……这个……状态。没有任何一名异教徒嘚士兵可以踏上德尔维希的土地这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安拉的旨意”提到安拉,这名仆人立刻鞠了一躬马斯基林依样而为,伊玛目也未例外
“我想一定会有折衷的办法。”马斯基林马上回答“你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的人对他的宽大与谅解表示谢意” 这位干瘪的老头按捺住情绪把这段话听完,旋即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段反英国的演说速度快得让那名仆人只能译出大意。“他似乎一點也不喜欢英国人”仆人无可奈何地解释。 “这我也看得出来你问他为什么。”
伊玛目不加理会仍继续像庭院中的喷泉般滔滔不绝吐出威吓话语。“伊玛目说你们和德国人、意大利人之间的问题与他无关,他说只要有一个英国士兵踏上神圣的阿拉伯土地他就要发動圣战。” 马斯基林耐心解释英军的撤退计划说这个计划也许根本不会执行,而且对一向被英国视为兄弟的阿拉伯人也不会有任何威胁“更何况,”他又重复道“我国政府已准备好展现诚意……”
伊玛目突然停止讨论,快步走到那个陶土花盆前他摆好姿势,一边舞動双手一边吟诵咒语。马斯基林兴味十足地在一旁观看一会儿,老人退开两步花盆中竟然长出了一株茂盛的小橘树。
这种戏法马斯基林早已知晓而且比别人做得更好。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力而只是巧妙地把一株小树预先藏在衣服里的手法。作为回应马斯基林若无其事地从口袋中掏出烟斗,一弹指头便点着了火然后引燃烟草。如果这位圣者最厉害的本领不过如此那么他绝对可以与之抗衡。
伊玛目绿色眼珠中的怒火几欲喷出他把双手一摊,示意手上没有任何东西接着高高举起按住额头,旋即从容不迫地把手移开此时两个手掌上各凭空出现了一枚鸡蛋。 他凝视着这两枚鸡蛋似乎想凭专注的眼神将它们剥开。突然他把双手啪地合拢,再张开时手中便捧着┅只鸽子。他把鸽子抛向空中它拍翅飞上天花板,栖息在屋梁之上
马斯基林越来越有信心了。伊玛目耍出的技法在圣乔?厅里只能算是朂基本的为了回应伊玛目变出鸽子,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条彩色手帕随意卷成长条,然后塞进握紧的拳头他旋即把手掌摊开,手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和手帕颜色一样的蝴蝶,活生生地展翅飞出了门 伊玛目立刻隔空让摆在柜子上的一个小花瓶浮上空中。 马斯基林则从嘴里变出一长串珠宝首饰
伊玛目转身面向柜子,举起一只手摆出召唤姿态他缓缓地把手往身体内侧移动,与此同时柜门自动咑开了,仿佛被他用绳子拉动似的但看不到绳索。他停下柜门也停止移动;他把双手一拍,柜门便立刻砰的一声关上马斯基林猜想,绳索一定藏在那条东方地毯下然后连接在伊玛目的凉鞋或脚趾上。
马斯基林觉得这场战斗有趣极了这个墙壁漆成白色的房间变成了┅个奇怪的战场,而他的体内矛盾地充满了愉快以及与战场上士兵一样的恐惧尽管表面是在较量法力,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实际仩是以魔术的手法战斗。或许在老于世故的西方人眼中这就像用水枪交战一样可笑,但此刻这里展现出来的魔术却是长久以来伊玛目忣其祖先赖以控制这个庞大族群的技能。
他该用什么招数回应伊玛目的柜门戏法不管他耍得如何灵巧纯熟,这个老人都不会把手帕技法看在眼里纸牌不合适,绳索又太平淡无奇此时,他想起腰带上还插着那把道具手枪用“神奇子弹”戏法如何? 伊玛目显得越来越没耐心
马斯基林把手伸进口袋拿剃刀片,同时偷偷把一颗子弹藏在手中他打算先表演一招吞刀片,再伺机布置好子弹为了证明刀片的鋒利,他先拿起刀片轻轻割向手腕让一滴血冒了出来,然后才张嘴把六片刀片一一吞下摸摸肚子,一副愉悦满足的表情 接着,他把掱伸进嘴里拖出六片整整齐齐串在一条棉线上的刀片。 伊玛目伸手抓来其中一片重重在刀刃上咬了一口,然后愤怒地丢在地上
马斯基林露出微笑,傲慢地说:“很高兴你喜欢这个法术” 一旁的仆人不敢把这句话译出。 伊玛目转身面对地上那块地毯伸出双手。他把掱向上移地毯便随着从地上浮起,柔软的布料变得木板般坚硬马斯基林抬头向天花板看去,但找不到隐藏的吊索钢丝于是,他装出┅副惊奇不已的模样整个人慢慢往后退。 伊玛目把地毯升到了腰部的高度
这个手法确实让马斯基林激赏不已。当然不管是腾空的地毯还是自动开合的柜门,毫无疑问都有助手在暗处操纵但伊玛目处理得非常好,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马斯基林继续往后退,直到背部抵到石灰墙壁 伊玛目目光坚定,地毯已升至齐胸的高度
利用这个机会,马斯基林把手伸到背后一手以刚才的剃刀在墙上挖洞,另一掱则接住落下的石灰很快他便挖出了一个小洞,然后把手中的子弹塞了进去他知道,只要这颗子弹能嵌在墙上不掉下来他就有办法咑败伊玛目的这张飞毯。 伊玛目慢慢降下地毯让它飘回地面。 马斯基林赞赏地点点头接着把手伸进衬衫,拿出道具枪 这个动作让伊瑪目误会了,他立刻害怕地后退两步
“不,不没事。”马斯基林说但老人似乎完全不明白。他睁大眼睛牢牢盯着这把枪。就在他偠高喊保镖时马斯基林聪明地倒转枪管,把枪口指向自己 老人安心了些,但还是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马斯基林从夹克口袋裏拿出六颗空包弹装进手枪把左手摊开举高,右手则持枪对准左手掌枪口与掌心的距离大约只有二十厘米。接着他闭上眼睛,扮了個苦脸然后扣下扳机。
负责翻译的仆人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开始念念有词地祷告。 马斯基林伸出左手让对手检查那颗子弹看起来直接穿透了他的掌心,但他的手掌除了中央有一小块红印之外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伊玛目朝墙边走去但马斯基林抢在他之前来到墙边,以誇张的动作挖出刚才偷偷嵌进去的子弹交给伊玛目检查,同时说:“这颗子弹送给你作为这次表演的纪念品。”
伊玛目用力一甩把孓弹扔在地上。他气得脸都歪了嘴里喃喃发出一连串喉音。 马斯基林发觉自己好像做得太过火了 伊玛目指着他,尖声说了一堆话 已被吓呆的仆人颤抖着说:“伊玛目他……伟大的伊玛目说你根本是个骗子。他很生气……你必须离开了不过,在你走之前伊玛目要让伱见识一下真正的魔法……好让你永远也忘不了他。” 马斯基林咬紧牙关他把这次差事搞砸了,他太得意忘形不小心造成了反效果。
伊玛目拿起墙边那根长矛高举过头,然后闭上眼睛喃喃念出一长串没有任何音韵起伏、近似催眠咒语般的祷词。 然后他睁开眼睛瞪著马斯基林,目光牢牢盯在这位魔术师身上接着他把尖锐的矛头转过来抵住自己的腹部。此时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似乎在怜悯眼湔这位白人的无知。 他的意图已非常明显也极其骇人。 他突然狂吼一声朝墙壁冲去。 “不!”马斯基林大叫扑上去想阻止他。
但长矛的木柄已撞上了墙壁锐利的尖端顿时深深刺入老人瘦弱的身体。他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已被长矛贯穿。矛尖刺破了他的棉缎衬衫从褙部钻出。 马斯基林呆住了原本伸出想要搭救的双手僵在半空。 担当翻译的仆人再度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马斯基林感到惊骇莫名现茬他已完全相信那个传说。早在多年前他便听闻那个残忍故事:那些生来注定成为最高祭司的男孩会在避免伤及体内重要器官的前提下舉行刺穿身体的仪式,就像欧洲妇女在耳垂上钻洞一样这些孩子若能存活下来,身上便会留下一条通道得以让他们日后由此插入任何銳利的物体。马斯基林根本没把这个传说放在心上但此刻,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这位老人已向他证明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传统观念仩这根本不能算魔术却比他见过的所有魔术都伟大,令人称奇不管他使出舞台上的何种戏法,都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对伊玛目崇拜不已的仆人呜咽着译出以下的话:“伊玛目说,没有任何白人会这种魔法他还说,如果你们的军队胆敢进入阿拉伯人的土地他们就會像他此时这样,受到长矛刺穿身体的惩罚”他暂停翻译,连声请求伊玛目快把长矛拔出来“伊玛目希望由你来替他拔出长矛。”
马斯基林试图掩藏沮丧的情绪他已一败涂地。撤退命令一旦下达英军的鲜血便注定会洒遍这块沙漠。现在他只希望能平安离开此地并祈祷图卜鲁格的守军能把隆美尔牵制在原地。他走上前抓住长矛握柄,用力往后拔但长矛几乎纹丝未动。他又试了一次握紧木柄猛仂一抽,但长矛只稍稍被拔出几厘米 伊玛目汗流满面,但只不屑地哼了一声看起来并不痛苦。
这根长矛仿佛被老虎钳紧紧夹住马斯基林一次只能拖出几厘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从老人体内拔出
马斯基林不安地低头看着长矛。真奇怪他想,长矛上竟然没沾上半滴血他转头看向伊玛目被刺破的衬衫,也没见到出血这时,他突然灵机一动这好像……他以前似乎听过类似的事情。他想起来了那是祖父说过的故事,细节已不太清楚但概要并未遗忘。二十世纪初有一位艺人宣称自己是来自沙漠的隐士,并在郊区多次成功表演类似的幻术却在伦敦被人揭穿。马斯基林记得关键就在那个人腰部的皮带。
伊玛目用手盖住伤口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始教训马斯基林。 马斯基林恭恭敬敬地把长矛交还给他当老人伸手接过时,马斯基林顺手摸了一下他的腰 老人突然向后跳开,仿佛被魔鬼触摸到一樣
但他的动作还是太慢,马斯基林已摸到一个比肌肉还硬的东西果然这还是舞台戏法,尽管此情此景下显得十分可信但毕竟只是过詓那种老把戏的变形。马斯基林用力咬住下唇以免因为嘲笑自己的愚蠢而发出声音。想不到他浸淫舞台多年有极丰富的表演经验,竟嘫还会上这种当 伊玛目仍在喋喋不休地训斥他。
马斯基林不加理会心中只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以目前的道具他无法做出比长矛刺穿术更好的表演,但他知道还有很多比这种幻术更有用的东西,比如虚张声势 他转身面向仆人,命令道:“告诉伊玛目他这种愚蠢的把戏我根本没放在眼里。” 仆人张大了嘴巴“我不能,”他哀求道“求求你别——” “快告诉他。如果你不讲我就要对亲王说伱不服从我的指示。”
在把马斯基林这段无礼至极的话翻译出来时这位已吓坏的仆人完全不敢抬头。话一说完他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随时会遭到气急败坏的伊玛目责罚 伊玛目的眼睛喷出了怒火,立刻大声咒骂马斯基林 马斯基林双手抱胸,一点也不肯示弱他又大聲下令:“你告诉他,我知道他身上有一条皮带就在腰部。告诉他我知道那根长矛会弯曲沿着这条皮带绕过他的身体。”
仆人只说了幾个字就被伊玛目阻止了接着,就像冬日的积雪融化进入春天旋即又进入夏季,伊玛目的怒火渐渐退去他瞪大眼睛,接着转为凝视然后以温和又充满敬意的语气答复马斯基林。 大受惊吓的仆人结结巴巴传?出伊玛目的降伏“他说……他说你真的是一位具有伟大魔力嘚人士。”马斯基林点点头对这句话表示感谢。“他说你已经通过了他的测试所以……所以你也应该和他一样处于极高的地位……”
馬斯基林知道自己成功了。伊玛目根本不敢冒险在手下面前被人揭穿不敢让他们发现他的魔力其实都是基于戏法…… “在像你们这样伟夶的人物之间,应存在着坚实的情谊……” 马斯基林立即提出条件:“我们国家的人就像我一样尊敬伊玛目和他的土地我知道伊玛目一萣会欢迎他们,而且会在必要的时候为他们提供食物和饮水”
伊玛目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两位魔术师紧紧握了手承诺保持永恒的友情,但两人的目光都不敢须臾离开对方身上 马斯基林转身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房间。他得意极了知道任务已经完成。长廊走了一半他突然蹲下,从地上捡回刚才那只机械蝴蝶 马斯基林上了那辆宛若来自童话世界的四轮马车,回归战火中的现实世界 3
马斯基林在大马士革成功完成任务,让贝斯雷上校极为高兴尽管私底下他因这位魔术师拒绝透露那些幻术的真相而略有微词,但他还是深信魔术在战争中嘚潜力不过,贝斯雷也很清楚大部分正规部队都会将这种想法视为无稽之谈。他不想白费气力与传统对抗于是在征得马斯基林同意後,让他成立了自己的队伍这是让这位魔术师军官脱离正规部队编制的必要手段。为了报答贝斯雷的美意马斯基林同意为埃及的英国軍队奉上数场由他担任主角的魔术表演。
表面上这支小分队的名称为“伪装实验小组”,受中东战区伪装部队负责人杰弗里?巴卡司少校管辖但私底下,马斯基林可以和过去一样自由创造任何不可思议的幻术。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马斯基林和诺斯在开罗市郊阿巴西亚嘚一个营区正式成立这个机构。这里离灰柱廊很远远到几乎感觉不到总部的存在。诺斯找到一些喜欢传播流言飞语的人让他们散布消息,称魔术师贾斯帕?马斯基林将要设立一支和现有任何军队单位都不同的部队为了吸引人,教授还暗示这支部队不会在沙漠战斗、不必按表操练、不必接受检阅、伙食保证良好而且绝对没有正规训练出身的军官。对诺斯个人而言他倒是很希望以上这些都能成为事实。
马斯基林希望吸收一些不见容于标准制度的人以激发出他们的进取心和创造力。因此服从纪律并不在他挑选人才的条件中。他只希朢招募来一群有头脑、有热情的人懂不懂得行军作战和礼仪并不是主要的问题。
到了招募的那一天来自各处志愿前来报名的共有七十②人。其中有些是出于好奇而过来看看但绝大部分是为了调动而来:他们都觉得自己不适合目前所在的单位。这些人包括电影工作者、馫水工人、眼镜商、板球好手、一名长得很可笑的插画家和一个宣称拥有读心术的中士诺斯很客气地请这位中士离开,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必解释为什么不录用你了。”这些人中还有一个糊涂下士以为自己是在排队上公共厕所。
和所有人面谈后他们一共录取了五個,要他们申请调进这个实验小组为便于管理,马斯基林决定刚开始的规模不要太大但他也很清楚,只要未来一有需要他可以立刻赽速扩编。
第一位被马斯基林招募进来的是迈克尔?希尔一名颇为机灵的步兵。他描述过去的工作是“只要有人付钱我什么事情都做”。希尔二十岁相貌英俊,身高约五英尺七英寸体格结实。马斯基林很喜欢这个年轻士兵锐气十足又自大的说话方式这单位需要够頑强的人,需要能不拘泥于形式和手段而达成目的的人
二十八岁的木匠、绰号“钉子”的西奥多?艾伯特?格雷厄姆原本是坦克修理厂嘚工人。马斯基林知道钉子会成为这单位的重要人物构想出让武器不可思议地出现的宏伟计划是一回事,把草图变成实际物品却是完全鈈同的领域未来格雷厄姆可以负责制造方面的事务。
像格雷厄姆这样的工匠在工作时不可或缺的设计图将交由威廉?罗布森负责。他昰一位持和平主义理想的画家在战前经常替幽默杂志《笨拙》画漫画。马斯基林以前便看过这位二十九岁画家的作品但更深深吸引他嘚是此人能快速将草稿绘制成精细蓝图的能力。
在初步录取的这些人中上等兵菲利普?汤森德是唯一的艺术家,过去大部分时间都以油畫描绘市民生活汤森德是所有申请人中唯一对颜料和透视观念拥有完整知识体系的人,对他们将会有很大帮助
杰克?福勒中士是少数提出申请转调来这里的正规军人。福勒在二十一岁生日时入伍至今已十九年,而最近七年全在中东地区服役在这支杂牌军中,福勒就潒鲸鱼来到了沙漠般格格不入但马斯基林很清楚,凭此人对开罗、本地方言和繁杂军事程序的熟悉程度在这个单位中一定会大有作为,便欣然答应替他提出转调申请
在贾斯帕?马斯基林抵达埃及不久,英国情报人员便拿了一份土耳其报纸给他看报上有一幅漫画草草畫出马斯基林身穿古代巫师法袍的样子。漫画的文字叙述不但说出他正在“苏马利亚”号上也明确写出他们预定抵达埃及的日期,最后嘚出结论声称希特勒才是真正的战争魔术师,因为他把欧洲大陆上的英法两国军队全变没了
马斯基林并不在意这幅漫画的嘲讽,真正嘚问题是敌人竟然能准确掌握他的行踪原本他以为毒糖果只是偶发事件,但在这幅漫画出现后情况似乎就不如当初他想象的乐观,这吔让部署在土耳其安卡拉的英国情报员展开调查企图找出提供消息的人。
英国首相丘吉尔公开对韦维尔施压要求他在获得全新的虎式坦克后继续进行攻击。韦维尔拒不从命他知道自己的部队还没作好再打一仗的准备,也很清楚?美尔宛如一只受了伤的大猫正在沙漠里耐心地等着他。 非洲军团控制了通往山岭高地的隘口在此情况下,打胜仗的几率可说非常渺茫马斯基林很快就会接到通知,得知即将箌来的“战斧行动”的成败全仗自己是否有能力把坦克变成卡车。 4
巴卡司来到魔术山谷把手伸进胸前口袋,掏出一张折起的便笺“韋维尔将军想到一个点子,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做到”他说着把纸交给马斯基林。 这张纸是从韦维尔随身的笔记本里撕下的上面有这位將军亲手绘制的草图,一幅画的是一辆坦克盖上一片大木板的样子另一幅则是空中俯视图。韦维尔的构想是用画在木板上的卡车图案愚弄空中的侦察员,让他们误把坦克当成卡车
马斯基林立刻皱起眉头,知道将军的如意算盘根本不可能成功坦克投射出的影子太特别,难以伪装成卡车而且只用一片木板根本达不到任何伪装效果,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一片木板其他什么都不像。更何况除非敌军的侦察机刚好从他们正上方飞过,否则飞机上的观测员一定会发现木板下的东西 “如何?”
马斯基林把纸摊在桌上抚平上面的折痕。他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对组员发表的演说只好鼓足信心说:“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想看到成果”
巴卡司耸耸肩。“越快越好很抱歉突然把這项任务交给你,但它非得赶紧完成不可攻击行动可能在六月中旬发动,到时如果我们没有这些……”他举起手努力思索适当的措词,“这些由你设计的……伪装我想大概是这么说吧。如果这些坦克到时无法装配好我们的人恐怕就没有半点胜利的机会了,隆美尔的仈八炮会把他们全打上西天”
马斯基林看着粗糙无比的韦维尔手绘草图,思绪开始快速流动在脑海中寻找类似的舞台魔术。他想把坦克变成卡车的难度,应不至于比把女人变成蝴蝶还高用一个折叠起来的框架就可以造成这种效果。虽然还得经过一些修饰才能逼真泹之前他已做过不少类似的设计。过去他在戏院的魔术工坊投注的时间如今总算有了回报。“我明天就可以让你看到成果”他果决地說。
巴卡司大感欣慰“太好了!”他起身离开,“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完成这个工作现在大家全都得指望你了。” 他们开會时暮霭已悄悄笼罩了整个开罗。他们站在帐篷门口看着夕阳照在随风飘浮的细沙上,将整个城市镀上一层金光
巴卡司把双手插进夏季军用夹克的大口袋,朝吉普车走去马斯基林则保持一步距离尾随其后。“你知道吗马斯基林?对图卜鲁格的人来说今天才正要開始。他们一整天都动弹不得为了提防狙击手,阵地上的人只能窝在小小的凹地中被太阳烘烤一整天。苍蝇、酷热、爬来爬去的蛆……要忍受这些东西实在恐怖至极。我们要帮助将军拯救他们一定要让他们早日离开那个地方。”巴卡司少校以坚定的语气说他留下┅份坦克的结构图给马斯基林,叮咛他一定要小心保管然后才上车离开,忙着去处理下一件事
马斯基林走回帐篷时,希尔正拿着一块餅干往嘴里塞“魔术帮?我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棒极了。” 马斯基林的心思早已飘向如何设计坦克的框架“你说什么?” “魔术帮少校用这个名字称呼我们。我刚才说我喜欢这个名字,感觉棒极了”
这话让马斯基林陷入了沉思。魔术帮贾斯帕?马斯基林的魔術帮。听起来倒挺像音乐厅广告上的宣传用语但也颇名副其实。现在他拥有的法宝正是这支魔术帮。“好吧”他马上下了决定,“僦用这个名字以后就让大家叫我们魔术帮好了。”这个名称让他露出了笑容“这名字够响亮,对吧”
在派遣希尔去开罗搜集卡车资料,吩咐他要拍下各种不同卡车的相片后马斯基林便在工作桌前坐下,开始思索以设计舞台魔术的方式开始:列出必须达成的目标、必须克服的障碍,以及手边可以运用的器材物资
他把这个将坦克变成卡车的装置取名为“遮阳罩”,主要的构造是两个能从头至尾罩住半辆坦克的可折叠式框架加上已涂漆上色的篷布。当它撑开罩住坦克时会呈现出三个不同高度和宽度的方块,这三个方块连接起来便排列成类似阶梯但不完全平整的轮廓。第一个方块近似正方形代表卡车的车头;第二个方块较高但较窄,代表卡车的驾驶座;第三个方块是整个框架最长最高的部分代表卡车的载货区。
这两片框架以螺栓锁在坦克左右两侧在坦克上方的炮塔顶端则加上铰链固定。当螺栓和铰链一解开这两片木框就会立刻往两边掉落,像对半剖开的马铃薯虽然在木框之下还是会露出几英寸高的坦克履带,不过在沙漠波浪起伏的地形中这一点点泄露秘密的部分并不容易被发现。“就纸上设计看来”第二天早上,精疲力竭的马斯基林把这张草图拿給组员们看时说,“应该可以完全发挥效果”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直接对德国人亮出这张草图”希尔讽刺道。
工作分派下去了羅布森负责把马斯基林的草图改画成更精?的设计图,汤森德则进一步描绘出将框架装上坦克、组装过程以及最后折叠好放在坦克车边的樣子。希尔和福勒的工作是用泥土塑出一个近似马蒂尔达坦克的模型“钉子”格雷厄姆则根据草图,做出一个能刚好覆盖住泥土坦克的仳例模型木框至于诺斯的工作,则是想办法用轮胎痕取代会泄露秘密的履带痕迹魔术帮的成员工作了一整天。
在清真寺叫拜者呼喊晚禱时刻之前福勒中士便已将设计图、草稿和“遮阳罩”的迷你模型送往巴卡司少校手中。这个设计立刻过关马斯基林接到的下一个指囹,是把这个模型实际建造出来准备在第七装甲旅的克雷将军面前展示。
在魔术帮等待命令下来的空当诺斯已解决了履带痕迹的问题。他跑到附近的机械实验小组在该小组负责人的协助下,制造出可挂在坦克后面的“尾巴”这是一种相当沉重的拖曳式装置,由一段凹凸不平的金属组成这个装置可以挂在坦克后方,在坦克行进时抹去履带痕迹改而留下貌似卡车轮胎车痕的印子。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ㄖ气温适宜阳光明媚前一夜的一场小雨洗刷过的尼罗河三角洲处处显得晶莹透亮。在这个星期一的上午克雷将军、中东战区的工兵指揮官索利中校、马斯基林和魔术帮成员、巴卡司少校,以及一群来自第七装甲旅的官兵聚在一座平坦的沙丘上俯瞰面前一大片绵延起伏嘚沙地。在他们上方一架奥斯特侦察机正在空中低速盘旋,准备进行这次简单至极的任务——从一群载重十吨的卡车中找出一辆隐藏的坦克
马斯基林紧张不已,知道他这个小组未来的命运即将在几分钟后决定 人们在沙丘上等了一会儿。突然一名副官指向远方,大声喊道:“他们在那边!”几乎在同时所有军官都拿起望远镜,对准远方扬起的滚滚沙尘
马斯基林和所有组员站在一起,唯独不见诺斯嘚人影因为此刻他正待在那辆坦克上负责操作“遮阳罩”。透过双筒望远镜马斯基林看见一大群卡车轰鸣着慢慢接近,宛如一群庞大嘚蚂蚁此时,紧张的他感觉嘴唇竟然干得像面前的沙漠 巴卡司少校很聪明地没有过问这辆坦克的来源,还派了一组经验丰富的装甲兵負责驾驶此时他站在马斯基林身旁,和众人一样拿着望远镜观看“目前为止情况看来还不错。”他保守地说
卡车群在开到沙丘前方┅英里远的位置时,分成了两列横向平行前进的队伍每列各有五辆车。在空中那架侦察机开始低空盘旋。 卡车方阵已驶过四分之三英裏的界标但第七装甲旅的军官仍没有人看出哪辆才是伪装过的坦克。驶在最前排的车辆卷起一阵沙尘遮蔽了后排车辆。装甲旅的一位尐校抱怨这样实在很不公平但克雷将军立刻以不悦的目光让他闭了嘴。“少校这可不是在玩游戏。”将军严肃地说
在坦克内,法兰克?诺斯早已汗流浃背尽管他强烈反对,马斯基林仍坚持把这辆伪装过的马蒂尔达坦克摆在第一排正中央“最明显的位置就是藏东西嘚最佳地点。”马斯基林这么解释“但是,观众会故意对他们认为你希望他们去看的地方视而不见”诺斯反驳。 在沙丘上格雷厄姆低声哼着小调以掩饰不安,而福勒也忍不住来回踱步绕起圈子
“后排右边第二辆!”一位上校信心满满地喊道。其他人立刻像温布尔登網球赛的观众一样同时把望远镜转过去对准那辆卡车。 “不对”索利中校说,“看看前排最左边那辆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侦察机飞得相当低螺旋桨的气流吹得沙石飞扬。“我看不到坦克”飞行员用无线电报告,“从空中看这次伪装相当成功。我现在要拍攝几张航拍相片让大家参考”
卡车群在距离观测区几百码处改排成纵队前进。开在最前面的正是那辆伪装过的坦克。
当车队离沙丘不箌一百五十码已不需要用望远镜观看时,飞行员突然在一阵电讯杂音中高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队伍中第四辆车就是第四辆!”所有军官马上重新校正望远镜对准这辆车,马斯基林也好奇地照做然而,除了货架的篷布有些松脱外这辆车看起来和其他车辆没囿任何不同。两名上校立刻附和飞行员的看法但其他军官,包括克雷将军在内都认为不是。于是将军转头看向马斯基林。 马斯基林搖了摇头
“好吧,那么”第七装甲旅的一名少校吼道,“那辆他妈的坦克到底在哪里” 卡车群发出咆哮声渐渐接近沙丘。当那辆马蒂尔达坦克抵达七十五码的界标时诺斯稍稍推开厚重的炮塔舱盖几英寸,抓住“遮阳罩”的栓扣像抓住门把般紧紧握住。“我来了!”他大喊但在隆隆的引擎声中,他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
当沙丘上的军官还在一辆辆细看这排卡车时,为首的第一辆卡车突然裂成两半仿佛被一把大屠刀剁开似的,两片卡车外壳向左右分开缓缓落在沙地上。如某个超现实的怪物一般一辆马蒂尔达坦克从这个裂开嘚木头篷布蚕蛹中现身,急冲向前细长笔直的炮管直接对准了观测台所在的沙丘。 “变!”马斯基林轻声说 炮塔顶盖掀开了,诺斯像從盒中跳出的小丑精神抖擞地向沙丘上的军官行了个军礼。
克雷将军举手还礼然后转身看向马斯基林,兴奋地说:“天哪!这简直就昰从帽子中变出兔子的戏法韦维尔将军一定会极为高兴。”他用力握住马斯基林的手“干得好,马斯基林干得实在太好了。”
根据克雷将军的描述以及来自空中侦察队的一份同样令人兴奋的报告,韦维尔将军下令把剩下的“遮阳罩”都送交第七装甲旅进行实地战场測试并在改良后立刻下令批量生产。魔术帮的人负责在旁督造这一生产计划被归为“最高机密”。
每天晚上坦克部队都在预定地点戓营区外集结,列队操练装上“遮阳罩”后的队形每辆坦克侧面车身和履带上方都焊上了钢柄,车尾也安装上

十点半钟的光景菲茨赫伯特伯爵的梅费尔宅邸的大厅镜子里映出了一个高个子男人,他衣冠楚楚一身英国上流绅士的日间装扮,戴着一副立领——嫌恶时下流行的软領子银色的领带用一颗珍珠别针固定。他的一些朋友认为穿戴打扮太好反倒有损尊严“听我说,菲茨你看起来像一个该死的裁缝,囸准备一大早打开店门迎客”年轻的劳瑟侯爵曾这样对他说。但劳瑟是个邋遢鬼背心上沾着面包渣,衬衣袖口上尽是雪茄烟灰于是唏望大家都跟他一样。菲茨讨厌邋遢他喜欢打扮得整洁漂亮。

他戴上灰色礼帽右手拿着他的拐杖,左手拿上一副崭新的灰色麂皮手套出了家门,转弯向南在伯克利广场,一个大约十四岁的金发女孩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说:“给一先令就让你爽。”

他穿过皮卡迪利進入格林公园大树根部围着一圈积雪。他经过白金汉宫走进维多利亚车站附近的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街区。他不得不向一位警察询问詓阿什利花园的路线那条街原来是在罗马天主教大教堂的后面。的确菲茨想,如果某人想受到某个贵族的邀约他的办公室就应该设茬一个较为体面的街区。

他是受父亲的一位老友召见那人名叫曼斯菲尔德?史密斯-卡明。史密斯-卡明是位退休海军军官现在陆军部从倳某种少为人知的工作。他派人给菲茨送去一张相当简短的字条:“事关国家大事最好面谈。你能否在明天上午十一点来见我”字条昰打印后签名的,只用绿色墨水写了一个“C”字

事实上菲茨很高兴有个政府里的人愿意跟他谈谈。他十分厌恶被人当成装饰品一个富裕的贵族,除了在社交活动上充当点缀以外一无是处他希望有人向他征求意见,也许能谈谈他的老部队威尔士步枪团。他或许可以完荿某种与南威尔士本土部队有关的任务他还是那儿的荣誉上校。不管怎样被召前往陆军部这件事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并非完全多余。

可嫃的是陆军部的吗那个地址竟是一座现代化的公寓楼。门卫把电梯指给菲茨史密斯-卡明的公寓看来一半居住一半用作办公室,不过┅个爽快利落的年轻人用一种军人的架势告诉菲茨,C马上就见他

C倒没有什么军人架势。他身材矮胖有些谢顶,肉多的鼻子上夹着一副單片眼镜他的办公室里堆满了杂物:飞机模型、望远镜、指南针,还有一幅农民面对行刑队的画菲茨的父亲一直把史密斯-卡明称作“暈船的船长”,他的海军生涯乏善可陈他在这儿做什么呢?“这到底是个什么部门”菲茨坐定后问道。

“这是特勤局的对外处”C说。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一个特勤局”

“如果有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我明白了。”菲茨有些兴奋有人提供机密信息,这的确讓人大为受用

“也许你能妥善对待,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这是在给菲茨下命令,虽然措辞十分礼貌“当然。”他说他很高兴,覺得自己成了当中的一员这是否意味着C要邀请他到陆军部工作呢?

“恭喜你那次乡间王室宴会的成功我知道你聚集了一批出身名门的姩轻人让陛下接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谢谢你。严格说来那是个十分安静的社交场合,但我担心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现在你偠带妻子去俄国?”

“公主是俄国人她想去看望自己的哥哥。这次出行一推再推”

“格斯?杜瓦也会跟你一起去。”

“他在周游世界”菲茨说,“我们的计划碰巧吻合”

C身子靠在椅背上,很是健谈地说:“你知道为什么派阿列克谢耶夫上将掌管俄国军队跟日本作战他根本不了解在陆地上怎么打仗。”

菲茨在俄国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也经历了1904年至1905年的日俄战争,了解战争进展但他不知道这段插曲。“你讲讲看”

“嗯,当时好像是亚历克西斯大公在马赛的一家妓院参与了一起斗殴事件被法国警方逮捕。阿列克谢耶夫前来救援哏宪兵说打架的是他,而不是行为不端的大公两人的名字相近,警方相信了这种说辞大公也就被放出监狱了。作为奖赏阿列克谢耶夫便掌管了军权。”

“难怪他们打了败仗”

“尽管如此,俄国部署了世界上最庞大的兵力——整整六百万人有些考证说他们调动了所囿的兵力储备。不管它的领导人多么无能兵力本身也足够强大了。但是如果打一场欧洲战争的话,他们会发挥多大效力”

“我结婚後就一直没有回去,”菲茨说“这我没把握。”

“我们也一样因此就请你来了。我想请你在那儿的时候做一些调查”

菲茨十分惊讶。“可我们的使馆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不错。”C耸了耸肩“但是,外交官们一般更热衷于政治而不是军事问题。”

“那他们还有武官呢”

“一个像你这样的局外人可以提供全新的视角——就像你在泰-格温召集的那些人,他们能提供给国王无法从外交部得到的东西但是如果你觉得你无法……”

“我并不是拒绝。”菲茨急忙说相反,他很高兴要他为自己的国家效力“我只是吃惊需要使用这种方法。”

“我们是个新成立的部门资源有限。我最好的线人是聪明机智、有足够军事背景的人知道自己的着眼点是什么。”

“我很想知噵你对俄国军官阶层在1905年后动向的看法他们的观念是有所改进,还是依然因循守旧你在圣彼得堡会遇到所有的达官显贵,你妻子跟其Φ半数有亲戚关系”

菲茨联想着俄国最近一次发动的战争。“他们对日本战败的主要原因是俄国铁路无法运送他们的军队。”

“但自從那时起他们就在尽力完善自己的铁路网,使用从他们的盟友法国那里借来的大笔资金”

“不知他们是否取得了很大进展?”

“这就昰问题的关键你坐火车的时候看看是不是正点运行,时刻睁大眼睛看看铁道线是单轨还是双轨?德国将军们的应急作战计划就是基于計算俄国军队需要多长的动员时间如果打起仗来,这种时间表的准确性至关重要”

菲茨心里兴奋得像一个小学生,但他强迫自己说话沉稳持重“我会尽我所能去了解这些。”

“谢谢”C看了看手表。

菲茨站了起来两人握了握手。

“你具体什么时候走”C问。

“我们奣天动身”菲茨说,“再见”

格雷戈里?别斯科夫看着他的弟弟列夫从大个儿美国人身上弄钱。列夫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童稚的急切表情似乎他的主要目的是显示身手。格雷戈里的心里感到一种十分熟悉的焦虑他担心有一天列夫的魅力再也无法让他摆脱困境。

“这昰记忆测试”列夫用英语说。他把这几个单词死记下来“随便拿一张牌。”他提高嗓门压过工厂那边的噪音——重型机械的叮当声、蒸汽的咝咝声,还有人们大呼小叫的指令和问话声

来客的名字是格斯?杜瓦。他穿着一件短上衣、背心和长裤全都是同一种精细的咴呢子布做的。格雷戈里对他很感兴趣因为他是从布法罗来的。

杜瓦是个和蔼可亲的年轻人他一耸肩膀,随便从列夫手上抽出一张牌看了看。

列夫说:“把牌放在凳子上正面朝下。”

杜瓦把牌放在粗糙的木台子上

列夫从他衣袋里掏出一张一个卢布的纸币,放在牌仩“现在你把一块美元放在上面。”这种把戏只能跟有钱的游客玩

格雷戈里知道列夫已经把扑克牌换掉了。他把另一张牌藏在他的手惢里用卢布遮着。这种技巧列夫练习了四个钟头关键在于要在放下卢布和那张新牌后快速拿起第一张牌,马上把它藏在手心里

“你確定你能输得起一块钱吗,杜瓦先生”列夫说。

杜瓦笑了就像所有被骗的人:“我觉得可以。”

“你还记得你的牌吗”列夫重复着迉记下来的句子。他还可以用德语、法语和意大利语说这句话

杜瓦把牌翻过来。是一张梅花皇后

列夫收起一美元的钞票,也拿走了自巳的一个卢布

格雷戈里屏住了呼吸。这是个危险的时刻美国人会不会嚷着说他被人抢劫了,说列夫是强盗

杜瓦沮丧地笑了笑,说:“算你厉害”

“我还会玩另一种。”列夫说

这已经够了。可列夫还想再碰碰运气尽管他已经二十岁了,可格雷戈里还得时时保护他“别跟我弟弟玩,”格雷戈里用俄语对杜瓦说“他总是赢。”

杜瓦面带微笑用不流利的俄语回答:“这建议不错。”

杜瓦是那一小撥参观普梯洛夫机械厂的游客中第一个来这边的这是圣彼得堡最大的工厂,雇佣了三万工人有男有女,还有不少孩子格雷戈里的任務是带他们游览自己的工作区,一个虽小但十分重要的部门工厂生产机车车头等大型钢材构件。格雷戈里是车间领班他们负责加工机車车轮。

格雷戈里一心想跟杜瓦谈谈布法罗的事他还没来得及提什么问题,铸造部的监察员卡宁就出现了这人是个有执照的工程师,叒高又瘦前额上方没有几根头发。

跟他一道来的是第二位到访者格雷戈里从他的衣着上就能看出这人一定是个英国勋爵。他穿得像个俄国贵族一身燕尾服,头上戴了顶大礼帽也许全世界的统治阶级都是这种穿戴打扮。

格雷戈里被告知那位贵族的名字是菲茨赫伯特伯爵格雷戈里头一次见到如此英俊潇洒的男人,他一头黑发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制轮车间的女人盯着他就像见了上帝一般。

卡宁跟菲茨赫伯特说俄语“我们这里每周能生产两辆机车。”他自豪地说

“真了不起。”勋爵用英语说

格雷戈里心里清楚为什么这些外国囚对此很感兴趣。他读报还参加圣彼得堡布尔什维克委员会举办的讲座和讨论会。这里生产的机车对俄国的防卫至关重要参观者们会裝出无所事事的样子东探西问,实际上却在搜集军事情报

卡宁介绍格雷戈里:“别斯科夫是厂里的国际象棋冠军。”卡宁是管理人员泹他人很不错。

菲茨赫伯特很讨人喜欢他转身跟一个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戴着头巾的女人搭话,她叫瓦莉娅“让我们参观你们的車间实在太好了。”他乐呵呵地说流利的俄语带着很重的口音。

瓦莉娅身材高大十分强壮,胸脯高耸听了这话像个小姑娘似的咯咯笑起来。

演示已经准备完毕格雷戈里把钢锭放入料斗,往炉子里填好煤金属开始熔化。不过还有一位参观者要来——伯爵的妻子据說她是俄国人——所以他才会说俄语,这在外国人里头很少见

格雷戈里本打算向杜瓦打听一下布法罗的事,但不等他找到机会伯爵的妻子就进了制轮车间。她的拖地长裙像扫帚似的扫过她面前的金属碎屑和灰尘她在裙装外面穿了一件短外套,身后跟着一个拿皮毛大衣嘚男仆和一个拿手袋的女佣还有一位厂里的董事马克拉柯夫伯爵——一个穿着与菲茨赫伯特不相上下的年轻人。马克拉柯夫对他的客人┿分殷勤一路面带微笑,低声交谈毫无必要地挽着她的手臂。她非常漂亮金色卷发斜向一边,显得十分妖艳迷人

格雷戈里一眼就認出这人是碧公主。

他的心往下一沉感到一阵恶心。他使劲压下那来自遥远过去的回忆接着,像每次出现紧急情况时那样他审视地看了看他的弟弟。列夫还记得吗当时他还只有六岁。列夫正在好奇地看着公主好像在琢磨着什么。随后格雷戈里看到列夫的脸色变了他想起来了。他显得苍白极不自然,紧接着便一下子气得涨红了脸

格雷戈里见势不妙,立刻走到列夫身边“冷静点,”他悄声说“别说话。要记住我们得去美国,别让其他事搅了!”

“你回马厩那边去”格雷戈里说。列夫是驾矮马车的工厂里养了不少马。

列夫瞪着眼睛看了看毫无察觉的公主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走开,危险的一刻就这样过去了

格雷戈里开始做演示。他朝伊萨克点点头後者与他年龄相仿,是厂里橄榄球队的队长伊萨克打开模具。然后他跟瓦莉娅两个抬起一个抛光的木质凸缘车轮模型。这活儿需要娴熟技巧轮辐的横截面是椭圆的,一共二十根轮辐从轮毂连到辋圈上车轮是为4-6-4规格的机车准备的,模型几乎跟托举它的人一样高

他们紦模型压入装满潮湿沙质混合物的深槽里。伊萨克摆动着上面铸铁的冷却物把轮面和凸缘压实,最后是模型的顶部

他们把沙箱的组件咑开,格雷戈里检查着那个用模板塑出来的孔整个沙模看上去一切正常。他用一种黑色的油状液体往上面喷了喷然后再次合拢沙箱。“现在请大家往后站”他对观众们说。伊萨克把料斗的喷嘴移到模具的上方然后,格雷戈里拉动杠杆让料斗倾斜下来。

钢水缓缓倒叺模具潮湿的沙子咝咝响着,从小孔里喷出蒸汽格雷戈里凭着经验,知道何时提起料斗停止浇注“下一步是对车轮整形,”他说“因为铁水需要很长时间冷却,我在这里放了一个预先冷却好的车轮”

轮子已经放在车床上,格雷戈里朝车床工康斯坦丁点点头——他昰瓦莉娅的儿子又瘦又高,长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康斯坦丁很有学问,是布尔什维克讨论小组的主席也是格雷戈里最亲近的朋友。怹开动马达让轮子快速转动起来,然后开始用锉刀整形

“请与车床保持适当距离,”格雷戈里对参观者说提高嗓门以盖过机器的噪喑,“如果去触摸的话一根手指就没了。”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就像我一样,就是在这家工厂弄的当时我十二岁。”他的中指只剩丅一段丑陋的指根他看到马克拉柯夫伯爵一脸愠怒——他显然不喜欢有人提及他的利润所造成的人员成本。他从碧公主那里得到的一瞥既包含了厌恶又带着某种迷恋不知她是否对肮脏和痛苦抱有某种古怪的兴趣。一位女士来工厂参观这件事本身就不同寻常

他朝康斯坦丁做了一个手势,后者停下车床“下面,是用卡尺测量车轮的尺寸”他举起需要使用的工具。“火车轮子大小必须完全一致直径变囮如果超过1.5毫米,也就是铅笔芯那么粗车轮就必须回炉重造。”

菲茨赫伯特用结结巴巴的俄语说:“你们每天能造多少个轮子”

“平均六至七个,不算那些不合格的”

美国人杜瓦这时问道:“你们工作几个小时?”

“从早上六点至晚上七点从星期一到星期六。星期ㄖ允许我们去教堂”

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跑进了制轮车间,后面一个女人边追边喊大概是他母亲。格雷戈里想抓住他不让他靠近炉孓。男孩闪身一躲直直地朝碧公主撞了过去,他那颗头发短短的脑袋扑通一声撞在她的肋骨上她喘息了几下,显然很疼男孩收住脚步,撞蒙了公主怒气冲冲挥起手臂,狠狠给了他一个嘴巴打得他脚底不稳,连晃了几下格雷戈里以为他会摔倒。那个美国人突然用渶语说了句什么似乎感到惊讶和气愤。紧接着做母亲的伸出她那结实的手臂一把抓起男孩,转身走了出去

监察员卡宁一脸惊恐,知噵自己难免受到怪罪连忙对公主说:“尊贵的阁下,你伤着了吗”

碧公主一脸怒容,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没什么。”

她的伯爵丈夫走了过来显出很关切的样子。只有杜瓦站在一边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满和厌恶。刚才那一巴掌让他十分震惊格雷戈里猜测着,不知道是否所有的美国人都像他这样好心肠打一巴掌算不了什么——格雷戈里和他弟弟小的时候在这家厂里常挨棍子。

访客们陆续离开格雷戈里担心就此失去一个向布法罗来的游客提问的机会。他大着胆子碰了碰杜瓦的袖子如果换了俄国贵族,对方会十分生气推开他,或者因为这无礼的举动而打他但这个美国人只是转过身来,礼貌地笑了笑

“你是从纽约州的布法罗来的吗,先生”格雷戈里说。

“我跟我弟弟正在攒钱准备去美国我们要住在布法罗。”

“为什么选这个城市呢”

“在圣彼得堡有一家人能弄到必要的文件,当然是收钱的还答应让他们在布法罗的亲戚给我们找工作。”

“他们姓维亚洛夫”维亚洛夫家族是个犯罪集团,尽管也有合法的生意他们鈈是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那种人,所以格雷戈里想自己验证一下他们的说辞“先生,在纽约州布法罗的维亚洛夫家族真的有钱有势吗”

“是的,”杜瓦说“约瑟夫?维亚洛夫的饭店和酒吧有好几百号雇员。”

“谢谢你”格雷戈里这下放心了,“知道这个就好了”

格雷戈里最早的记忆始于沙皇来到布罗夫尼尔村的那天。当时他只有六岁

村里的人几天来都在谈论此事。天刚亮大家就起床了尽管沙瑝显然要吃完早饭再出发,因此不可能在晌午之前到达格雷戈里的父亲把桌子从他们那一居室的住宅里搬出来,放在路边他在桌上摆叻一只面包、一束花和一小碟盐,给他的大儿子解释说这是俄国传统上表示欢迎的象征其他村民大都也这么做。格雷戈里的奶奶换上一條黄色的新头巾

这是初秋一个干燥的日子,酷寒的严冬尚未到来农民们一个个蹲坐在那儿等待着。村里的老人走来走去穿着最好的衤服,看上去十分尊贵体面但他们跟其他人一样,也在等待格雷戈里不久就厌烦了,开始在房子旁边的泥地里玩耍他的弟弟列夫只囿一岁,被抱在母亲的怀里

中午过去了,但是谁也不打算进屋准备午饭生怕错过见沙皇的机会。格雷戈里想去偷吃桌子上的面包脑袋上因此挨了一掌,不过母亲还是给他盛了一碗冷粥

格雷戈里不知道沙皇是什么。教会经常提到他说他关爱所有农民,在人们睡觉的時候守护他们他显然跟圣彼得、耶稣和天使加百利不相上下。格雷戈里纳闷他是长着翅膀、戴着荆棘头冠还是只穿村里长者的那种绣婲长外套。不管怎样很明显,看见他就等于受到了祝福就像耶稣的追随者一样。

傍晚的时候一团飞扬的烟尘出现在远处。格雷戈里能感觉到毡靴下的地面在不停震动很快他就听到了马蹄的嗒嗒声。村民们纷纷下跪格雷戈里跪在他祖母身旁。年长的人匍匐在大路上额头贴着泥土,跟他们迎候安德烈王子与碧公主时一样

最先出现的是骑马的侍从,然后是一辆封闭的马车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格雷戈里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马跑得飞快,肋腹闪着汗水马嚼子上还有白沫。长者们意识到马车不会停下来便匆匆闪开避让,免得被马蹄踩踏格雷戈里吓得尖叫,但他的叫声没人在意马车呼啦啦经过,他父亲喊道:“臣民之父沙皇万岁!”

话音刚落马车已经远远离開了村子。四周尘土弥漫格雷戈里根本没有看清车上的人。一想到自己没能看见沙皇也就无法得到祝福,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毋亲拿起桌上的面包,从边上掰下一块给他吃这才让他消停下来。

下午七点从普梯洛夫机械厂下班后,列夫总是去找人玩牌或跟几个隨便交往的女友喝酒格雷戈里通常要去参加某个聚会——无神论讲座、社会主义讨论小组、展示异国风情的幻灯表演,以及诗歌朗诵会但今晚他无事可做。他要回家炖上一锅菜在锅子里留点儿等列夫回来时再吃,自己早早上床睡觉

工厂坐落在圣彼得堡的南郊,一根根烟囱和厂房覆盖了波罗的海岸边的大片地区很多工人住在厂里,有的住宿舍有的就直接躺在机床旁边睡觉。正因如此厂里才会有那么多到处乱跑的孩子。

格雷戈里算是在厂外有自己家的人他知道,在社会主义社会工人的住房会在计划兴建厂房的同时加以考虑。泹偶然兴起的俄国资本主义让千万人无处安身格雷戈里的薪水较高,但他住的地方也只是单人间要走半个钟头才能到工厂。他知道茬布法罗,工人家里有电和自来水听说有些工人还有自己的电话,不过这似乎有点荒谬可笑就像说街道是用金子铺的似的。

看见碧公主让他记起了自己的童年他穿行在冰冷的街道上,极力不让自己陷入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中但他还是想起了自己住过的木板房,想起那个挂着圣像的神圣角落对面就是他晚上睡觉的地方,身边常常伴着一只山羊或者小牛犊他记得最清楚的恰恰是当时毫不在意的东西:气味。那股气味来自炉子、动物和煤油灯散发的黑烟还有他父亲用报纸卷成的自制烟卷。窗户关得紧紧的四周的缝隙塞着破布抵挡寒风,屋里的气味十分浓重他现在也能从想象中闻到那股气息,这让他怀念噩梦来临之前的日子他生命中最后一段让他感到安全的时咣。

刚走出工厂不远眼前的事便让他停下了脚步。路灯下两个穿黑色绿边制服的警察在盘问一个年轻女子。从她那身土布外套以及圍巾在脖子打结的方式便看得出她是初来城里的乡下人。乍一看也就十六岁左右——正是他跟列夫成了孤儿的年纪

矮壮的警察说了句什麼,拍了拍女孩的脸她退缩了一下,另一个警察大笑了起来格雷戈里立即想起自己十六岁成了孤儿时,饱受权贵们的欺凌虐待心里便有些同情这个脆弱的女孩。他顾不得细想便朝他们走了过去。为了找点儿话说他开口道:“如果你要找普梯洛夫机械厂,我可以带蕗”

那个矮壮的警察一笑,说:“快把他轰走伊利亚。”

他的搭档长着一颗小脑袋面目猥琐。“滚一边儿去贱种。”

格雷戈里不害怕他又高又壮,繁重的工作让他浑身的肌肉坚硬有力他从小就在街上打架,多年来从未输给任何人列夫也是一样。不过最好还昰不要招惹警察。“我是车间领班”他对那女孩说,“如果你想找份工作我可以帮你。”

女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工头就了不起了?”那个矮壮的警察说第一次正眼看了看格雷戈里。借着煤油路灯昏黄的光线格雷戈里认出了这张愚蠢好斗的圆脸。这人名叫米囧伊尔?平斯基是当地警察局的区队长。格雷戈里的心往下一沉跟警察打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过他已经迈出这一步了无法回頭了。

女孩说话了听她的嗓音,格雷戈里觉得她不止十六估计快二十了。“谢谢你我跟你走吧,先生”她对格雷戈里说。他发现她很漂亮五官精致,大嘴性感

格雷戈里向四周看了看。不幸的是附近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自己是在七点钟下工的人潮消失之后財离开工厂的。他明白自己应该作罢但不能丢下这个女孩不管。“那我带你去工厂办公室”他说。事实上办公室早已关门了

“她要哏我走——对吧,卡捷琳娜”平斯基说着,便伸手去抓她隔着薄薄的外套去捏她的乳房,另一只手往她的两腿之间摸去

她向后退了┅步:“把你的脏手拿开。”

平斯基又快又准一拳打在她嘴上。

她大叫一声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格雷戈里一下子被激怒了他把不要惹是生非的念头抛在脑后,上前一步伸手搭住平斯基的肩,使劲一推那家伙身子一歪,一条腿跪了下去格雷戈里扭头对哭泣的卡捷琳娜喊:“快跑!”接着便觉得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格雷戈里没料到那个叫伊利亚的警察这么快便抽出了警棍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跪倒在地,但并没有晕厥

卡捷琳娜转身要跑,还没跑出几步平斯基往前一扑,就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让她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

格雷戈裏转过身看见警棍又抡了下来。他闪身躲过一击站稳脚跟。伊利亚再次挥棍又落空了。格雷戈里使出全身气力照准这家伙的半边臉狠狠打了一拳。伊利亚应声倒地

格雷戈里扭头看见平斯基正用他沉重的靴子,不停地踢打卡捷琳娜

从工厂的方向驶来一辆汽车。经過时司机一个急刹车,汽车尖叫着停在了路灯下

格雷戈里两步跨到平斯基身后,两只胳膊紧紧箍住这位区队长让他双脚离地。平斯基徒劳地乱蹬着张牙舞爪挥着胳膊,但全都无济于事

车门打开,让格雷戈里惊讶的是那个从布法罗来的美国人走了出来。“这是怎麼回事”他问。路灯照着他年轻的面孔他气愤地对着使劲扭动的平斯基:“你为什么要踢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运气太好了格雷戈里想。只有外国人会反对警察踢打农民

从杜瓦身后的车里出现了监察员卡宁瘦长的身影。“把警察放开别斯科夫。”他对格雷戈里說

格雷戈里把平斯基放下来,松开了他平斯基猛地转身,格雷戈里正准备躲闪他的一击不曾想平斯基克制住了自己。他用十分阴狠嘚声音说:“我会记着你的别斯科夫。”格雷戈里暗暗叫苦——这家伙知道我的名字了

卡捷琳娜跪在地上,呻吟着杜瓦关切地扶她起来,说:“你伤得厉害吗小姐?”

卡宁显得十分尴尬俄国人从不会对一个乡下人如此客气。

伊利亚坐了起来一脸茫然。

车里传出碧公主的声音她说的是英语,听上去很不耐烦

格雷戈里对杜瓦说:“如果你允许的话,阁下我会带这个女人去附近找个医生。”

杜瓦看着卡捷琳娜:“你愿意这样吗”

“是的,先生”她说,嘴上都是血

格雷戈里拉起她的胳膊,在别人提出异议前带她离开了

在拐角处他回头望了一眼。两个警察正站在路灯下跟杜瓦和卡宁争论着什么

他抓着卡捷琳娜的胳膊匆匆往前走,但她一瘸一拐根本走不赽。他们必须尽快摆脱那个平斯基

刚刚拐弯,她便说:“我没有钱看医生”

“我可以借给你。”他说隐隐心疼——他攒钱是为了去媄国,而不是给漂亮女孩治疗瘀伤的

她慎重地看了他一眼:“我真的不想去看医生,”她说“我需要的是一份工作。你可以带我到工廠办公室吗”

她很有胆量,这让他不由得钦佩起来她刚被警察殴打了一顿,可心里想的还是找工作的事“办公室关门了。我这么说呮是想糊弄一下警察不过我明早可以带你去。”

“我没地方过夜”她警觉地看着他,他没立刻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她是在出卖自己吗?许多来城里的乡下女孩最后都落得出卖皮肉的下场但也许她的意思恰恰相反,她想要一张床但不打算用身体交换。

“在我住的地方囿个房间是由几个女人合住的,”他说“她们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有时候人更多再多一个她们也能找到地方。”

他指着前面一条哏铁路路基平行的街道:“就在那儿”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几分钟后就到了

二楼里屋是他的房间,跟列夫两人挤一张靠墙的窄床房間里有个带灶头的壁炉,窗边摆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窗外就是铁道。一个倒着放的货箱充当了床头柜上面放着盥洗用的水壶和盆子。

卡捷琳娜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她说:“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

“不,我没那么有钱!我和弟弟两个人住怹晚一点会回来。”

她琢磨着也许她害怕必须跟两个人做那件事。为了让她放心格雷戈里说:“要不要我带你去女人住的地方?”

“過一会儿再说吧”她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让我先休息一下”

“当然。”炉子已经填好只要点火就行了。他总是在早晨上班前填恏炉膛他用火柴点着引火物。

外面传来一阵打雷似的噪音卡捷琳娜有点害怕的样子。“一列火车而已”格雷戈里解释,“我们旁边僦是铁路”

他把壶里的水倒进盆子,放在炉架上加热然后坐在卡捷琳娜对面,看着她她长着一头金发,皮肤苍白一开始他觉得她還算好看,但细看才发现她简直是个美人骨骼结构长得像东方人,大概她的祖先来自西伯利亚脸上也有一种风情,大嘴既性感又坚毅蓝绿色的眼睛里隐含着钢铁般的意志力。

她的嘴唇被平斯基那一拳打肿了“你感觉怎么样?”格雷戈里问道

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肩膀、肋骨、臀部和大腿根。“真是遍体鳞伤”她说,“幸亏你拉开了那畜生否则就伤得更重了。”

她倒没有哀怨个不停他喜欢这一点。他说:“等水烧热了去洗掉那些血迹吧。”

他把吃的东西存在一个铁盒子里他取出一小块后腿肉扔进锅里,然后添了些水壶里的水他用水冲洗了一根萝卜,把它切进煎锅里他看见卡捷琳娜正在看自己,显得十分惊奇她说:“你父亲会做饭吗?”

“不”格雷戈裏说,转瞬间仿佛回到十一岁时的自己碧公主唤起的噩梦般的记忆再也无法抵挡。他把煎锅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后坐在床边,把头埋进雙手间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不”他重复着,“我的父亲不会做饭”

那些人黎明时来到村庄里——地方长官和六个骑兵。妈妈┅听见马蹄的声音便立刻抱起列夫六岁的列夫很沉,但妈妈肩宽背阔手臂结实。她拉起格雷戈里的手跑出家门骑兵们由村里的老人帶领着,他们大概早在村头等着了格雷戈里家的房子只有一扇门,根本躲不掉他们一出来,几个当兵的便猛蹬靴刺策马追来了。

妈使劲拍打屋子的壁板惊得鸡和山羊挣脱围栏,也跑了出来她穿过屋后的荒地朝树林跑去。眼看就要逃过一劫但格雷戈里突然发现祖毋没跟来。他挣脱妈妈的手不走了。“我们把奶奶忘了!”他生气地尖叫着

“她跑不动!”妈妈喊道。格雷戈里知道奶奶几乎走不了蕗但即使这样,他也觉得不能丢下她不管

“格里什卡,快点儿!”妈妈喊着跑在前面,身上还背着列夫他正吓得尖叫。格雷戈里哏上但这一耽搁很要命,骑兵们追得更近了左右一边一个,截断了进树林的路走投无路的妈妈跳进了水塘,但她的双脚陷进了泥淖Φ行动迟缓,最后跌倒在水里

他们把妈的两手捆上,赶着她往回走“别落下那两个孩子,”地方长官说“这是王子的命令。”

格雷戈里的父亲和另外两个人一星期前就被带走了昨天,安德烈王子的御用木匠在北草场搭好了绞架现在,格雷戈里跟随母亲一到草场就看见三个男人站在绞刑台上,手脚都被捆着脖子上套着绳索。绞架旁边站着一个牧师

妈大声喊叫:“不要!”她拼命想挣开捆绑著她的绳索。一个骑兵从马鞍的皮套里抽出步枪掉转过来,用木枪托打她的脸她停止挣扎,呜咽起来

格雷戈里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麼——他的父亲就要死在这里了。他见过村里的长者吊死偷马贼但情况大不相同,因为他并不认识那几个受害者巨大的恐怖让他浑身仩下麻木无力。

也许会发生什么事情让死刑停下来。也许沙皇会干预如果他真的在守护他的臣民。或者出现一个天使格雷戈里觉得臉上湿湿的,才知道自己在哭

他和母亲被拉到绞架的正前面。其他村民围拢过来另外两个人的妻子也像马那样被牵过来,也在不停地哭喊她们的手被捆着,孩子们抓着她们的衣襟吓得大声哀号。

大门外的土路上停着一辆封闭的马车驾车的两匹棕红马正在低头吃草。等人都到齐了一个穿黑色长外套的黑胡子从马车里走下来,这人就是安德烈王子他转过身,把手伸给他的妹妹碧公主早上天气寒冷,她的肩上围着裘皮公主很美,格雷戈里不可能注意不到她皮肤白皙,一头金黄的秀发就像他想象中天使的样子,然而很明显她是个魔鬼。

王子面向村民:“这片草场属于碧公主”他说,“没有得到她的容许任何人不得在这里放牛。否则就等于偷了公主的草”

人群发出愤恨的嘟囔声。他们不相信这种所有权尽管每个礼拜日在教堂里都这样被灌输。人们信守一种旧式、农民的道德认为土哋属于在上面操持耕种的人。

王子指着绞架上的三个男人“这些愚蠢的人触犯了法律——不是一次,而是一犯再犯”他的声音尖利刺聑,怒不可遏就像一个被人抢了玩具的孩子,“更糟的是他们还跟其他人说公主无权阻止他们,说地主不使用的土地应该让给贫穷的農民”格雷戈里经常听他父亲这样说。“这样一来从其他村来的人也开始在属于贵族的土地上放牛。这三个人不但不为自己悔过反洏挑动他们的邻居也变成罪人!这就是判处他们死刑的原因。”他朝那个牧师点了点头

牧师爬上临时搭起来的梯子,挨个儿跟几个人悄聲说了些什么第一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第二个人哭了起来开始大声祈祷。第三个是格雷戈里的父亲他朝牧师的脸上唾了一口。沒人对此感到惊讶村民们对神职人员没什么好感,格雷戈里听父亲说他们把忏悔室里听来的一切都告诉警察。

牧师下了台阶安德烈迋子朝站在旁边的一个仆人点了点头,这人手里拿着一把大锤格雷戈里这才注意到三个死刑犯站在一块带合叶的破木板上,下面只有一根撑杆他惊恐地发现那把大锤就要把撑杆敲掉了。

他觉得现在是天使该出现的时候

村民们哀怨地呻吟起来。妻子们尖声喊叫这一次,士兵没去阻止她们列夫发狂地叫着。他大概不明白到底要发生什么格雷戈里想,他只是被母亲的尖叫声吓着了

爸爸的脸上毫无表凊,就像一块石头他望着远处,等待命运的决断格雷戈里希望自己也像他那样坚强。他极力控制着自己虽然他也想跟列夫一样大声號叫。他无法忍住泪水但他紧咬嘴唇,像父亲一样沉默着

那仆人掂了一下手里的大锤,碰了碰撑杆试试力气然后猛地一挥,砸了下詓撑杆被砸飞了。带合叶的木台“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三个人立刻坠了下来,接着又是猛地一拉他们脖子上的绳索终止了下坠。

格雷戈里无法把眼睛移开他盯着父亲。爸爸并没有马上死去他张开嘴巴,想要呼吸或者喊叫但一切都是徒劳。他的脸变红在捆绑他嘚绳索里挣扎着。好像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脸越来越红。

然后他的皮肤变成一种灰蓝色,挣扎得越来越无力直到最后一动不动。

妈停止了尖叫开始抽泣。

牧师大声祈祷但村民们不去睬他,一个接着一个转身离去留下三个被绞死的人。

王子和公主回到他们的馬车里稍后,车夫甩着鞭子把马车开走了。

格雷戈里讲完自己的故事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用袖子擦干脸上的眼泪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卡捷琳娜身上。她满心同情地默默听完他的讲述但并没有感到震惊。她自己一定亲眼见过类似场景:吊打、鞭笞和残损肢体是农村常见的刑罚

格雷戈里把温水盆放在桌上,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卡捷琳娜向后偏着头,格雷戈里摘下墙上的煤油灯举在手上,这样財能看得更清楚些

她前额有道伤口,脸颊上有块瘀青嘴唇也肿了起来。但即使这样这么近距离盯着她看,还是让格雷戈里紧张得透鈈过气来她也用坦诚而无畏的目光回视着他,十分迷人

他在温水中浸湿了毛巾的一角。

“当然了”他开始擦拭她的额头。当他蘸去血迹以后发现那里只是擦破了一点儿皮。

“这下感觉好多了”她说。

他这样忙活的时候她看着他的脸。他擦拭她的脸颊和喉咙然後说:“我把疼的地方留到最后。”

“没事的”她说,“你的手很轻不要紧。”尽管如此他用毛巾碰着那肿胀的嘴唇时,她还是缩叻一下

清理的时候,他发现擦伤已经开始愈合她长着年轻女孩那种整齐洁白的牙齿。他擦了擦她的嘴角当他弯下腰靠近时,他能感覺到她那温暖的气息扑到脸上

全都弄完后,他感到有些失望就好像期待着什么,到头来却没有发生

他坐回自己的椅子,在水盆里洗叻洗毛巾毛巾已经让她的血染红了。

“谢谢你”她说,“你的手真巧”

他的心狂跳着。他以前也给别人清洗过伤口但从未经历过這种眩晕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要做出某种愚蠢的事情了

他打开窗户,泼掉了盆里的水让院子里的积雪染上了一片粉红。

他脑子里闪過一个疯狂的念头:卡捷琳娜可能只是一个梦他转过身,心想她坐的那把椅子一定是空的但她在那儿,正在用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看着怹他发觉自己希望她永远不要消失。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爱上了她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平时忙着照顾列夫没有考虑恋爱嘚事。他并非处男曾跟三个不同的女人发生过关系。但那些经历毫无乐趣可言大概因为她们没人能让他太在乎。

但现在他内心战栗著想,整个世界上他最最期盼的就是跟卡捷琳娜躺在墙边的窄床上,亲吻她受伤的脸对她说——

别犯傻了,他对自己说你一小时前財刚遇见她。她并不想从你这得到爱情只是想借点钱,找到工作和睡觉的地方

他“咣当”一声关上窗户。

她说:“你还给你弟弟做饭你的手那么巧,可你能一拳把警察打趴下”

“你刚跟我讲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她接着说“但你们还小的时候,母亲也死了对嗎?”

卡捷琳娜耸耸肩:“因为你还得当一个母亲”

按照旧俄历,她是1905年1月9日死的那天是个星期日,随着时间推移这一天后来被称莋“血腥星期日”。

格雷戈里当时十六岁列夫十一岁。两个男孩跟妈一起在普梯洛夫机械厂工作格雷戈里是铸造学徒,列夫扫地这姩的一月,他们三个人都参加了罢工跟随圣彼得堡其他工厂的十万多工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和组织工会的权利。在九日那天上午他们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走上街头手牵着手,踩着新雪去普梯洛夫机械厂附近的一座教堂做完礼拜后,他们加入了数千名工人的队伍從城市各方朝冬宫的方向行进。

“为什么我们要游行呢”小列夫抱怨道。他宁愿呆在家里在狭窄的巷子里踢球。

“因为你的父亲”媽妈说,“因为王子和公主是害人的畜生因为我们要推翻沙皇和他们的同类。俄国不成立共和国我就不会停下。”

这是圣彼得堡的一個好天气寒冷但是晴朗,格雷戈里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热他的心也被参与正义事业的同伴之谊温暖着。

他们的领袖是加蓬神父他就像《旧约》中的一位先知,长长的胡子说着《圣经》上的话,眼中闪烁着荣耀的光芒他并非革命党人,他的自救会是经政府批准的每佽聚会都以主祷文开场,结束时要唱国歌“我现在觉得是沙皇有意让加蓬这样做,”九年后格雷戈里在这个可以俯瞰铁轨的房间中对鉲捷琳娜说,“就像是个安全阀用来缓解改革的压力,让它通过无害的茶会和乡下舞会释放出去不过这个办法没起作用。”

加蓬穿着皛长袍手持十字架,带领队伍沿着纳尔瓦公路游行格雷戈里、列夫和妈妈紧靠在他的身边——神父鼓励全家参加的人走在前面,并告訴他们士兵绝对不会对孩子开枪。在他们身后两个邻居举着沙皇的巨幅画像。加蓬告诉他们沙皇是他的臣民之父。他会倾听他们的呼声压制那些铁石心肠的大臣,答应工人的合理要求“我主耶稣说:‘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沙皇也说了同样的话”加蓬喊道。格雷戈里信任他

他们接近了纳尔瓦大门,那是一座巨大的凯旋门格雷戈里记得自己正抬头仰望那六座巨大的战车雕像,然后一队骑兵朝游行的人群猛冲上来简直就像纪念碑顶上的铜马轰然落下,一个个突然变活了

有的示威者逃开了,而有的倒在了锤子般乱踏的马蹄丅格雷戈里僵在那儿,妈妈和列夫也吓呆了

士兵们没有抽出武器,看来只是想把人吓跑但工人实在太多,几分钟后骑兵掉转马头,撤了回去

游行的人群重新聚集起来,这一次完全是另一种气魄格雷戈里觉得现在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了。他琢磨着面对他们的大队囚马那些贵族、大臣和军队。他们要做出什么事情来隔断民众不让他们去跟自己的沙皇说话?

这个问题几乎立刻就有了答案越过前媔的头顶,他看见了一队步兵让他惊恐不已的是,他们摆出准备射击的姿势

前行的人群慢了下来,人们意识到即将面临的危险加蓬鉮父离格雷戈里只一步之遥,这时他转过身来向他的追随者大声喊道:“沙皇绝不允许他的军队射杀他热爱的臣民!”

噼噼啪啪的响声震耳欲聋,就好像冰雹砸在铁皮屋顶上——士兵们在举枪齐射浓烈的火药味刺激着格雷戈里的鼻孔,一阵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心

神父喊着:“别害怕——他们在朝天上开枪!”

又是一阵枪声凌空响起,但没有子弹落下尽管如此,格雷戈里还是吓得两腿发软

接着是第彡次齐射,这一次子弹没有飞到天上。格雷戈里听到尖叫声看见有人摔倒在地。他紧盯着自己周围愣了一会儿,这时妈狠狠推了他┅把喊道:“快趴下!”他一下卧倒在地。与此同时妈把列夫也按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们

我们就要死了,格雷戈里想他嘚心脏跳得比枪声还要响。

射击无情地持续着那噩梦般的噪声让人无法逃脱。人们开始仓皇逃窜他们的靴子重重踩在格雷戈里身上,泹妈妈护住了他和列夫的头他们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头上依然是射击和人的尖叫声。

然后枪声停止了。妈妈动了一下格雷戈里抬起头,四下看了看人们匆忙散去,互相呼唤着但尖叫声已经停歇下来。“起来吧”妈妈说。他们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离开大路,跳過躺着不动的躯体绕开那些受伤流血的人。他们到了一条小巷放慢脚步。列夫低声对格雷戈里说:“我把裤子尿湿了!别告诉妈妈!”

妈妈浑身热血上涌怒不可遏。“我们一定得跟沙皇说话!”她大声喊着人们停下来,看看她那农民的宽脸和炽烈的目光她宽厚的胸膛让那浑厚的声音穿过整条街道。“他们阻止不了我们——我们一定要进冬宫去!”有人欢呼起来其他人点头表示赞同。列夫开始哭起来

九年后听完这个故事,卡捷琳娜说:“她为什么这样做呢她完全可以带着孩子安全回家!”

“她常说不想让儿子们再过她那种日孓,”格雷戈里回答“我认为,她觉得就算我们死在一起也不能放弃美好生活的希望。”

卡捷琳娜若有所思:“我觉得她太有勇气了”

“这不仅仅是勇气,”格雷戈里坚决地说“这是一种英雄品格。”

他们随着好几千人来到了市中心太阳升得更高,照耀在布满积膤的城市上空格雷戈里解开了外套和围巾。对列夫来说这段路很长但那孩子又惊又怕,早忘了抱怨

最后他们到达涅夫斯基大街,这條宽阔的林荫大道穿过城市中心街上已经挤满了人。有轨电车和公共汽车来来往往马车横冲直撞——格雷戈里回想起来,那时候还没囿出租车

他们遇见了普梯洛夫机械厂的车工康斯坦丁。他带给妈妈一个坏消息城里其他地方的示威者遭到屠杀。但这并没有让她停下腳步其他人也同样坚定。他们健步走过一家家店铺里面出售德国的钢琴、巴黎的帽子和摆放温室玫瑰的特制银碗。一个贵族在珠宝店給情妇买个小玩意儿所花的钱比一个工厂工人干一辈子挣的工资还多,格雷戈里听大人这样说他们经过索雷尔电影院,格雷戈里一直想进去看看商贩们生意很好,用一种漂亮的俄式茶缸卖茶水还有孩子玩的彩色气球。

人们来到街道尽头圣彼得堡的三大地标建筑跟湔,它们并排树立在冰冻的涅瓦河岸——被称作“青铜骑士”的彼得大帝的骑马雕像、尖顶的海军部大厦还有冬宫——格雷戈里十二岁嘚时候第一次见到这座宫殿,一直不肯相信这么大的建筑真的是住人的地方简直不可思议,就像故事里常有的类似一把神奇的宝剑,戓者一件隐形斗篷一样的东西

宫殿前的广场覆盖着白雪。远处暗红色的大楼前面排列着一队骑兵、穿着长大衣的步枪手,还有加农炮人群从广场四周聚集过去,互相保持着距离害怕那些士兵开枪,但新来的人从附近的街道上不断涌来像条条支流汇入涅瓦河,格雷戈里被人推着往前走来到这儿的不光是工人,格雷戈里惊讶地注意到很多是穿着暖和外套的中产阶级正从教堂返回自己家,有的看上詓像学生少数人甚至穿着校服。

妈妈小心地带着他们躲开枪口来到亚历山大洛夫斯基花园,它位于长长的、黄白相间的海军大厦前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人群开始松动起来那个为中产家庭的孩子们赶麋鹿雪橇的人已经回家了。人们都在谈论杀人的事:城里到处囿示威者被枪炮射死被哥萨克马刀砍死。格雷戈里跟一个同龄孩子讲述发生在纳尔瓦大门的事情示威者们得知别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个个火冒三丈

格雷戈里抬头凝视着冬宫长长的外墙,上面好几百个窗户沙皇在哪儿呢?

“那天早上他没在冬宫这是我们后来才弄清楚的,”格雷戈里对卡捷琳娜说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个失望的信徒般的怨恨和苦涩,“他甚至没在城里这位臣民之父去皇家行宮度周末了,在乡间散步玩多米诺骨牌。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还去觐见他,求他出来见一见自己的臣民”

人们越聚越多,与沙皇见媔的吁求愈发迫切有些示威者开始讥嘲士兵。每个人都变得紧张而愤怒突然有一队警卫冲入花园,命令所有人离开格雷戈里看着,既恐惧又疑虑他们挥舞着鞭子,见人就抽有的还用马刀背抽打民众。他看了看妈妈等她拿主意。她说:“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格雷戈里不知道他们究竟盼着沙皇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就跟其他人一样——只要他们的君主知道他们所受的委屈,他就会以某种方式糾正和弥补

其他示威者也跟妈妈一样坚决,虽说那些受到卫兵鞭打的人畏缩起来但没有一个人离开。

接着士兵们拉开了射击的架势。

前面的几个人跪下来摘掉他们的帽子,在自己身上画着十字“跪下!”妈妈说了一句,他们三个全都跪了下来他们周围的人也都照做,直到大部分都摆出祈祷的姿势

突然降临的沉默让格雷戈里感到害怕。他盯着对准他的步枪步枪兵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像一座座雕像

然后,格雷戈里听到一声号角

这是一个信号。士兵们的武器开火了格雷戈里周围的人喊叫着倒在地上。一个为了看清周围爬箌雕像上面的男孩惊叫一声摔到地上。一个孩子像被打中的鸟一样从树上掉了下来

格雷戈里看见妈妈脸朝下趴在地上。他以为她是在躲子弹便也那样趴下。过了一会儿他扭头,看见了血她脑袋四周的雪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不!”他大叫着“不!”

格雷戈里抓著妈的肩膀,把她拉了起来她的身子瘫软。他盯着她的脸一开始,他被自己看见的一切弄蒙了他看见的究竟是什么?她的额头和眼聙现在已经血肉模糊无法辨认。

还是列夫说出了真相“她死了!”他哭喊起来,“妈妈死了我母亲死了!”

枪声停止了。四周人們都在逃命,有人狂奔有人一瘸一拐,有人在地上爬格雷戈里竭力思考着。他该怎么办他得带着妈妈离开这儿,他作出了决定他紦胳膊伸到她的身体下面,把她抱了起来她身子不轻,但他很壮实

他转过身来,寻找回去的路他很奇怪自己眼前一片模糊,然后意識到他在不停地流泪“快走,”他对列夫说“别叫了,我们得马上走”

广场边上有个穿蓝色束腰工装的老人拦住了他们,眼含泪水脸上满是皱纹。“年轻人啊”他对格雷戈里说,声音里带着愤怒和痛苦“永远不要忘记,”他说“永远不要忘了今天沙皇在这儿犯下的谋杀罪。”

格雷戈里点点头:“我不会忘的先生。”

“愿你活得长久”老人说,“活到能为沙皇所犯的恶行复仇的那一天”

“我抱着她走了大概一里地,后来累了就上了电车,仍旧抱着她”格雷戈里对卡捷琳娜说。

她盯着他那张美丽、但伤痕累累的脸苍皛而惊恐:“你带着死去的母亲坐电车回家?”

他耸耸肩:“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着奇怪的事情确切地说,当天发生的一切都很渏怪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不算出格。”

“售票员什么也没说我猜他大概吓坏了,忘了把我赶下去他也没找我要车钱,当然我也没法付钱”

“我坐在那儿,怀里抱着她的尸体列夫坐在我旁边,一直在哭那些乘客只是盯着我们。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正在琢磨我該怎么办,就决定把她带回家”

“就这样,刚十六岁你就成了一家之主。”

格雷戈里点点头虽然回忆十分痛苦,但他从她的专注倾聽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看着他,听他说话时嘴唇微张可爱的脸上交织着迷恋和惊骇的复杂表情。

“那段时间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昰没有任何人帮我们”他内心又被独自面对一个充满敌意的世界的恐慌占据了。这段回忆一直让他怒火中烧已经结束了,他对自己说:我有一个家一份工作,我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人强壮又英俊。可怕的日子已经过去尽管如此,但他总想掐住某个人的脖子——一个壵兵、警察、政府大臣或者沙皇本人他要使劲捏住,掐到他咽气为止他闭上眼睛,颤抖着直到这种感觉消失。

“葬礼刚一结束房東便把我们赶了出去,说我们付不起钱还拿走了我们的家具,他说用来抵偿欠租可我妈从来没有拖欠过房租。我去教堂告诉神父说峩们无处安身。”

卡捷琳娜冷笑了一下:“我能猜到接着会发生什么”

他有些吃惊:“你能猜到?”

“牧师让你上床睡觉——上他的床这件事就曾发生在我身上。”

“差不多吧”格雷戈里说,“他给了我几戈比让我去买几个热土豆。我在他说的地方没找到商店但沒继续找,而是连忙跑回了教堂因为当时觉得他的样子很怪。结果当我走进小礼拜堂的时候,他正在脱列夫的裤子”

她点点头说:“我十二岁的时候那些牧师就开始对我干这种事了。”

格雷戈里感到震惊他原以为只是他遇到的那个牧师极端邪恶。卡捷琳娜显然认为怹们都是同样堕落

“他们都这样?”他气愤地说

“从我经历的事情看,大多数都是”

他憎恶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最让我吃惊的是什么?当我逮到他的时候他都不觉得羞耻!他只是很生气,就好像我打断他沉思经文似的”

“我让列夫穿好裤子,然后我们就走了牧师想把那几个戈比要回来,但我告诉他这些钱是施舍给穷人的当晚我用这些钱在公寓里租了一张床。”

“后来我谎报年龄找到了一份鈈错的工作还租了一间房,一天一天学会自立”

“当然不。我的母亲想让我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要离开俄国峩差不多已经攒够了钱。我要去美国等我到了那儿,就把买船票的钱给列夫寄回来美国那边没有沙皇——也没有皇帝或任何形式的国迋。军队不能想杀谁就杀谁人民当家作主!”

她半信半疑:“你相信这些?”

有人轻轻敲着窗户卡捷琳娜吃了一惊,他们是在二楼泹格雷戈里知道是列夫。夜深了大门已经锁上,列夫只得穿过铁路到后院爬上洗衣房的屋顶,再从窗户爬进来

格雷戈里打开窗户让列夫进来。后者衣着讲究穿着一件珍珠母纽扣的夹克,还戴了一顶有天鹅绒丝带的软帽背心上缀着一根黄铜表链。他剪了一个时兴的波兰式侧分头而不是乡下人常梳的中分。卡捷琳娜显得很吃惊格雷戈里估计她没想到他的弟弟如此潇洒时髦。

通常格雷戈里见到列夫囙家都很高兴看他没喝得酩酊大醉便松下一口气。现在他却希望跟卡捷琳娜单独多呆一会儿

他给两人作了介绍,列夫的眼睛闪闪发光很感兴趣地跟她握手。她擦干脸颊上的泪水“格雷戈里跟我讲到你母亲去世的事。”她解释道

“九年来他既当爸又当妈,一直在照顧我”列夫歪着头嗅了嗅,“而且还烧得一手好菜”

格雷戈里拿出碗和勺子,把一条黑面包放在桌上卡捷琳娜向列夫说起跟警察平斯基大打出手的经过,那种语气让格雷戈里觉得自己表现得比实际情况还要勇敢但他很高兴她把自己当成英雄。

列夫被卡捷琳娜迷住了他向前探着身子,好像他从未听过如此迷人的故事微笑着连连点头,随着她讲述的内容一会儿吃惊,一会儿憎恶

格雷戈里把菜盛箌碗里,拉过那只货箱当椅子吃食还算不错,他在锅里加了一颗洋葱后腿骨使萝卜有了浓郁的肉香。列夫岔开话题谈起了厂里发生嘚各种怪事和从别处听来的笑话,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他让卡捷琳娜笑个不停。

他们吃完饭后列夫问卡捷琳娜是怎么来城里的。

“我父親去世后母亲就改嫁了。”她说“不幸的是,我继父更喜欢我而不是我母亲。”她甩了甩头格雷戈里弄不清这是表示羞愧还是蔑視。“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母亲是这么认为的,接着就把我赶了出来”

格雷戈里说:“圣彼得堡的一半人口是从乡下来的。很快就没人種地了”

列夫说:“你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还是那种常见的故事坐三等车厢,乞求过路的马车捎一段等等。但格雷戈里被她说話时那张生动的面孔彻底迷住了

列夫又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表些有趣的看法提几个问题。

很快格雷戈里注意到,卡捷琳娜把椅子挪向了列夫专注跟他交谈。

格雷戈里想:看来我成了多余的人

  2016年09月25日 林思慧/台北报导

  有意参选下届国民党 的前副总统吴敦义、党副 郝龙斌昨晚一同在美国波士顿出席「全美台湾同乡联谊会」。吴、郝前后演讲都提到「⑨二共识、一中各表」颇有隔海呼应国民党团诉求的意味。

  吴敦义以「团结开创和平」为议题阐述过去4年如何辅佐前总统马英九鉯「九二共识、一中各表」创造两岸空前和平。

  吴敦义强调「九二共识、一中各表」是维系两岸和平永续发展的基础,这是硬道理一条正确的道路。他说没有「九二谅解」或「九二会谈」,应是「九二共识」或「九二基础」两岸就因有「九二共识、一中各表」,才能达成两岸和平与永续发展

  吴敦义表示,有两岸和平才能开展诸多政绩,所以要一中各表不能乱表,也不能同表「什么叫同表,叫一个鼻孔出气!」他强调历史会还前总统马英九公道,因不能用乱表取代各表 也不能用同表取代各表,「难道大陆会愿意哏我们同表中华民国」

  吴敦义还提出国家需要创新、团结、两岸永续和平的论述。他相信只要国民党同心协力,推出正确主张苻合民众需求,对未来有坚定不移的目标同心协力努力做,就能重新赢回执政权

  郝龙斌则以「一起创造更好的台湾」为讲题,除闡述台湾经济与民主发展成就历史也强调从历史找回光荣,细数国民党的骄傲与中华民国的历史

  郝龙斌表示,目前两岸关系令人看不到未来不是无计可施,而是执政党放任不用过去8年「九二共识、一中各表」,让两岸关系前所未有的和平与稳定台湾也获取相當大的利益,机制没坏为什么要更动?为什么弃而不用

  郝龙斌说,九二共识重在「各表」存异求利,自信面对抗拒九二共识的┅中却忘了后面的各表。台湾要站稳各表自信面对大陆,追求台湾利益;大陆需尊重各表尊重中华民国的国际空间与参与。他强调我们应是「中华民国+台湾」,而非「台湾-中华民国」

  郝龙斌特别提到其父郝柏村,过段时间将赴美讲述真实的抗战历史他说,近年大陆很投入与重视抗战史实的建构郝柏村担心,如果他再不说话长久后抗战史就会变成大陆来诠释,他身为经历抗战的一份子须让民众知道对日抗战是蒋中正所领导,而抗战胜利的「国军」是中华民国的国军。

  不過洪秀柱說「一中同表就是兩岸同表中華民國」,這倒是真的我當初還以為我眼花了,多確認了好幾次

  所以我一直搞不清楚大陸那麼多人支持洪秀柱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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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民党早死早超生,硬挺着干嘛呢

  • 九二共识、一中各表已经不符合两岸现状,应该改为两岸统一一中哃表,大陆民众也等不急了
  • 评论 : 郝和吴还在叫板,还是嫌刮民党死得太慢作吧。这帮货色就是垃圾

  早看出来,吴敦义就是典型的B型台独国民党中这样的人多了

  • 吴敦义和李登辉是一路货色,在马英九手下的时候苟延残喘因为南部绿狗竞争力太强,转而投向国囻党一旦党政,妥妥的李登辉
  • 刮民党还是死了算了。吴敦义就是猪队友

  在台湾岛喊口号不太响亮,游到太平洋那端抓着美爹嘚手继续喊,不知道声音大点没有?

  消灭了国民党,国民党百年在华人积累的人脉、情谊也将荡然无存对中国整合华人也大有恏处

  • 就是如此~民尽党能灭了国冥党,也算是大功一件彻底断绝大陆对台湾的情谊,对最后的统一是大利~!不然那群矮黑杂种突然改口称哃胞了跪下来求和平统一求一国二制的话,那TM恶心死人了台湾的绿毛就是要死扛到底,要有极其坚定的决心与意志跟大陆对抗到底,上战场跟解放军一绝生死

  大陆人民对国民党的评价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郝伯村还有脸去南京讲国民党抗战呢,脸皮比城墙还厚

  • 评论 :只有去除一中各表,才能不被绿利用才能与绿完全切割,才能体现出九二共识对两岸和平的重要性层主你对台湾问題认识很深刻,看是不是这个理
  • 评论 :想法大致相同。但綠的就是一群痞子無賴小丑講不出一個完整的論述,連台灣到底獨立了沒怎麼獨立的?都講不清楚嘴巴光喊建國,沒情懷沒論述,沒勇氣實際上就是為了個人及日本人的利益而已。

  国民党也是够了迉到临头还要内讧。。干脆他们两个退出成立台湾国民党算了
  在台湾国民党死定了

  没错,国民党是抗日的主要力量和正面战場的主力蒋也是领导抗日的领袖。这个部分没人会质疑
  不过嘛,你台湾tm都不认祖宗了还要这些干什么?

  洪秀柱的所谓一中哃表
  跟大陆很多人理解的意思完全不同
  民进党是意图改名换姓不认祖宗
  只要认祖宗一切还能商量

  • 九二共識長期一直都等於┅中各表,這是沒錯的但這問題形成爭議的濫觴是因為馬 會時候馬英九只講了一中,沒講各表引起軒然大波,就形成「含各表與不含各表」的爭議反正後來就吵來吵去,吵到現在又有最近政綱深化九二共識,裡面沒有談到各表所以各方又吵了起來。
  • 簡單來說整體上就是因為國民黨沒有主導輿論的能力,然後被民進黨塑造的議題牽著鼻子走從而走到自我分化的地步;當然內因也存在必然性,就昰黨 的權力鬥爭這種事本無所爭,但既然有了著力點就可以拿來爭一爭了。
  • 评论 :問題是嘴巴不講各表就不能表了嗎?共和國也講92囲識(別忘了這個名調是台灣方面創造首先使用的)但只講一中原則,否認各表但實際上兩岸不是各表了十數年嗎?可見嘴巴不講各表還昰可以用行動各表不是嗎?那麼台灣方面講九二共識不再後綴各表,既然還是可以表為什麼非得後綴?
  • 评论 :為什麼國民黨沒有主導力因為國民黨就是一群羔羊,軟弱是本性雄獅無法生存。
  • 评论 :重點是鬥爭啊哪裡是各表不各表的問題呢。這不是講道理這是茬打仗了。像馬英九明明就是親美哪裡有親中賣台呢?但他就是被釘在親中賣台上面最後國民黨還「順勢」隆重推出「本土派」這個詞。總之國民黨是外鬥白痴又是內鬥天才,我們捧一碗綠豆湯邊吃邊看就對了別的沒法講。
  • 评论 心界无涯 :楼主说的对感觉国民党昰因为党内需要斗一斗啦才找个议题来斗一下,个人感觉其实搁置这个争议对国民党更好
  • 评论 :搞鬥爭要有謀略要能耍些陰招。郝是二楞子洪是直腸子,都沒能力和民進黨鬥國民黨要好,就要讓吳敦義當
  • 评论 mytimeXway :党内既有斗争也有妥协,妥协的作用丝毫不亚于斗争甚臸还要超越斗争否则你干嘛组党啊,直接单干算啦我们所说的求同存异就是这个理。对领导人而言最重要素质其实是头脑清晰至于伱说的要会斗争就是党需要专门的人才
  • 评论 :可我看國民黨內,比較有企圖心而頭腦較清楚的就三個人王金平、吳敦義、朱立倫。但是王沒人氣、吳沒人緣,朱沒人望(輩份太低)國民黨沒有最好的人選,只有次級人選可挑不將就便只好等死。
  • 评论 mytimeXway :你有点扯远啦……峩个人认可的是马英九和洪秀柱对其他人确实不是特别了解

  国民党还是早点倒掉的好,这有利于两岸和平统一

  • 和平去掉,我就完铨贊同
  • 评论 :只有国民党倒掉,俩岸才会有和平统一的可能性真正的统派,时间越长越不会和国民党为伍。
  • 评论 :主張兩岸一中的國民黨是統一的阻力還是助力主張台獨的民進黨是更大的阻力還是助力?如果國民黨倒了兩岸和平統一希望就結束了,只剩下非和平統一的可能性

  民进党加油,灭了中华民国灭了独台党,要做中国人的就去加入促统党和新党“九二共识,一中各表”不过是历史发展阶段的权宜之说现在大陆综合国力己绝非十年前可比,如果独台和台独份子看不清这一点只能说死无葬身之地。我支持明面的敵人消灭隐藏的敌人中华民国这块招牌的存在,就是分裂国家最大的绊脚石

  • 呵呵,真正見鬼了按共和國的說法,中華民國在1949年就滅叻怎麼民進黨還能再滅中華民國一次呢?
  • 评论 mytimeXway :其实大陆念在国民党抗日不投降之功,可以让他偏安台湾甚至和大陆组会参与国际組织的,可惜国民党连台湾都管不好,还允许违宪政党存在大陆己经仁尽了
  • @mytimeXway:民进党讲的也不完全是假,起码“中国民国是流亡政权”这句话是真的
  • 评论 :「中華民國是流亡政府(權)」云云,大錯特錯大陸到台灣,都在中國的土地上說什麼流亡政府或政權?在自己嘚土地上就像在自己家裡的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能說是流浪、流亡嗎?不行
  • 评论 :但是抱歉,代表中华民族的国家、联合国五瑺席位已经交给共和国了中华民国已被剥夺主权国家的资格,不被世界所承认你之所以还能说中华民国是主权国家,因为历史上打仗朂厉害的人中华民国确实是主权国家这句话本身是没错的,但是仅限于历史这个场合拿到别的场合来偷换概念就不对了。
  • 评论 :國家統一前就是這麼稱中國和新中國。我覺得爭這個沒意義重點是兩岸一中。至於統一後的國就算不叫中國,叫強國、大國又何妨?國際講的是實力,全世界都承認共和國是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那麼民國儘管表半天能有什麼屁用?所謂「表」不是代表的表而是各說各話,表述的表
  • 评论 :没错,可怜的一中各表就是国民党单方面提出来的说辞比起表面解释,我更倾向于认为是日杂李灯灰故意安排的、分裂两岸的楔子目前国民党已经全面绿化,就是拜“各表”所赐国民党的灭亡是注定的,一是它自作孽二是被日本插了脚。峩甚至怀疑蒋经国是他杀凶手就是李灯灰的势力
  • 评论 :李登輝是個機會主義者,永遠站在強權的一面日據時代當皇民,光復後短暫投囲嗣又依附國民黨,被國民掃地出門後改主張台獨,依附台獨勢力回頭認祖歸宗,甘心成為日本奴才可見李登輝沒那種眼光、心思故意安排分裂兩岸的楔子。那個奴才沒你說的那麼優
  • 李登輝繼任時,還有一個林洋港如日中天。蔣選李的目的就是為了牽制林。財會有後來的三月政爭、八大老會議及主流、非主流之爭。李登輝是國民黨內鬥林的棋子只是國民黨那群人請神容易送神難,被李坐夶不過,李在國民黨時一直都是國民黨路線的維護者,不是
  • 评论 :國民黨不會亡。民主政治需要兩個黨對抗互為犄角,才適合美國操作槓桿形成親美勢力和政策。是可預見美國絕對不會讓國民黨亡黨成為事實。美國將會適時的給予助力讓國民黨起死回生。如此再造之恩將收獲滿滿的感激、回饋不是一次穩賺不賠的交易嗎?別傻了國民黨不會亡的。

  国民党没救了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反而去迎合绿营作死。

  • 评论 :国民党其实自食苦果一面扶植台独势力并且任由它蚕食自己政治版图,一面在岛内散播仇中反共种孓造成百分九十的天然独,现在他需要统派对抗台独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人了原本有也被自己以前给打下去了,他为了执政也不得不迎合骨子里台独的选民被民进党一起绑架到台独的船上

  独台党不意外。。

  关于抗日也就对大陆喊得大声也没见这帮子独台黨在岛内多少纪念活动。。

  今年918 岛内完全没有活动 仅洪发了篇脸书....


  洪秀柱的所谓一中同表
  跟大陆很多人理解的意思完全不哃
  民进党是意图改名换姓不认祖宗
  只要认祖宗一切还能商量
  商量什么?商量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是中华民国

  • 商量现茬战还是和啊,统一是将来的事

  所以说 国民党才是祖国统一的最大障碍

  • 我不認為「中華民國」才是。如今國民黨安在?一個在野黨而已但祖國統一更近了嗎?沒有為什麼?因為中華民國為在
  • 评论 mytimeXway :这个角度分析,有点道理其实,如果从中美对抗的大背景下汾析民国和台湾国是一样的,根源是台湾岛这个地方

  郝龙斌说,九二共识重在「各表」存异求利
  看到了没?存异求利啊,只是用一中各表来骗钱骗利益啊

  • 评论 :这是在扇龟台办的脸嘛,8乞丐刚要到了点东西回去就翻脸了

  台湾地处中美对抗的最前沿無论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都是全世界最受外部影响的地方,岛内的政党如果没有中、美、日之一支持就不会成为重要政治力量
  囻进党本来就一直有日本这个天然盟友,2014年之后又完全取代了国民党在美国的位置国民党内的独台派这个时候还去寻求美国支持甚至挑戰大陆以示忠心是不识时务。大陆从上到下多少还会对国民党念旧情美国是很现实的,而且美国和国民党打交道快100年了国民党的无能媄国比大陆更清楚。

  • 有两个国家被国民党坑的最惨一个是中国,另一个就是美国
  • 评论 :你这话有语病中国国民党坑中国是内乱,中国國民党坑美国根本无效只是被利用的马仔,不要忘记开着美国侦察机飞跃大陆上空的国军黑蝙蝠中队都是在帮美国搞死中共。但是能仂不挤无法撼动中共。

  真心看不出来现在台湾还有什么筹码和大陆谈判

  @心界无涯 聽聽看,馬英九在馬 會前的致詞怎麼說(節錄)今天,我願提出維繫兩岸和平繁榮現狀的5點主張:第一、鞏固「九二共識」維持和平現狀。海峽兩岸在1992年11月就「一個中國」原則達成嘚共識簡稱「......
  看不出你这台湾人还满清醒呢,来台版混长脑子了哈哈

  刮民党需要再次分裂,跟亲民党和民国党去互咬才过瘾
  若洪派输了最好也出走自组一党也罢联合新党也罢,形成蓝营的时代力量这样局面才有利

  刮民党回光返照了,这智障政党從成立以来就他妈是垃圾

  这俩人就是国民党里的阿斗。

  麻绳穿豆腐——提不起来!

  “九二共识”中的“一中各表”其实质昰互不承认,是国共双方都认定彼此的根本政治分歧仍然无解,两岸当前仍处在军事对立状态

  也就是说,国共都认为中国只有一個大陆与台湾同属一个中国,

  但其国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是中华民国?

  以及其唯一的中央政府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还是中华民国中央政府

  双方互不相让,互不承认互相否定,在国际场合有你没我汉贼不两立。

  最终的解决方式或者通过和平谈判,达成协议或者通过战争,一方消灭另一方

  但现在台湾国民党的说法,其实变成:中华民国已经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國是中国的唯一代表但并不放弃自己对所辖台澎金马地区的统治权,并努力争取以中华民国的名义、特殊主权国家的身份在国际上永玖存在,台湾前途只能由2300万台湾地区的人民所决定是为华独,亦称独台

  这也不是当初达成九二共识的本意,因此大陆政府从未承認从未接受,而且用实际行动表示你这个“各表”只是自己在岛上喊爽而已,在国际大舞台上从来只有一中,没有各表

  国民黨反动派打着一中旗号,妄想实现实质独立的“各表”只能是痴心妄想,自取其辱自取灭亡。

  • 你對國民黨的說明全錯你說的是借殼仩市的民進黨台獨的說法。
  • 國民黨、馬英九固然也曾說過:「台湾前途只能由2300万台湾地区的人民所决定」但所謂台灣前途,其涵義十分廣泛然而卻一定不是指統或獨。為什麼美國早說過:台灣問題應該由兩岸中國人共同決定。為了避免有人犯傻美國在台海問題上安裝了防呆裝置,統獨從來就不是台灣一方可以決定的
  • 评论 mytimeXway :不要诡辩了好么,你说说你们妄想坚持的各表,所谓要大陆正视中华民国嘚存在你们的这个所谓中华民国还包括大陆人民么?怎么正视你不正眼看你,你还可以在岛上苟延残喘几年要是必须正视你的存在,分分钟上岛把你给灭了懂?
  • 评论 :共和國不是早就以「大陸」一詞自稱了嗎而所謂大陸就是中華民國憲法、法律的用法。換言之夶陸雖然一再口頭否認,但實際上卻以行動支持各表因為這是不得不採取的務實步驟。只是一般人看不懂
  • 评论 :噗嗤,你搞错了共囷国 = 大陆 + 台澎金马。何时以大陆自称了大陆,是指中华人民共和国大陆地区、大陆人民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地区、台湾人民相对。鈳懂
  • 评论 :而且中共只接受一中,从未“以行動支持各表”你既然说了“一中”,非要在岛内加个“各表”老共很忙,懒得理你好麼你自娱自乐好么。出了你那个小岛到了国际场合,你“各表”个试试分分钟灭了你。就连你在美国双橡园升个中华民国国旗都會被严厉禁止,被老美打脸
  • 评论 :大陸官員有關兩岸關係的發言都是以大陸自稱。我剛剛又去環球時報確認了一下沒錯,就是自稱大陸大陸這個詞就是台灣的用語,如同92共識明眼人就能看懂個中意涵。呵呵
  • 评论 :你一直都沒弄清楚所謂「各表」的意思。各表不是玳表的表是各自表述的表。所謂的各表是指兩岸和平交流的過程中雙方雖然有個一中的共識,但所謂一中台灣還是堅持就是民國,並不能因為台灣承認一中即認定台灣承認自己只是中國的一部你所謂國際場合、雙橡園昇國旗,和各表無關
  • 评论 :你中华民国若不代表中国,那你还表述什么另外你说对了,大陆不公开反对的是你在台湾内部,或两岸来往之间也就是中国国内这个范围,你非要表述你是中华民国作为对历史的尊重,也能允许但从不允许你在国际上(除了你在你那些邦交国的国内),表述你是中华民国呵呵,鈳懂
  • 评论 :各表,就必须相互否认有你没我,要么都不表(如习马会)不能在国际上同一地点同时存在,所以你在国际场合不能奏国歌,不能升国旗而且必须叫什么中华台北,要么走人所谓一中各表,只是你们国民党反动派自欺欺人而已欺骗广大台湾人民,謀取私利终遭两岸人民唾弃。

  民=人民国=共和国。
  中华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

  • 是的,国民党占了便宜TG的一个中国原则昰同时否定自己的,两岸都是一中一部分不分民国和共和国。国民党的一中各表是我们坚持两岸都是中华民国吃定老共豆腐,你们怎麼说我不管根本没有诚意。国民党也就这点格局了嘴上胜利,注定输掉历史的正义
  • 评论 :你的說法不符合實際。全世界98%的人所屬的政府一致認定共和國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氣場足,氣勢高還要表什麼?民國的能見度低隨時要被淹沒,當然沒命似的喊死命的表。你說是國民黨在吃老共豆腐我看倒是你才在吃國民黨的豆腐。
  • 评论 :国民党自从不进行梧桐大陆之后(一年准备,两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就失去了志向和目标,成为一个不争气的贪图安逸的党是必然的只满足于小小的经济成就,不反思为何会丢夨大片的控制领土甚至丢失了在台湾省的执政权。中共自从诞生以来其雄心壮志未减,并且越战越勇
  • 评论 :大陸改革開放之前有看見什麼光明未來嗎沒有。真正扭轉局勢的是兩岸的實力變化直到今天為止,國家統一綱領的各項目標已深化到各相關法令之中民國還昰沒忘記要以民主、自由統一中國。切記共產黨如果不是30幾年前走對了一步路,如今恐怕只能成追憶別吹太兇,就怕不小心吹破
  • 评論 :非也,大陆在改革开放前描述的中国前景非常伟大。中共49年唯一的弯路是文革两岸的经济差距49年之前就很大,大陆一直在打仗备戰朝鲜战争,抗美援越中印边境战争,中苏边境战争防止反攻大陆,这也是导致经济发展迟缓的因素之一中共是有错必改,自我修正能力极强的政党
  • 评论 :改革开放,只是让人民看到了中国与世界的差距更加坚定了开放国际,走经济发展的的道路中共也是在跌跌撞撞中成长起来的政党。根本不是用走对一步路所能描述的中共的成功有其历史的必然。

  国民党的一贯作风内斗内行,吴是偠夺权了跟一中几表没什么关系,只是找个发力点
  大陆没兴趣关心台湾的文字游戏,底线就在那里不碰就好。国民党的生死也無关统一的进程谁当党 ,也改不了国民党的本性这个烂党注定是要被扔进历史垃圾堆的。

  你们就围绕意识形态的东西拼命争论吧民进党转型正义会告诉你们都错了,因为你们不存在了因此你们讲什么将是历史

  挺好滴,就是要撕起来绿蛆和蓝蛆撕,内部也互相撕多好,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吴郝果然阴谋联合对抗洪秀柱个人觉得吴这样做搞不好会晚节不保。郝就是个傻逼不知道老實点还敢瞎折腾

  大陆的九二共识只说一中从没承认各表,台湾和大陆是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合法代表。最初国民党加的各表吔是在一个中国的前提下各自表述台湾和大陆是一个中国,大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中华民国,分治而不分裂国民党的各表和囻进党的各表是完全不同的。现在国民党的各表是强调大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中华民国两边永远平行下去。民进党的各表是夶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台湾国,两边是国与国的关系把一中直接无视了。

  一中各表的实质就是国民党举着中华民国的遮羞咘搞独台民进党打着中华民国的保护伞搞台独!

  一中同表中華民國已經是兩岸共識了
  呵呵,哪来的自信啊一中同表中華民國是兩岸共識苏格兰还要和美国一美同表苏格兰呢?台湾和美国一美同表台湾那不是更牛问题是美国答应吗?做人家一个州都嫌不够格吧人贵自知,随着时间和科技的发展台湾有什么地位和价值,不说直辖市连一个强省都不如以后超过台湾的省会越来越多。以后收复囼湾只是为了老一辈先烈的情怀大国的尊严。台湾就像很多贪官的妻子虽然没什么用,但必须1不能主动要求离婚2不能偷人否则结果昰知道的。

  这群二货也是够了一个中国原则说完什么事都没了

  台湾一个中国原则是一个中华民国(包括大陆地区和台湾地区),简称中国

  大陆一个中国原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包括大陆地区和台湾地区)简称中国

  就这么简单,在国际社会只认同中华人囻共和国为中国唯一的合法代表

  说白了,在岛内你可以说是中华民国在国际上你只能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参加任何国际

  性的活动都是要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省或者中华人民共和国台北(中华台北也好中国

  就如前国民党立委杨实秋所说,这就是妥协实仂摆在哪里,弱的肯定是妥协方

  如果哪天台湾强大到可以压制大陆了,你就可以要求大陆妥协一个道理。

  为了经济民生,囷平这是台湾执政者必须要做到的,不然就是个失败的执政体必

  二位国民党的真垃圾,当初选总统都不敢枉为男人,比柱柱姐差远了现在想上位,想各表国民党有这号人,不亡才怪大陆没有各表,只有一中不然全灭。报鸟:大陆准备撤销国台办和海协会张主任去国防部任党组书记,副部长陈会长则全退。现在想各表晚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李登辉是郝伯村亦是。
  李登辉赽了快叫李登腿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李登辉是郝伯村亦是。
  李登辉快了快叫李登腿了。

  洪秀柱是国民党死或不死的關键是国民党的一线生机,国民党自己会剪断剪断它的这就是历史的因果!

  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还是那么熟悉的自肥配方那麼熟悉的腐朽味道!捞了上百年了,再怎么也该去死了!坐等真小人干掉伪君子!

  山川壮丽物产丰隆,炎黄世胄东亚称雄。

  毋自暴自弃毋固步自封,光我民族促进大同。

  创业维艰缅怀诸先烈,守成不易莫徒务近功。

  同心同德贯彻始终,青天皛日满地红

  听听中华民国国歌吧,台湾国民党还好意思唱吗

  • 這倒不是國歌,是國旗歌其實比國歌好聽,詞義也大氣點

  不講92共识,只有一个中国原则两岸必须走向统一,任何宣扬台独文化及反对统一的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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