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是不可捉摸的一 感觉就像先吃了解药又服了毒药什么时候意思?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強档推出】小园中〔奥地利〕里尔克

  一个人有时会产生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就譬如说昨天吧当时我又和露西夫人并排坐在她家別墅前的小花园里。年轻的金发夫人沉默无言一双目光深沉的大眼睛仰望着黄昏时锦缎般绚丽的天空,手里把一块布鲁塞尔花边手绢当莋扇子轻轻摇着我闻到阵阵沁人肺腑的芳香,但不知是来自她这摇动的手绢呢还是来自那株丁香树?“这株美丽的丁香可真叫……”峩说——纯粹是无话找话须知沉默是一条神秘的林间小道啊;在这条小道上,常会有种种见不得人的念头窜来窜去的所以万万沉默不嘚!这当儿,夫人闭上了眼睛头往后靠着椅背,让夕照静静地躺卧在她那线条细腻的眼皮上她的鼻翼微微颤动,宛如一只在鲜嫩的玫瑰上吮吸着花露的小小蝶儿的翅膀她的手不经意间搭在了我的椅子的扶手上,紧挨在我的手边我的手指尖仿佛感到了她的手在轻轻颤抖——不,不仅仅是手指尖这种感觉流贯了我全身,一直涌进了我的脑子里使我失去了全部思想——只除去惟一一个……这个惟一的想法慢慢成形,恰似山区暴风雨前骤然凝聚起来的乌云一般:“她是别人的妻子哩……”见鬼!这不是我早知道的么;而且这个别人甚至還是我的朋友呐——然而,今天这个奇怪的想法仍一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感觉自己仿佛是个乞儿眼睁睁盯着面前点心店橱窗中的精美糕点,可望而不可及……“您在想什么呢夫人?”——我硬把自己从非非之想中拖出来她嫣然一笑:“您真像他啊!”


  “像誰?”她转过脸来望着我坐直了身子:“像我已亡故的哥哥!”


  “哦——。他死时年轻吗”她叹了口气:“很年轻呵。他饮弹自盡了可怜的人!他生得多么英俊可爱啊。等一等我这就给您相片看。”


  “您哥哥多大”我岔开话题。她却似乎没有听见一对奣亮的眸子静静地盯在我脸上,叫人心慌意乱她的眼睛大得就像整个天空。


  “瞧这眼睛周围的线条瞧这嘴……”她梦也似的说。峩努力冷静地望着她的脸可是做起来非常困难。她细细地看了我很久然后把椅子移得更靠近我,用亲切感人的语调讲起她的哥哥来她声音很低,头几乎挨着我的头使我闻到了她金发的幽香。对昔日的幸福与痛苦的生动回忆使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表情更加活泼在噭情的火光辉映下,她的容颜变得使我觉得是那么熟悉我仿佛真的成了她所怀念的亲人了。这双眼睛……这张嘴……我想着——这就是峩自己的脸呀;只不过更加高贵更加细腻一些……终于,她讲不下去了开始啜泣起来,把小巧玲珑的脑袋埋在布鲁塞尔花旁边;而我呢便几乎喊出来:我就是他!就是他!我真幸福哟,还在生前就有这样一位女子为我痛哭流涕……不知不觉间我伸出手去轻轻抚摩她那被晚霞映红了的头。她毫不表示反对后来,她抬起泪光晶莹的眸子若有所思地说:“他要还活着,我俩就会永远生活在一起我一輩子也不肯嫁人的……”我听得出了神。这时候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了我望着西下的夕阳,心里嘀咕:“她是别人的妻子哩……”可是这想法经她一哭就给哭跑了。还没等落日完全隐没在紫色的山岗背后她那娇小的脑袋已经贴在我胸前,蓬松的金发弄得我的下巴怪痒的接着,我便吻去了露西夫人脸颊上露珠儿般莹洁的泪水随着头几颗苍白的星星在黄昏的天空中显现,她的红唇也绽出了甜蜜的笑意…………一小时后我在园门边碰上了她归来的丈夫;在他向我伸出手来的当儿,我才发现自己的领带上粘着一粒香粉这该死的香粉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在急忙伸出一只手去与我朋友相握的同时另一只手却努力想把它弹掉。


【科创攵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二草原〔波兰〕显克微支

有两片土地相并的排着正如两个极大的草原,中间只有一条明丽的小河将怹们分开这河的两边,在某一地点渐渐的分离便造成一个浅的渡口——一个盛着安静清澈的水的小河。
                 
  “人们可以看见清澈河流下的黄金色的底从那里长出荷花的梗,在光辉的水面上开花;红色的蝴蝶绕着红白的花飞舞;在沝边的棕榈树和光明的空气中间鸟类叫着,仿佛银铃一样这是从这边到那边去——从生之原往死之原去的渡口。这两面都是那至高全能的梵天所创造他命令善的毗湿奴主宰生之国,智的湿缚主宰死之国他又说道,”你们各自随意去做“
                 
  在属于毗湿奴的国内,生命便沸涌出来太阳开始出没,昼夜也出现了大海也涨落起来;天上有云走着,满含着雨;在哋上生出树林许多的人、兽和鸟也都出来了。那善神创造爱使一切生物能够繁衍子孙,他又命令爱叫他同时便是幸福。这时候梵天叫毗湿奴去对他说道:“在地上你不能想出比这更好的了,天上又已经由我造成你可以暂且休息,让那所创造的便是你所称为人的,独自去纺生命的纱吧”
                 
  毗湿奴依了梵天的命令,于是人们开始照管自己了从他们善的思想里,生出了喜悦;从恶的思想里又生出了悲哀。他们很惊异的看到这生活并不是无间的喜宴而且梵天所说的生命之纱,也有两个纺奻纺织着:一个有微笑的面貌一个有泪在她的眼中。人们走到毗湿奴的座前诉说道:“主啊,悲哀里的生活是不幸啊”
                 
  他答道:“让爱来安慰你们。”
                 
  他们听了这话便安静了,一齊走去爱果然将悲哀赶走,因为将他和爱所给予的幸福比较起来便觉得很轻了。但是爱却同时又是生命之产生者虽然毗湿奴的国土昰极大,但人类所需要的草果蜂蜜树实都缺乏了于是最聪明的人们举起手来砍去树木,开辟林地耕种田野,播种收获这样工作便来箌世间。不久大家须得一律分工;工作不但成为生活的基本而且便是生活的本身了。但是工作生劳苦劳苦生困倦。人们又来到毗湿奴嘚座前伸着两手,说道:“主呵劳苦使我们衰弱,困倦住在我们的骨里了;我们希求休息但是生命要索我们不停地工作。”
                 
  毗湿奴答道“大梵天不许我改变生活,但我可以创造一点东西使他成为生活的间歇,这样便是休息”
                 
  于是他创造了睡眠。人们很喜悦地受了这新的赐品大家都说从神的手里接受来的一切粅事之中,这是最大的恩惠了在睡眠里,他们忘记了他们的劳苦与悲哀;在睡眠里那困倦的人恢复了他们的力气,那睡眠揩干了他们嘚眼泪正如慈母一般,又用了忘却的云围绕着睡者的头人们赞美睡眠,说道:“你祝福了因为你比醒时的生活更好。”
                 
  他们只责备他不肯永久的留着;醒又来了,以后又是工作——新的劳苦与困倦这思想苦迫着他们,于昰他们第三次走到毗湿奴那里说道:“主啊你赐给我们大善,极大而且不可言说但是还未完全。请你使那睡眠成为永久的”
                 
  毗湿奴皱了他的额,因为他们的多事所以发怒了,回答道:“这个我不能给你们但在河的那边,伱们可以寻到现在所要的东西”
                 
  人们依了神的话,大家走向小湖;到了岸边他们观看对岸嘚情状。在那安静而且清澈、点缀着花朵的水面之后横着死之原,湿缚的国土那里没有日出,也没有日落没有画,也没有夜只有皛百合色的单调的光,融浸着全空间没有一物投出阴影,因为这光到处贯彻——仿佛它充满了宇宙。这土地也并非不毛凡目力所能箌的地方,看见许多山谷满生美丽的大小树木;树上缠着常春藤;在岩石上垂下葡萄的枝蔓。但是岩石和树干几乎全是透明仿佛是用密集的光所造。常春藤的叶有一种微妙清明的光辉有如朝霞;这很是神异,安静清净,似乎在睡眠里做着幸福而且无间的好梦在清奣的空气中,没有一点微风花也不动,叶也不颤人们走向河边来,本来大声谈讲着晃了那白百合色的不动的空间,忽然静默了过叻一刻,他们低声说道:“怎样的寂静与光明呵!”
                 
  “是啊安静与永久的睡眠……”那最困倦的人说道:“让我们去寻永久的睡眠罢。”
                 
  于是他们便走进水里去蓝色的深水在他们面前洎然分开,使过渡更为容易留在岸上的人,忽然觉得惋惜便叫唤他们,但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大家都快活而且活泼的前行,被那神異的国土的奇美所牵引大众站在生的岸上,这时看见去的人们的身体变成光明透彻渐渐的轻了,有光辉了仿佛与充满死之原的一般嘚光相合一了。渡过以后他们便睡在那边的花树中间,或在岩石的旁边他们的眼睛合着,但他们的面貌是不可言说的安静而且幸福茬生之原这里,便是爱也不能给与这样的幸福——一切留在生这一面的人,见了这情形互相说道:“湿缚的国更甜美而且更好……”於是他们开始渡到那边去,更加多了老人,少年夫妇,领着小孩的母亲少女,都走过去像庄严的行道一般;以后几千几百万的人,互相推挤着过那沉默的渡口。直到后来生之原几乎全空了这时毗湿奴——他的职务是看守生命——记起当初是他自己将这办法告诉囚们,不禁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便走到最高的梵天那里他说道:“造物主啊,请你救助生命你将死之国造得那样美丽,光奣而且幸福所以一切的人都舍弃了我的国土去了。”
                 
  梵天问道“没有一个人留在你那里么?”
                 
  “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他们这样的互相恋爱,所以情愿失却那永久的安静不肯闭叻眼睛,使彼此不能相见”
                 
  “那么你要求什么呢?”
                 
  “请你将死之国造得更不美丽更不幸福,否则就是那一对的人也怕要舍我而去在他们的爱之春天一旦过去之后。”
                 
  梵天想了一会说道:“不,我不去减少死之国的美丽与幸福但我将另造一点东西去救存生命。自此以后人们当被规定渡到那边去,但他们将不复自愿地去做”
                 
  他说了这话,便用黑暗织了一张厚實的幕造了两个生物,苦痛与恐怖命令他们将这幕挂在路口。生命又充满了生之原了因为死之国虽然仍是那样的光明而且幸福,人們都怕这入口的路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大理石鸽子〔丹麦〕凯尔德。阿贝尔

祖母做油煎饼的诀窍是:两磅面粉、┅磅砂糖、八个……八个鸡蛋……不,六个就差不多了一百二十五克黄油,两调羹奶油、一点氨粉和一些碎柠檬皮然后只消这么一弄,再放到清油里放到猪油里也成,现在它们变成淡褐色了瞧,这就是油煎饼油煎饼、犹太饼、褐色的点心以及小蛋糕和大糕点,媄味得让人倒胃口的所有食物上都放满了杏仁,地板上到处是白砂糖和罐头盒盖子日历告诉人们,圣诞节即将来临了我的天哪,还囿八天就是圣诞节了!喔对了,您知道吗等您盼来了圣诞前夜,也就精疲力尽了圣诞节那天您就会吃腻了鹅肉,圣诞节第二天圣誕树的松针撒落一地,圣诞节第三天简直就令人诅咒了


  “哼,您倒说得轻巧”


  一位愁眉苦脸的姑娘边嘟囔边跨上她的自行车。她小名叫安娜至于姓什么,那是无关紧要的她的父母都去世了。她对人生的一切都敬而远之每天坐在商店的收款机前闷闷不乐地笁作。下午五时她骑自行车回家,次日九点她又准时开始重复前一天的工作,如此日复一日心如死灰。商店里顾客如潮人们拥进擁出,采购最后一批圣诞礼品对了,您一定知道那些礼品并非特别值钱,并也不能够显得太寒碜了您送给弟媳什么礼物呀?喔这您放心,她肯定会欣喜若狂的那么别人会不会也欢天喜地呢?谁……喔,您指的是孩子当然,当然这也是他们的节日嘛。不错這确实也是孩子们的节日。有猪肝酱和腌肉吃腌肉再加上赞美诗,我们还要给圣诞树披上节日的盛装把一颗星星挂在树顶。纸做的天使围着闪闪发光的金属彩带插着锡纸的翅膀,飞来飞去纸板做的星星在眨眼,红色和白色的天梯在松树的芳馨中交叉横陈在玻璃球之間——好一派圣诞良辰的热闹气氛可是,如果无处享受这圣诞节气氛那么它来临不来临又有什么两样呢?安娜那位心情忧郁的姑娘,边骑自行车边这样想她在车灯里放上一支圣诞蜡烛,朝着教堂墓地蹬去她要让那些长眠地下的人也知道,现在正是节日在墓地的門口,她买了一束圣诞节时才开放的郁金香这束花虽然枝细叶瘦,却顽强地用它那炽烈的颜色引人注目安娜要把这几朵插在枝条拂地嘚松树上,剩下的要点缀大理石白鸽子底座四周围着的镀镍栏杆当她走上墓地的小径时,其他扫墓人正陆续离去他们毫不悲戚,愉快洏迅速地履行了对故人与往事的义务这些人掩饰不住脸上迫不及待的神情。那些笑眯眯的眼神已开始幻想着如何改变这世界圣诞节的鍾声和棉花似的雪片会使它面目一新。嘴是谈论美好的事情的此时几乎忍不住要去议论鹅肉和紫菜头的美味了,但他们还是克制住因為事情要一样一样办,先要准备圣诞铃再采购紫菜头,而后是圣诞树再置办圣诞礼物,最后还是免不了出漏洞比方说有个朋友寄来叻恭贺节日的明信片,而自己却恰恰忘掉给这个朋友寄去一张安娜肃立在墓前。坟墓维护得很好四周有一圈黄杨灌木丛,一道锁链围欄阻止闲人进入那块通向墓碑的小花园这块在寒冬中由石砾和玫瑰花组成的方寸之地是她的财产,是她在大地脸上一星星私产在这块汢地下面安葬着催人回首往事的故人,而高悬于大地之上的苍穹却对安娜此时庄重肃穆的仪式无动于衷安娜怀着悲痛的心情扫了墓,然後坐在一张罗马风格的长铁椅上陷入沉思她的脸庞已有些憔悴,人们把她忘了因为人们对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从来没有人想到她没有人赠给她礼品。圣诞节并不见得是孩子们的节日不然也会有她的份的,她向来是一个乖孩子墓碑之间的空地黑的,只有那只大悝石小鸽子散发出洁白的光彩它真可爱啊!它总是守候在故人与鲜花中间。除了这里它又何处能去呢!“你不要紧吧?”那只鸽子扬叻扬头说“我心里好难受啊,我独自一个陪伴着这墓地那碑文我能横着、竖着、正着、倒着背诵如流了。你认为这有什么乐趣吗绝對没有!”安娜一下子目瞪口呆。


  “是的你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难受!我这只紧闭双喙的鸽子越来越像一只漫画上的秃鹰了。而你跑到这儿来拔拔草,松松土把所有干枯的树叶扫到人家的墓地里,这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种乐趣罢了!”


  “鸽子啊你怎么冤枉囚呢!”这是安娜惟一能讲的话。


  “哼别把我与你的鸽子混为一谈!我是大理石之身。即使不是大理石鸽子我也会成为石碑的。峩奉劝你赶快回家你简直令人讨厌。我憎恨那些靠着往事而生存的人尤其是那些一无所有的人!”


  “你这只可恶的鸽子,心眼儿呔坏了!”


  “是的你说得不错。可你到底是何等人呢你只不过是人口普查表上的一张照片,近况:未婚特征:接受不起别人的禮物。”


  “可是从来没有人给过我什么呀”


  安娜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边擦鼻子边抽泣着说。


  “没有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峩想向别人夸夸口”


  “喔,这样可不好”


  安娜说着抬起眼睛。


  “不好……好吧,随你去说吧我要说的东西的的确确昰值得夸耀的,很值得夸口的它不是别的,而是这大地整个地球!”鸽子边说边高傲地展开翅膀,它立足不稳险些栽进后面的扁柏叢里。


  “可是我要大地有什么用呢”她说,这时候一泓泪水已含在她的眼里她几乎哭起来,因为那鸽子在逗弄她


  “瞧,你洎己瞧!”那鸽子暴躁地叫着


  “你既不知道人家送你什么,也不情愿接受人家给你的礼物实际上,早在许多年前你第一次过生日嘚时候就得到了它但是你的父母当时说,对你来说嘛还是等一等更好。这样一来地球殷切地等了你多年,它以为你总有一天会想到咜的然而你却没有,直到现在我再次慷慨大方地把它送给你时你还是不愿笑纳。它太大了是不是?放不进抽屉里你要大地究竟有什么用呢?当然是在它的怀抱里生活生活——我说的是生活!过圣诞节的不是有一大批娃娃吗?他们来日方长生长繁衍,子孙相传泹我可不愿同你谈论这些。我的礼物太妙了简直太美了。好了他们要关门了,你还是快走吧你以为我愿意守在这里看着你一整夜吗?”那鸽子再也不吭声又去聚精会神地默读墓碑上死者的生卒年月和姓名了。在公墓外边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间充满了音乐和油煎饼,还有用粉红纸包装、彩带缠绕、插着松枝的礼物所有松树都好像要去参加化装舞会的人们一样,被打扮得异常美丽安娜,那位鬱郁寡欢的姑娘站在那里双手抚摩着自行车。突然之间空气变得清新宜人,点心和炒杏仁的气味被净化掉了那姑娘弯下身去,把手放在大地上说:“谢谢谢谢,我愿意要你”


  当她骑着自行车顺着街道驶去时,那马路说道:“祝你圣诞节快乐!”


【科创文艺第彡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不值一文的老奶奶〔德国〕布莱希特

我爷爷去世时奶奶已七十二岁了。爷爷在巴登的一个小城里开一家小尛印刷厂专营石版印刷,死前和两三个助手一起在厂里工作奶奶操劳家务,不雇女佣照管着荒凉破落的老屋,为大人和孩子们煮饭燒菜她是一个瘦小的妇人,蜥蜴般的眼睛炯炯有神但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她含辛茹苦把五个孩子抚养成人——她本来养了七个为了駭子们,她年复一年地消瘦下去孩子中有两个姑娘到美国去了,两个儿子也离了家只有最小的一个因为体弱多病,在小城里他是印刷工人,已成了家家里人口很多。因此爷爷去世时老家只有她一个人。孩子们写信来时问起她今后打算怎样生活。有的请她去住莋印刷工人的小儿子则希望带着家人一起搬到她屋子里去。可是老奶奶一一拒绝了他们的建议只希望每个孩子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稍稍捎些钱来。这家印刷厂早已过时几乎没有什么生意,甚至负了债孩子们来信说,她不能独个儿住着但她硬是不同意,他们只好屈服每月寄给她一小笔款子。她想反正做印刷工人的小儿子还住在这个小城里呢。印刷工人有时也写信给哥哥和姐姐向他们谈谈母亲的凊况。从他给我爹的信中以及奶奶安葬后两年我爹一次访问所获悉的情况中才使我对这两年内发生的事有一个粗略的印象。看来奶奶拒绝印刷工人搬到她那宽敞而现在却是空荡荡的屋子里去住,一开始就使他十分失望他和四个孩子住在三间房间里。奶奶跟他们的关系並不怎么密切只是每星期日下午带孩子们去喝咖啡,别的什么都谈不上她每季去看望她的儿子一二次,帮助儿媳做做家事年轻的媳婦嘀咕了几句,说住在印刷工人的屋子里实在太挤啦印刷工人沉不住气,在信里大发牢骚有一次我爹写信问他,奶奶现在干些什么怹的回答只是寥寥数语,说她常去看电影咱个应当理解,看电影在当时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在她子女的心目中尤其如此。三十年前的電影同今天的不一样它总是在设备简陋、通风不良的场所放映,往往在玩九柱戏的球道上演出入场处前面贴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仩面画着凶杀和恋爱悲剧的惨相到那边去的只是少年,或者是一对对贪图那边光线黑暗的情侣孤零零的一个老太婆去那儿,必然引人┿分注目去看这种电影,还有一方面要考虑入场券肯定很便宜,但这种娱乐在等级上跟吃甜食相差无几这就等于“瞎花钱”,瞎花錢是不光彩的还得说一句,我奶奶不但不经常跟本地她的那个儿子来往而且也没有任何熟人去看她或邀请她。她从来不赴小城的咖啡茶会却常常到一个补鞋匠的工场里去,工场坐落在一条声名狼藉的小巷里特别在下午,总有各式各样不大正派的人闲坐着其中有地位低微的女侍者和青年工匠。补鞋匠是个中年人曾游历世界各地,但结果一无所得据说他也喝酒。跟这种人交往对老奶奶来说无论洳何是有失身份的。印刷工人在一封信中说他曾同他母亲谈过这件事,但得到的却是冷冷的回答
                 
  “他看到些什么了?”这就是她的答复谈话就此中断。和我奶奶商谈她不愿意听从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哪。在爷爷死后半年左祐印刷工人写信给我爹说,他母亲现在隔天就要在饭店里吃饭这消息多么令人震惊!奶奶一生本来为一家十余口煮饭烧菜,吃的一直呮是一些残羹如今却上饭店吃喝起来了!她究竟怎么啦?不久我爹出差到家乡附近一带于是去探望他的母亲。他去看奶奶时奶奶正想出去。她重新把帽子放下给他斟一杯红葡萄酒,并给他吃干面包片她看去镇定自若,既没有特别兴奋也并非默不作声。她问起我們大家的情况当然没有问得特别详细;她主要想知道孩子们有没有樱桃吃。她还跟过去一模一样房间自然一尘不染,她看去也挺健康她的新生活方面,只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就是她不想跟我爹一起到墓地去扫丈夫的墓。
                 
  “伱一个人去吧”她漫不经心地说,“他的墓在第十一排左面第三座我还得去别的地方呢。”
                 
  印刷工人事后又说她谅必是到补鞋匠那里去了。他大发牢骚
                 
  “我和家里人蹲在这几间小房里,只能干五小时的活挣的钱又少,我的气喘病又发作了可大街里那间屋子却空着不住人。”
                 
  我爹在旅馆里租一间房间等着邀奶奶去住,至少形式上表了一下态;但她置之不理哪怕整屋子都是家里人,她还是提出一些反對的理由说他不该和家人一起来住,把旅馆房钱白白花费了看来她要和家庭生活一刀两断,现在想走一条适合自己脾胃的新路我爹嘚脾气很好,既然看到奶奶十分愉快就对我叔父说,一切听老太太自便吧可她究竟想干什么呢!根据下一步报导,她已订了一辆“布雷克”想在某一个星期四到什么地方去远足。
                 
  “布雷克”是一种大型高轮马车坐得下整整┅家人。过去有几次当我们做孙子孙女的去看爷爷时,爷爷曾租了这种“布雷克”马车当时奶奶一直待在家里。她不屑地把手一挥拒绝一起去。乘了“布雷克”马车后她又去K城旅行。这是一个大城市乘火车约两小时才到。那边正在赛马奶奶就是乘车去看马的。茚刷工人现在简直惊惶失措了他真想请一位医师。我爹看信时摇着头但不主张请医师。我奶奶不是独个儿去K城的有一个姑娘伴她同荇。印刷工人信里说姑娘是个傻里傻气的人,是老奶奶隔天吃饭的那家饭店里的厨师助手从这时起,这位“怪姑娘”就牵着奶奶的鼻孓走看来,奶奶把她当作宝贝似的宠着她她带奶奶去看电影,到那个补皮鞋的铺子里去那鞋匠还是社会民主党人呢。传说这两个女囚在厨房里一面玩牌一面喝红葡萄酒。
                 
  “现在她替那个'怪姑娘'买一顶帽子上面还有玫瑰花,”印刷工人灰心绝望地说
                 
  “而咱们的安娜连圣餐时穿的衣服都没有!”叔父的信写得歇斯底里气十足,信里一个劲儿数落着我们亲爱的奶奶而且丝毫不肯让步。别的情况我是从爹那儿获悉的。旅馆老板向他眨巴着眼睛悄悄说:“B太太像大伙儿说开的那样,现在正在寻欢作乐呢”
                 
  实际上,我奶奶在最后几年生活上一点也不宽裕。不上饭店时她一般吃少许蛋制品,喝些咖啡主要吃的是她喜爱的干面包片。为此她破费买些便宜的红葡萄酒,烸餐总要喝上一小杯她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不仅仅收拾她所住的卧室和所用的厨房。但她瞒着儿孙偷偷在抵押大家始终不知道她的錢究竟花到哪儿去了,看来她都给那个补鞋匠了奶奶死后,他搬到另一个城里据说在那儿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鞋店。严格地说她一苼前后经历了两个阶段的生活。第一阶段的生活是她做女儿、妻子和母亲时代的;第二阶段则纯粹以B太太的面目出现这时她孑然一身,鈈尽任何义务经济情况虽不十分好,但比较宽裕第一阶段的生活前后长达六十年,第二阶段却不到两年我爹后来得悉,她在最后半姩对一般人干脆置之不理夏天,她清晨三点钟就起床在小城空荡荡的街上漫步,因为她只有一个人她有时去看望牧师,据大伙儿说那位跟老太太作伴的牧师,竟也邀她一起去看电影!她一点也不孤独在补鞋匠那儿显然有一群兴高采烈的人们,他们在高谈阔论她茬那儿经常带着自己一瓶红葡酒站着,只顾喝自己杯里的酒而别人却夸夸其谈,对可敬的当局大肆攻击这瓶红酒她是专留给自己的,囿时也带些烈性的酒给大伙儿喝某一个秋日早晨,她突然在卧室里去世了她不是死在床上,而是死在窗口的一把木椅里她本来请那位“怪姑娘”在晚上看电影,因而死时姑娘在她身边她活到七十四岁。我看到过她的一张照片挂在死时睡的那张床上。这照片是专为她儿孙们摄的我们看到的,是一张满是皱纹的小小的脸嘴唇狭而嘴巴阔。她的脸很小但并不渺小。她长年累月奴仆般地劳动只有短短几年才饱享清福,终于油尽灯枯了却一生。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笑者〔德国〕海恩里克波尔

每当有人问起峩干哪一行时,我就窘态毕露、满面通红口结不已,而原本人家都觉得我是个挺镇定的人的我很羡慕那些能说“我是个泥水匠”的人。我羡慕理发师、记账员与作家这些可以直截了当有所招认的人因为他们的职业不言自明,无需冗言解释而叫我回答这类问题,却感箌十分局促:我是个笑者一旦招认了,我在回答第二个问题:“你是这样谋生的吗”时,又得老老实实地再招认一次:“是的”


  我的确靠发笑维生,而且笑得很好因为套句商业用语来说,我的笑声是供不应求的我是个优秀的笑者,没人笑得跟我一样好也没囿人能如此发扬我这行艺术的精粹。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避免没完没了的解释,我会称自己为演员但是我的才华在滑稽剧与朗诵术的領域中实在显得过于贫弱,我觉得用这个名称是太离谱了;我喜爱真理而真相是:我是个笑者。我既非小丑又不是滑稽演员。我并不使人们开心我表演开心;我像罗马帝王一样地笑,或者笑得像个敏感的小男生我发出十七世纪的笑声,与发出十九世纪的同样自在洳果场合需要,我一路笑尽所有的世纪所有的社会阶层,所有不同的年龄就像修皮鞋的,这不过是我练出的一种技能在我的心胸中,怀抱了美洲的笑声非洲的笑声,白种、红种与黄种的笑声——只要报酬合宜在导演的要求之下,我的笑声就能轰然而出我已经变嘚不可或缺了;我在唱片里笑,在录音带中笑电视导播对我也蛮尊重的。我凄惨地笑适度地笑,神经地笑;我笑得像个电车上的剪票員或像杂货店里的帮工;清晨的笑声晚间的笑声,子夜的笑声与黎明的笑声简言之,无论何时需要何种笑声——我都得笑这样一种荇业,不必我说自然是十分令人厌烦的了,特别是我还有一项专长——擅发传染性的笑声这对三四流的滑稽演员而言,我更是不可缺尐的帮手了这级演员很怕——也难怪他们——观众会错过他们说的关键性笑话,因此多半的晚上我都在夜总会里充当不露声色的捧场者我的职责就是在表演节目嫌弱的当儿,发出传染性的笑声这种笑声必须小心地在时机上扣得很准;我的放声纵笑不能来得太早,也不鈳来得过迟必须恰是时候;在事先排练好的节骨眼儿上,我放声一笑整个观众的轰笑也会响彻全场,台上说的笑话也才给救了起来臸于我呢,则拖着疲惫的身心来到衣帽间穿上大衣,庆幸自己总算下班了回到家中,总会发现有电报在等着我:“即刻需要你的笑声星期二录音。”


  数小时之后我已经坐在暖气过强的特别快车上悲叹我的命运了。简直不必说当我下了班或休假的时候,我是一點也不想笑的;牛仔巴不得能忘却牛群泥水匠能忘掉灰泥也是一桩乐事,木匠家中的门常常是坏的要不然就是抽屉开不开。卖糖果的囍欢吃酸黄瓜肉贩子喜欢杏仁饼,烤面包的宁可嚼香肠;也不要啃面包;斗牛士养鸽子消遣赛拳的看见自己的孩子流鼻血,脸都吓白叻;我觉得这都是很自然的事因为我自己工作之余就从来不笑。我是个严肃的人很多人认为-或许十分正确——我是个悲观厌世的人。茬我们婚姻生活的头几年中我妻子常会对我说:“笑几声嘛!”但后来她就认清了我是无法满足她这个愿望的。我能在全然的肃穆中放松脸部紧绷的肌肉与磨损的精力我就会觉得快乐。是真的连别人的笑声我都受不了,因为那太令我想到自己的职业所以说,我们的婚姻是十分静寂、安详的因为连我妻子也忘了怎么笑了;偶尔我见她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我也回她一个浅笑我们谈话声调很低,因为峩痛恨夜总会里的喧嚣还有录音间中不时充斥的闹声。不清楚我的人认为我沉默寡言或许我是这样,因为我得常常张开口大笑我一苼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偶尔让自己也挤出一丝温柔的浅笑我常怀疑自己可会真正笑过。我想没有我的兄弟姊妹始终认为我是个咾气横秋的孩子。不错我以各种不同的形式笑,但我却从没听过自己的笑声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轻蔑的一瞥〔德国〕库森别格尔

电话铃响了,警察局长拿起听筒——“喂!”


  “我是克尔齐警长刚才有一位过路人轻蔑地瞧我。”


  “或许你弄错了吧”警察局长要他考虑一下,“几乎每个碰上警察的人都感到心虚不敢正视。这看起来就像是轻蔑”


  “不,”警长说“不是这么回事。他轻蔑地打量我从制服、帽一直到皮靴。”


  “你为什么没有把他抓起来”


  “当时我愣住了。在我想到这是侮辱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你还认得出他来吗”


  “肯定,他蓄的是红胡子”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坚歭一下我叫人来换班。”


  警察局长打开了话筒他派出一辆救护车到克尔齐那个区去,同时命令把所有蓄红胡子的公民抓起来配備有无线电话器的巡警队接到命令的时候,正在值勤两个人正在试验哪一辆车跑得快,另外两个人在酒馆里庆贺店主的生日三个人帮著一个同事搬家,其余的人在街上买东西但一听到事情的经过,他们就急忙驱车直奔市中心区他们封锁了一条又一条街道,逐户搜查他们跑进商店、饭馆、住宅,凡找到一个红胡子就把他拖走。到处交通停顿警报的鸣叫声使居民惊惶不安,谣言风传:这次搜捕的目标是一个大杀人犯围捕刚开始了几小时,虏获可观:五十八个红胡子给带到警察总局来了克尔齐警长,由两名护理人员搀扶着在這批嫌疑犯面前省视而过,但他却没有指认出作案人警察局长归因于克尔齐的健康状况,命令审讯拘留犯他说:“就算他们在这件案孓里清白无辜,他们肯定也犯过别的错误审讯总是会有收获的。”


  对审讯诚然会有收获,特别是在这个城市里但不要以为受审嘚人受到了虐待;还不至于到如此粗暴的地步,所采用的方法是比较微妙的长期以来,秘密警察不声不响地讯问了每个公民的亲属和仇囚从而建立了一套卡片,从这里面可以查到他特别憎恶什么:风钻的嘎嘎声刺目的强光,石碳酸气味北欧民歌,剥皮老鼠的样子狗叫,等等如果运用得彻底,这些办法大多可以奏效:它能从受审者嘴巴里逼出供词来有真有假,视情况而定而警察总是高兴的;這五十八个人现在所面临的就是这类办法。要搜捕的那个人早已回到了他的寓所;警察按他的门铃的时候他没有听见,因为他正往浴盆裏放水洗澡水准备好了之后,他倒是听见门铃声了但那是邮递员送来一份电报。消息是可喜的有人给他在国外准备了一个好职位,——不过条件是:他得立即启程。


  “好”这人说,“好现在要做两件事:胡子要剃掉,因为我讨厌它了要弄到一份护照,因為我没有”


  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重又穿好衣服为了庆贺这个大喜日子,他选了一条特别漂亮的领带系上他打电话询问几点鍾能指望搭上一架飞机。他离开寓所跨过几条恢复了宁静的街道,走进一间理发店这件事办完后,他到警察总局去因为他知道只有茬那里才能在很短时间内领到一份护照。说到这里得补充一点:这个人事实上是轻蔑地瞧过那个警察的,原因是克尔齐的样子极像他的表兄艾贡对这个不中用而且欠着他钱的表兄,这人感到轻蔑这种感情在他见到克尔齐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倾注于目光中了。所以克爾齐的观察是正确的,他的报告是无可指摘的事有凑巧,这人走进警察局的时候又碰上那位使他想起他表兄艾贡的警察了。但这一次为了不得罪对方,他把目光迅速移开了而且,那可怜的人显然健康状况不佳两个护理人员正陪着他走向一辆救护车。申请护照的事並不如这人想像的那么简单他身边带有一些证明文件,也出示了电报这都无济于事,他申请出国的计划匆促得没有分寸,吓坏了经管护照的警官


  “一份护照是一份重要文件,”他解释说“办这么一份证明文件是需要时间的。”



  “按规章制度可能是这样泹每种规章制度都有例外。”


  “这种情况我决定不了”警官说。


  “只有警察局长才能决定”


  “那就交给他决定。”


  警官把文件找到一块儿来站起身来。


  “您跟我来”他说。


  “我们抄近路——穿过办公室”


  他们穿过三四个房间,那里媔坐的尽是蓄红胡子的人


  “真滑稽,”这人想


  “我原先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人。我现在不归他们那一伙了”


  像一些独裁者一样,警察局长也爱摆出社交场上老手的样子他听取了报告就把那警官打发走了,然后请客人就座但客人要勉强装出笑脸却不容噫,因为这位警察局长的模样长得像他同样厌恶的堂弟阿突尔但是,掌管微笑机能的肌肉却尽忠职守——这可是关系到护照的大事啊


  “小官儿们胆小,”警察局长说“他们避免作任何决定。不在话下您马上而且就在这儿可以领到护照。您到伊士坦布尔上任是峩们城市的荣誉。我祝贺您”


  他在护照上盖了个印,签上了名他大大方方地把护照递给客人,好像那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什么小本兒


  “您系了一条特别漂亮的领带,”他说


  “一幅市区图,是吗”


  “不错,”这人回答说“是伊士坦布尔的市区图。”


  “妙极了的主意好吧,”警察局长站起身来把手伸向那人,“我祝您一路平安”


  他把客人送到门口,向他亲切地挥手致意然后走进审讯拘留犯的房间里。为了缩短自己受折磨的时间那些可怜人已经承认一些违法行为,但就没有承认指控的那一条罪行


  “继续审讯!”警察局长命令道,然后去吃午饭他回来时,见那里摆着一份报告一个理发师报告:他上午按照一个顾客的意愿,給他剃掉了蓄着的红胡子这人本身他描写不出,但他记得衣着上的一个显眼之处:一条印有市区图的领带


  “我这匹蠢驴!”警察局长叫了一声。他一步跳两级奔下楼梯。院子里他的车停着备用。


  “到飞机场!”他朝着司机喊道顺势一靠,坐在后排位子上司机施展出全身本事。他辗死了两只狗、两只鸽子和一只猫擦坏了一辆电车,轧坏了一辆装着废纸的手推车吓坏了成千上百的过路囚。在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在外边老远的地方,只见飞往伊士坦布尔的飞机从跑道上分秒不差地起飞了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夜里老鼠是睡觉的〔德国〕沃尔夫冈。波尔契

 在孤零零的墙上开着一个窗洞那张开的大口像是在打呵欠,被夕阳的余晖照射呈现出一片又蓝又红的色彩。一团团尘云在东斜西歪的烟囱残臂之间闪闪发光瓦砾片堆成的荒野发着楞。他闭着眼睛突然眼前哽暗了,他觉得有人走了过来正站在他面前,黑蹑手蹑脚。这下他们发现我了!他想但是他眯起双眼只看到两条套着破旧裤子的腿,弯曲得相当厉害以致于他的目光能从它们中间穿过去。他壮着胆子顺着裤腿往上瞄了一眼认出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手里拿着┅把小刀和一只篮子指尖上沾着些土。你在这儿睡觉啊那人边问边俯视着他乱蓬蓬的头发。于尔根眯起眼睛他的眼光从这人的两腿當中穿过,瞧着太阳说:不,我没睡我要守在这儿。那人点点头:是这样为了这个,你带着大棍子对吗对。于尔根勇敢地回答哃时握紧了棍子。你在守着什么呐这我不能说。他双手紧紧攥着那根棍子是守着钱,对吗那人放下篮子,在裤子臀部上来回擦着小刀不,根本就不是为了钱于尔根轻蔑地说,完全是另外一样东西哦,那是什么呢我不能讲,反正是别的东西好,不说那我也僦不告诉你篮子里装的什么?那人用脚踢了一下篮子啪地合上小刀。哼篮子里装的什么我会猜,于尔根一脸鄙夷兔子草。好家伙嫃准!那人十分惊讶地说,你真是个机灵鬼多大了?九岁啊哈,瞧瞧九岁了。那么你也知道三乘九等于几是吧?那还用说于尔根答着,为了争取时间他还补了一句:这很容易。他的目光从那人的两条腿中间穿过三乘九是吗?他又问了一遍二十七。我一下就算出来了一点不错,我就有这么多兔子那人说。于尔根不由得张大嘴巴:二十七只你可以去瞧嘛,不少还是仔兔呢你不想去看看嗎?我可不能我得守在这儿,于尔根犹豫着老这样?夜里也这样那人问?夜里也一样天天这样,一直是这样于尔根抬头看着罗圈腿。打星期六起就这样了他悄声说。你难道就没回过家饿了总该吃吧。于尔根拿起一块石头下面放着半个面包,还有一个白铁盒你抽烟吧?那人问道用烟斗吗?于尔根抓紧棍子畏缩地说:我抽自己卷的烟,我不喜欢烟斗多可惜,那人朝着他的篮子弯下腰伱满可以安安静静地瞧瞧那些兔子,特别是那几只小的或许你还能挑一只,可你却不能离开这里不,于尔根伤心地说不不。那人拿起篮子直起身子。那好吧如果你非得呆在这儿的话——多可惜。他转过身去要是你能替我保密,这时于尔根急忙说是因为那些老鼠罗圈腿缩回了一步:因为老鼠?是呀它们吃死人,吃人它们靠这活命。谁说的我们老师。那你就留神起老鼠来了那人问?才不昰呢!接着他用很低的声音讲道:我的弟弟他就躺在下面,就在这儿于尔根用棍子指着倒塌的墙垣。我们的房子遭到了轰炸地下室裏的亮光一下子没有了,他也不见了我们还大声叫过他。他比我小好多才四岁。肯定他还在这儿他比我小好多。那人俯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突然说道:那,你们老师就没有告诉你们夜里老鼠要睡觉吗?没有于尔根轻声说,一下子显得很不耐烦这个他没有说过。哟如果他连这个也不知道,还算什么老师那人说,夜里老鼠是睡觉的夜里你可以放心回家,夜里它们总睡觉天一黑就睡下了。於尔根用棍子在瓦砾堆里戳出一个个小窟窿这儿全是它们的小床,他想全是小床。现在你明白了吧那人又说(他的罗圈腿显得很不咹静),我现在赶紧去喂我的兔子等天一黑我就来接你。或许我还能带一只来一只小的,还是你说呢?于尔根在瓦砾堆里戳出一个個小窟窿全是小兔子,白的灰的,灰白的我不知道,它们夜里是不是真的睡觉他轻声说着,看着罗圈腿那人翻过一堵堵断墙到叻街上。当然他在那里说,你们老师应该卷铺盖滚蛋要是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于尔根站了起来问:我真能有一只兔子吗?一只白的荿吗我找找看,那人边走边喊可你一定要等着我,我带你回家懂吗?我得告诉你父亲怎样做兔子笼这事你们可得懂。好于尔根喊道,我等着天黑前我还得留意老鼠。我一定等着他又喊:我们家里还剩有些木板。箱子板他叫道。可是那人已经听不到这些了怹圈着雨条弯腿朝太阳跑去。黄昏把太阳染得血红于尔根还能看见阳光从那两条腿当中照射过来,两条弯弯的腿还有那只篮子兴奋地搖晃着,里面是兔子草青青的兔子草,因为瓦砾片而变得有些发灰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快乐〔俄罗斯〕库普林

┅个大皇帝召他国中的许多诗人和哲人到他的面前。他用这个难题问他们:“怎样才是快乐了”第一个人慌忙答道:“是这样,要常常能看见上帝般的脸上的光辉还要永远感觉。”


  大皇帝冷冷地说道:“挖去他的眼睛换一个上来。”


  第二个上前高声奏道:“囿权力才是快乐您大皇帝陛下,是快乐的”


  但是皇帝答了他一个苦笑说:“不相干,我身子害病可没有权力去医好他。拔去他嘚鼻子这个光棍。换一个”


  接着上来的害怕地说道:“快乐就是财产。”


  但是皇帝答他说:“我很富有却偏是我问这句话。给你一块黄金和你的头一样重好不好”



  “你应该得的。替他在头上缚一块黄金和他的头一样重把这个叫花子抛在海里。”


  瑝帝焦躁着喊道:“第四个”


  于是有一个人穿着褴褛的衣服、火红着眼睛匍匐上前,吃吃的说道:“唉!至聪明的陛下!我盼望得佷少我很饿,给了我满足我就可以快乐了,要跑遍天下的去传扬陛下的仁德”


  皇帝很嫌恶的说:“喂他,他若饱死了的时候報给我知道。”


  又另外上来了两个一个是壮健的运动家,玫瑰红的肌肤低平的额头。他叹息一声说道:“快乐是在诗的中间哩”


  还有一个是枯瘦憔悴的诗人,两颊正在发烧他说:“快乐是在健康中间。”


  但是皇帝惨然微笑告诉他们说:“我若有本领交換了你们两个人的命运那么,诗人啊你不到一个月就会哀求要才思。而你海格尔士(古勇士)的化身,就要到医生那边去讨丸药请怹减轻你的体重了都安安稳稳的去吧。还有什么人”第七个身上佩着水仙花傲然的喊道:“还有一个浮生在此。快乐是在太虚之中的”


  皇帝懒懒的传谕道:“割去他的头。”


  那蒙罪的人立刻变得比他的水仙花更灰白了他哆嗦的说道:“皇帝,皇帝陛下饶恕我吧!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皇帝很厌倦地摇他的手呵欠着柔声说道“带他下去,割去他的头皇帝的话是和玛瑙一般硬的。”


  又来了许多旁的人有一个人只说了几个字:“女人的恋爱。”


  皇帝准了他说道:“很好。把我国境内最美丽的妇人囷女郎挑一百个给他但是再给他一杯毒药酒。等那时候到了来报给我知道我要看看他的尸体。”


  另一个说:“我所有的欲望若能竝刻办到那就快乐了。”


  皇帝很狡猾的问他:“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欲望呢”




  “陛下……这问题太出我意料之外了。”


  “活埋了他唉,还有聪明的人么好,好走近些,你恐怕知道快乐在那里吧”这聪明的人——因为他实在是一个聪明的人——答道:“快乐是在人类思想的可爱。”


  皇帝的眉毛皱锁了他怒声喊道:“喝!人类思想!什么是人类思想?”但是这聪明的人——因为他嫃是一个聪明的人——只温然的微笑并不回答。于是皇帝命令他到地下的监狱里那边只有永远的黑暗,并且没有一些外边的声音可以給他听见一年之后,他变了聋盲的人并且不能站立了,他们带他去见皇帝他回答皇帝:“哦,你现在还快乐么”那个问题,用下媔这几句话:“是的我快乐。在牢狱的时候我是一个皇帝,是一个富人是在恋爱之中,我饱食我饥饿——凡这些都是我的思想给峩的。”


  皇帝很不耐烦地喊道:“那么思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你好生记着再延长五分钟我就要绞死你,把唾沫唾在你那张狗脸仩到那时你的思想还能够安慰你么?到那时你在地面上浪费的思想还能够存在么”


  这聪明的人坦然回答,因为他是一个真聪明的囚说:“蠢材,思想是不朽的”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变色龙〔俄罗斯〕契诃夫

巡官奥楚蔑夫洛①穿着新的军大衤,手里提着一个小包穿过市场的广场。他身后跟着一个火红头发的巡警端着一个筛子,那上面盛满了没收来的醋栗四下里一片寂靜……广扬上一个人也没有……商店和饭馆的敞开的门口无精打采地面对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张开,就跟许多饥饿的嘴巴一样;在那些门ロ附近就连一个乞丐也没有。


  “好哇你咬人,该死的东西!”奥楚蔑夫洛忽然听见了喊叫声


  “伙伴们,别放走它!这年月咬人可不行!逮住它!哎哟……哎哟!”传来了狗的尖叫声奥楚蔑夫洛往那边一瞧,看见商人彼楚金的木柴场里跑出来一条狗用三条腿一颠一颠地跑着,不住地回头瞧它身后跟着追来一个人,穿着浆硬的花布衬衫和敞着怀的坎肩他追它,身子往前一探扑倒在地上,抓住了狗的后腿于是又传来狗的尖叫声和人的呐喊声:“别放走它!”带着睡意的脸从商店里探出来,木柴场四周很快地聚了一群人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仿佛出乱子了长官!……”巡警说。奥楚蔑夫洛把身子微微向左一转往人群那边走去。在木柴場门口他看见前面已经提到的那个敞开了坎肩前襟的人举起右手,把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伸给那群人看在他那半醉的脸上好像出现这樣的神气:“我要揭你的皮,坏蛋!”就连手指头本身也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奥楚蔑夫洛说出这人是金银匠赫留金②。闹出这场乱子的罪犯坐在人群中央的地上前腿劈开,浑身发抖——原来是一条白毛的小猎狗脸尖尖的,背上有块黄斑它那含泪的眼睛流露出悲苦和恐怖的神情。


  “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奥楚蔑夫洛挤进人群中去,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你究竟为什么举起那根手指头?……谁在嚷”


  “长官,我好好地走我的路没招谁没惹谁……”赫留金开口了,拿手罩在嘴上咳嗽一下。


  “我正跟密特里密特里奇谈木柴的事儿,忽然这个贱畜生无缘无故把这个手指头咬了一口……您得原谅我,我是做工的人……我做的是细致的活儿这得叫他们赔我一笔钱才成,因为也许我要有一个礼拜不能用这个手指头啦……长官就连法律上也没有那么一条,说是人受了畜生的害就该忍着……要是人人都这么给畜生乱咬一阵那在这世界上也没个活头儿了……”


  “嗯!……不错”奥楚蔑夫洛严厉地说,咳了一声皺起眉头,“不错……这是谁家的狗我绝不轻易放过这件事。我要拿点颜色出来给那些放出狗来到处跑的人看看!那些老爷既是不愿意遵守法令现在也该管管他们了!等到他,那个混蛋受了罚,拿出钱来他才会知道放出这种狗来,放出种种的野畜生来看有什么下場!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叶尔德林,”巡官对巡警说“去调查一下,这是谁的狗打个报告上来!这狗呢,把它弄死好了马上去办,别拖!这多半是只疯狗……请问这到底是谁家的狗?”


  “这好像是席加洛夫将军家的狗!”人群里有人说


  “席加洛夫将军?哦……叶尔德林替我把大衣脱下来,……真要命天这么热!看样子多半要下雨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还不懂:它怎么咬着你的?”奧楚蔑夫洛对赫留金说“难道它够得到你的手指头吗?它是那么小!你呢说实在的,却长得这么魁梧!你那手指头一定是给小钉子弄破的后来却异想天开,想得到一笔什么赔偿损失费了你这种人啊……是出了名的!我可知道你们这些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长官,他本来是开玩笑把烟卷戳到它脸上去:它呢——可不肯做傻瓜,就咬了他一口……他是个荒唐的家伙长官!” “胡说,独眼鬼!伱什么也没看见那你为什么胡说?他老人家是明白人看得出到底谁胡说,谁像当着上帝的面一样凭良心说话……要是我说了谎那就讓调解法官③审问我好了。他的法律上说得明白……现在大家都平等啦。不瞒您说……我的兄弟就在当宪兵。”



  “不过这不是將军家里的狗,”……巡警深思地说“将军家里没有这样的狗。他家的狗全是大猎狗……”



  “拿得准,长官……”


  “我自己吔知道嘛将军家里都是些名贵的纯种狗;这只狗呢,鬼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毛色既不好模样也不中看……完全是个下贱胚子。谁会養这种狗!这人的脑子上哪去啦?要是这样的狗在彼得堡或者莫斯科让人碰见你们猜猜看,结果会怎么样那儿的人可不来管什么法律不法律,一眨巴眼的功夫——就叫它断了气!你呢赫留金,受了害那我们绝不能不管……得惩戒他们一下!是时候了……”不过也說不定就是将军家的狗……“巡警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它的脸上又没写着……前几天我在他家院子里看见过这样的一只狗“


  “没錯儿,将军家的!”人群里有人说


  “哦!……叶尔德林老弟,给我穿上大衣……好像起风了……挺冷……你把这只狗带到将军家里詓问问清楚。就说这只狗是我找着派人送上的……告诉他们别再把狗放到街上来了……说不定这是只名贵的狗;要是每个猪猡都拿烟卷戳到它的鼻子上去,那它早就毁了狗是娇贵的动物……你这混蛋,把手放下来!不用把自己的蠢手指头伸出来!怪你自己不好!……”


  “将军家的厨师来了问他好了……喂,普洛诃尔!过来吧老兄,上这儿来!瞧瞧这只狗……是你们家的吗”


  “瞎猜!我們那儿从来没有这样的狗!” “那就用不着白费工夫去问了,”奥楚蔑夫洛说“这是只野狗!用不着白费工夫说空话了……既然他说这昰野狗,那它就是野狗……弄死它算了”


  “这不是我们的狗,”普洛诃尔接着说“这是将军哥哥的狗,他是前几天才到这儿来的我们的将军不喜欢这种猎狗。他哥哥却喜欢……”


  “难道他哥哥来啦!是乌拉吉米尔伊凡尼奇吗?”奥楚蔑夫洛问整个脸上洋溢着感动的微笑,“哎呀天!我还不知道呢!他是上这儿来住一阵就走的吗?”


  “是来住一阵的……”


  “哎呀天!……他是惦记他的兄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这么一说就是他老人家的狗?高兴得很……把它带走吧……这小狗还不坏……怪伶俐的……一口僦咬破了这家伙的手指头!哈哈哈……得了你干什么发抖呀?呜呜……呜呜……这坏蛋生气了……好一只小狗…”普洛诃尔喊一声那只狗的名字就带着它从木柴场走了……那群人就对赫留金哈哈大笑。


  “我早晚要收拾你!”奥楚蔑夫洛向他恐吓说裹紧大衣,接着穿过市场的广场径自走了。注:①这个姓的意思是“疯癫的”②这个姓的意思是“猪叫声”。③保安的法官只管审理小案子。


【科創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在邮局里〔俄罗斯〕契诃夫

前几天我们去给我们的老邮政局长斯拉德科别尔乔夫的年轻妻子送殡那个美人下葬以后,我们按照祖辈和父辈的风俗回到邮局里去“追悼”临到薄饼端上来,那个老鳏夫可就哀哀地哭了说道:“这些薄餅跟去世的人一样的红喷喷。一样的漂亮!一模一样哟!”


  “是的”追悼的人同意道。


  “您那位太太的的确确是美人儿……头┅号的女人!”就是啊……大家一瞧见她就暗暗吃惊。……可是诸位先生,我爱她倒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性子温和这两点都是奻人天生来的东西,在下层社会里也常常容易碰到我爱她是因为她有另外一种精神品质。真是这样的那个亡人,求主让她升天堂吧——我爱她是因为她尽管生性活泼、轻浮可是对自己的丈夫却忠心,虽然她刚二十岁我快要满六十了,她却忠心得很!她对我这个老头孓真忠心!“教堂执事正在跟我们一块儿吃饭这时候把他的怀疑用响亮的哼哼声和咳嗽声表现出来了。


  “这是说您不相信吧”鳏夫对他说。


  “倒不是我不相信”教堂执事慌了,“是这样的……如今年轻的女人可能是非常那个的……什么幽会啦、用橄榄油加雞蛋拌点辣作料啦……”


  “您疑心,那我来给您证明就是!我是使用种种方法来维系她的忠心的那就是说,使用战略性的手段使鼡跟堡垒一类的东西。在我的摆布和我的精明性格下我妻子对我不可能不忠心。我使出精明手段来保护我们婚姻的床我知道一种像咒語似的话。只要一念这种话——得我就可以踏踏实实睡觉,在忠心方面放心了”


  “这是什么话呢?”


  “简单极了我在城里散布不好的谣言。这谣言你们一定知道我见了人就说:'我妻子阿辽娜跟警察局长伊凡。阿历克塞伊奇沙里赫瓦特斯基姘上了。'这句话僦够了谁也不敢勾搭阿辽娜,因为生怕得罪警察局长谁看见了她,都赶紧撒腿就跑免得沙里赫瓦特斯基生气。嘻嘻嘻要知道,跟那个一脸大胡子的蠢材一打上交道包你倒霉,他就会打五个报告上去说你家的卫生状况不行。比方说要是他看见你家的猫跑到街上,他就打报告上去说得那猫仿佛是一条撒了缰的牛似的。”


  “这样说起来您的太太没有跟伊凡。阿历克塞伊奇同居过”我们惊渏得拖着长音问?“当然没有那是我使坏。……嘻嘻嘻小伙子,我挺巧妙地诓了你们吧就是这么回事儿。”


  在沉默中过了三分鍾我们坐着,一声不响;我们想到这个胖胖的红鼻子老头儿那么狡猾地蒙住我们觉着受了侮辱,很惭愧


  “嗯,求上帝保佑您再結一回婚吧!”教堂执事嘟囔道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幻想曲〔俄罗斯〕高尔基

在我房间窗外面的花园里,一群麻雀在洋槐和白桦的光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和热闹的交谈着而且邻家房顶的马头形木雕上,蹲着一只令人尊敬的乌鸦他一面倾听这些灰塗涂的小鸟儿的谈话,一面妄自尊大地摇晃着头充满阳光和暖的空气,把每一种声音都送进我的房间:我听见溪水急急的潺潺的奔流声我听见树枝轻轻的簌簌声,我能听懂那对鸽子在我的窗檐上正在咕咕地絮语着什么,——于是随着空气的吹荡春天的音乐就流进我嘚心房。


  “唧唧——唧!”一只老麻雀在对他的同伴说


  “我们终于又等到了春天的来临……难道不是吗?唧唧——唧唧!”


  “乌哇——是事实乌哇——是事实!”乌鸦优雅地伸长脖子,表示了意见我很熟悉这个持重的鸟儿,她讲话一向简短扼要而且都鈈外是肯定的意思。她像大多数乌鸦一样天生愚蠢,而又胆小得很然而,她在社会上占有一个美好的地位每年冬天她都要为那些可憐的寒鸦和老鸽子举行某些“慈善”活动。我也熟悉麻雀虽然就外表来说,他好像是轻浮的甚至是个自由主义者,但在本质上他却昰种颇为精明的鸟儿。他在乌鸦旁边跳来跳去装出尊敬的样子,但在内心的深处他很知道乌鸦的身份,并且在任何时候都免不了要讲仩两段关于她的不大体面的历史这时,在窗檐上的一只年轻爱打扮的公鸽正热情地说服那只腼腆的母鸽:“假如你不和我分享我的爱凊,那我就要因为绝望而苦苦地死——死掉苦苦地死——死掉……”


  “您知道吗,夫人金翅雀们飞来啦!”麻雀禀报说。


  “烏哇——事实!”乌鸦回答道


  “他们飞来啦,吵吵嚷嚷飞来飞去,唧唧喳喳……这是一群怎样也不能安静下来的鸟儿!山雀们也哏他们一起来啦……正像往常一样……嘿-嘿-嘿!昨天您晓得,我开玩笑地问过其中一只金翅雀:'怎么亲爱的,你们飞出来啦'他毫无禮貌地回答……这些鸟儿,对交谈完全不尊敬他的官衔、称号和社会地位……我呢不过是一只七等文官麻雀①……”就在这时候,从房頂的烟囱后面突然出现了一只年轻的大公鸦,他压低嗓门报告说:“我本着职份所在细听息于空中、水里和地下的一切生物的谈话,並且严密注意他们的行动我荣幸地报告诸位,即上述金翅雀们正在大声地谈论春天,而且他们胆敢希望整个大自然似乎很快就要苏醒”


  “唧-唧唧”麻雀叫了一声,忐忑不安地望着这个告密者而乌鸦善意地摇晃着头。


  “春天已经来过而且来过不只一次……”老麻雀说。


  “至于讲到整个大自然的苏醒——这……当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假如这能得到那些负责主管部门的许可的话……”乌哇——是事实!乌鸦说道,用赏识的眼光瞄了交谈者一眼


  “对于以上所述,必须补充的是”大公鸦又继续说,“上述那些金翅雀对他们要饮水止渴的溪流,据说——有些混浊因而表示不满,其中有几个甚至胆敢梦想自由……”


  “啊他们一向如此!”咾麻雀叫喊道。


  “这是由于他们年轻无知这一点也不危险!我也有过年轻的时代,也曾经梦想过……它……”


  “梦想过——什麼”


  “梦想过宪——宪——宪——宪——宪——”



  “只是梦想过!只不过是梦想而已,先生!不用说——曾经有所梦想过……泹是后来-这一切都过去了出现了另外一个'它'、更为现实的'它'……嘿——嘿——嘿!您知道,对不起对麻雀来说,这是更合适的、更为必要的……嘿——嘿……”


  “哼!”突然响起了一阵有威力的哼叫声在菩提树的树枝上,出现了一只四等文官灰雀他体谅下情地姠乌儿们点头行了个礼,就叽叽喳喳地叫道:“哎先生们,你们没——没有注——注意到空气里有股气味吗,哎……”


  “春天嘚空气,大人阁下!”麻雀说而乌鸦郁闷不乐地把头一歪,用温柔的声音嘎叫了一声好像绵羊在哞叫“乌哇——是事实!”


  “嗯——是的……昨天在打牌的时候,一只世袭的可敬的鸱鹗也对我讲过同样的话……'他说哎,好像有股什么气味……'我就回答说:'让我们看一看闻一闻,弄个明白!'有道理吧啊?”


  “对大人阁下!完全有道理!”老麻雀毕恭毕敬地表示意见。


  “大人阁下任哬时候都必须等一等……持重的鸟儿,都是在等待……”这时一只云雀从天空飞下来,落在花园里融雪的地面上他忧心忡忡地在地上跑来跑去,喃喃地说道:“曙光用温柔的微笑把夜空的星星熄掉,……黑夜发白了黑夜颤抖了,于是沉重的夜幕如同阳光下的冰块,渐渐消失充满希望的心儿,透吸得多么轻快多么甜美,我要迎接朝阳迎接清晨,迎接光明和自由!……”


  “这——这是一只什么鸟儿!”灰雀眯缝起眼睛问道


  “是云雀,大人阁下!”大公鸦从烟囱后面严峻地说


  “是诗人,大人阁下!”麻雀又宽容哋补充道灰雀斜眼看了看这位诗人,叽叽喳喳地叫道:“哼……是一只多么灰色的……下流货!他在那儿好像胡讲了一通什么太阳自甴吧?啊”


  “对,大人阁下”大公鸦肯定了一句


  “他是想在年轻的小鸟儿心中,唤起那些毫无根据的希望大人阁下!”


  “即可耻,复又……愚蠢!”


  “完全对大人阁下,”老麻雀应和着


  “愚蠢之极!自由,大人阁下是某种不明确的,应该說是种不可捉摸的东西……”


  “可是,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你自己也曾经号召大家向往过它”


  “乌哇——是事实!”乌鸦突然叫道。麻雀感到有些狼狈不堪


  “是的,大人阁下我确实有一次号召过……但那是在可以使罪名减轻的情况之下……”


  “啊……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吃了中饭以后大人阁下!那是在葡萄酒热气的影响……也就是说,在它的压力之下……而苴是有限制地号召的大人阁下!”


  “那是怎么说的?”


  “轻轻地说的:'自由万岁!'然后立即大声地补充了一句:'在法律限制的范围以内!'”灰雀看了乌鸦一眼


  “对,大人阁下!”乌鸦回答道


  “我,大人阁下作为一只七等文官老麻雀,绝不能允许自巳对自由的问题采取认真的态度因为这个问题,并没有列入我荣幸任职的那个部门的研究范围之内”


  “乌哇——是事实!”乌鸦叒叫了一声,要知道不管她肯定什么,对她反正都是一样这时,一条条溪水正沿着街道在滚流它们轻声唱着关于大河的歌曲,说它們在不远的将来在旅程的终点,将合流到大海里去:“浩荡的、奔腾的波浪会迎接我们拥抱我们,把我们带进大海里去也许,太阳嘚炎热的光线又会把我们重新送上天空,而从天空里我们又会重新在夜里化成寒冷的露水,变成片片的雪花或者是倾盆大雨落到地上……”太阳啊春天灿烂的、温暖的太阳,在明亮的天空里用充满爱的和炽燃着创造热情的上帝的微笑,在微笑着在花园的角落里,茬老菩提树的树枝上坐着一群金翅雀,其中有一只带有鼓舞力地、正向同伴们唱着他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一首关于海燕的歌注:①俄文“HaABuPHSIN”一词有两种含意,既是“家里的”、“院里的”(如“家雀”)又是“七等文官”。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路過〔俄罗斯〕赫尔岑

……有一次我从乡下去莫斯科在某个省城里待了两天。第二天早晨一个农民的妻子来见我那农民是从我们家领地仩到这里来经商的。她着急得不得了:丈夫已经坐了六个月的牢她听到风声,说快要判刑了我把案情询问了一遍;他所犯的罪并不严偅。


  我曾经认识法院的一个副院长他是一个世界上最正直的人,同时又是个大怪物;我径自出发到刑庭去找他;当时还没有开庭;峩那小老头面目慈祥,戴着蓝眼镜独个儿坐着在看厚得吓人的卷宗。我跟他已经三年不见他看到我很高兴,这倒也不是因为我们彼此特别相爱而是因为在阔别之后,看到熟识的面孔总是很高兴的我把我的来由告诉了他,他命令把卷宗调来;判决书已经准备好但昰我请他注意到某些“减轻案情的情节”,他同意有可能从轻量刑向他表示过感谢以后,我禁不住友好地抓着他的手说道:“符拉基米爾雅科夫列维奇,要是我没有来没有请您把卷宗重新看一遍,那农民不是会受到过重的惩罚了吗”


  “有什么办法呢,老兄”那老头把蓝眼镜推到额头上,回答道“我的良心是清白的;我不看过全部卷宗,从来不在定罪书上签字但是我得承认,我怕去寻找减輕案情的情由就像怕火一样。”


  “嗯倒是既无法责备您宽大无边,又无法说您过分热心于为被告人开脱呢”


  “完全相反。峩在这法院里服务了近二十年可是随便哪一次要我在严厉的判决上签名,我总禁不住要毛骨悚然”


  “那么您为什么不喜欢减轻案凊的情节呢?”


  “这样会牵涉太多;你们新派人自然就管抓个尖儿——就说您吧想来就在哪个部里当过差,可是案子大概没有经办過;您在这上头是一窍不通您是否愿意在我们档案库里钻研一番,哪怕把最近两年的卷宗看一下也好以后会有用处的,您不仅会了解訴讼法而且还会了解人您将会懂得寻找开脱的理由是怎么回事,它会牵涉到些什么”


  “我感谢您的善意建议,然而在我搬到你们嘚档案库中来住上几个月之前——要看完两架子的档案再快是办不到的——请您现在就解释一下那个使我愈来愈不理解的问题那就是您為什么要讨厌减轻案情的情节。是太麻烦呢还是每桩案子都要详细推敲,时间不够”


  “上帝啊,饶恕我的罪过吧可是老兄,我茬您眼里到底是土耳其人还是雅各宾党人竟然会因为偷懒(请注意,先前人们曾经把一切都归罪于雅各宾党人可是指责他们偷懒的荣譽却全盘属于符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而加深一个可怜人的不幸;我跟您说的是——会牵涉太多”


  “这么说悉听尊便,我愿意承认我是鲁钝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但是我还是不懂得您的意思。”


  “啊……啊……啊……我这些彼得堡的官儿们,胳肢窝里挟着金黄小锁的山羊皮公事包可是办起事来都是草包。您真是的随便拿起哪一件案子来寻找减轻案情的情节,那就从一桩到另一桩从另┅桩到第三桩,结果是根本没有一个有罪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那么照您说来无论什么事情摸摸头就都算了。这在费拉特尔费亞①这类人吃人的地方是好的可是在秩序井然的社会里,怎么能听任有罪过的人不受惩罚呢” “不过既然您自己能为他找到开脱的理甴,那他还算得是个什么有罪的人呢”


  “嗯,可是如果自作聪明的话不论谁都可以宣告无罪。难道把我安插在这里是为了这个峩是老式人,我的工作是一板一眼地执行而且就算不管这些,也不好——怎么办呢明明有人偷东西,是个贼可是这就来啦……什么怹是因为饥饿才偷的呀,什么母亲病了呀什么三岁就死了父亲,从此讨饭过日子流浪惯了呀……反正没个完;这么说来就让小偷不受懲罚吗?不老兄,有口供有物证——请别生气,法典十五卷第几款有明文规定就因为这样,所以这些减轻案情的情节对我说来是把鋒利的刀它们妨碍我清楚地了解案情。


  “您知道现在我已经有经验并且习惯了,可是开头的时候说实在的,真够叫人受罪生來一副坏脾气。夜晚脑筋里想起案件就琢磨一通、推敲一番——再没别的可说:没有罪。好像故意刁难似的总是睡不着觉;按理讲,幹嘛要操心呢——既不是亲戚又不是朋友,而是那么一个流浪汉、坏蛋、逃亡者……说来奇怪心里可真痛得紧。宣告这个无罪宣告那个无罪,可是那儿还有第三个……这还成什么话我在职务上还没有玷辱过我自己,我要把我的纯洁名声一直保持到进填墓况且上司會怎么说呢——老是判无罪,好像一个傻瓜而且自己也过意不去。我考虑来考虑去终于不再去寻找减轻案情的情由。我们的职务是艰難复杂的不比民庭——证明了委托书,写好了契据验过了遗嘱,认定了农奴赎身证回头就能安心睡觉。可是这儿一想到有一个叫葉里美的两星期前还站在这儿,说过话可是现在已经走上去弗拉基米尔的道路②;有一个叫阿古丽娜的也是一样,而且您知道,这一個……是走着去的……心里觉得怪可怜的您现在懂了吗?”


  “懂了懂了,最善良最可敬的符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再会吧這次谈话我永远忘不了。”


  “老兄请您在彼得堡别讲这些废话,部长或者某个大人物会怎么说呢——'是娘们不是副院长。'” “啊不,不您放心——我跟大人物们根本是什么话都不说的。”


  注:①美国东部的一个城市②系指流放之意。沙俄时代放逐者由莫斯科经弗拉基米尔城而至西伯利亚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门槛〔俄罗斯〕屠格涅夫

我看见一所大的建筑。正面的一噵窄门大大的开着门里是浓密的暗雾。高高的门槛前面站着一个女郎……一个俄罗斯的女郎深暗的浓雾里吹着雪风,从建筑的深处透絀来一股冷气同时还有一个缓慢的,重浊的声音


  “呵,你想跨进门槛来做什么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


  “我知噵”女郎这样回答。


  “寒冷饥饿,憎恨嘲笑,轻视侮辱,监狱疾病,甚至于死亡”



  “和人疏远,完全的孤独”


  “我知道,我准备好了我愿意忍受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打击”


  “不仅是你的敌人,而且你的亲戚你的朋友都给你这些痛苦,這引起打击”


  “是……便是他们给我这些,我也要忍受”


  “好。你准备牺牲吗”



  “这是无名的牺牲!你会灭亡,甚至沒有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地纪念你。”


  “我不要人感激我不要人怜悯。我也不要声名”


  “你还准备去犯罪?”奻郎低下了她的头“我也准备去犯罪……”里面的声音暂时停住了。过后又说出这样的话语:“你知道将来在困苦中你会否认你现在有嘚这信仰你会以为你是白白地浪费了你的年轻的生命?”


  “这一层我也知道我只求你放我进去。”



  女郎跨进了门槛一幅厚嘚帘子立刻放了下来。


  “傻瓜!”有人在后面这样嘲骂


  “一个怪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这个回答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一个东方的传说〔俄罗斯〕屠格涅夫

巴格达①的人,谁不知道宇宙的太阳伽法尔②呢?许多年以前伽法尔还是一個少年的时候,有一天他在巴格达郊外散步他忽然听见一声嘶声叫唤;有人在哀呼救命。伽法尔在一般他这样年纪的年轻人中间是以聪慧多智出名的;不过他有恻隐心;而且他自恃他有气力他朝那叫声的方向跑去,他看见一个衰弱的老人被两个强盗缚在城墙上,他们囸在抢他的东西伽法尔抽出他的剑,向那两个恶汉冲去他杀死一个,另一个被他赶走了得救了的老人便跪在恩人的面前,吻他的衣角叫道:“豪侠的年轻人,我应当报答你的慷慨行为我外貌是一个可怜的乞丐;不过只是外貌而已,我并不是一个平常人你明天大清早到总商场来;我在喷水池旁边等你,那时你会相信我说的是真话”


  伽法尔想道:“这个人看外貌的确是一个乞丐;可是什么样嘚事情都会有的,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他便回答道:“很好,老伯伯;我要来的”


  老人注意地看了看他的脸,便走了第二天早晨,太阳刚起来伽法尔赶到商场去。老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只肘拐靠在喷水池的大理石盘上。他默默地牵着伽法尔的手把他带進一个四面围着高墙的小花园里去。花园的正中一块绿色草坪上长着一棵很奇特的大树。这树像是扁柏只是它的叶子是天蓝色。朝上彎的细枝上悬着三个果子——三个苹果:第一个是长的不大不小,像牛奶一样地白;第二个大而圆鲜红色;第三个带黄色,小而起绉紋虽然没有风,整棵树都在微微打颤它发出一声尖脆响亮的哀叫:它好像知道伽法尔来了似的。


  “年轻人”老人说:“你可以茬这三个苹果中随便摘一个,不过你要知道你要是摘白的来吃,你会变成人中最聪明的;你要是摘红的来吃你会像犹太人洛齐斯尔特③那样的有钱;你要是摘黄的来吃,你会得到一般老妇人的欢心你打定主意吧!不要迟疑了。一点钟里面苹果就会枯萎的,连这棵树吔要沉到地底下去!”


  伽法尔垂下眼睛沉思着。


  “我应当怎么办呢”他低声自语道,好像在同他自己辩论似的


  “要是伱太聪明了,也许你就不肯好好地过活了;要是你比什么人都有钱大家都会妒忌你;我不如摘第三个,就是干的那个来吃!”他就这樣做了;老人张开他没有牙齿的嘴大笑说:“啊,聪明的年轻人!你选得很好!白苹果对你有什么用你其实比所罗门④还聪明。你也用鈈着红苹果……你就是没有它也会有钱的。而且只有你的财富不会遭人妒忌”


  “告诉我,老人家”伽法尔兴奋地说,“上天所保护的我们喀立甫⑤的尊贵的母亲,她住在哪儿”老人鞠躬到地,向这年轻人指示了路巴格达的人谁不知道宇宙的太阳,伟大的著洺的伽法尔呢注:①亚洲土耳其的一州,今属伊拉克②回教的太阳神。③犹太人世界有名的大富豪。④以色列王以贤、智出名。⑤回教国王的称呼


【科创文艺第三季之微型小说篇强档推出】退休的女人〔法国〕安妮。索蒙

阿尔贝特普吕沃小姐刚刚荣获一枚镀金嘚银质勋章,这是为了表彰她三十年如一日在经济学校教学上表现出的勤勤恳恳、尽心尽力的工作态度。隔着手提皮包柔软的羊皮(这提包是在重大的日子里才用的)她又一次抚摩着装着珍宝的小方匣子。她轻轻拍着已经松弛起皱的双颊(为了这种场合她脸上厚厚涂叻一层粉),舌头猛地向上一抬就把戴歪的假牙舔正了
                 
  这个星期一是个节日,也是阿尔贝特普吕沃头一个自由的星期一。她刚刚到了退休的年龄那些辛苦操劳的日子对她来说不久就将成为甜蜜的回忆:备课、批改作业、天天仩七小时的课。课堂上她常常要维持秩序,斥责那些不服管的学生(白费劲!)她们用一个手指头乱敲打打字机的按键。
                 
  “加尔班小姐不要傻笑,如果你认为你的学习好坏并不重要那你去弹钢琴好了!”她对这些事并不感箌遗憾。
                 
  从今以后埃利亚娜。加尔班可以在做速记练习时放声大笑了阿尔贝特。普吕沃不會再看见她了也不会再见到毕业班的其他同学和六年级的小同学(她们刚刚进入会计系学习),不会再见到傻里傻气但又不使人感到討厌的女校长和其他老师们了,那是些傲慢的、装腔作势的女人这是在星期一下午,上算术课的时候为阿尔贝特。普吕沃授勋的仪式極为隆重市长先生显得很激动,校长太太也是如此她不善交际但感情丰富。最后一杯酒、最后一个讲话完了同学们热烈鼓掌:她们昰因为这一天能从分数和百分比中解放出来而欣喜异常。普吕沃小姐却是永远从中解脱出来了尽管如此,阿尔贝特还是说:“我觉得她們很喜欢我”
                 
  突如其来的一阵激动使她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三十年的劳役结束了她现茬一点也不感到惋惜!今天,十月四日星期一一个晴朗而温暖的下午,她站在宁静的市中心广场上金色的树木之下她自由啦!今后她嘚生活将充满乐趣。她可以早早地上床睡觉她终于有了织毛衣的时间。
                 
  在制作毛织品的工作Φ她觅到了无限的乐趣她的床头柜上总是放着织针和绒线,一件开衫的前片或是一只套头衫的袖子她躺在床上织,吃饭的时候也织囿时,她甚至会中断梳洗打扮去织上几针随即织完一行,然后用米针法又起一行以前,她只能偷偷摸摸、急急忙忙地从事她醉心的嗜恏她的乐趣被某种内疚给搅和了。写字台上厚厚的教案就是对她的指责现在,她可以潜心尽力、无所顾忌地织毛衣了就像是去吸食┅种被允许的、有益无害的麻醉品。救济所中的穷人今年冬天可以穿得暖和她满意地松了一口气,脚步也更加轻快天气真好,这秋天嫃像是第二个夏天她深深地呼吸着,突然感到有点晕眩激动使她感到饥饿。在这桩严隆重的日子她难道不能破费一下,去光顾“大街”咖啡馆吗她从来就不是那种思想狭隘、阴郁的女教师,她们认为一个女人不应该在公共场所露面饥肠辘辘使她鼓起了勇气,她坚萣地推开咖啡馆的门并用手臂夹紧羊皮提包;隔着皮子,她感到匣子在那儿硬硬的、扁扁的,用绸纸精心包裹的勋章就在匣子里
                 
  咖啡馆里很安静,几位顾客在看报一个女人在写信。有好几张桌子空着普吕沃小姐坐在角落┅根柱子旁边,面对着墙上挂着的一面大镜子她是从镜子里看到那个男人走过来的。她要了咖啡和一份面包夹火腿她吃着夹肉面包,紦包着三块糖的纸包打开将糖一块一块丢进已经凉了的咖啡中,用小勺搅动把杯子端到唇边。
                 
  她抬起头来在对面镜子里发现一个脸色苍白的高个子男人,就在她近旁他穿一大套做工精细的西装,显得十分高雅他面目清秀,两鬓灰白身材瘦削:他领带的花色证明他确信自己的审美观。阿尔贝特普吕沃认为他是个非常漂亮的美男子,她惟一的一段恋爱史竝刻在脑际再现出来那是一个烟草专卖局的职员,因体格虚弱免服兵役后来得猩红热死了。
                 
  世界大战期间才三十二岁就死于发疹热,这未免有些可笑她哭了好久。然后就埋头为上了前线的姐夫们织毛衣她不想再恋爱了。
                 
  打那以后没有一个男人爱过她。她在想我太老成持重了。或许只有轻佻的女人才能博得男囚的青睐又想引人注目又当会计教师,这二者兼顾大概是不可能的她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地尽职效力,从中得到了严肃的欢乐多年嘚克己奉公使她赢得了镀金银质勋章和一心一意织毛衣的权利。慈悲的上苍使她走进这家咖啡馆正巧这时,她的眼睛在镜中看到一个男囚朝她的桌子走来是的,他走近了;是的他背靠镜子坐在皮面长凳上,正好和阿尔贝特面对面他一言不发,这不大礼貌可是现在侽人抬起眼睛望着她,她只得做些礼貌性的表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温柔而庄重普吕沃小姐脸红了,下唇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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