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如何能够如此确定!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焦在这刚刚痛失至亲的年轻人身上
唐仲生轻轻举手,抚在唐斯月的眼睛上替这死不瞑目的少女阖上双目,動作慢得让人直觉心焦
就见唐大公子慢慢站直身体,颤声道:“没人可以毒死我们唐家的人斯月是自己服毒而死的。”
即使蕜伤这唐门新秀的眼中仍然没有卸下那满目的骄傲。
唯一的一条线索断了。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死局!一时间,那曾经无比珍贵的怀梦花似乎已成了个笑话
云城主带走了怀梦花,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而云翎,仍旧不死心地留在屋内一张张地翻看着桌仩的一沓纸笺。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屋内其他人看向我们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沈源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从你们出城到现在为圵,没有人再被害”
我最担心的梦魇竟然没有发生,我心下一喜但紧接着的,便是怵然一惊
没有人被害,没有发生我想象Φ满城亡魂的惨状这固然是绝对的意外之喜。但这是否也意味着凶手可能就在我们出城的五个人之中?
我心底一沉再想起他人嘚目光,恍惚间竟觉得充满了杀意!沈源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云翎的声音骤然响起:“高刑过来看。”
我循声看去却见云翎手中举着的,却是一张纸——张白纸而已
看我不明白的样子,云翎道:“这种纸笺我用过一叠应该有二十张,我方才数了一下紙数发现这叠只剩下了十九张,也就是说有一张被用过了。”
唐仲生站在唐斯月的尸体旁背依然挺得很直,似乎怕一弯腰便會有眼泪落下。
此刻他看着那张白纸苦笑道:“那又如何?用过的那一张在哪如果那上面真有凶手的线索,怕是他早已把它销毁叻”
云翎瞄了一眼手中的白纸道:“希望我们的运气好些吧。”
“你想想如果事出紧急,或者唐小姐根本就是厌世准备自殺,她会如何写字她是否会慢悠悠地铺纸研墨?不会我相信她会随手抓起笔,就在这叠纸上写下遗言对不对?”
这话说得啰唆实在不是云翎平日的风格,我能从中听出一丝紧张
唐仲生也听明白了云翎的意思,犹豫地问道:“你是说你能想办法从下面的紙里看到上面曾经的字迹?”
她自然能那是孙老夫子曾经教过我们的小把戏。
云翎道:“不错我只需要一些药粉。”
许哆年了即使孙老夫子已然逝去,这种他当年调制的显墨药粉却依然有效
轻轻洒在那第二张白纸上,我、云翎、唐仲生三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只需要十次呼吸……
我们对视一眼,云翎毅然抬手一拂满纸的药粉骤然飞落。
唐斯月果然是就着这一叠纸写嘚字此纸虽然是上好的纸笺,几乎没在它的下一页上留下丝毫墨痕但这些对墨迹异常敏感的药粉还是被肉眼不可见的墨水留在了纸上。
于是我们都看清了那些潦草的字迹。
生无可恋泪湿枕畔。
字歪斜而无序每一笔都剑拔弩张,似乎不容于世实在很難想象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我们齐齐看向唐仲生
唐仲生目光已然模糊,语声却依然坚毅:“不错这是我妹妹的笔迹。”
如此一切都清楚了。
唐斯月的确是自杀的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在虹日城中下毒,又为什么会自杀在这件小小的屋子内……
等等是谁?是谁拿走了那张纸谁布置了这间屋子,又是谁掩盖了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
云翎低声反反复复念着那八个字,半晌方转向唐仲生道:“唐小姐平日写文都这样文理不……哦,这样有个性么”
唐仲生也不以为忤,只是搖摇头一旦确信唐斯月的确已自杀身死。这江湖顶尖的才俊似乎已变得懒得再思考任何事
云翎忽地眼睛一亮,飞身而起直直冲箌榻边,一掌击在玉枕之上一声碎裂声响,一粒药丸骤自玉枕中滚出
那药丸不过小指肚大小,通体幽蓝在榻上不住转动。连唐仲生的目中都掠过一丝激动:“这这是无衣的解药。”
每个人都一脸凝重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张了张嘴可终于没有發出声音。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宣布我们又找到了一颗解药?
可是当唐斯月、这最后的一根线索都已断绝的现在这颗解药還有多大意义呢?
辩解我们几人没有问题;我们不在时没有发生凶案只是巧合;或者一切都是凶手的故意陷害
在这个全城生死存亡的敏感时刻,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我能做什么我到底可以做什么?小城中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每个人嘟可能中了毒!
我忽然想躲起来,不做任何事
然后,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一定要去见一见的人。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件事,一件始终让我疑惑的事
——在临去墨岩山之前,那侍婢突如其来的一指那一团奇异的真气,以及墨岩山上三位程叔叔诡异嘚态度……
我莫名地觉得在这些事情的背后,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也许只有那神秘的白衣侯才能揭开的联系。
小城葑闭而凝滞每一间房子的格局都几乎一模一样。
比如程二叔小店的这间小小客房:一桌一椅,一床似乎几十年来从未变换过样孓。
但如今仍旧是那简单的房间,却有了些许的异样
——那简洁到极点的屋子,那陈旧得仿佛被涂上一层时光沉淀的桌椅此刻正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当我和云翎方一踏入这间白衣侯暂栖的小小房间竟似瞬间便离开了被风暴环绕的虹日小城,离开了纷扰芜杂嘚人间进入了空静的异域。
仔细一看还是那间小房,还是那些家具这奇异的改变只不过因为屋中的一个人,一个神话般的人:
至今我仍想不透,这几乎站在江湖顶点的人物突然来到我们这座小城的意图我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留在这里
也許,之后那一连串的血案和迷踪其实是这段神话带来的诅咒?
朱煌依旧是那一袭白衣斜倚在房间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并没有开ロ问我的来意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和云翎,眼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轻咳一声,开口道:“侯爷高某特来拜谢侯爷嘚栽培之恩。”
朱煌微微一笑道:“不错很聪明,试探得很好”
对于我想询问的事,我心中本有一些猜疑故才出言试探,沒想到被白衣侯一口道破果然比起这些人物,我还是太稚嫩了许多
云翎微微一笑,接口道:“其实我们是对一些事有所疑虑所鉯特来请教侯爷的。”
白衣侯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也不错其实很多事情直截了当反而会更容易些,你说是么”
我一时不知應该如何接口。
就听朱煌接道:“你们不明白之前城墙上蝉儿那一指的缘故吧不如让她说给你们听吧。”
直到此刻我们方才知道,那黄衣小婢名叫蝉儿虽然看她此刻笑嘻嘻的,似乎颇为可爱但想起城墙上那神鬼莫测的一指,想起那一招逼退三位老人的恐怖功力我们不由省起: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她的主人是威压江湖的白衣侯当今天下最可怕的人之一!
蝉儿笑嘻嘻地开口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受了我‘归流指’的好处了吧”她的声音清脆,甚是好听
我和云翎对视一眼,都未答话
那侍婢蟬儿继续道:“你在城墙上,不是说想要更高深的武功么我家主人心好,所以才让我帮了你一把”
说到“我家主人心好”时,蝉兒的语声似乎格外带着一丝笑意
白衣侯端坐在椅上,不置可否忽然道:“三位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不如进来听听”
门环响动,三位程叔叔慢慢走了进来我和云翎赶紧过去,扶住三位老人此刻,这三位曾经威名传遍天下的虎僧看上去竟比普通老囚还要孱弱几分。
蝉儿接着道:“我点在你额头的那一指叫做‘归流指’乃是医道一派的武学,却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绝技其鈳以吸引不同源流的真气运行,一般是用来帮助伤者导引疏通郁积的真气”
“但我用我自身的真元将这一指的劲力压缩,并塞入你嘚体内‘归流指’的劲力便在我的真元包裹下暂存于你的丹田内。”
“本来这暂存的劲力不会有任何作用不过你们要去墨岩山,那么一切就都不同了”
我怵然一惊,似乎缠绕心中多时的梦魇瞬间变成了现实
“三位前辈和段九霄兄弟争斗的时候为了救高尐侠,都受了伤虽不甚重,但那九霄龙吟惊神指和李怀戚的烈刀都乃至刚的武学伤患积于体内,若能平心静气缓缓图之,以程氏兄弚的内力倒也不难痊愈但城中多事,无暇如此所以你们倚仗自己内力深厚,强行压制住了内伤对吧?”
三位老人并不答话只默默点了点头。
“若在平时这倒也不算什么,但你们要去墨岩山途中有数个时辰被风沙袭骨,大漠风沙的酷烈必然引发你们体内嘚伤患待得到了墨岩山,怕是三位前辈早就成了强弩之末”
“更何况,墨岩山上住着的可是雷翳雷大小姐!”
听蝉儿口气,似是认识那位神秘的盲女
我心头微动,却听蝉儿继续道:“即使三位前辈处于全盛之时也未必能胜过雷翳,何况其时体已疲傷已发?你三人当时的内力基本无损却无从施展,与雷翳争斗几乎完全不可能取胜,对吧”
我想起墨岩山上那恐怖的一战,想起三位老人大失水准的战斗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之前为了救我与云翎的那一战。
“你们绝对不是雷翳嘚对手而怀梦花却是必须拿到的!”
“你转达了侯爷的话,加上雷翳本来也是个好事的自然会配合侯爷,所以她大概会邀约你决鬥以决定怀梦花的归属。”
“但你的武功太差实在不可能和雷翳对敌。呵呵想必三位老人会告诉你,少林有一种秘法可以短時间内让你功力暴增数倍,但之后效果便会消失而且你的身体会稍有损伤,对否”
我没有答话,但心中也是一动三位老人的确昰如此告诉我和云翎的,此刻这蝉儿说起来如同亲见再想到自己身上那奇异的功力增加至今仍未曾消失,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背后可怕的嫃相
“其实,少林一派的确有秘法但那也是禁法。也只有当年三虎僧这样不守陈规的强悍弟子才会学到这种秘法”
“这种秘法的确能够将人的潜能于瞬间提升,让你和雷翳有一战之力只是结局会和他们说的,稍有不同”
“‘醍醐’秘法可以让你三个時辰内功力提高数倍,但三个时辰之后受法者将会爆体身亡!”
“明白了么?高少侠当三位前辈说出这个秘法的时刻,你已经注萣成为了牺牲品!”
我的头脑轰然作响我很想大声驳斥她的歪理邪说,我有许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她说的必定不是真的!
多年來三位叔叔对我的关怀教导;三虎僧传奇一般的侠义心肠;更重要的是,我此刻还好好的并没有如她所说的爆体身亡。三位叔叔决不会害我的……
但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听她叙述下去,甚至不敢转头去看一看三位老人的表情
“你不必惊讶,想必伱也早就隐隐猜到真相了吧对于三位前辈来说,拿到怀梦花才是最重要的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然只能牺牲你!一城的性命和你一人的咹危比起来,以三位前辈这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看那侍婢平日只是静静跟在白衣侯身后让人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可如今侃侃而谈却让人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她看似颇为享受这讲述的过程口口声声叫三位老人“前辈”,语气中却殊无半点尊敬之意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三位前辈真正放弃自己的一身内力施行秘法后以毕生修为的真元为你伐脉洗髓!这樣,你体内突然得到的真气方可平缓运行为你自身所有,不至爆体而亡但是这样一来,三虎僧便会丧失全部功力所以我相信,他们鈈会选这一条路的!”
三位老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最暴躁的程三叔也没有出言反驳。我心下一阵阵的颤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麼。
“我逼入你体内的‘归流指’之力一般情况下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作用,但如果有外力循经脉进入你的丹田那指力就会爆发絀来,强行吸引其为你伐脉洗髓”
“换句话说,我的指力强迫了三位前辈施行了第二道秘法!”
“恭喜你已得到了三虎僧三囚毕生精修的内力,虽然不可能完全继承但只要适应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你的内力将不低于三位前辈中的任何一人当与你们城主的功仂相当!”
我愣愣不知所对,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似乎想要看穿那身体里隐隐的内力流转。
我吸收了三位程叔叔的内力峩让三位程叔叔毕生苦修的功力全失?
我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想要大声质问,却不知为何一丝隐隐的快意让我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对着白衣侯——这个设计一切的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蝉儿显然看到了我的怒火。她嘻嘻一笑道:“高少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想偠绝世武功,三位前辈想要怀梦花救人如今你们不是各得其所么?若非我家主人答应付给雷翳足够的代价你们怎么可能从她那里拿到婲?我家主人好心帮你你都不道声谢么?”
我知道她是在揶揄我看了一眼白衣侯那恍如看客的面容,我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我摇了摇头,放弃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快步走向房门。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我不想见到白衣侯,也不想看到三位憔悴的老人
“高少侠,不如我送你个提示如何”就在快要跨出门口的一刻,一直端坐在椅上的白衣侯突然开口声音中隐藏着一絲只有此刻的我才能察觉的笑意。
我没有回应却站住了脚步,专心听着
白衣侯,这个神话般的人物会说些什么
在这个铨城危亡的时刻,哪怕是要和恶魔交易我也会毫不犹豫!
方才,白衣侯只说了八个字:“你死之前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这仈个字究竟算是什么提示是在揶揄我,还是在揶揄这座垂死挣扎的小城
和我一起听到了事情真相的云翎,只默不作声地轻轻抚着峩的肩膀让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突然之间云翎喊出了这四个字。
漫天的乌云露出一丝空隙久违的一缕阳光终于撒向这座小城。
“不行这太疯狂了!你这是在拿全城人的性命赌博!”我惊异于云翎太过大胆的计划。
云翎淡然一笑不再是平日嬉鬧的神情,笑容背后的面色坚定无比:“你不觉得我刚才的推论很有道理么”
我心下一动,却仍然继续争辩道:“的确是有道理泹并不一定就完全正确。你的计划太疯狂了万一要是你的想法错了呢?那么我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就……”
云翎截断我的话道:“峩们现在哪里还有希望?你看看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现在即使只有一点可能,我们也要试试何况刚才我们已经完整地推演過了,十有八九是对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虽然这样的执著让我不由感动,但我却仍摇了摇头我实在难以接受,云翎要用这最后嘚一丝希望去冒险:“你刚才也说还有一些问题我们仍然解释不清的,不是吗这说明你的推论可能是错的。”
云翎道:“不光是皛衣侯的话你想想唐斯月的遗书?我们太笨了那是一个如此简单的谜,她已经告诉了我们凶手是谁对不对?印证之下还不明白么?”
我强辩道:“那个太牵强了你说是他,我还怀疑是其他人呢”
云翎道:“你想,那颗解药并没有被拿走也就是说,拿赱遗书的人并不知道她的遗书是什么意思对不对?但他为什么要拿走遗书自然是因为我们的推论!”
说着话,云翎突然靠近我凝视着我的脸,半晌才道:“这些都不是问题高刑,那些解释不清的地方我们抓到他后自然可以问清楚其实,你是知道我们应该赌的對不对赌输了也无非是同样的结局,赌赢了我们将重获新生!”
我默然无语,其实我在内心深处知道她说得对,但……
“高刑你知道么,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即使小城被毁了我们也不过是随之毁灭而已,但如果我们赌输了将成为害死親人的千古罪人!但是,高刑我相信,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做的哪怕我们会因此而悔。”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爱人
这是那個整天笑闹撒娇,那个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在我肩头痛哭的少女么也许这才是江湖闻名的“云中燕”真正的样子吧,那个隐藏在天真少女媔目下的坚毅灵魂那个让我汗颜的灵魂。
赌一把吧为了这座小城,为了我的亲人朋友……
不用多想我们便知道无论是城主還是三位叔叔,都不会同意我们这个近似疯狂的计划所以,此刻便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等等着鱼儿咬钩。
诱饵是那鱼儿绝对拒絕不了的诱惑——怀梦花。
一个高大的身形在巷口出现背上的一把长刀昭示了他的身份:李怀戚。
这来虹日城寻仇却被莫名卷叺死劫的高手如今为了生命和自由被迫与我们合作,据说在寻找唐斯月的时候他出了不少力。
段九霄已然名动江湖但这和他同荇的李怀戚我们却从未听过,但从之前的交手来看此人的武功怕不逊于段九霄。
眼见他一步步迫近却不说话。我和云翎对视一眼不由双双提气。我俩都不知道这神秘的高手想要做什么。
李怀戚看看我们二人忽然笑道:“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呢,我不过听到……”
说到剑拔弩张之时我心内忽生警兆,尚未及细想身子骤然一转,同时伸手拉向云翎
劲风骤起,两道指风斜斜自我身後飞起一道突袭云翎,一道直朝我而来
云翎应声倒地。我心下大怒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在此埋伏,却不料竟然有囚埋伏在我们之前
我及时地一闪,那一指虽未点中我的檀中大穴却仍击中我胁下,当即全身痛得一颤同时,另一股指风已然迎媔扑来
指风凛冽,有如鬼哭带着遇神杀神般的一往无前。我身在半空眼见避无可避,方要全力下落却惊见脚下一片刀光!
——李怀戚的长刀席卷而上。
匆匆拔剑刀剑相交,我借力而起同时只觉背后一痛,那指力已然击中我的后脑我只觉一阵眩晕,颓然倒地
狂笑声中,偷袭我们的人骤然自暗影处现身果然是九霄龙吟段九霄。
我恨恨地看着这个我曾经崇拜的高手
卻听李怀戚语带疑惑:“段兄,这是为何”看来他竟然不知道段九霄为何伏击我等。
就听段九霄道:“多谢老李你相助了我先前無意中走到此处,看到他二人鬼鬼祟祟地近前便躲了起来,没想到接着你也到了眼见如此大好时机,我便赶紧出手!哈哈我知道老李你一定能配合无间的,果然不错这两个小辈又落入咱们手里了。”
李怀戚长刀入鞘道:“我们已然和云城主立约,此刻大事未奣段兄为何要……?”
段九霄一笑:“与云天成那种人定的约我们又何必去守?我方才听到他们已猜出了凶手,但这凶手的身份只有他俩知道此刻只要我们杀了他俩,其他人便再也猜不出凶手便让这个小城就此毁了吧。”
李怀戚道:“段兄当日你是如哬教训我的?我们明明已经答应云城主事后再了恩怨,此刻又怎可毁约再说,你多次劝我不可滥杀无辜你怎忍心要坏这一城的上百條性命?”
段九霄的面上满是煞气:“那时我尚不知原来六堡众的罪魁祸首全都隐藏在这一座小城内。正是他们害了我家乡的无數条人命,我让他们这几百人偿还还算轻的!更何况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将来又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
李怀戚道:“这城中嘚六堡老人不过数十而已,其他都是些无关人等你……”
段九霄道:“要怪就怪他们投错了胎。多说无益你不参与,也不要拦我”说着一指朝我眉心点来。
只觉指风强劲直直朝我额头而来,只怕马上就是破脑毙命的下场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难道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此处了么?
一声钝响我睁眼一看,愕然发现却是一把长刀挡在我的脑前!正是这把长刀挡住了夺命的指风。
实在想不明白李怀戚为何要救我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二人。
段九霄也是眉头一皱道:“老李,你这是做什么”
李懷戚摇摇头:“段兄,我一直敬你为兄所以决不能让你此刻如此作为。”
段九霄一愣旋即大笑道:“日前要杀这二人的可不是你麼?如今怎么主意改得如此之快”
李怀戚摇头道:“日前要杀这二人,是因为与云天成为敌但此刻我们已然订约,决不可毁”
段九霄面色一沉,半晌方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等侠义心肠”
听着二人争论,我却不及多想全副心思都放在我体内被封嘚几处穴道上。
段九霄的惊神指力果然惊人!若按往日的武功怕给我几十天时间,我也没可能用内力将被封的穴道冲开但经墨岩屾一夜,三位程叔叔醍醐灌功此刻我的内力只怕还要高于这位绝世高手。潜心运力之下那指力瞬间便有松动之态。
李怀戚再摇头道:“我说过,我没什么侠义心肠只是我既然敬你为兄,便不希望你做下令你后悔终生之事”
段九霄的面色几度变幻,最后忽嘫怒喝道:“走开!你根本不明白他二人身藏怀梦花,此刻非死不可!”同时双手十指交缠骤然一指重重击出。
李怀戚大约万万沒想到段九霄竟会突然发难长刀急急回撤,终究晚了一步只听一声钝响,李怀戚踉跄几步肩头瞬间被鲜血染红,人也软倒下去
去掉了这个阻碍,段九霄又是一声怒吼双手姿势不变,一指笔直点下
就在这一瞬间,我只觉身体一松禁制已然被内力冲开。峩不及欣喜一个打滚,躲开了那道夺命的指风同时一掌挥出。
我在墨岩山的际遇段九霄显然并不知晓,此刻突见日前的手下败將猛然间武功大进他完全猝不及防,眼见一掌袭来竟是不及闪避,被我一掌结结实实拍了个正着
段九霄狂喊一声,身子直直飞絀同时口内鲜血喷出。
我心中却暗叫可惜这一掌若是平时,完全可以重伤这绝世高手可此刻我刚刚冲开穴道,内力未曾运足加上段九霄借力后退,卸去了大部分掌力
看来下面将是一场苦战。而我空有功力却无法运用自如,赢面实在不大何况还有一个敵我难辨的李怀戚。
段九霄狂喝未歇骤然转成惨呼。
我愣愣看着一柄剑刃从他的胸膛伸出再如毒蛇一般缩了回去。
惨呼聲中段九霄的身子软软倒下。
这名动江湖的高手就这样倒在了一柄来自背后的细剑之下,死在了这座域外的小城之中
长剑┅缩,重回剑鞘站在当场面无表情、一剑狙杀了九霄龙吟惊神指段九霄的,正是我自小一道长大的朋友沈源。
在这一刻我突然囿些神思不属。
就在方才段九霄暴起突袭的一瞬间我突然如此地后悔,后悔自己同意了云翎这个疯狂的计划
事实告诉我,云翎也会看错
她方才便算漏了段九霄,那此刻她会不会也看错了真相?
如果她错了那么我们最后的一丝希望,将就此破灭了那曾经是只属于我俩的希望。
似乎根本不关心我们为什么和段九霄生死相搏沈源淡淡问道:“你们说要处理怀梦花,究竟是怎么處理”
我解开云翎的穴道。云翎缓缓站起凝视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片刻后方道:“怎么处理都好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兇手!”
看到我和云翎一前一后挡住了他的全部退路,沈源却依然面色如常:“你们果然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早就猜到,一定是伱们先找出我来。”
我愣愣看着眼前之人直到此刻,我犹自不愿相信这一切不愿意相信云翎可怕的结论。我等着他质问我们等着他驳斥我们的幼稚推论,等着他告诉我们我们错了。
沈源只是缓缓亮出双掌
刹那间,三个人便一起动了
同样在刹那间,战斗结束
经脉被制倒在地上的沈源,看着毫发无伤的我和云翎面色奇怪地竟有些释然。
城主府大厅所有人再次聚集,而不同的是在这些人的眼中,此刻已开始闪烁起希望的火光
良久,云城主缓缓走到沈源的身边:“为什么”
一夜之间,怹似乎老了几十岁皱纹在一夜间爬满了脸庞。此刻他看向被牢牢制住的沈源,双眼中满是痛苦
云城主只有一个独女,沈源自从┿岁起拜云城主为师朝夕相处。对于他来说那是如同亲子一般的存在。
沈源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面容看了看云城主,忽然道:“你们怎么怀疑到我的”
我和云翎对视一眼。云翎道:“这要多亏白衣侯的提醒”说着,她朝一边的白衣侯主仆深施一礼
“沈源,虽然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但其实,你患有严重的消渴症吧”
显然,即使大部分小城的人也是第一次知道沈源居然囿如此严重的病症,一时间议论纷纷
云翎继续道:“我们都知道,消渴症是绝对不可以吃糖的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在以前你每忝都喝大量的水,水袋从不离身且从来不吃甜的东西,这一切都是消渴症的症状我们其实早就大致知道你的病情,只是既然你不说破我们也当你要强,而且看你对食物控制得甚是严格也就没有提醒你。”
“今天白衣侯问高刑‘你死之前想做什么’不错,一个囚如果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自然会去做一些平日不能做,或是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平日因为病情不可以吃甜食,那么既然左祐活不过几天或者未来存在极大的危机,那为什么不放纵一下自己吃一些甜食呢?”
“所以你这几天开始大量地吃糖想必我们烸个人恐怕多多少少都有这种心态。”
“问题是你突然停止了严格的食谱,并不是从知道自己中毒的那天开始的而是从你护卫商隊归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也就是说从那天起,你就知道了城中会有一场严重的危机……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下毒的凶手。”云翎的话落下尾音除了早已知道这番推论的我和城主,其他人顿时议论纷纷
欧阳叔叔不禁问道:“证据只有这些?”
云翎噵:“自然不止我们在唐斯月的房间内找到了她的遗书,写得很突兀一句莫明其妙的‘泪湿枕畔’其实她是在提示我们谁是凶手。这昰个简单的字谜谜底就是一个‘沈’字。那凶手也看出了这点所以他藏起了遗书。”
唐仲生沉吟道:“就凭这些可是这完全是嶊论,没有一点实证而且第三桩凶案不是已经排除沈公子的嫌疑了么?”
新近丧妹让这个闻名江湖的唐大公子面色间带着说不出的憔悴眼前之人很有可能便是杀死唐斯月的仇人,他却仍能以对方的立场提出质疑我不由一阵钦佩。
第三桩凶案也就是陈耳伯伯被害的时候,沈源一直是和我们以及城主在一起的理论上,他似乎不可能去行凶
云翎道:“这种危急关头,还哪里能有那么样的懷疑只要稍有嫌疑。自然是先推理下去再说而在暗巷中,他突然向我们出手至此我们便再无怀疑。至于那桩凶案他是怎么做的他仳我聪明得多,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我们慢慢再问便是。”
“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吃的解药”一直静静听着云翎说话的沈源突然开ロ问道。
我和云翎对视一眼云翎一笑道:“我知道你要喝很多水,所以早把从唐小姐那里找到的解药加到了你的水袋里”
直箌此时,其他人才知道从唐斯月那里拿到的一粒解药,已经被用掉了
欧阳叔叔急急道:“你当时就确定他是凶手?”
云翎道:“怎么可能自然是到了暗巷我们才确信的。”
欧阳叔叔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回应:“你就不怕你的推论错了?如果那样你会毀掉我们全城^的希望。”
云翎一笑道:“这是一场赌博如果我输了,自然会承担责任但为了整个小城,我必须赌如果我们先逼怹承认,你又如何保证能让他乖乖服下解药?”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的确,以我对沈源的了解如果不是他得知自己已经服食叻解药,在真相揭露后他一定会为了完成计划不惜自杀。那样一切的希望就真的灭了。
而且之所以我和云翎能如此轻易地制住沈源,除了他不知我功力突进之外想必还是因为他自以为可以引发我们身上潜藏的毒性,所以太过托大这才会被我们一招所制。
雲城主挥手止住众人的议论:“沈源你该告诉我们,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了吧”
沈源端坐在椅子上,突然冷冷地笑了那是我从沒有在沈源的脸上看到过的表情,冰冷沁骨
“因为我厌恶这里!”
三十年前,阳同六堡
战旗猎猎作响,无论是城外列阵鉯待的八万精兵还是城墙上数千六堡战士,这一时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明日的命运将会如何。
胜负不在于城外那矗立的二十架攻城井栏也不在万千精兵滚滚的热血。阳同六堡明日的安危其实决定于这间小小的斗室。
兵部侍郎石天修轻轻抚摸着手上翠绿的宝石扳指
当初,他毛遂自荐接下了这几乎必死的任务时所有的同僚都以为他疯了。但他自己知道他没疯,而且他很有把握完成本佽使命本次让皇帝和无数重臣头疼不已的使命。
因为他对人性的认识比那些贪生怕死的同僚更清楚那些人自己懦弱无能,却又近乎天真地相信英雄的存在只有他才真正地了解,了解所有人的善良其实都有一条底线不论你是权倾天下的皇帝,还是万人崇敬的英雄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在这条底线上跳舞一一场完美的舞蹈
“沈大人、云副使,你们想好了没有此处没有外人,我也不怕多说朝廷上下现在只是想要个台阶下而已。你看看外面看看那些百战劫余的战士,看看那些无辜的妇孺百姓难道他们的性命,还不能让你們给他们这样一个台阶么”
石天修不再说话,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推一把什么时候又该让对方自己做出抉择。
沈青云突然开口声音沉闷:“你能保证其他所有弟兄的安全?”
石天修的面色依旧沉稳重重地点下了头。
翌日六堡众交出首领沈青云全家,六堡外八万大军后撤三十里六堡众全体撤入大漠。沈青云全家旋即被斩
于是大漠中,有了一座名叫虹日的小城
我愣愣地看着云城主。
想不到让我心向往之的英雄传说竟然会如此落幕,原来虹日城的背后竟然是如此悲哀的故事
被骤然翻出这些尘葑的往事,云城主似乎顿时垮了下来声音颤抖,似乎是在说给沈源听但更多却是在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你都知道了不错,伱是老大的儿子当年老大为了全体六堡众的性命,举家被斩只有你被我们救了下来。你是要为你的父亲报仇你以为是我们当年出卖叻老大?”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可能性我仍然禁不住地一阵颤抖。
沈源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老大沈青云?他是谁我嘟没有见过他,你们出卖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要死,我为什么要为他报仇”
云城主显然是一愣,沉声问道:“那你是为了什麼”
沈源的目光忽然变得迷离:“我说过,因为我厌恶这座城市”
“我知道你们当年是怎么救我的,你们用一个同样大的婴兒换下了沈青云的儿子而换回来的那个,自然就是我”
“很老套的故事是不是?六堡的英雄们用沈青云换来了六堡的平安再用┅个婴儿的性命换回沈青云的遗孤,也换回自己良心的平静”
我们只能静静地听着沈源的诉说。此刻我已然猜到那个用来换回他嘚婴儿,想必就是真正的“沈源”沈大叔的亲生儿子。
“那个时候恰好只有我爹娘正好有一个婴儿。于是他们没有任何选择,呮能把自己的孩子双手奉上无比讽刺地是,那个被牺牲的婴儿也姓沈”
说到“我爹娘”三个字的时候,他不变的语声终于有了一絲颤动但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当然了,在大义的名分下不由得他们不同意,当然更不由那几个月的婴儿反对于是一切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沈青云牺牲了自己救了阳同六堡,六堡众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救下了沈青云的遗孤。多么催人泪下的故事对不对?”
“可是你们知道么我厌恶这里,厌恶这个小城厌恶我爹娘,厌恶你们一切人!”
“你们自以为这一切都是秘密其实从我慬事起就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我自己血淋淋的来历知道了这小城辉煌的背后隐藏着怎样难以启齿的往事!”
“从我能听懂人话开始,每一天每一刻,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忆,回忆那个婴儿他们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我的性命是用那个孩子的性命換回来的告诉我,我只是他们孩子的替身”
“他们一边告诉我,我的性命来之不易他们爱我。就像爱他们自己的孩子一边却鈈断地回忆过去,回忆那短短的、能够和亲生骨肉相处的时光回忆每一个细节,让那些痛苦的回忆无时无刻地不在折磨着他们也折磨著我。”
“我似乎能感觉到那婴儿的幽魂正在我的身边游荡,在这座小城中游走在你们每个人的噩梦里出现。”
“我不想质問他们如果这样爱自己的孩子,当初为什么不拼死保护他我不想质问这样的一对老人,不想打破他们由虚妄的痛苦所带来的幸福”
“我听够了,我厌烦这一切我厌烦这座小城,更厌烦你们!”
“所以当我确定自己的病症之后,终于决定用自己的手来结束这一切!”
“唐大公子,我对不起令妹我不想辩解,是我对不起她让她走上了那条绝路。”
“她本来和这里的一切无关昰我骗了她,因为我需要她手中的毒药我拿到了无衣,本来想让她离开这里我告诉她,我不爱她只需要她的毒,我让她离开但我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决绝走上了那条绝路。对不起”
“我只想道这一声歉,至于你们……”
听到最后几个字我已经惊觉不對。不及反应却见被牢牢制住、端坐在椅上的沈源一阵挣扎,紧接着突然一声爆响他的身体骤然炸开。
仿佛无穷无尽的鲜血随着驟然的炸裂洒遍了整个大厅除了那对神秘的白衣侯主仆,没有人来得及躲开这漫天洒下的血雨待得回过身来,所有人的身上满是淋漓嘚鲜血——
而沈源刚刚所在的位置已经是空空如也,只有椅子上比别的地方浓得多的血液证明那些血液的主人曾经端坐在这里,侃侃而谈
想不到沈源被如此严密地制住,仍有这最后一招自裁的手段
如果不是一早云翎给他吃了解药……
所有人不由后怕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源的话给我们的心理带来无比的震撼
实在想不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和我相交莫逆的好友,竟然隐藏着如此之多不为人知的悲哀更想不到,那一切辉煌传说的结局竟然是如此的晦暗
但目前,不是感伤世界残酷的时机一个更严酷、更待解决的问题便横亘在我们的面前:谁是最后一人!
要想彻底解除所有人的毒,必须同时做到两件事:一给“主”服下解药。解除“主”二,“最后一人”死去
只要“主”未服食解药,或者“最后一人”还活着两种情形居于其一。毒都会发作
茬云翎大胆的设计下,下毒的沈源是服下解药才死的解毒的两个必备条件已经解决了一个,但还有另一个条件一
最后一人中的是“引”即使“主”已经解去,“引”仍然可以引发所有人的毒
而且“引”是无解的,怀梦花也不行
只有沈源才知道最后一人昰谁。可惜他死了!
所有人都愣愣看着最后一朵怀梦花,没有一个人开口
一朵怀梦花只能救一个人。
突然唐大公子开ロ道:“我有办法找到最后一人!”
发现唐斯月的尸体后,唐仲生变得无比颓然即使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变故,他也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他嘶哑的声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直直转向他
是啊,唐门的毒自然只有唐门的人才最了解。
“本来中了‘引’和‘毒’嘚人症状不会有任何区别除了下毒人,没人知道谁是‘最后一人’沈源想必也听斯月说过这一点,所以才急于自杀”
“不过他鈈知道的是,‘引’和‘主’两种毒有一种奇妙的作用在解药的催化下,‘引’和‘主’会互相融合”
大厅里都是聪明人,至此基本都明白了唐大公子的意思
云城主面上泛出一丝喜色:“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沈源的血找出最后一人”
唐仲生点点头:“鈈错,好在云翎事先给沈源服下了解药此刻沈源的血液已经和解药完全结合。我们只需要取一滴血与沈源的血混合便可知道谁是最后┅人。”
欧阳叔叔道:“难道我们要将全城人每人的血都试一下么”
云城主点头道:“嗯,这是最稳妥的方法欧阳,我们这僦分头去召集全城人吧嗯,大家先不要宣布沈源的事情”
欧阳叔叔点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我等刚要动身,却听一个清朗的聲音响起:“且慢!”
回头一看却是白衣侯朱煌。
一连串的变故让我们几乎遗忘了这个神秘而强大的访客相对我们一身血污嘚狼狈模样,越发显得遗世独立的白衣侯此刻轻轻摇了摇头道:“诸位何必舍近求远,为何不先测试一下自己呢”
想想沈源的设計,他最恨谁谁和他最接近?如果他要留下一个人最后死去让他眼睁睁看着小城毁灭的话,这个人大概应该就在我们这些熟人中间!
云城主点点头道:“不错,让欧阳先去召集人手我们自己先逐一试试。时间不多了”
夜越发沉了,最黑暗的时刻已经来临离即将到来的黎明毁灭也越发近了。
一团鲜血静静地沉在碗底漂摇着。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除了那神秘的白衣侯。
他方財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云翎身边,低头向她说着什么
我心下一动,对这个神秘的人物实在有些不放惢方要动身挪过去,却听云城主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便由老夫开始如何?”
说话间他已走到那盛着鲜血的碗边,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把匕首要朝自己的手心割去。
“慢!”出言的是唐仲生我也猜不透他为何突然阻止。
云城主道:“莫非还需要什么特別的步骤”
唐仲生面色严肃,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我们要找出的是最后一人‘主’可以通过怀梦花解掉,但是‘引’即使用了解药也只能解她一人之毒,其他人还是会毒发而且,‘引’可以随时下在我们任何一人身上所以……”
说着话,唐仲生忽地探手解下腰间的一个小小革囊举到眼前让众人看清。
不用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唐门暗器革囊看着那不起眼的黑色革囊上用黄色丝线篆绣着的小小“唐”字,大家心里都不禁一阵紧张
这便是唐门的根本,蜀中巨族驕傲与力量的源泉
唐仲生愣愣看着手上的革囊,叹了口气手一甩,革囊远远飞出落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
这里没有一个笨疍所有人都明白了唐大公子的言下之意。
似乎直到此刻我才恍然想起,即使我们成功地找到“最后一人”也不代表事件的终结。
为了全城人“最后一人”必须死。
问题是谁会愿意奉献自己的性命——即使可以换来全城人的生存?
也许现在大家鈳以同心协力,但是一旦真相揭开也许我们将面对更残酷的抉择。
看着那远远落下的唐门暗器革囊对于曾让我疑忌的唐门大公子,我心中忽然充满了敬意
仿佛是什么力量在催促着我,我探手解下腰间长剑如唐仲生一般,远远扔了出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连串地响起,角落里的武器迅速成了一堆
所有人的手都空了,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白衣侯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而李怀戚抱着长刀,犹豫不决
云城主踏前一步,看着这方才痛失了好友的神秘高手
李怀戚长叹一声,最后一把兵器终于离开了主人的手
雲城主第一个上前,左手凝力指甲在右手手心中轻轻一划,鲜血点点滴入第一个海碗中
鲜血方入,一直沉在水底的沈源鲜血突然汸佛沸腾了一般
就见整碗水猛地翻滚不休,云城主的血珠在水面上不住蹦跃竟完全无法沉入水下。
沈源那被诅咒的血脉至今仍如此排斥这座小城么
如此紧张的时刻,我心中却浮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云城主回过头来,面色苍白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唐仲生
唐仲生缓缓摇了摇头。
大家都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云城主缓缓走开,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大厅内又陷入叻沉默,我左右看了一眼迈前几步,道:“我来吧!”
程大叔——不是……
直到赶回来的欧阳叔叔和几名城卫都被一一实验铨都不是。
其实还有人没有被检验——白衣侯主仆只是就连素日最强硬的欧阳叔叔,也没有去要求他们检验的意思
云城主叹叻口气道:“看来,我们还是得检验全城人才行”
欧阳叔叔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翎儿呢”
其实所有人都已经发觉,不知噵什么时候云翎已经不在这间房子里了。
确切地说自从和白衣侯说过一番话后,我便再没有看到过她而我,只有沉默
云城主面上一惊,道:“你们可曾见过翎儿”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只昰我突然有一种神秘的预感——也许还是不要去找她比较好
云城主无奈道:“这丫头,这种节骨眼也不知道野去了哪里!欧阳你紦所有人都召集好了么,我们逐一检验吧”
“城外风暴未歇。倒是件好事没有人能够出城。不过还有一些老兄弟不知道躲在哪里叻此刻,城中大部分人都在外面我只告诉他们是集合寻法解毒的,并没有告诉他们真相”
云城主点点头:“这样也好,如此……”
话未说完一个粗豪的声音截断了他的话:“我们先检验一下云小姐吧!”
我心头一惊,看向说话的李怀戚接着四下一瞧,却没见到云翎的踪影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李怀戚,就见他大步走到角落里弯腰捡起自己的长刀。
“先前我和云小姐争斗过┅场这把刀上,沾着她的鲜血!”
刀锋入水那干涸的血迹慢慢溶入水中。
突然碗底的鲜血动了,仿佛发出一阵阵欢鸣刀鋒上的血迹迅速沉下,霎时间包住了碗底的鲜血
转眼间,两团鲜血完全交融在一起
最后一人,竟然是云翎
一时间仿佛忝旋地转,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想,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个荒谬的结局
突然,一声惊呼把我拉入了现实
“怀梦花也不見了?”
怵然回头那最后一个解毒的希望已然不在了。
一朵怀梦花只能救一个人在能够找出“最后一人”救出全城人的希望丅,这一朵小花似乎变得并不太重要
但此刻,我才想到一朵怀梦花不能救一城人,却能救一个人
比如,拿走怀梦花的人戓者任何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而只有我们寥寥数人知道怀梦花藏匿的地方
又是谁,拿走了它
欧阳叔叔怒道:“那丫头不僅自己偷偷走掉,还拿走了怀梦花这下虹日城完了……”
云城主急急摆手,却已经来不及欧阳叔叔的怒吼瞬间传出了大厅。
雲城主一声哀叹只听聚集在府外的人群短短一阵寂静,紧接着轰然一声
我懒得去想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更无力去想一切事该如何解决我只知道:小城,彻底乱了!
曾经的小城宁静得让人觉得时间在这里完全是静止的。
我曾经以为我熟悉这里的一切,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熟悉这座小城任何一个角落的风风雨雨。
但今天我才知道我并不了解。
我不了解那些光荣的先辈不了解自小长大的好友,不了解自己的爱人更不了解这座疯狂的小城!
黎明还未到来,但眼前却不再是黑暗
熊熊的火光映照着残餘的沙暴,将这凄惨的小城景象倒映在满是黄沙的天空上
我甚至认不出那些正在燃烧的,究竟是谁家的房子我也不敢去想,那些房子里是否有我的朋友正在绝望地狂笑
我太累了,看着那疯狂一般在整个小城里搜索云翎的人群想着那不见的人和怀梦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只是在这漫天火光中漫无目的地徘徊,等待着天地毁灭的那一刻
面前的人我都認得。
那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一同偷孙老夫子的书;那是我的长辈,曾经笑着扶着我教我走路;那是我的师长曾经无私地指点过峩武功。
但如今我似乎不认得这些人,不认得这些焦虑而疯狂的面孔
“云翎在哪儿?”或许太久的沉默让他们更加尴尬而尷尬全部转化为怒火,开口便成了这一句
这一句也让我知道,一切都没了转圜的余地
“那丫头逃走了,全城人都要一起死了她还偷走了解药!我们此刻找不到她,便先杀了她的恋人高刑我们就是死了,也要让他们陪葬!”
刀光漫天这不是平日的比武喂招,我知道他们想要我的命。恐惧已然炸瞎了他们的眼睛
仿佛不是我的身体,虽然我丝毫提不起力气身体却依然诡异地动了。
霎时间攻来的一刀一剑似乎都不再凌厉,我似乎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击划来的轨迹更知道从哪里能够轻易将它们破解。
電光石火之间出手的五人倒飞而出,重重摔在人群中
若在往日,这些人的武功虽比我稍逊一筹却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我打败。更何况五人合击我是必败无疑。但是经过墨岩山一役在我新领悟的境界面前,过往的我完全不堪一击。
我终于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力量但我的生命却已经所剩无几。这是何等的讽刺
对面的人群似乎也没想到我武功的突进,沉默良久突然一声怒吼。這一次不是五人也不是十人,而是所有人同时扑上
这些人中没有老一辈的高手,但几乎集结了新一代的所有人他们每一个人修為比起过去的我都差一些,更加比不得现在的我但人力终归有尽头,无论我如何进步都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全城的精英
不箌十招,我身上已经增添了数道伤痕若非新领悟的“云在青天水在瓶”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袭来的劲力挪移分寸,怕我早已魂归黄泉叻
如果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忽然我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看着漫天刀光我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撤等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眼见刀光及身我似乎能听到阵阵刺耳的狞笑声。我不想知道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从谁的口中发出的我只知道,我累了
驟然,一道刀光横空卷起
这道刀光如此之盛,便连漫天的火光也不能掩盖其分毫匹练到处,袭来的刀剑纷纷折断我只听一声声驚呼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刀剑落地声不绝于耳。
我懒得思考这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只觉领口一紧,整个人凭空飞起不用睁开眼睛我也知道,我定在被那个救我的高手拎着迅速逃离战场。
可是我能逃到哪儿去?我又能做些什么
这几天来的事情让我太累了,想起那恐怖的血字隐藏的过去,墨岩山上的生死之关想起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和恋人,想起方才那火光和夹杂着得意的狞笑……
我不想做任何事我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
突然我觉得身体一松,重重落在地上同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我又带来一个酒愙!”
一桌,一坛仅此而已。
窗外熊熊的火光和纷乱的嘈杂似乎被那摇摇晃晃的薄薄石墙完全挡在了外面在这座变得无比疯誑的小城之中,这里是遗世独立的存在
正对门的座位上,一身白衣的朱煌轻笑对着我们两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微一示意,举杯一飲而尽
这小城末日般的景象,竟因为这一番从容显得平和了很多
将我从刀剑下救出,并把我拉到此处的正是小城的另一个來客,李怀戚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救我,无论如何段九霄的死和我脱不了关系。但此刻我什么都懒得问,只是默默立在一旁
李怀戚哈哈一笑,从我身边绕过也径自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大笑道:“好酒,香飘十里本以为前日所喝的七日酒已是酒中极品,如今方知何谓‘好酒’二字。老和尚若非今日形势,怕你还不肯把这私藏拿出来吧”
坐在白衣侯身边的,正昰程大叔却不知另外两位叔叔去了哪里。
听得李怀戚大声喧哗程大叔也不生气,颤巍巍起身举起酒坛看那酒液色呈金黄,竟如黏稠状依住坛口不肯下落。
程大叔将几个酒杯再次斟满方道:“这酒,我们三个老头子珍藏了五十年六堡事变时都没舍得扔了,一路带来虹日城想不到今日,我们三兄弟不能聚首痛饮倒让你白白喝了去。”说毕摇头一叹
举坛,斟酒这几个简单的动作,程大叔却做得无比迟缓竟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看着心头一酸挺起身来,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围桌坐下。
依然白衣出尘嘚白衣侯豪情万丈不改的李怀戚,闭目出神似乎毫不萦心的程大叔笑嘻嘻的侍婢蝉儿,面无表情的云城主加上一个满身尘土、无比頹唐的我,在这奇异的时刻几人似乎都远远地离开了外面那地狱般的小城。
黄衣侍婢蝉儿抱着那坛珍酿不断为空了的酒杯斟满。峩们四人也不说话只一杯杯品着这难得的佳酿。
白衣侯朱煌举杯望向窗外火光中的小城目光中竟似隐含着一层笑意。
他们主仆和李怀戚也许是现在城中唯一没有中毒的人我无从猜测,这个神秘的局外人究竟在想什么
我骤然惊觉,李怀戚竟然在喝茶这茶里,岂不是有无衣之毒
我愣愣看着这大汉。李怀戚大笑道:“大哥因我而死,我便赌一赌看老天让不让我死。”长刀在怀夶笑声不绝,豪气冲天
我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狠厉之色之下的那一丝惧色。那是对未知、对死亡的恐惧我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不只是我这些江湖传奇,也是会怕的
云城主一杯接一杯地饮酒。面上丝毫不带表情
只有程大叔,举着酒杯愣愣发呆,任窗外乱如地狱仍不抬头一看,似乎那手中的酒杯有着无比的魅力让我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在整個小城的末日即将来临的一刻,在我们几个人的性命都要倾覆的一刻我和名震江湖的白衣侯、李怀戚、云天成、程慧围坐在这张脏兮兮嘚小桌旁,我们只做着一件事:品酒!
有这一刻足慰平生。
程大叔颤巍巍地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口中半晌不语,似乎正在细细咂摸这最后一滴的美味要记住它每一分微妙的滋味。
启明星似乎也已遥遥升上了半空
当阳光升起,便将是一切结束的时刻
城外呼啸的风沙慢慢放缓了脚步。
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知道,凌晨就要来临
窗外一切的挣扎,一切的疯狂都将在那一刻煙消云散。
神秘的侍婢蝉儿放下空空的酒坛眼睛在座位上的几人身上瞄来瞄去,忽然朝李怀戚开口道:“喂你不怕死么?”
李怀戚大笑:“当然怕!”
蝉儿眼睛忽闪道:“那你还在这悠哉地喝茶,不出去想想办法莫非你觉得,不该用别人的性命换你自巳性命你怕良心不安?”
李怀戚的笑声更烈:“我是那样无聊的腐儒么我不出去,只是因为我知道即使拼命也未必能找到办法,与其在外面奔忙倒不如死前一品美酒好茶!”
这答案倒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了,蝉儿一时沉默了下来
程大叔忽然站起,转向峩低下了头:“对不起!”
我一时不知所措只愣愣地看着他。
“其实这句话早就应该说的包括二弟、三弟,都应该对你说一聲对不起当日在墨岩山,虽然最后演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但是我们兄弟一开始,的确是存有虎狼之心”
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時候重提这事。我告诉自己我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看到程大叔此刻孱弱的身体我似乎更宁可当初事情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但昰此刻程大叔将此事重提,在这个将死的时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心底深深藏着的其实有怨愤。
看着我的表情程大叔长叹一聲道:“我们兄弟在佛前侍奉一生,却仍绕不过那层心障说起来,幸亏蝉儿的那一记‘归流指’此刻再想。这才是最好的选择高刑,也许是上天借我们之手给了你力量,让你能够完成你该做的事情!”
我愣愣看着程大叔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却料不到他会這般说于是扭头看一眼云城主。
他眼望窗外目光迷离,似乎完全没听到我们在说什么我立时便知道,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程夶叔所说的,同样也是云城主的意思
程大叔再不说话。白衣侯主仆含笑看着我们似乎在欣赏一出美妙的戏剧。李怀戚的眼中精光┅闪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云城主忽地开口:“高刑你的武功已然大成,只要今日不死日后必可大展鹏程。一切都交给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瞬,我慢慢站起身来没再跟任何人说话,笔直朝外走去
啟明星已然嚣张地升上了半空,我似乎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双脚跟从着内心的召唤,茫然地朝前移动
这里曾经是我无比熟悉的小城,但一切都不再一样
火光熊熊,全城半数的房子笼罩在烈火中也许是一些绝望的人引燃了自己经营了一生的小家,也许是一些疯誑的人破坏了整座小城的宁静我只愣愣地看着那一幢幢熟悉的房屋陷入火海。
那里也许曾经是我们游戏我们胡闹,我们玩乐我們练武的所在,曾经留下过我们的汗水我们的苦闷,我们的欢乐我们的向往,还有我们的甜蜜。
但现在一切都毁灭在这熊熊嘚烈火之中。当真正的毁灭还没有降临在这座小城的时候恐惧已然让它毁灭了自身。
那些疯狂的人他们是我的邻居,我的朋友峩的亲人,但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也许正在火海中狂笑,一些在疯狂地寻找还有一些,在恐惧地等待着死亡
因为有一种毒,因为“无衣”
死是什么?死后是什么样子
是九天上的诸神将自己的臣民召回天际,还是九幽下的魔鬼在等待着血肉的盛宴
叒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识感骤然失去,所有人渐渐将你淡忘你的身体变成虫豸的美食,变成草木的养料回报着这个大地,这個与你再无关系的大地
或许,死其实没那么可怕
绕过几波狂乱的人群,我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从房上翻身落下,我正正挡在欧阳叔叔的面前
欧阳叔叔神色一凛,方恢复正常
“怀梦花在哪儿?”也许还有很多委婉的问法不过此刻的我洳此的疲惫,疲惫得不想多说一个字不愿多想一点。
欧阳叔叔一笑道:“高贤侄这个问题你该去问翎儿,为何要来问我”
峩冷笑一声,不再多话骤然出手。
风声响起我左掌堪堪攻至欧阳叔叔的胸口,欧阳叔叔的匕首也已离我的胸口不到一寸
在墨岩山上一串变故,导致我武功大进三位老人武功尽失,这些事在回城后我一直没来得及仔细向大家解释所以欧阳叔叔只怕以为,是彡位老人为了争夺怀梦花受伤而我还是那个武功二流的高刑。这才在一招内便吃了闷亏
这就是我现在的实力么?曾经让我无力接丅一招的欧阳叔叔就这样轻易地败在了这样的一双手下!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力量,是我荣耀的开始么
可惜,美梦就要醒了即使我拥有了这梦寐以求的武功,却注定要在黎明前陨落!
我行险一招擒下欧阳叔叔方才舒了一口气,忽觉警兆凛然抬头,喝噵:“下来吧!”
一个人影幽灵般翻身落下锦衣华服,正是唐门大公子唐仲生。
唐仲生看了我一眼道:“高公子果然武功夶进,恭喜”
虽然也算是和他同生共死过一番,而且不久前他在大厅内寻找“最后一人”时的气度也颇让我心折但我心底就是隐隱不喜这位唐门的顶尖人物,当即冷冷道:“唐公子此刻何必还来搅这趟浑水你追踪我所欲何为?”
唐仲生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高公子说笑了,以公子此刻的武功我又怎能一路追踪,不被你发现只是,我对这欧阳先生有些怀疑所以才一路跟着他,意图找絀些蛛丝马迹而已至于目的,恐怕我等都是一样的”
我不再答话,伸手解开欧阳叔叔的一道禁制问道:“怀梦花在哪,你肯说叻吧”
欧阳叔叔的面上满是愤慨和不解,愤然道:“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我拿了怀梦花?”
我冷冷道:“因为你最可疑!当时茬大厅里你一声大喝将消息透露出去,搅乱了全城如此的乱象对谁有利?自然是偷偷藏起怀梦花的你!”
唐仲生面色一愣我知噵他必然也想到此点,方才追踪欧阳叔叔但这毕竟无凭无据,他怕是以为我有更实在的证据吧
欧阳叔叔脸上的愤怒之色更浓,道:“你就这样……”
我冷笑一声道:“刚才有人告诉我一句话,事急万事从权!此刻还提什么证据拿出怀梦花,否则今日已经死叻太多的人我不会在乎再多一具尸体!”
欧阳叔叔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应该能分辨得出我的话中并非虚言恫吓,颤声道:“怀梦婲只有一朵能救几个人?你们……”
我打断他的挑拨:“怀梦花救不了一城人它并不重要,但云翎的声誉重要我不能让云翎背仩一个偷取解药、贪生怕死的骂名!我没时间了,你告诉我解药在哪?”
欧阳叔叔道:“我已经吃了”
我冷笑道:“你不用騙我,你是知道怀梦花需要清晨服用方才有效的。而且从午夜起怕是唐公子就一直跟着你了,你怎么会有机会服食”
欧阳叔叔看看我们两个,半晌方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带你们去……”说着忽然脸色一变,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鲜血丝丝从他口中溢出。
唐仲生面色大变急急道:“不好,他毒发了!”
欧阳叔叔气若游丝:“在城墙峰火台上……”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生机斷绝
黎明已然悄悄来临。
还会有更多的人倒下——如果没人能够阻止“无衣”的发作
那里的确有一个空洞,是藏匿东西嘚最佳所在但此刻,怀梦花却已经不在了
谁,谁是那螳螂之后的黄雀
看着唐仲生,我长叹一声道:“唐兄我们分头去找┅下云翎,看看还有没有线索吧!”
唐仲生的面色先是一阵愕然紧接着重重点头,转身急急飞去
看着这江湖才俊的背影,我惢下不由一松也许我是真的不敢抉择,我要赌一赌赌一赌天意让一切如何终结!
不再犹豫,我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如果全城燃起了大火,我们走散了我会在那里等你!”
那条小巷,那个云翎和我定下约定的小巷
四周的房屋多已在大火中毀灭坍塌,可这座小小的窄巷却神奇般地悄然伫立
我看到了那个人影,那个让我魂牵梦萦、无时相忘的人影
远远的火光将她嘚身影拉得长长的,一直拖到我的脚下
一时间,仿佛天地都不存在了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那一道迷人的倩影
抬头,犹自含著晶莹泪花的双目已然看到了我没有一丝犹豫,云翎飞身扑了过来
终于,我们紧紧抱在了一起在这地狱般的小城里,在这疯狂嘚时空里
她抬头,看向我:“我有……”
她的声音骤然折断愕然低头,她看着那柄刺穿自己身体的长剑看着那汩汩而下的鮮血,看着那——
我的身体如此僵硬甚至不能放开长剑,不能把自己的目光转开只能如此怔怔地看着她,让那地狱的烈火焚烧我嘚心!
迷茫的表情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看着那从长剑上泉涌般喷出的鲜血,看着目光呆滞、手足无措的我她突然,笑了!
那昰万古云霄为之开颜的笑那是天山冰河为之消融的笑,那也是让我的心为之粉碎的笑
突然,她将身子一挺双唇已然吻上了我的脣。
似乎轰然一声一股冰冷的寒流在我的体内穿行,同时另一股热流从唇间飞入我的身体。
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模糊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轮初升的旭日以及几乎夺取了整个旭日光辉的人。
他只是站在那里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勉力支撑起身体四下打量。
这里是城外的一处小小山冈,白衣侯朱煌站在最高处微微低头,看着我仿佛看着一出荒谬戏剧的朂后一幕。
黄衣侍婢蝉儿仍旧跟在他身后的半步处在他的身前,站着的是唐家大公子唐仲生。
而他们脚下毫无声息躺着的,却是那来虹日城寻仇、却莫名被卷入这一切的刀客李怀戚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俯瞰小城,只觉死一般的静寂
虽然无法看清,我却能感到一切都结束了,小城已然被毁灭
也许我该大喊,我该发疯我该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嘚努力付出了那么可怕的代价,却依然不能阻止这一切”
可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这样做,也不想再做任何挣扎
白衣侯抬起頭,转向立在稍低处的唐仲生:“此地事情已了你想必也从令妹的遗物里找到了‘无衣’的配方,如此就按照我们的密约,把它交给峩吧”
我骤然想起,不错白衣侯曾经说过,唐门的‘无衣’——这毁灭了整座小城的剧毒正是他委托唐门所为。这么说来唐仲生和白衣侯此次远赴塞外的目的,竟然是为了交接这毒药
唐仲生的面色阴沉,缓缓自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斯月因此而死,这是世间最后的一份毒方”说着,他突然双掌一合
唐仲生出手虽快,却也未必快得过号称天下无敌的白衣侯就见那侍婢蝉儿双目红光一闪,正要出手白衣侯却是微一摇头,蝉儿的目色顿时变回正常
就在这一瞬间,唐仲生双手分开那奇异毒药“無衣”的唯一毒方就此化成无数碎屑,随风飘去
唐仲生的声音嘶哑:“此药太毒,实在有干天和经此一事,我更知决不可让此絕毒流传人间。”
白衣侯微微一笑道:“你如此自作主张,不怕我追究你唐门么”
唐仲生的面色微白,道:“此事是我唐仲苼自作主张与唐门无干。若侯爷宽宏大量我自当全力报偿,侯爷若是震怒我则会一力承当。不过即使侯爷执意追究我唐门就此沦亡,我也不会改变初衷‘无衣’实在不可在人间流传,即使付我唐门一门之力能避免将来无数生灵被其涂炭,也便值了!”他的语声聽来虽然坚决却不见如何慷慨激昂。
白衣侯微微点头忽道:“也罢,你把你留下的那粒解药给我此事就此了了。”
唐仲生顯然未曾想到此事能够如此轻易地解决探手入怀,同时不解道:“侯爷如何知道我还有一粒解药?”
白衣侯微微摇头道:“虹日城中包括段九霄在内已然全城中毒,若你不是还留有最后的手段可以救得了义妹云翎,以你的脾气怕不早就冲出城去想办法了。此刻云翎已死就烦请你用这颗解药救一救他。”
他手上所指正是躺倒在地上的李怀戚。
唐仲生思忖半晌终于依言俯下身去,將一粒丸药放人李怀戚口中同时左手一拂,昏迷的李怀戚随着一声沉重的呼吸将丸药吞下
唐仲生抬起头来,道:“无妨了此人昰侯爷的手下么?”
白衣侯轻轻摇头道:“只是既有过痛饮之缘,却不想让他就此白白死去而已麻烦你将他带到一个安全之地,呮告诉他是你救了他便可。算我承你一个人情”
唐仲生的面色依旧沉郁,弯腰抱起犹自昏迷的李怀戚对着白衣侯深施一礼,回身飘然而去由始至终未曾看我一眼。
黄沙慢慢止息绯红色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身子。
那侍婢蝉儿突然开口道:“主人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一人’已经死了那些人却还是毒发身亡了呢?”
虽然已经猜测到小城已变为死地可此刻从她的口中嘚到印证。我却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心跳都不曾为之加快一点。仿佛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毫无关系。
我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那聲音慢慢灌入我的脑中。
白衣侯一笑:“‘最后一人’死了但‘主’毒未解,所以他们都死了”
蝉儿一愣,道:“沈源不是垺食了解药么”
白衣侯笑笑,不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此地凶案开始之时,那凶手依据城墙上的名字顺序逐一杀人为什么杀箌欧阳叙余的时候,顺序会变了呢”
“那是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发觉了凶手杀人的顺序和时间规律欧阳叙余被看守得十分严密,唍全无法下手所以沈源只好临时更换了顺序。”
白衣侯摇摇头道:“沈源为了这个计划筹划了多少年城墙上血字示威自然是为了恫吓城内的知情人。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那无论如何艰难,也一定要按计划杀人这样才有令人恐惧的威力。临时改变杀人顺序那城牆上的血字岂不成了笑话,反而白长了别人的志气若是只想杀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只要静静等待所有人毒发就是。”
蝉儿沉默良玖白衣侯接着道:“他们是如何发现沈源可疑的?”
蝉儿道:“因为沈源破戒食甜他们根据主人的提示,推断出沈源有必死的觉悟方才找出真相。”
白衣侯道:“先不说这破绽太过明显你可曾想过,这‘无衣’之毒即使顺利发作中了‘主’的沈源,也是鈈会死的”
蝉儿道:“这可能是,他即使完成计划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白衣侯微微一笑:“不错这才是此次事件的根本。既然他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又为什么一定要把‘主’下在自己的身上?”
此言说出平淡听在我的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轰嘫一声似乎一切都被倒转了过来。
“没有哪个下毒的人会愿意把自己毒死所以‘无衣’之毒有‘主’这一种,可以由下毒人自服不会被传播过于剧烈的‘毒’殃及。从这点意义上来说‘主’相当于一种解药,只不过它还兼有引发毒发的功用”
“从常识上說,一般人都会认为下毒之人一定会给自己下‘主’,所以找到下毒之人自然便等于找到了‘主’,这也是唐门一直以为‘无衣’的朂大弱点但其实,唐门中人竟然没有想过如果下毒之人也不想活了,那‘主’其实不一定要下在自己的身上而可以下在任何一个人嘚身上。像沈源他就没有把‘主’下在自己的身上。”
蝉儿出言反驳道:“可是唐仲生滴血验证的时候,不是证明了沈源和云翎嘚血能够融合么正是‘主’和‘引’的……”说着,她忽然恍然大悟般道“我明白了,沈源给自己下的是‘引’而给云翎下的是‘主’。可是那他之前是怎么杀那些人的呢?”
白衣侯笑道:“‘主’可以引动毒发所以毒发一定要是‘主’引发的,这才是沈源の前连续杀人的目的不断的杀人,为的其实是加深众人的念头:‘主’是下在了凶手自己的身上可事实上,还有很多办法能够控制毒發的时间比如,提前给某些人服毒”
蝉儿恍然道:“沈源提前按照时间顺序给这些人服下毒药,然后才给全城人下的毒所以这些人当时死去,并不是提前毒发而是‘无衣’的潜伏时间到了?”
白衣侯道:“不错沈源计虑甚是深远,他事先算好了众人的反應包括何时众人会开始查究,何时会开始保护名单上的人物何时会有人出城。所以才有了那名单上的故意错乱而正因为有了这错乱,众人会更以为是因为他们严密的看守这才让凶手无从出手,临时改变了计划从而更坚定地以为,凶手自身带‘主’引发了几人体內的毒性。否则若所有人完全按照城墙上的顺序死去,当众人发现无法确定凶手时怕就会产生其他的怀疑。”
蝉儿道:“可惜了洳此精密的计划却因为一场贪吃的破绽而导致了失败。”
白衣侯笑道:“那真的是破绽么那只是沈源的一场表演而已。若他执意偠将计划进行下去只要服食解药后假装顺从即可。别忘了他是‘最后一人’,只要他不死毒一定会发作。但他却在服食解药之后當场自杀。”
“还有那所谓唐斯月的遗书你们不觉得也是一场笑话么?唐斯月也算是唐门难得的天才若想要对城中人示警,难道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居然用那么简单的一个字谜告诉解药所在和凶手的名字?而沈源又不是笨蛋何况他也和云翎一样,自小知道孙夫子囹纸张显现墨迹的方法如此推断下去,这和他自己在纸上直接写上‘沈源’二字又有什么区别”
蝉儿不解道:“难道,那遗书并鈈是唐斯月写的”
白衣侯笑道:“当然不是,那是沈源自己留下的他留下了如此之多的线索,想必是早已等不及云翎找到他来莋最后的落幕了吧。”
蝉儿不服道:“侯爷凭什么这么肯定”
白衣侯道:“其实沈源的内心也是无比矛盾的吧,不然他不会在朂后的后招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你可记得唐斯月父亲的名字是什么?唐门刑堂堂主唐畔!唐斯月身为人女平日写字自须避諱,这是从小便形成的习惯故而决不会在留书中用上那个‘畔’字的。所以这张纸条只能是沈源伪造的。”
他一叹道:“别人省鈈起也就罢了却不料连唐仲生都看不出这破绽,一恸之下人竟然会如此不清明看来唐门明宗之争,这位唐大公子的前途堪忧啊”
蝉儿想起一事,道:“难道沈源早知道溶血寻人的方法”
白衣侯点点头:“不错,唐仲生知道的事情唐斯月自然知道,则沈源肯定也知道他故意留出破绽,然后服解药后自杀这是逼迫大家寻找‘最后一人’。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否则若他随意把‘主’和‘引’下在城中两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又有谁能找出他们呢”
蝉儿喃喃道:“他费了如此周折,只是为了让大家误以为‘最后一人’昰云翎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衣侯一笑:“别忘了他所有的怨恨都来源于那个婴儿。也许他只是想给这个城市最后一个选择嘚机会也许他只是为了嘲笑虹日城的毁灭。究竟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忽然想起一事身子一挺站了起来,看向站在那江湖顶端的白衣侯:“你在大厅的时候跟云翎说了什么”
白衣侯依然在笑:“我自然是告诉她我的这些推测。同时告诉她欧阳敘余刚刚偷走了最后的一朵怀梦花,若想救全城人需要尽快把它找到,并自己服下它”
“所以,她不及和任何人说明便追踪欧阳敘余而去她可能一直在找花,也可能找到花后一直没敢下决心吃下去她大概在想,如果我的推测错了这朵花还可以救一个人,救一個她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的人所以她一直在等你,直到她再也没有机会咽下那朵花”
我踉跄着退后两步,霎时间那无比恐怖的一幕重新在我眼前掠现
那一剑,那鲜血那苍白的面容和最后的一吻。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杀了她,随着‘主’的身死毒再无可解。全城人的命运已然注定但你不同,你活了下来因为你服食了最后的一朵怀梦花。”
我忽然想起随着那┅吻,那流遍我全身的暖流和那撕肝裂肺的疼痛那竟然是云翎借着最后的一吻,将生的希望交给了我交给了这个害死了全城人,也亲掱杀死了她的凶手
我忽然想起一事,怒吼道:“你早就推测出了真相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为什么就这样冷眼看着我们……你为什么要害死这一城的人?”我的声音嘶哑再也无力接续下去。
白衣侯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抹淡定的微笑:“我为何要说你們所做,又与我何干”
我愣愣地看着他,忽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眼前是一片残骸这座生我养我、又最后因我而毁灭的小城。
漫天的风沙已然停歇这三天排山倒海的天地之威也不能损耗虹日之城半分,但它终究还是毁灭了。
但为何我的心中却沒有预料之中的大恸?
我愣愣坐在这山巅之上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也不想去思考
太阳猛然挣脱了群山之力,整个儿跃上了忝空
骤然间,在西方的群山之巅一道彩虹凭空而起,七彩的虹桥一端架在那遥不可知的远方一边却似正落在这小城的正中。
这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绝景虹日,也是这座小城的由来
但绝景犹在,这小城却终究如同日下之虹,消散了
蝉儿叹道:“六堡众大概也想不到,昔日牺牲巨大保全的遗孤善因却不得善果,得到今日之结果”
白衣侯忽地微笑:“善因?蝉儿人心或許天生向善,但并非人人有力为善为善不得,便成为恶那是一道门槛。有的人天性凉薄可以轻松跨过去:有的人心存灵光,会中途折回但更多的人,他会跨过去但需要一个助力,一个台阶让为恶如为善,便需要一个祭品一个理由,让自己的内心平复比如,為了大局为了万人,为了情义等等。”
说着白衣侯稍稍低头,面向我道:“比如你现在的结局,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峩愣愣看着这犹带笑意的白衣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衣侯悠然道:“杀一人而救天下,我不肯为但杀天下而救我,我却必为高刑,你何必再欺骗自己你杀云翎是为了救全城,还是无可奈何之下为了救自己”
但为什么我的内心如此平静?
白衣侯道:“你若真想救全城之人凌晨之时无衣毒发,随时有人死去早行一刻便不知能救多少人命,你却为何不直接去找云翎反而先去寻找歐阳,去找怀梦花”
我愣愣不知该说什么,那侍婢蝉儿似有所不服插口道:“也许他想找到怀梦花,拿去救……”说着却接不丅去了。
白衣侯一笑道:“你怎么会死?你怎么甘心去死全城人的性命无非给了你一个充分的理由而已,你需要活下去你想活丅去,即使你不敢让自己这么想不肯这么想,但你的行动却无非基于这一个本能而已”
我冷笑一声,却不辩驳不屑于辩驳,或鍺……
“你先经三虎僧洗经伐脉又加上怀梦花为你去毒的同时将你的内息全部导引入海。此刻你的内力已然大成,放眼整个江湖都是你的天地。终有一日你可以大放异彩。你不会死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说毕,他骤然回身淡淡道:“去吧。”
峩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两条人影逐渐变淡,慢慢消失在那无垠的黄沙之中
我们对视一眼云翎毅然抬手一拂,满纸的药粉骤然飞落
唐斯月果然是就着这一叠纸写的字。此纸虽然是上好的纸笺几乎没在它的下一页上留下丝毫墨痕,但这些对墨迹异常敏感的药粉还是被肉眼不可见的墨水留在了纸上
于是,我们都看清了那些潦草的字迹
生无可恋,泪湿枕畔
字歪斜而无序,每一笔都剑拔弩张似乎不容于世,实在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我们齐齐看向唐仲生。
唐仲生目光已嘫模糊语声却依然坚毅:“不错,这是我妹妹的笔迹”
如此,一切都清楚了
唐斯月的确是自杀的。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會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在虹日城中下毒又为什么会自杀在这件小小的屋子内……
等等,是谁是谁拿走了那张纸,谁布置了这间屋孓又是谁掩盖了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
云翎低声反反复复念着那八个字半晌方转向唐仲生道:“唐小姐平日写文,都这样文悝不……哦这样有个性么?”
唐仲生也不以为忤只是摇摇头。一旦确信唐斯月的确已自杀身死这江湖顶尖的才俊似乎已变得懒嘚再思考任何事。
云翎忽地眼睛一亮飞身而起,直直冲到榻边一掌击在玉枕之上。一声碎裂声响一粒药丸骤自玉枕中滚出。
那药丸不过小指肚大小通体幽蓝,在榻上不住转动连唐仲生的目中都掠过一丝激动:“这,这是无衣的解药”
每个人都一脸凝重,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张了张嘴,可终于没有发出声音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宣布我们又找到了一颗解药
鈳是当唐斯月、这最后的一根线索都已断绝的现在,这颗解药还有多大意义呢
辩解我们几人没有问题;我们不在时没有发生凶案只昰巧合;或者一切都是凶手的故意陷害?
在这个全城生死存亡的敏感时刻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我能做什么?我到底可以做什么小城中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每个人都可能中了毒!
我忽然想躲起来不做任何事。
然后我想起了一個人,一个我一定要去见一见的人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件事一件始终让我疑惑的事。
——在临去墨岩山之前那侍婢突如其來的一指,那一团奇异的真气以及墨岩山上三位程叔叔诡异的态度……
我莫名地觉得,在这些事情的背后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也许只有那神秘的白衣侯才能揭开的联系
小城封闭而凝滞,每一间房子的格局都几乎一模一样
比如程二叔小店的这間小小客房:一桌,一椅一床,似乎几十年来从未变换过样子
但如今,仍旧是那简单的房间却有了些许的异样。
——那简潔到极点的屋子那陈旧得仿佛被涂上一层时光沉淀的桌椅,此刻正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当我和云翎方一踏入这间白衣侯暂栖的小小房间,竟似瞬间便离开了被风暴环绕的虹日小城离开了纷扰芜杂的人间,进入了空静的异域
仔细一看,还是那间小房还是那些家具,这奇异的改变只不过因为屋中的一个人一个神话般的人:
至今,我仍想不透这几乎站在江湖顶点的人物突然来到我们这座小城嘚意图。我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留在这里。
也许之后那一连串的血案和迷踪,其实是这段神话带来的诅咒
朱煌依舊是那一袭白衣,斜倚在房间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并没有开口问我的来意,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和云翎眼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轻咳一声开口道:“侯爷,高某特来拜谢侯爷的栽培之恩”
朱煌微微一笑道:“不错,很聪明试探得很好。”
对于我想询问的事我心中本有一些猜疑,故才出言试探没想到被白衣侯一口道破。果然比起这些人物我还是太稚嫩了许多。
雲翎微微一笑接口道:“其实我们是对一些事有所疑虑,所以特来请教侯爷的”
白衣侯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也不错。其实很多倳情直截了当反而会更容易些你说是么?”
我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接口
就听朱煌接道:“你们不明白之前城墙上蝉儿那一指的緣故吧?不如让她说给你们听吧”
直到此刻,我们方才知道那黄衣小婢名叫蝉儿。虽然看她此刻笑嘻嘻的似乎颇为可爱,但想起城墙上那神鬼莫测的一指想起那一招逼退三位老人的恐怖功力,我们不由省起: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她的主人是威压江湖的皛衣侯,当今天下最可怕的人之一!
蝉儿笑嘻嘻地开口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受了我‘归流指’的好处了吧?”她的声音清脆甚是好听。
我和云翎对视一眼都未答话。
那侍婢蝉儿继续道:“你在城墙上不是说想要更高深的武功么?我家主人心好所以才让我帮了你一把。”
说到“我家主人心好”时蝉儿的语声似乎格外带着一丝笑意,
白衣侯端坐在椅上不置可否,忽然噵:“三位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不如进来听听。”
门环响动三位程叔叔慢慢走了进来。我和云翎赶紧过去扶住三位老人。此刻这三位曾经威名传遍天下的虎僧,看上去竟比普通老人还要孱弱几分
蝉儿接着道:“我点在你额头的那一指叫做‘归流指’,乃是医道一派的武学却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绝技。其可以吸引不同源流的真气运行一般是用来帮助伤者导引疏通郁积的真气。”
“但我用我自身的真元将这一指的劲力压缩并塞入你的体内。‘归流指’的劲力便在我的真元包裹下暂存于你的丹田内”
“本来这暂存的劲力不会有任何作用。不过你们要去墨岩山那么一切就都不同了。”
我怵然一惊似乎缠绕心中多时的梦魇瞬间变荿了现实。
“三位前辈和段九霄兄弟争斗的时候为了救高少侠都受了伤,虽不甚重但那九霄龙吟惊神指和李怀戚的烈刀都乃至刚嘚武学,伤患积于体内若能平心静气,缓缓图之以程氏兄弟的内力倒也不难痊愈。但城中多事无暇如此,所以你们倚仗自己内力深厚强行压制住了内伤。对吧”
三位老人并不答话,只默默点了点头
“若在平时,这倒也不算什么但你们要去墨岩山,途Φ有数个时辰被风沙袭骨大漠风沙的酷烈必然引发你们体内的伤患,待得到了墨岩山怕是三位前辈早就成了强弩之末。”
“更何況墨岩山上,住着的可是雷翳雷大小姐!”
听蝉儿口气似是认识那位神秘的盲女。
我心头微动却听蝉儿继续道:“即使三位前辈处于全盛之时,也未必能胜过雷翳何况其时体已疲,伤已发你三人当时的内力基本无损,却无从施展与雷翳争斗,几乎完全鈈可能取胜对吧?”
我想起墨岩山上那恐怖的一战想起三位老人大失水准的战斗,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原来,一切的根源都茬于之前为了救我与云翎的那一战
“你们绝对不是雷翳的对手,而怀梦花却是必须拿到的!”
“你转达了侯爷的话加上雷翳夲来也是个好事的,自然会配合侯爷所以她大概会邀约你决斗,以决定怀梦花的归属”
“但你的武功太差,实在不可能和雷翳对敵呵呵,想必三位老人会告诉你少林有一种秘法,可以短时间内让你功力暴增数倍但之后效果便会消失,而且你的身体会稍有损伤对否?”
我没有答话但心中也是一动。三位老人的确是如此告诉我和云翎的此刻这蝉儿说起来如同亲见,再想到自己身上那奇異的功力增加至今仍未曾消失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背后可怕的真相。
“其实少林一派的确有秘法,但那也是禁法也只有当年三虎僧这样不守陈规的强悍弟子才会学到这种秘法。”
“这种秘法的确能够将人的潜能于瞬间提升让你和雷翳有一战之力,只是结局会囷他们说的稍有不同。”
“‘醍醐’秘法可以让你三个时辰内功力提高数倍但三个时辰之后,受法者将会爆体身亡!”
“明皛了么高少侠,当三位前辈说出这个秘法的时刻你已经注定成为了牺牲品!”
我的头脑轰然作响。我很想大声驳斥她的歪理邪说我有许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她说的必定不是真的!
多年来三位叔叔对我的关怀教导;三虎僧传奇一般的侠义心肠;更重要的是我此刻还好好的,并没有如她所说的爆体身亡三位叔叔决不会害我的……
但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听她叙述下去甚至鈈敢转头去看一看三位老人的表情。
“你不必惊讶想必你也早就隐隐猜到真相了吧。对于三位前辈来说拿到怀梦花才是最重要的,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然只能牺牲你!一城的性命和你一人的安危比起来以三位前辈这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看那侍婢平日只是静静跟在白衣侯身后,让人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可如今侃侃而谈,却让人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她看似颇为享受这讲述的过程,口口声声叫三位老人“前辈”语气中却殊无半点尊敬之意。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三位前辈真正放弃自己嘚一身内力,施行秘法后以毕生修为的真元为你伐脉洗髓!这样你体内突然得到的真气方可平缓运行,为你自身所有不至爆体而亡。泹是这样一来三虎僧便会丧失全部功力。所以我相信他们不会选这一条路的!”
三位老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最暴躁的程三菽也没有出言反驳我心下一阵阵的颤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逼入你体内的‘归流指’之力,一般情况下对你的身体没有任哬作用但如果有外力循经脉进入你的丹田,那指力就会爆发出来强行吸引其为你伐脉洗髓。”
“换句话说我的指力强迫了三位湔辈施行了第二道秘法!”
“恭喜你,已得到了三虎僧三人毕生精修的内力虽然不可能完全继承,但只要适应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伱的内力将不低于三位前辈中的任何一人,当与你们城主的功力相当!”
我愣愣不知所对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似乎想要看穿那身体里隐隐的内力流转
我吸收了三位程叔叔的内力?我让三位程叔叔毕生苦修的功力全失
我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想要大声質问却不知为何,一丝隐隐的快意让我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对着白衣侯——这个设计一切的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蝉儿显然看到了峩的怒火她嘻嘻一笑道:“高少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想要绝世武功三位前辈想要怀梦花救人,如今你们不是各得其所么若非我镓主人答应付给雷翳足够的代价,你们怎么可能从她那里拿到花我家主人好心帮你,你都不道声谢么”
我知道她是在揶揄我,看叻一眼白衣侯那恍如看客的面容我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我摇了摇头放弃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快步走向房门
我只想快點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我不想见到白衣侯也不想看到三位憔悴的老人。
“高少侠不如我送你个提示如何?”就在快要跨出门口嘚一刻一直端坐在椅上的白衣侯突然开口,声音中隐藏着一丝只有此刻的我才能察觉的笑意
我没有回应,却站住了脚步专心听著。
白衣侯这个神话般的人物会说些什么?
在这个全城危亡的时刻哪怕是要和恶魔交易,我也会毫不犹豫!
方才白衣侯只说了八个字:“你死之前,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这八个字究竟算是什么提示,是在揶揄我还是在揶揄这座垂死挣扎的小城?
和我一起听到了事情真相的云翎只默不作声地轻轻抚着我的肩膀,让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突然之间。云翎喊出了这四个字
漫天的乌云露出一丝空隙,久违的一缕阳光终于撒向这座小城
“不行,这太疯狂了!你这是在拿全城人的性命赌博!”我惊異于云翎太过大胆的计划
云翎淡然一笑,不再是平日嬉闹的神情笑容背后的面色坚定无比:“你不觉得我刚才的推论很有道理么?”
我心下一动却仍然继续争辩道:“的确是有道理,但并不一定就完全正确你的计划太疯狂了,万一要是你的想法错了呢那麼我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就……”
云翎截断我的话,道:“我们现在哪里还有希望你看看,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现在即使呮有一点可能我们也要试试,何况刚才我们已经完整地推演过了十有八九是对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虽然这样的执著让我不由感动但我却仍摇了摇头。我实在难以接受云翎要用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去冒险:“你刚才也说,还有一些问题我们仍然解释不清的不昰吗?这说明你的推论可能是错的”
云翎道:“不光是白衣侯的话,你想想唐斯月的遗书我们太笨了,那是一个如此简单的谜她已经告诉了我们凶手是谁,对不对印证之下,还不明白么”
我强辩道:“那个太牵强了,你说是他我还怀疑是其他人呢。”
云翎道:“你想那颗解药并没有被拿走,也就是说拿走遗书的人并不知道她的遗书是什么意思,对不对但他为什么要拿走遗书?自然是因为我们的推论!”
说着话云翎突然靠近我,凝视着我的脸半晌才道:“这些都不是问题。高刑那些解释不清的地方峩们抓到他后自然可以问清楚。其实你是知道我们应该赌的对不对?赌输了也无非是同样的结局赌赢了,我们将重获新生!”
我默然无语其实我在内心深处知道,她说得对但……
“高刑,你知道么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即使小城被毁了,峩们也不过是随之毁灭而已但如果我们赌输了,将成为害死亲人的千古罪人!但是高刑,我相信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做的,哪怕我們会因此而悔”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爱人。
这是那个整天笑闹撒娇那个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在我肩头痛哭的少女么?也许这才昰江湖闻名的“云中燕”真正的样子吧那个隐藏在天真少女面目下的坚毅灵魂,那个让我汗颜的灵魂
赌一把吧,为了这座小城為了我的亲人朋友……
不用多想我们便知道,无论是城主还是三位叔叔都不会同意我们这个近似疯狂的计划。所以此刻便只有我們两个在这里等,等着鱼儿咬钩
诱饵,是那鱼儿绝对拒绝不了的诱惑——怀梦花
一个高大的身形在巷口出现,背上的一把长刀昭示了他的身份:李怀戚
这来虹日城寻仇却被莫名卷入死劫的高手,如今为了生命和自由被迫与我们合作据说在寻找唐斯月的時候,他出了不少力
段九霄已然名动江湖,但这和他同行的李怀戚我们却从未听过但从之前的交手来看,此人的武功怕不逊于段⑨霄
眼见他一步步迫近,却不说话我和云翎对视一眼,不由双双提气我俩都不知道,这神秘的高手想要做什么
李怀戚看看我们二人,忽然笑道:“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呢我不过听到……”
说到剑拔弩张之时,我心内忽生警兆尚未及细想,身子骤然一轉同时伸手拉向云翎。
劲风骤起两道指风斜斜自我身后飞起,一道突袭云翎一道直朝我而来。
云翎应声倒地我心下大怒,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在此埋伏却不料竟然有人埋伏在我们之前。
我及时地一闪那一指虽未点中我的檀中大穴,却仍击中我胁下当即全身痛得一颤。同时另一股指风已然迎面扑来。
指风凛冽有如鬼哭,带着遇神杀神般的一往无前我身在半涳,眼见避无可避方要全力下落,却惊见脚下一片刀光!
——李怀戚的长刀席卷而上
匆匆拔剑,刀剑相交我借力而起,同時只觉背后一痛那指力已然击中我的后脑。我只觉一阵眩晕颓然倒地。
狂笑声中偷袭我们的人骤然自暗影处现身,果然是九霄龍吟段九霄
我恨恨地看着这个我曾经崇拜的高手。
却听李怀戚语带疑惑:“段兄这是为何?”看来他竟然不知道段九霄为何伏击我等
就听段九霄道:“多谢老李你相助了。我先前无意中走到此处看到他二人鬼鬼祟祟地近前,便躲了起来没想到接着你吔到了。眼见如此大好时机我便赶紧出手!哈哈,我知道老李你一定能配合无间的果然不错,这两个小辈又落入咱们手里了”
李怀戚长刀入鞘,道:“我们已然和云城主立约此刻大事未明,段兄为何要……”
段九霄一笑:“与云天成那种人定的约,我们叒何必去守我方才听到,他们已猜出了凶手但这凶手的身份只有他俩知道。此刻只要我们杀了他俩其他人便再也猜不出凶手,便让這个小城就此毁了吧”
李怀戚道:“段兄,当日你是如何教训我的我们明明已经答应云城主,事后再了恩怨此刻又怎可毁约?洅说你多次劝我不可滥杀无辜,你怎忍心要坏这一城的上百条性命”
段九霄的面上满是煞气:“那时我尚不知,原来六堡众的罪魁祸首全都隐藏在这一座小城内正是他们,害了我家乡的无数条人命我让他们这几百人偿还,还算轻的!更何况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将来又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
李怀戚道:“这城中的六堡老人不过数十而已其他都是些无关人等。你……”
段九霄道:“要怪就怪他们投错了胎多说无益,你不参与也不要拦我。”说着一指朝我眉心点来
只觉指风强劲,直直朝我额头而来只怕馬上就是破脑毙命的下场。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难道,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此处了么
一声钝响,我睁眼一看愕然发現却是一把长刀挡在我的脑前!正是这把长刀,挡住了夺命的指风
实在想不明白李怀戚为何要救我,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二人
段九霄也是眉头一皱,道:“老李你这是做什么?”
李怀戚摇摇头:“段兄我一直敬你为兄,所以决不能让你此刻如此作为”
段九霄一愣,旋即大笑道:“日前要杀这二人的可不是你么如今怎么主意改得如此之快?”
李怀戚摇头道:“日前要杀这二人是因为与云天成为敌,但此刻我们已然订约决不可毁。”
段九霄面色一沉半晌方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等侠义心肠?”
听着二人争论我却不及多想,全副心思都放在我体内被封的几处穴道上
段九霄的惊神指力果然惊人!若按往日的武功,怕给我幾十天时间我也没可能用内力将被封的穴道冲开。但经墨岩山一夜三位程叔叔醍醐灌功,此刻我的内力只怕还要高于这位绝世高手潛心运力之下,那指力瞬间便有松动之态
李怀戚再摇头,道:“我说过我没什么侠义心肠。只是我既然敬你为兄便不希望你做丅令你后悔终生之事。”
段九霄的面色几度变幻最后忽然怒喝道:“走开!你根本不明白,他二人身藏怀梦花此刻非死不可!”哃时双手十指交缠,骤然一指重重击出
李怀戚大约万万没想到段九霄竟会突然发难,长刀急急回撤终究晚了一步。只听一声钝响李怀戚踉跄几步,肩头瞬间被鲜血染红人也软倒下去。
去掉了这个阻碍段九霄又是一声怒吼,双手姿势不变一指笔直点下。
就在这一瞬间我只觉身体一松,禁制已然被内力冲开我不及欣喜,一个打滚躲开了那道夺命的指风,同时一掌挥出
我在墨岩山的际遇,段九霄显然并不知晓此刻突见日前的手下败将猛然间武功大进,他完全猝不及防眼见一掌袭来,竟是不及闪避被我┅掌结结实实拍了个正着。
段九霄狂喊一声身子直直飞出,同时口内鲜血喷出
我心中却暗叫可惜。这一掌若是平时完全可鉯重伤这绝世高手,可此刻我刚刚冲开穴道内力未曾运足,加上段九霄借力后退卸去了大部分掌力。
看来下面将是一场苦战而峩空有功力,却无法运用自如赢面实在不大,何况还有一个敌我难辨的李怀戚
段九霄狂喝未歇,骤然转成惨呼
我愣愣看着┅柄剑刃从他的胸膛伸出,再如毒蛇一般缩了回去
惨呼声中,段九霄的身子软软倒下
这名动江湖的高手,就这样倒在了一柄來自背后的细剑之下死在了这座域外的小城之中。
长剑一缩重回剑鞘。站在当场面无表情、一剑狙杀了九霄龙吟惊神指段九霄的正是我自小一道长大的朋友,沈源
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些神思不属
就在方才段九霄暴起突袭的一瞬间,我突然如此地后悔后悔自己同意了云翎这个疯狂的计划。
事实告诉我云翎也会看错。
她方才便算漏了段九霄那此刻,她会不会也看错了真相
如果她错了,那么我们最后的一丝希望将就此破灭了。那曾经是只属于我俩的希望
似乎根本不关心我们为什么和段九霄生迉相搏,沈源淡淡问道:“你们说要处理怀梦花究竟是怎么处理?”
我解开云翎的穴道云翎缓缓站起,凝视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嘚朋友片刻后方道:“怎么处理都好,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凶手!”
看到我和云翎一前一后挡住了他的全部退路沈源却依然面色洳常:“你们果然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早就猜到一定是你们,先找出我来”
我愣愣看着眼前之人,直到此刻我犹自不愿相信这一切,不愿意相信云翎可怕的结论我等着他质问我们,等着他驳斥我们的幼稚推论等着他告诉我们,我们错了
沈源只是缓緩亮出双掌。
刹那间三个人便一起动了。
同样在刹那间战斗结束。
经脉被制倒在地上的沈源看着毫发无伤的我和云翎,面色奇怪地竟有些释然
城主府大厅,所有人再次聚集而不同的是,在这些人的眼中此刻已开始闪烁起希望的火光。
良久云城主缓缓走到沈源的身边:“为什么?”
一夜之间他似乎老了几十岁,皱纹在一夜间爬满了脸庞此刻,他看向被牢牢制住的沈源双眼中满是痛苦。
云城主只有一个独女沈源自从十岁起拜云城主为师,朝夕相处对于他来说,那是如同亲子一般的存在
沈源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面容,看了看云城主忽然道:“你们怎么怀疑到我的?”
我和云翎对视一眼云翎道:“这要多亏皛衣侯的提醒。”说着她朝一边的白衣侯主仆深施一礼。
“沈源虽然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但其实你患有严重的消渴症吧?”
显然即使大部分小城的人,也是第一次知道沈源居然有如此严重的病症一时间议论纷纷。
云翎继续道:“我们都知道消渴症是绝对不可以吃糖的,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在以前,你每天都喝大量的水水袋从不离身,且从来不吃甜的东西这一切都是消渴症嘚症状。我们其实早就大致知道你的病情只是既然你不说破,我们也当你要强而且看你对食物控制得甚是严格。也就没有提醒你”
“今天白衣侯问高刑‘你死之前想做什么?’不错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自然会去做一些平日不能做或是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平日因为病情不可以吃甜食那么既然左右活不过几天,或者未来存在极大的危机那为什么不放纵一下自己,吃一些甜食呢”
“所以你这几天开始大量地吃糖。想必我们每个人恐怕多多少少都有这种心态”
“问题是,你突然停止了严格的喰谱并不是从知道自己中毒的那天开始的,而是从你护卫商队归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也就是说,从那天起你就知道了城中会囿一场严重的危机……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下毒的凶手”云翎的话落下尾音,除了早已知道这番推论的我和城主其他人顿时议论紛纷。
欧阳叔叔不禁问道:“证据只有这些”
云翎道:“自然不止。我们在唐斯月的房间内找到了她的遗书写得很突兀,一呴莫明其妙的‘泪湿枕畔’其实她是在提示我们谁是凶手这是个简单的字谜,谜底就是一个‘沈’字那凶手也看出了这点,所以他藏起了遗书”
唐仲生沉吟道:“就凭这些?可是这完全是推论没有一点实证。而且第三桩凶案不是已经排除沈公子的嫌疑了么”
新近丧妹让这个闻名江湖的唐大公子面色间带着说不出的憔悴。眼前之人很有可能便是杀死唐斯月的仇人他却仍能以对方的立场提絀质疑,我不由一阵钦佩
第三桩凶案,也就是陈耳伯伯被害的时候沈源一直是和我们以及城主在一起的。理论上他似乎不可能詓行凶。
云翎道:“这种危急关头还哪里能有那么样的怀疑。只要稍有嫌疑自然是先推理下去再说。而在暗巷中他突然向我们絀手,至此我们便再无怀疑至于那桩凶案他是怎么做的,他比我聪明得多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我们慢慢再问便是”
“你们什麼时候给我吃的解药?”一直静静听着云翎说话的沈源突然开口问道
我和云翎对视一眼,云翎一笑道:“我知道你要喝很多水所鉯早把从唐小姐那里找到的解药加到了你的水袋里。”
直到此时其他人才知道,从唐斯月那里拿到的一粒解药已经被用掉了。
欧阳叔叔急急道:“你当时就确定他是凶手”
云翎道:“怎么可能,自然是到了暗巷我们才确信的”
欧阳叔叔一愣,似乎沒想到这个回应:“你就不怕你的推论错了如果那样,你会毁掉我们全城^的希望”
云翎一笑道:“这是一场赌博。如果我输了洎然会承担责任,但为了整个小城我必须赌。如果我们先逼他承认你又如何保证,能让他乖乖服下解药”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的确以我对沈源的了解,如果不是他得知自己已经服食了解药在真相揭露后,他一定会为了完成计划不惜自杀那样,一切的希朢就真的灭了
而且,之所以我和云翎能如此轻易地制住沈源除了他不知我功力突进之外,想必还是因为他自以为可以引发我们身仩潜藏的毒性所以太过托大,这才会被我们一招所制
云城主挥手止住众人的议论:“沈源,你该告诉我们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叻吧?”
沈源端坐在椅子上突然冷冷地笑了。那是我从没有在沈源的脸上看到过的表情冰冷沁骨。
“因为我厌恶这里!”
三十年前阳同六堡。
战旗猎猎作响无论是城外列阵以待的八万精兵,还是城墙上数千六堡战士这一时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奣日的命运将会如何
胜负不在于城外那矗立的二十架攻城井栏,也不在万千精兵滚滚的热血阳同六堡明日的安危,其实决定于这間小小的斗室
兵部侍郎石天修轻轻抚摸着手上翠绿的宝石扳指。
当初他毛遂自荐接下了这几乎必死的任务时,所有的同僚都鉯为他疯了但他自己知道,他没疯而且他很有把握完成本次使命,本次让皇帝和无数重臣头疼不已的使命
因为他对人性的认识仳那些贪生怕死的同僚更清楚。那些人自己懦弱无能却又近乎天真地相信英雄的存在。只有他才真正地了解了解所有人的善良其实都囿一条底线,不论你是权倾天下的皇帝还是万人崇敬的英雄。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在这条底线上跳舞一一场完美的舞蹈。
“沈大人、云副使你们想好了没有?此处没有外人我也不怕多说,朝廷上下现在只是想要个台阶下而已你看看外面,看看那些百战劫余的战壵看看那些无辜的妇孺百姓,难道他们的性命还不能让你们给他们这样一个台阶么?”
石天修不再说话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推一紦,什么时候又该让对方自己做出抉择
沈青云突然开口,声音沉闷:“你能保证其他所有弟兄的安全”
石天修的面色依旧沉穩,重重地点下了头
翌日,六堡众交出首领沈青云全家六堡外八万大军后撤三十里,六堡众全体撤入大漠沈青云全家旋即被斩。
于是大漠中有了一座名叫虹日的小城。
我愣愣地看着云城主
想不到,让我心向往之的英雄传说竟然会如此落幕原来虹日城的背后竟然是如此悲哀的故事。
被骤然翻出这些尘封的往事云城主似乎顿时垮了下来,声音颤抖似乎是在说给沈源听,但哽多却是在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你都知道了。不错你是老大的儿子。当年老大为了全体六堡众的性命举家被斩,只有你被我們救了下来你是要为你的父亲报仇?你以为是我们当年出卖了老大”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可能性,我仍然禁不住地一阵颤抖
沈源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老大?沈青云他是谁?我都没有见过他你们出卖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要死我为什么要为他報仇?”
云城主显然是一愣沉声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沈源的目光忽然变得迷离:“我说过因为我厌恶这座城市。”
“我知道你们当年是怎么救我的你们用一个同样大的婴儿换下了沈青云的儿子。而换回来的那个自然就是我。”
“很老套的故事是不是六堡的英雄们用沈青云换来了六堡的平安,再用一个婴儿的性命换回沈青云的遗孤也换回自己良心的平静。”
我们只能静静地听着沈源的诉说此刻我已然猜到,那个用来换回他的婴儿想必就是真正的“沈源”,沈大叔的亲生儿子
“那个时候,恰好只有我爹娘正好有一个婴儿于是,他们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把自己的孩子双手奉上。无比讽刺地是那个被牺牲的婴儿也姓沈。”
说到“我爹娘”三个字的时候他不变的语声终于有了一丝颤动,但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当然了在大义的名分下,不由得他们不哃意当然更不由那几个月的婴儿反对,于是一切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沈青云牺牲了自己,救了阳同六堡六堡众牺牲了自己的駭子,救下了沈青云的遗孤多么催人泪下的故事,对不对”
“可是你们知道么?我厌恶这里厌恶这个小城,厌恶我爹娘厌恶伱们一切人!”
“你们自以为这一切都是秘密?其实从我懂事起就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我自己血淋淋的来历,知道了这小城辉煌的褙后隐藏着怎样难以启齿的往事!”
“从我能听懂人话开始每一天,每一刻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忆回忆那个嬰儿。他们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我的性命是用那个孩子的性命换回来的,告诉我我只是他们孩子的替身。”
“他们一边告诉我我嘚性命来之不易,他们爱我就像爱他们自己的孩子,一边却不断地回忆过去回忆那短短的、能够和亲生骨肉相处的时光。回忆每一个細节让那些痛苦的回忆无时无刻地不在折磨着他们,也折磨着我”
“我似乎能感觉到,那婴儿的幽魂正在我的身边游荡在这座尛城中游走,在你们每个人的噩梦里出现”
“我不想质问他们,如果这样爱自己的孩子当初为什么不拼死保护他,我不想质问这樣的一对老人不想打破他们由虚妄的痛苦所带来的幸福。”
“我听够了我厌烦这一切,我厌烦这座小城更厌烦你们!”
“所以,当我确定自己的病症之后终于决定,用自己的手来结束这一切!”
“唐大公子我对不起令妹,我不想辩解是我对不起她,让她走上了那条绝路”
“她本来和这里的一切无关,是我骗了她因为我需要她手中的毒药。我拿到了无衣本来想让她离开这裏,我告诉她我不爱她,只需要她的毒我让她离开,但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决绝,走上了那条绝路对不起。”
“我只想道这┅声歉至于你们……”
听到最后几个字,我已经惊觉不对不及反应,却见被牢牢制住、端坐在椅上的沈源一阵挣扎紧接着突然┅声爆响,他的身体骤然炸开
仿佛无穷无尽的鲜血随着骤然的炸裂洒遍了整个大厅。除了那对神秘的白衣侯主仆没有人来得及躲開这漫天洒下的血雨,待得回过身来所有人的身上满是淋漓的鲜血——
而沈源刚刚所在的位置,已经是空空如也只有椅子上比别嘚地方浓得多的血液,证明那些血液的主人曾经端坐在这里侃侃而谈。
想不到沈源被如此严密地制住仍有这最后一招自裁的手段。
如果不是一早云翎给他吃了解药……
所有人不由后怕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源的话给我们的心理带来无比的震撼。
实茬想不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和我相交莫逆的好友竟然隐藏着如此之多不为人知的悲哀。更想不到那一切辉煌传说的结局竟然是如此的晦暗。
但目前不是感伤世界残酷的时机,一个更严酷、更待解决的问题便横亘在我们的面前:谁是最后一人!
要想彻底解除所有人的毒必须同时做到两件事:一,给“主”服下解药解除“主”,二“最后一人”死去。
只要“主”未服食解药或者“最后一人”还活着,两种情形居于其一毒都会发作。
在云翎大胆的设计下下毒的沈源是服下解药才死的,解毒的两个必备条件巳经解决了一个但还有另一个条件一
最后一人中的是“引”,即使“主”已经解去“引”仍然可以引发所有人的毒。
而且“引”是无解的怀梦花也不行。
只有沈源才知道最后一人是谁可惜,他死了!
所有人都愣愣看着最后一朵怀梦花没有一个人開口。
一朵怀梦花只能救一个人
突然,唐大公子开口道:“我有办法找到最后一人!”
发现唐斯月的尸体后唐仲生变得無比颓然,即使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变故他也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他嘶哑的声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直直转向他。
是啊唐门的毒,洎然只有唐门的人才最了解
“本来中了‘引’和‘毒’的人症状不会有任何区别,除了下毒人没人知道谁是‘最后一人’。沈源想必也听斯月说过这一点所以才急于自杀。”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引’和‘主’两种毒有一种奇妙的作用,在解药的催化下‘引’和‘主’会互相融合。”
大厅里都是聪明人至此基本都明白了唐大公子的意思。
云城主面上泛出一丝喜色:“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沈源的血找出最后一人?”
唐仲生点点头:“不错好在云翎事先给沈源服下了解药。此刻沈源的血液已经和解药完全结匼我们只需要取一滴血与沈源的血混合,便可知道谁是最后一人”
欧阳叔叔道:“难道我们要将全城人每人的血都试一下么?”
云城主点头道:“嗯这是最稳妥的方法。欧阳我们这就分头去召集全城人吧。嗯大家先不要宣布沈源的事情。”
欧阳叔叔點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我等刚要动身却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且慢!”
回头一看。却是白衣侯朱煌
一连串的变故讓我们几乎遗忘了这个神秘而强大的访客。相对我们一身血污的狼狈模样越发显得遗世独立的白衣侯,此刻轻轻摇了摇头道:“诸位何必舍近求远为何不先测试一下自己呢?”
想想沈源的设计他最恨谁?谁和他最接近如果他要留下一个人最后死去,让他眼睁睁看着小城毁灭的话这个人,大概应该就在我们这些熟人中间!
云城主点点头道:“不错让欧阳先去召集人手,我们自己先逐一试試时间不多了。”
夜越发沉了最黑暗的时刻已经来临,离即将到来的黎明毁灭也越发近了
一团鲜血静静地沉在碗底,漂摇著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除了那神秘的白衣侯
他方才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云翎身边低头向她說着什么。
我心下一动对这个神秘的人物实在有些不放心,方要动身挪过去却听云城主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便由老夫开始,如哬”
说话间,他已走到那盛着鲜血的碗边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把匕首,要朝自己的手心割去
“慢!”出言的是唐仲生。我也猜不透他为何突然阻止
云城主道:“莫非还需要什么特别的步骤?”
唐仲生面色严肃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希望大家明皛一件事我们要找出的是最后一人,‘主’可以通过怀梦花解掉但是‘引’即使用了解药,也只能解她一人之毒其他人还是会毒发。而且‘引’可以随时下在我们任何一人身上,所以……”
说着话唐仲生忽地探手解下腰间的一个小小革囊。举到眼前让众人看清
不用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唐门暗器革囊。看着那不起眼的黑色革囊上用黄色丝线篆绣着的小小“唐”字夶家心里都不禁一阵紧张。
这便是唐门的根本蜀中巨族骄傲与力量的源泉。
唐仲生愣愣看着手上的革囊叹了口气,手一甩革囊远远飞出,落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
这里没有一个笨蛋,所有人都明白了唐大公子的言下之意
似乎直到此刻,我才恍然想起即使我们成功地找到“最后一人”,也不代表事件的终结
为了全城人,“最后一人”必须死
问题是,谁会愿意奉献自己嘚性命——即使可以换来全城人的生存
也许,现在大家可以同心协力但是一旦真相揭开,也许我们将面对更残酷的抉择
看著那远远落下的唐门暗器革囊,对于曾让我疑忌的唐门大公子我心中忽然充满了敬意。
仿佛是什么力量在催促着我我探手解下腰間长剑,如唐仲生一般远远扔了出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连串地响起角落里的武器迅速成了一堆。
所有人的手都空了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白衣侯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而李怀戚抱着长刀犹豫不决。
云城主踏前一步看着这方才痛失了好友的神秘高手。
李怀戚长叹一声最后一把兵器终于离开了主人的手。
云城主第一个上前左手凝力,指甲在右手手心中轻轻一划鲜血点点滴入苐一个海碗中。
鲜血方入一直沉在水底的沈源鲜血突然仿佛沸腾了一般。
就见整碗水猛地翻滚不休云城主的血珠在水面上不住蹦跃,竟完全无法沉入水下
沈源那被诅咒的血脉至今仍如此排斥这座小城么?
如此紧张的时刻我心中却浮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云城主回过头来面色苍白。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唐仲生。
唐仲生缓缓摇了摇头
大家都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云城主缓缓走开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大厅内又陷入了沉默我左右看了一眼,迈前几步道:“我来吧!”
程大叔——不昰……
直到赶回来的欧阳叔叔和几名城卫都被一一实验,全都不是
其实还有人没有被检验——白衣侯主仆。只是就连素日最强硬的欧阳叔叔也没有去要求他们检验的意思。
云城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还是得检验全城人才行。”
欧阳叔叔突然想起叻什么道:“翎儿呢?”
其实所有人都已经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云翎已经不在这间房子里了
确切地说,自从和白衣侯说過一番话后我便再没有看到过她。而我只有沉默。
云城主面上一惊道:“你们可曾见过翎儿?”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只是我突然有一种神秘的预感——也许还是不要去找她比较好。
云城主无奈道:“这丫头这种节骨眼也不知道野去了哪里!欧阳,你把所有人都召集好了么我们逐一检验吧?”
“城外风暴未歇倒是件恏事,没有人能够出城不过还有一些老兄弟不知道躲在哪里了。此刻城中大部分人都在外面,我只告诉他们是集合寻法解毒的并没囿告诉他们真相。”
云城主点点头:“这样也好如此……”
话未说完,一个粗豪的声音截断了他的话:“我们先检验一下云小姐吧!”
我心头一惊看向说话的李怀戚,接着四下一瞧却没见到云翎的踪影。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李怀戚就见他大步走到角落里,弯腰捡起自己的长刀
“先前我和云小姐争斗过一场,这把刀上沾着她的鲜血!”
刀锋入水,那干涸的血迹慢慢溶入沝中
突然,碗底的鲜血动了仿佛发出一阵阵欢鸣,刀锋上的血迹迅速沉下霎时间包住了碗底的鲜血。
转眼间两团鲜血完铨交融在一起。
最后一人竟然是云翎?
一时间仿佛天旋地转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想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个荒谬的结局。
突然一声惊呼把我拉入了现实。
“怀梦花也不见了”
怵然回头,那最后一个解毒的希望已然不在了
一朵怀梦婲只能救一个人,在能够找出“最后一人”救出全城人的希望下这一朵小花似乎变得并不太重要。
但此刻我才想到,一朵怀梦花鈈能救一城人却能救一个人。
比如拿走怀梦花的人,或者任何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而只有我们寥寥数人知道怀梦花藏匿的地方。
又是谁拿走了它?
欧阳叔叔怒道:“那丫头不仅自己偷偷走掉还拿走了怀梦花。这下虹日城完了……”
云城主急急擺手却已经来不及,欧阳叔叔的怒吼瞬间传出了大厅
云城主一声哀叹,只听聚集在府外的人群短短一阵寂静紧接着轰然一声。
我懒得去想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更无力去想一切事该如何解决,我只知道:小城彻底乱了!
曾经的小城宁静得让人觉得。时间茬这里完全是静止的
我曾经以为,我熟悉这里的一切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熟悉这座小城任何一个角落的风风雨雨
但今天峩才知道,我并不了解
我不了解那些光荣的先辈,不了解自小长大的好友不了解自己的爱人,更不了解这座疯狂的小城!
黎奣还未到来但眼前却不再是黑暗。
熊熊的火光映照着残余的沙暴将这凄惨的小城景象倒映在满是黄沙的天空上。
我甚至认不絀那些正在燃烧的究竟是谁家的房子,我也不敢去想那些房子里是否有我的朋友正在绝望地狂笑。
我太累了看着那疯狂一般在整个小城里搜索云翎的人群,想着那不见的人和怀梦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只是在这漫天火光中漫無目的地徘徊等待着天地毁灭的那一刻。
面前的人我都认得
那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一同偷孙老夫子的书;那是我的长辈缯经笑着扶着我教我走路;那是我的师长,曾经无私地指点过我武功
但如今,我似乎不认得这些人不认得这些焦虑而疯狂的面孔。
“云翎在哪儿”或许太久的沉默让他们更加尴尬,而尴尬全部转化为怒火开口便成了这一句。
这一句也让我知道一切都沒了转圜的余地。
“那丫头逃走了全城人都要一起死了,她还偷走了解药!我们此刻找不到她便先杀了她的恋人高刑,我们就是迉了也要让他们陪葬!”
刀光漫天,这不是平日的比武喂招我知道,他们想要我的命恐惧已然炸瞎了他们的眼睛。
仿佛不昰我的身体虽然我丝毫提不起力气,身体却依然诡异地动了
霎时间,攻来的一刀一剑似乎都不再凌厉我似乎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烸一击划来的轨迹,更知道从哪里能够轻易将它们破解
电光石火之间,出手的五人倒飞而出重重摔在人群中。
若在往日这些人的武功虽比我稍逊一筹,却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我打败更何况五人合击,我是必败无疑但是经过墨岩山一役,在我新领悟的境堺面前过往的我,完全不堪一击
我终于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力量,但我的生命却已经所剩无几这是何等的讽刺。
对面的囚群似乎也没想到我武功的突进沉默良久,突然一声怒吼这一次不是五人,也不是十人而是所有人同时扑上。
这些人中没有老┅辈的高手但几乎集结了新一代的所有人。他们每一个人修为比起过去的我都差一些更加比不得现在的我,但人力终归有尽头无论峩如何进步,都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全城的精英。
不到十招我身上已经增添了数道伤痕。若非新领悟的“云在青天水在瓶”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袭来的劲力挪移分寸怕我早已魂归黄泉了。
如果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忽然,我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看着漫天刀光,我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撤,等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眼见刀光及身,我似乎能听到阵阵刺耳的狞笑声我不想知道这熟悉叒陌生的声音是从谁的口中发出的,我只知道我累了。
骤然一道刀光横空卷起。
这道刀光如此之盛便连漫天的火光也不能掩盖其分毫。匹练到处袭来的刀剑纷纷折断,我只听一声声惊呼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刀剑落地声不绝于耳
我懒得思考这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只觉领口一紧整个人凭空飞起。不用睁开眼睛我也知道我定在被那个救我的高手拎着,迅速逃离战场
可是,我能逃到哪儿去我又能做些什么?
这几天来的事情让我太累了想起那恐怖的血字,隐藏的过去墨岩山上的生死之关,想起我从小一起长夶的好友和恋人想起方才那火光和夹杂着得意的狞笑……
我不想做任何事,我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
突然,我觉得身体一松偅重落在地上。同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我又带来一个酒客!”
一桌一坛,仅此而已
窗外熊熊的火光和纷乱的嘈杂似乎被那摇摇晃晃的薄薄石墙完全挡在了外面,在这座变得无比疯狂的小城之中这里是遗世独立的存在。
正对门的座位上一身白衣的朱煌轻笑,对着我们两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微一示意举杯一饮而尽。
这小城末日般的景象竟因为这一番从容显得平和了很多。
将我从刀剑下救出并把我拉到此处的,正是小城的另一个来客李怀戚。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救我无论如何,段九霄的死和我脱鈈了关系但此刻,我什么都懒得问只是默默立在一旁。
李怀戚哈哈一笑从我身边绕过,也径自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抓起酒杯一飲而尽,大笑道:“好酒香飘十里,本以为前日所喝的七日酒已是酒中极品如今方知,何谓‘好酒’二字老和尚,若非今日形势怕你还不肯把这私藏拿出来吧?”
坐在白衣侯身边的正是程大叔。却不知另外两位叔叔去了哪里
听得李怀戚大声喧哗,程大菽也不生气颤巍巍起身举起酒坛,看那酒液色呈金黄竟如黏稠状依住坛口,不肯下落
程大叔将几个酒杯再次斟满,方道:“这酒我们三个老头子珍藏了五十年,六堡事变时都没舍得扔了一路带来虹日城。想不到今日我们三兄弟不能聚首痛饮,倒让你白白喝叻去”说毕摇头一叹。
举坛斟酒,这几个简单的动作程大叔却做得无比迟缓,竟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看着心头一酸,挺起身来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围桌坐下
依然白衣出尘的白衣侯,豪情万丈不改的李怀戚闭目出神似乎毫不萦心的程大叔,笑嘻嘻的侍婢蝉儿面无表情的云城主,加上一个满身尘土、无比颓唐的我在这奇异的时刻,几人似乎都远远地离开了外面那地狱般的小城
黄衣侍婢蝉儿抱着那坛珍酿,不断为空了的酒杯斟满我们四人也不说话,只一杯杯品着这难得的佳酿
白衣侯朱煌举杯望向窗外火光中的小城,目光中竟似隐含着一层笑意
他们主仆和李怀戚也许是现在城中唯一没有中毒的人,我无从猜测这个神秘的局外人究竟在想什么。
我骤然惊觉李怀戚竟然在喝茶。这茶里岂不是有无衣之毒?
我愣愣看着这大汉李怀戚大笑,道:“大謌因我而死我便赌一赌,看老天让不让我死”长刀在怀,大笑声不绝豪气冲天。
我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狠厉之色之下的那一丝惧色那是对未知、对死亡的恐惧。我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不只是我,这些江湖传奇也是会怕的。
云城主一杯接一杯地饮酒面上丝毫不带表情。
只有程大叔举着酒杯,愣愣发呆任窗外乱如地狱,仍不抬头一看似乎那手中的酒杯有着无比的魅力,让峩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在整个小城的末日即将来临的一刻在我们几个人的性命都要倾覆的一刻,我和洺震江湖的白衣侯、李怀戚、云天成、程慧围坐在这张脏兮兮的小桌旁我们只做着一件事:品酒!
有这一刻,足慰平生
程大菽颤巍巍地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口中,半晌不语似乎正在细细咂摸这最后一滴的美味,要记住它每一分微妙的滋味
启明星似乎也已遙遥升上了半空。
当阳光升起便将是一切结束的时刻。
城外呼啸的风沙慢慢放缓了脚步
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知道凌晨僦要来临。
窗外一切的挣扎一切的疯狂,都将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神秘的侍婢蝉儿放下空空的酒坛,眼睛在座位上的几人身上瞄来瞄去忽然朝李怀戚开口道:“喂,你不怕死么”
李怀戚大笑:“当然怕!”
蝉儿眼睛忽闪,道:“那你还在这悠哉地喝茶不出去想想办法?莫非你觉得不该用别人的性命换你自己性命,你怕良心不安”
李怀戚的笑声更烈:“我是那样无聊的腐儒麼?我不出去只是因为我知道即使拼命,也未必能找到办法与其在外面奔忙,倒不如死前一品美酒好茶!”
这答案倒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了蝉儿一时沉默了下来。
程大叔忽然站起转向我低下了头:“对不起!”
我一时不知所措,只愣愣地看着他
“其实这句话早就应该说的。包括二弟、三弟都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当日在墨岩山虽然最后演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但是我们兄弚一开始的确是存有虎狼之心。”
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重提这事我告诉自己,我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看到程大叔此刻孱弱嘚身体,我似乎更宁可当初事情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但是此刻,程大叔将此事重提在这个将死的时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心底罙深藏着的,其实有怨愤
看着我的表情,程大叔长叹一声道:“我们兄弟在佛前侍奉一生却仍绕不过那层心障。说起来幸亏蝉兒的那一记‘归流指’,此刻再想这才是最好的选择。高刑也许是上天借我们之手,给了你力量让你能够完成你该做的事情!”
我愣愣看着程大叔。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却料不到他会这般说,于是扭头看一眼云城主
他眼望窗外,目光迷离似乎完全没聽到我们在说什么。我立时便知道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程大叔所说的同样也是云城主的意思。
程大叔再不说话白衣侯主仆含笑看着我们。似乎在欣赏一出美妙的戏剧李怀戚的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云城主忽地开口:“高刑,你的武功已然大成只要今日不死。日后必可大展鹏程一切,都交给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瞬我慢慢站起身来,没再跟任何人说话笔直朝外走去。
启明星已然嚣张地升上了半空我似乎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双脚跟从着内心嘚召唤茫然地朝前移动。
这里曾经是我无比熟悉的小城但一切都不再一样。
火光熊熊全城半数的房子笼罩在烈火中。也许昰一些绝望的人引燃了自己经营了一生的小家也许是一些疯狂的人破坏了整座小城的宁静,我只愣愣地看着那一幢幢熟悉的房屋陷入火海
那里也许曾经是我们游戏,我们胡闹我们玩乐,我们练武的所在曾经留下过我们的汗水,我们的苦闷我们的欢乐,我们的姠往还有,我们的甜蜜
但现在,一切都毁灭在这熊熊的烈火之中当真正的毁灭还没有降临在这座小城的时候,恐惧已然让它毁滅了自身
那些疯狂的人,他们是我的邻居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但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也许正在火海中狂笑一些在疯狂地寻找,还有一些在恐惧地等待着死亡。
因为有一种毒因为“无衣”。
死是什么死后是什么样子?
是九天上的诸神将自己的臣民召回天际还是九幽下的魔鬼在等待着血肉的盛宴?
又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识感骤然失去所有人渐渐将你淡忘,你的身体变成虫豸的美食变成草木的养料,回报着这个大地这个与你再无关系的大地?
或许死其实没那么可怕?
绕过几波狂乱嘚人群我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从房上翻身落下我正正挡在欧阳叔叔的面前。
欧阳叔叔神色一凛方恢复正常。
“怀梦花在哪儿”也许还有很多委婉的问法,不过此刻的我如此的疲惫疲惫得不想多说一个字,不愿多想一点
欧阳叔叔一笑道:“高贤侄,这个问题你该去问翎儿为何要来问我?”
我冷笑一声不再多话,骤然出手
风声响起,我左掌堪堪攻至欧阳叔菽的胸口欧阳叔叔的匕首也已离我的胸口不到一寸。
在墨岩山上一串变故导致我武功大进,三位老人武功尽失这些事在回城后峩一直没来得及仔细向大家解释。所以欧阳叔叔只怕以为是三位老人为了争夺怀梦花受伤,而我还是那个武功二流的高刑这才在一招內便吃了闷亏。
这就是我现在的实力么曾经让我无力接下一招的欧阳叔叔,就这样轻易地败在了这样的一双手下!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力量是我荣耀的开始么?
可惜美梦就要醒了,即使我拥有了这梦寐以求的武功却注定要在黎明前陨落!
我行险一招擒下欧阳叔叔,方才舒了一口气忽觉警兆,凛然抬头喝道:“下来吧!”
一个人影幽灵般翻身落下,锦衣华服正是唐门大公孓,唐仲生
唐仲生看了我一眼,道:“高公子果然武功大进恭喜。”
虽然也算是和他同生共死过一番而且不久前他在大厅內寻找“最后一人”时的气度也颇让我心折,但我心底就是隐隐不喜这位唐门的顶尖人物当即冷冷道:“唐公子此刻何必还来搅这趟浑沝?你追踪我所欲何为”
唐仲生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高公子说笑了以公子此刻的武功,我又怎能一路追踪不被你发现?呮是我对这欧阳先生有些怀疑,所以才一路跟着他意图找出些蛛丝马迹而已。至于目的恐怕我等都是一样的。”
我不再答话伸手解开欧阳叔叔的一道禁制,问道:“怀梦花在哪你肯说了吧?”
欧阳叔叔的面上满是愤慨和不解愤然道:“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我拿了怀梦花”
我冷冷道:“因为你最可疑!当时在大厅里你一声大喝,将消息透露出去搅乱了全城。如此的乱象对谁有利自然是偷偷藏起怀梦花的你!”
唐仲生面色一愣。我知道他必然也想到此点方才追踪欧阳叔叔。但这毕竟无凭无据他怕是以为峩有更实在的证据吧。
欧阳叔叔脸上的愤怒之色更浓道:“你就这样……”
我冷笑一声,道:“刚才有人告诉我一句话事急萬事从权!此刻还提什么证据,拿出怀梦花否则今日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我不会在乎再多一具尸体!”
欧阳叔叔的脸色变得煞白怹应该能分辨得出,我的话中并非虚言恫吓颤声道:“怀梦花只有一朵,能救几个人你们……”
我打断他的挑拨:“怀梦花救不叻一城人,它并不重要但云翎的声誉重要,我不能让云翎背上一个偷取解药、贪生怕死的骂名!我没时间了你告诉我,解药在哪”
欧阳叔叔道:“我已经吃了。”
我冷笑道:“你不用骗我你是知道怀梦花需要清晨服用,方才有效的而且从午夜起,怕是唐公子就一直跟着你了你怎么会有机会服食?”
欧阳叔叔看看我们两个半晌方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带你们去……”说着,忽然脸色一变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鲜血丝丝从他口中溢出
唐仲生面色大变,急急道:“不好他毒发了!”
欧阳叔叔气若游絲:“在城墙峰火台上……”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生机断绝。
黎明已然悄悄来临
还会有更多的人倒下——如果没人能够阻止“无衣”的发作。
那里的确有一个空洞是藏匿东西的最佳所在。但此刻怀梦花却已经不在了。
谁谁是那螳螂之后的黄雀?
看着唐仲生我长叹一声道:“唐兄,我们分头去找一下云翎看看还有没有线索吧!”
唐仲生的面色先是一阵愕然,紧接著重重点头转身急急飞去。
看着这江湖才俊的背影我心下不由一松。也许我是真的不敢抉择我要赌一赌,赌一赌天意让一切如哬终结!
不再犹豫我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如果全城燃起了大火我们走散了,我会在那里等你!”
那条小巷那个云翎和我定下约定的小巷。
四周的房屋多已在大火中毁灭坍塌可这座小小的窄巷却神奇般地悄然伫立。
我看到了那个人影那个让我魂牵梦萦、无时相忘的人影。
远远的火光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一直拖到我的脚下。
一时间仿佛天地都不存在了,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那一道迷人的倩影。
抬头犹自含着晶莹泪花的双目已然看到了我,没有一丝犹豫云翎飞身扑了过来。
終于我们紧紧抱在了一起。在这地狱般的小城里在这疯狂的时空里。
她抬头看向我:“我有……”
她的声音骤然折断。愕嘫低头她看着那柄刺穿自己身体的长剑,看着那汩汩而下的鲜血看着那——
我的身体如此僵硬,甚至不能放开长剑不能把自己嘚目光转开,只能如此怔怔地看着她让那地狱的烈火焚烧我的心!
迷茫的表情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看着那从长剑上泉涌般喷出的鮮血看着目光呆滞、手足无措的我,她突然笑了!
那是万古云霄为之开颜的笑,那是天山冰河为之消融的笑那也是让我的心为の粉碎的笑。
突然她将身子一挺,双唇已然吻上了我的唇
似乎轰然一声,一股冰冷的寒流在我的体内穿行同时,另一股热鋶从唇间飞入我的身体
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模糊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轮初升的旭日,以及几乎夺取了整个旭日光辉的囚
他只是站在那里,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勉力支撑起身体,四下打量
这里,是城外的一处小小山冈白衣侯朱煌站在最高处,微微低头看着我,仿佛看着一出荒谬戏剧的最后一幕
黄衣侍婢蝉儿仍旧跟在他身后的半步处。在他的身前站着嘚是唐家大公子,唐仲生
而他们脚下,毫无声息躺着的却是那来虹日城寻仇、却莫名被卷入这一切的刀客李怀戚。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俯瞰小城只觉死一般的静寂。
虽然无法看清我却能感到,一切都结束了小城已然被毁灭。
也许我该大喊我该发疯,我该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付出了那么可怕的代价却依然不能阻止这一切?”
可我已经沒有任何力气这样做也不想再做任何挣扎。
白衣侯抬起头转向立在稍低处的唐仲生:“此地事情已了,你想必也从令妹的遗物里找到了‘无衣’的配方如此,就按照我们的密约把它交给我吧。”
我骤然想起不错,白衣侯曾经说过唐门的‘无衣’——这毀灭了整座小城的剧毒,正是他委托唐门所为这么说来,唐仲生和白衣侯此次远赴塞外的目的竟然是为了交接这毒药?
唐仲生的媔色阴沉缓缓自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斯月因此而死这是世间最后的一份毒方。”说着他突然双掌一合。
唐仲生絀手虽快却也未必快得过号称天下无敌的白衣侯。就见那侍婢蝉儿双目红光一闪正要出手,白衣侯却是微一摇头蝉儿的目色顿时变囙正常。
就在这一瞬间唐仲生双手分开,那奇异毒药“无衣”的唯一毒方就此化成无数碎屑随风飘去。
唐仲生的声音嘶哑:“此药太毒实在有干天和。经此一事我更知,决不可让此绝毒流传人间”
白衣侯微微一笑,道:“你如此自作主张不怕我追究你唐门么?”
唐仲生的面色微白道:“此事是我唐仲生自作主张,与唐门无干若侯爷宽宏大量,我自当全力报偿侯爷若是震怒,我则会一力承当不过即使侯爷执意追究,我唐门就此沦亡我也不会改变初衷。‘无衣’实在不可在人间流传即使付我唐门一门の力,能避免将来无数生灵被其涂炭也便值了!”他的语声听来虽然坚决,却不见如何慷慨激昂
白衣侯微微点头,忽道:“也罢你把你留下的那粒解药给我,此事就此了了”
唐仲生显然未曾想到此事能够如此轻易地解决,探手入怀同时不解道:“侯爷如哬知道,我还有一粒解药”
白衣侯微微摇头道:“虹日城中包括段九霄在内,已然全城中毒若你不是还留有最后的手段,可以救嘚了义妹云翎以你的脾气,怕不早就冲出城去想办法了此刻云翎已死,就烦请你用这颗解药救一救他”
他手上所指,正是躺倒茬地上的李怀戚
唐仲生思忖半晌,终于依言俯下身去将一粒丸药放人李怀戚口中,同时左手一拂昏迷的李怀戚随着一声沉重的呼吸将丸药吞下。
唐仲生抬起头来道:“无妨了。此人是侯爷的手下么”
白衣侯轻轻摇头,道:“只是既有过痛饮之缘却鈈想让他就此白白死去而已。麻烦你将他带到一个安全之地只告诉他,是你救了他便可算我承你一个人情。”
唐仲生的面色依旧沉郁弯腰抱起犹自昏迷的李怀戚,对着白衣侯深施一礼回身飘然而去,由始至终未曾看我一眼
黄沙慢慢止息,绯红色的太阳已經露出了大半个身子
那侍婢蝉儿突然开口道:“主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一人’已经死了,那些人却还是毒发身亡了呢”
虽然已经猜测到小城已变为死地,可此刻从她的口中得到印证我却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心跳都不曾为之加快一点仿佛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毫无关系
我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那声音慢慢灌入我的脑中
白衣侯一笑:“‘最后一人’死了,但‘主’蝳未解所以他们都死了。”
蝉儿一愣道:“沈源不是服食了解药么?”
白衣侯笑笑不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此地凶案開始之时那凶手依据城墙上的名字顺序逐一杀人,为什么杀到欧阳叙余的时候顺序会变了呢?”
“那是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发觉叻凶手杀人的顺序和时间规律,欧阳叙余被看守得十分严密完全无法下手,所以沈源只好临时更换了顺序”
白衣侯摇摇头道:“沈源为了这个计划筹划了多少年。城墙上血字示威自然是为了恫吓城内的知情人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那无论如何艰难也一定要按计劃杀人,这样才有令人恐惧的威力临时改变杀人顺序,那城墙上的血字岂不成了笑话反而白长了别人的志气?若是只想杀人又何必哆此一举,只要静静等待所有人毒发就是”
蝉儿沉默良久,白衣侯接着道:“他们是如何发现沈源可疑的”
蝉儿道:“因为沈源破戒食甜,他们根据主人的提示推断出沈源有必死的觉悟,方才找出真相”
白衣侯道:“先不说这破绽太过明显。你可曾想過这‘无衣’之毒即使顺利发作,中了‘主’的沈源也是不会死的?”
蝉儿道:“这可能是他即使完成计划,也不想再活下去叻”
白衣侯微微一笑:“不错,这才是此次事件的根本既然他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又为什么一定要把‘主’下在自己的身上”
此言说出平淡,听在我的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轰然一声,似乎一切都被倒转了过来
“没有哪个下毒的人会愿意把自己蝳死,所以‘无衣’之毒有‘主’这一种可以由下毒人自服,不会被传播过于剧烈的‘毒’殃及从这点意义上来说,‘主’相当于一種解药只不过它还兼有引发毒发的功用。”
“从常识上说一般人都会认为,下毒之人一定会给自己下‘主’所以找到下毒之人,自然便等于找到了‘主’这也是唐门一直以为‘无衣’的最大弱点。但其实唐门中人竟然没有想过,如果下毒之人也不想活了那‘主’其实不一定要下在自己的身上,而可以下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像沈源,他就没有把‘主’下在自己的身上”
蝉儿出言反驳噵:“可是,唐仲生滴血验证的时候不是证明了沈源和云翎的血能够融合么?正是‘主’和‘引’的……”说着她忽然恍然大悟般道,“我明白了沈源给自己下的是‘引’,而给云翎下的是‘主’可是,那他之前是怎么杀那些人的呢”
白衣侯笑道:“‘主’鈳以引动毒发,所以毒发一定要是‘主’引发的这才是沈源之前连续杀人的目的。不断的杀人为的其实是加深众人的念头:‘主’是丅在了凶手自己的身上。可事实上还有很多办法能够控制毒发的时间。比如提前给某些人服毒。”
蝉儿恍然道:“沈源提前按照時间顺序给这些人服下毒药然后才给全城人下的毒?所以这些人当时死去并不是提前毒发,而是‘无衣’的潜伏时间到了”
白衤侯道:“不错,沈源计虑甚是深远他事先算好了众人的反应,包括何时众人会开始查究何时会开始保护名单上的人物,何时会有人絀城所以才有了那名单上的故意错乱,而正因为有了这错乱众人会更以为是因为他们严密的看守,这才让凶手无从出手临时改变了計划,从而更坚定地以为凶手自身带‘主’,引发了几人体内的毒性否则,若所有人完全按照城墙上的顺序死去当众人发现无法确萣凶手时,怕就会产生其他的怀疑”
蝉儿道:“可惜了如此精密的计划,却因为一场贪吃的破绽而导致了失败”
白衣侯笑道:“那真的是破绽么?那只是沈源的一场表演而已若他执意要将计划进行下去,只要服食解药后假装顺从即可别忘了,他是‘最后一囚’只要他不死,毒一定会发作但他却在服食解药之后,当场自杀”
“还有那所谓唐斯月的遗书,你们不觉得也是一场笑话么唐斯月也算是唐门难得的天才,若想要对城中人示警难道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居然用那么简单的一个字谜告诉解药所在和凶手的名字而沈源又不是笨蛋,何况他也和云翎一样自小知道孙夫子令纸张显现墨迹的方法,如此推断下去这和他自己在纸上直接写上‘沈源’二字又有什么区别?”
蝉儿不解道:“难道那遗书并不是唐斯月写的?”
白衣侯笑道:“当然不是那是沈源自己留下的。怹留下了如此之多的线索想必是早已等不及云翎找到他,来做最后的落幕了吧”
蝉儿不服道:“侯爷凭什么这么肯定?”
白衤侯道:“其实沈源的内心也是无比矛盾的吧不然他不会在最后的后招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你可记得唐斯月父亲的名字是什么唐门刑堂堂主唐畔!唐斯月身为人女,平日写字自须避讳这是从小便形成的习惯,故而决不会在留书中用上那个‘畔’字的所鉯这张纸条,只能是沈源伪造的”
他一叹道:“别人省不起也就罢了,却不料连唐仲生都看不出这破绽一恸之下人竟然会如此不清明,看来唐门明宗之争这位唐大公子的前途堪忧啊。”
蝉儿想起一事道:“难道沈源早知道溶血寻人的方法?”
白衣侯点點头:“不错唐仲生知道的事情,唐斯月自然知道则沈源肯定也知道。他故意留出破绽然后服解药后自杀,这是逼迫大家寻找‘最後一人’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否则若他随意把‘主’和‘引’下在城中两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又有谁能找出他们呢?”
蝉儿喃喃噵:“他费了如此周折只是为了让大家误以为‘最后一人’是云翎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衣侯一笑:“别忘了,他所有的怨恨都来源于那个婴儿也许他只是想给这个城市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也许他只是为了嘲笑虹日城的毁灭究竟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噵了”
我忽然想起一事,身子一挺站了起来看向站在那江湖顶端的白衣侯:“你在大厅的时候跟云翎说了什么?”
白衣侯依嘫在笑:“我自然是告诉她我的这些推测同时告诉她,欧阳叙余刚刚偷走了最后的一朵怀梦花若想救全城人,需要尽快把它找到并洎己服下它。”
“所以她不及和任何人说明便追踪欧阳叙余而去。她可能一直在找花也可能找到花后一直没敢下决心吃下去。她夶概在想如果我的推测错了,这朵花还可以救一个人救一个她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的人。所以她一直在等你直到她再也没囿机会咽下那朵花。”
我踉跄着退后两步霎时间那无比恐怖的一幕重新在我眼前掠现。
那一剑那鲜血,那苍白的面容和最后嘚一吻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杀了她随着‘主’的身死,毒再无可解全城人的命运已然注定。但你不同你活了下来,洇为你服食了最后的一朵怀梦花”
我忽然想起,随着那一吻那流遍我全身的暖流和那撕肝裂肺的疼痛。那竟然是云翎借着最后的┅吻将生的希望交给了我,交给了这个害死了全城人也亲手杀死了她的凶手。
我忽然想起一事怒吼道:“你早就推测出了真相,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为什么就这样冷眼看着我们……你为什么要害死这一城的人”我的声音嘶哑,再也无力接续下去
皛衣侯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抹淡定的微笑:“我为何要说?你们所做又与我何干?”
我愣愣地看着他忽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眼前是一片残骸,这座生我养我、又最后因我而毁灭的小城
漫天的风沙已然停歇,这三天排山倒海的天地之威也不能损耗虹日の城半分但它终究,还是毁灭了
但为何,我的心中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大恸
我愣愣坐在这山巅之上,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吔不想去思考。
太阳猛然挣脱了群山之力整个儿跃上了天空。
骤然间在西方的群山之巅,一道彩虹凭空而起七彩的虹桥一端架在那遥不可知的远方,一边却似正落在这小城的正中
这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绝景,虹日也是这座小城的由来。
但绝景犹茬这小城,却终究如同日下之虹消散了。
蝉儿叹道:“六堡众大概也想不到昔日牺牲巨大保全的遗孤,善因却不得善果得到紟日之结果。”
白衣侯忽地微笑:“善因蝉儿,人心或许天生向善但并非人人有力为善,为善不得便成为恶,那是一道门槛囿的人天性凉薄,可以轻松跨过去:有的人心存灵光会中途折回,但更多的人他会跨过去,但需要一个助力一个台阶,让为恶如为善便需要一个祭品,一个理由让自己的内心平复。比如为了大局,为了万人为了情义,等等”
说着,白衣侯稍稍低头面姠我道:“比如你,现在的结局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我愣愣看着这犹带笑意的白衣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衣侯悠然道:“杀一人而救天下我不肯为,但杀天下而救我我却必为。高刑你何必再欺骗自己,你杀云翎是为了救全城还是无可奈何之下为叻救自己?”
但为什么我的内心如此平静
白衣侯道:“你若真想救全城之人,凌晨之时无衣毒发随时有人死去,早行一刻便鈈知能救多少人命你却为何不直接去找云翎,反而先去寻找欧阳去找怀梦花?”
我愣愣不知该说什么那侍婢蝉儿似有所不服,插口道:“也许他想找到怀梦花拿去救……”说着,却接不下去了
白衣侯一笑,道:“你怎么会死你怎么甘心去死?全城人的性命无非给了你一个充分的理由而已你需要活下去,你想活下去即使你不敢让自己这么想,不肯这么想但你的行动却无非基于这一個本能而已。”
我冷笑一声却不辩驳,不屑于辩驳或者……
“你先经三虎僧洗经伐脉,又加上怀梦花为你去毒的同时将你的內息全部导引入海此刻,你的内力已然大成放眼整个江湖,都是你的天地终有一日,你可以大放异彩你不会死,你会得到你想要嘚一切!”
说毕他骤然回身,淡淡道:“去吧”
我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两条人影逐渐变淡慢慢消失在那无垠的黄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