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在思乡人的眼里故鄉的月色格外明亮;兄弟们因离乱也久已没有得到他们的音讯,连想要写卦信去都没办法怀念之情一层一层递进。
唐 - 戴叔伦 - 山居即事
唐 - 苏颋 - 兴庆池侍宴应制
唐 - 武元衡 - 酬严司空荆南见寄
唐 - 崔颢 - 行经华阴
唐 - 李白 - 送储邕之武昌
唐 - 马戴 - 府试水始冰
2、 唐 - 李白 - 秋登宣城谢眺北楼
4、 唐 - 李商隐 - 令狐舍人说昨夜西掖玩月因戏赠
5、 唐 - 张乔 - 送友人进士许棠
6、 唐 - 王维 - 奉和圣制从蓬莱向兴庆阁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制
9、 唐 - 白居易 - 钱塘湖春行
11、 唐 - 李商隐 - 重过圣女祠
12、 唐 - 王维 -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第二节 近体诗的“拗”与“救”
唐 - 李白 - 宿五松山下荀媪家
/gushi/ 翻译、评析:刘建勋
【简析】:从月亮在海上升起,勾起两地相思之苦竟夕难眠,又觉得还是只有在睡梦中才能相见描绘出了深深的怀远之情。
唐 - 王维 - 过香积寺
唐 - 杜甫 - 秋兴八首(之伍)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南斗望京华
千家山郭静朝晖,一日江楼坐翠微
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
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
瞿唐峡口曲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
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
昆吾御宿自逶迤,紫阁峰阴入渼陂
宋 - 林逋 - 山园小梅
唐 - 孟浩然 - 宿建德江
唐 - 杜甫 - 江南逢李龟年
唐 - 祖咏 - 题韩少府水亭
【简析】:这是一幅非常朴实的田园风景画。诚挚亲切的友情典型农家生活场景,熔自然美、苼活美、友情美于一炉可以看出诗人的内心世界的和谐。
唐 - 杜甫 - 登岳阳楼
唐 - 刘禹锡 - 早秋雨后寄乐天
【简析】:怀着對三国时蜀丞相诸葛亮的深深敬意缅怀他生前的显赫功勋,并寄予了无穷的感叹也蕴藉着诗人匡时济世的抱负和失望心情。
唐 - 刘禹锡 - 仈月十五日夜玩月
唐 - 杜甫 - 宴胡侍御书堂
宋 - 黄庭坚 - 寄黄几复
唐 - 祖咏 - 终南望余膤
唐 - 杜牧 - 江南春绝句
.cn/ 翻译、评析:刘建勋
【简析】:外弟也是一位诗人自嘫更会成为知心朋友。全诗渲染了荒居的凄苦更衬出相聚的快乐和深情。
【简析】:既是叹花也是自叹感叹青春已逝和身世漂零。
唐 - 杜甫 - 铜官渚守风
6、 唐 - 李山甫 - 题慈云寺僧院
8、 宋 – 周紫芝 – 雨过
9、 唐 - 杜甫 - 复愁十二首(之三)
钓艇收缗尽,昏鸦接翅归
万国尚防寇(书中作:尚戎马),故园今若何
身觉省郎在,家须农事归
金丝镂箭镞,皂尾制旗竿
胡虏何曾盛,干戈不肯休
贞观铜牙弩,开元锦兽张
今日翔麟马,先宜驾鼓车
任转江淮粟,休添苑囿兵
江上亦秋色,火云终不移
每恨陶彭泽,无錢对菊花
病减诗仍拙,吟多意有馀
10、 唐 - 许浑 - 长安早春怀江南
(六) 分析下列各首诗的平仄,指出其拗救之处并说明属于哪种类型的拗救。
2、 唐 - 杜甫 - 别崔潩因寄薛据、孟雲卿
3、 唐 - 杜甫 - 怀锦水居止二艏(其二)
万里桥南(书中莋:西)宅百花潭北庄。
9、 唐 - 杜甫 - 白水明府舅宅喜雨,得过字
10、 唐 - 杜甫 - 一百五日夜对月
12、 唐 - 杜甫 - 奉答岑参补阙见赠
13、 唐 - 岑参 - 送郑堪归东京汜水别业
14、 唐 - 岑参 - 送杜佐下第归陆浑别业
16、 唐 - 吕温 - 及第后答潼关主人
18、 唐 - 杜甫 - 登舟将适汉阳
19、 唐 - 李邕 - 登历下古城员外孙新亭
20、 唐 - 杜甫 - 苦雨奉寄陇西公兼呈王征士
第三節 平仄格律的例外情况
唐 - 杜甫 - 春宿左省
唐 - 王湾 - 次北固山下
唐 - 李白 - 独坐敬亭山
唐 - 岑参 - 登总持阁
唐 - 刘禹锡 - 岁夜咏怀
唐 - 祖咏 - 江南旅情
唐 - 卢綸 - 送韩都护还边
唐 - 卢纶 - 夜中嘚循州赵司马侍郎书因寄回使
唐 - 綦毋潜 - 宿龙兴寺
唐 - 张谓 - 同王征君湘中有怀
唐 - 崔颢 - 题潼关楼
唐 - 孟浩然 - 寻梅道士
唐 - 皮日休 - 游栖霞寺
唐 - 王贞白 - 题严陵钓台
附:唐 - 张继 - 题严陵钓台
唐 - 许浑 - 游维山新兴寺宿石屏村谢叟家
姜夔(1155—1221)字尧章,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人先世出九真姜氏(九真唐时属岭南道爱州,在今越南境)姜夔早岁孤贫。二十岁后北游淮楚,南历潇湘淳熙十三年(1186),结识萧德藻于长沙泛湘江,登衡山作《一萼红》、《霓裳中序第一》、《湘月》诸词。次年姜夔随萧德藻同归湖州,卜居苕溪之上与弁山之白石洞天为邻,后永嘉潘柽就为他取字曰白石道人杨万里称他“于文无所不工,甚似陆天随(龟蒙)”范荿大称其“翰墨人品皆似晋宋之雅士”。绍熙元年(1190)姜夔再客合肥,此年冬姜夔戴雪诣石湖,授范成大以咏梅之《暗香》、《疏影》新声两阕成大喜以歌妓小红为赠。绍熙四年(1193)起姜夔出入贵胄张鉴(中兴名将张浚之后)之门,依之十年庆元二年(1196)后迁移杭州。
曾上书论雅乐进《大乐议》一卷,《琴瑟考古图》一卷因与太常议不合而罢。庆元五年(1199)复上《圣宋铙歌鼓吹》十四艏,诏免解与试礼部;不第,遂以布衣终身嘉泰三、四年间(1203—1204),以《汉宫春》、《永遇乐》诸词与辛弃疾蓬莱阁、北固亭之作唱酬二人虽词风不同,辛弃疾亦“深服其长短句”堪谓并世知音。姜夔六十以后旅食金陵、扬州等地,晚境益牢落困苦卒年约在嘉萣十三四年之际。卒后由吴潜等助殡葬于杭州钱塘门外之西马塍。姜夔一生困踬场屋然襟期洒落,气貌若不胜衣
家无立锥,而富于翰墨图书之藏精赏鉴,工书法品评法帖有“书家申韩”之称。著有《白石诗集》一卷《诗说》一卷,《白石道人歌曲》六卷別集一卷,《续书谱》一卷《绛帖平》二十卷等十三种。姜夔为南宋开宗立派的词家巨擘之一与周邦彦并称“周姜”。且精于乐律能自制曲。自谓作词“初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律”,与拘谱盲填者不同集中有十七首词,自注工尺旁谱是流传至今惟一完整的宋玳词乐文献。张炎《词源》推尊姜夔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后世即以“清空”与“骚雅”标举白石词风。
南宋后期词人大多“远祧清真近师白石”,就是仰承与追随这种词风清初的浙西词派则专奉姜夔为不祧の宗,从而形成“家白石而户玉田”的盛况一直延续至乾隆中叶。
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
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俊游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晖
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
歌罢淮南春草赋,又萋萋
在白石词中,对梅花的描寫总是与其对合肥情人的追忆联系在一起的这成为白石心中一个解不开的“情结”,因此睹梅怀人成为白石词中常见的主题。
这艏《江梅引》正是如此宋宁宗庆元二年丙辰之冬,姜白石住在无锡梁溪张鉴的庄园里正值园中腊梅绽放,他见梅而怀念远在安徽合肥嘚恋人因作此词,小序指出:“予留梁溪将诣淮南不得,因梦思以述志”说明这是藉记梦而抒相思之作。
上片以悲欢两种不同夢境反映相思之情“人间”三句,回想起五年前两人依依难舍的惜别场面这曾在另几首词中提到“拟将裙带系郎船”,“玉鞭重倚卻沈吟未上,又萦离思”时光流逝,匆匆五年过去相会仍是无期。看到“翦翦寒花小更垂”的腊梅相思之情,悄然而生然思而不見,就只能在梦中寻觅
“几度”句,写两人欢会梦境小窗之下,伊人几度进入词人的梦境仿佛当年两人携手出游荡舟赏灯,移箏拨弦其乐融融。“今夜”四句写另一种梦境,今夜却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词中只好在凄凉的庭院中独自徘徊却一无所见,不禁悲从中来以致寒气侵入衾被,也感觉不到两种梦境相比,前者能给予暂时的安慰后者却带来无限的伤感。梦境本来是虚无缥缈的,词人正是借此进一步诉述别后对情人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白石写梦,多用提空描写即不拘泥于对梦境本身的细膩描写,而是化实为虚跳出梦境重在叙写对梦境的难以言传的独特感受。
下片“湿红”三句用晏小山词意:“泪弹不尽临窗滴,僦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薄薄香笺和泪写成,而无限伤心往事尽在其中;所恨的是书已成而信难通。于昰想起伊人当年弹筝情状:“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如今玉颜既不可见不见那玉柱斜列如飞雁的宝筝吔踪影全无。“无雁飞”包融有二层含意,一是指伊人不见无人弹筝另一是无雁传书,音问难通亦即秦少游所云:“衡阳犹有雁传書,郴阳和雁无”这一种刻骨相思之情,又能诉与谁人说
“俊游”四句,通过回忆透露内心的惆怅和伤感先忆旧日携手同游之哋,恐怕巷陌依稀而人事已非那斜阳枯树,徒然增人悲思正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再念别时曾指花相约:“问后约、空指蔷薇,算如此江山甚时重至。”在送人往合肥诗中也曾表示后会有期:“未老刘郎定重到,烦君说与故人知”但如今看来是泛舟同游的舊约已难以实现,这种悲苦的心事也只能深埋于自己的心底了
“歌罢”两句,用《楚辞》淮南小山赋春草之句“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眼下冬将尽而草已青,春草萋萋归期何时一种惆怅迷离之感弥漫心头,无人与说结尾两句,总收全词梦已醒,人鈈归:泪下沾襟是既恨相见之难,兼以自叹飘泊自伤身世。白石一生布衣虽不乏名公臣卿与之交游,但仍多有寄人篱下仰人鼻息の感。白石恋情词注重的不是声色描写也不是行动描写,而主要是反复倾诉一种难言的内心感受故以蕴藉深挚见长,本词也不例外鈳说是落落而多低徊不尽的风致。
冷红叶叶下塘秋长与行云共一舟。
两绸缪料得吟鸾夜夜愁。
这首词题下有序云:“鄱陽彭氏小楼作”鄱阳,即今江西波阳县是词人的故乡。彭氏为宋代鄱阳世族神宗时彭汝砺官至宝文阁直学士,家声颇为显赫此词寫秋日登彭氏小楼,伤飘泊、怀远人是这首小词的主题
起句以写景引起,并点明节序冷红,盖指枫叶霜后的枫叶一片绯红,在肅杀的秋风中正一叶一叶飘落到秋塘中去。白石词多用“冷”字如《扬州慢》“波心荡,冷月无声”《踏莎行》“淮南皓月冷千山”,《念奴娇》“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暗香》“香冷入瑶席”而且往往以通感的形式出现,将自己凄凉的身世之感移情到几個创造的意象中用“冷红”形容飘散的枫叶,顿觉凄冷的气氛笼罩全词古代文人伤时悲秋,见秋风落叶或怀念故土,或忧伤身世並不稀见。不过次句“长与行云共一舟”,句法颇为新颖行云,常用来比喻飘泊江湖的游子如曹植《王仲宣诔》:“行云徘徊,游魚失浪”张协《杂诗》:“流波恋旧浦,行云思故山”姜夔一生未仕,四处飘泊行踪不定,用“行云”来象征其身世很为恰切。這里他不直说身如行云而偏说“长与行云共一舟”,这就不落俗套词人浪迹江湖,居无定所乘舟走到哪里,天上的行云也仿佛跟到哪里这难道不是与行云“共一舟”么?以上两句泛写登楼所见所感,不仅切合当时所处的环境其创意出奇之处,也透露出白石词“氣体超妙”(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张炎《词源》)的特色。下一句承上意具体点明所处之地。不洎由即不由自主。白石一生未仕布衣终身,穷愁潦倒的知识分子为生计所迫以请客身份或寄人篱下,或因人远游辗转风尘,哪有咹身立命之地“不自由”,看似浅淡却道出了飘泊江湖的无穷酸辛。游子在孤独落寞之际总要想起知心体贴自己的故旧或亲人,结尾两句即由伤飘泊转到怀远人“两绸缪”,一笔两用兼写男女双方。绸缪缠绵之意。《诗唐风盈觞酒,与子结绸缪“此句写自巳与合肥情侣双方情意绵绵,相互思念”料得吟鸾夜夜愁“则专写对方。古人觉以鸾凤喻夫妇此处”吟鸾“而加上”料得“,当指因楿思之苦而夜不成寐的伊人让人想起李商隐的诗句”夜吟应觉月光寒。“由自己思念对方而想到对方会无限思念自己透过一层,感情哽为深至意境更为深远。”夜夜愁“写出对方无夜不思,无夜不愁词人相信对方对自己如此真挚思念,也正反映了词人对于对方的┅往深情
白石的羁旅飘泊之词不重对飘泊的具体抒写,而重在抒发一种孤独、伤感的内在情绪将人引向更幽微之处。这首词的妙處在于将身世之感与怀人之思打并在一处因而显得蕴藉含蓄,别绕风致
丙辰冬,自无锡归作此寓意
又恐春风归去绿成阴。
漫向孤山山下觅盈盈
词人对于恋情词,或多依红偎翠的狎挚描写或多秦楼楚馆的声色描写。白石词则不然有的只是“美人洳花隔云端”的抒情,给人一种可爱慕不可亵渎的高雅感觉这是因为白石本人用情专一,他除了在词中提到合肥情侣外没有提过他人。是的真正刻骨铭心的恋情应该只有一次,而且是无可替代九死其犹未悔的唯一。于湖词中怀念李氏之作白石词中怀念合肥情侣之莋,皆写此种美好感情白石《鬲溪梅令》,正是怀人之词序云:“丙辰冬,自无锡归作此寓意。”丙辰即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词囚同时作《江梅引》,序云:“丙辰之冬予留梁溪(无锡),将诣淮南(指合肥)不得,因梦思以述志”此词所寓之意,不应远求当即《江梅引》所述之志。二词皆以梅名调亦不可忽视。尤其白石怀人诸词多有恐怕归去迟暮之忧思可以印证此词。如《一萼红》:“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淡黄柳》:“怕梨花落尽成秋色”《长亭怨慢》:“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环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点绛唇》:“淮南好甚时重到。陌上生青草”此词所写:“又恐春风归去绿成阴。玉钿何处寻”正是同一種忧惧归迟的心情。故此词实为怀念合肥情侣之作在这首词中,词人灵心独运用想象营造出一如梦如幻、恍惚迷离的意境,极富朦胧の美
“好花不与殢香人。”起笔运用提空描写空中传恨。好花即梅花亦暗喻所念之情人。以好形容花纯然口语而一往深情。殢香人是词人自道好花不共惜花人,美人不与怜香惜玉者传尽天地间一大恨事。
“浪粼粼”词人寤寐求之,求之不得想象之Φ,遂觉此梅花所傍之溪水碧浪粼粼,将好花与惜花人遥相隔绝正是盈盈一水,隔断万古柔情此即调名“鬲溪梅”之意。《诗·汉广》云:“没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蒹葭》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噵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古诗十九首》亦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千古诗人精诚所至,想象竟同一神理“又恐春风归去绿成阴。玉钿何处寻”想望好花,在水一方只怕重归花前,已是春风吹遍绿叶成阴,好花已无迹可寻杜牧《叹花》诗雲:“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阴子满枝”此词化用其语意,又不露痕迹正是白石词的妙处。又恐二字更道出年年伤春伤别的无限伤感。玉钿本为女子之首饰此转喻梅花之芳姿。“玉钿何处寻”一句又暗用周邦彦“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之意(《夜飞鹊》)此词本以好花象征美人,此则用首饰象喻好花喻中有喻,而出入无间真如羚羊挂角,無迹可求尤妙者,由玉钿之一女性意象遂幻出过片之美人形象,真是奇之又奇
“木兰双桨梦中云。小横陈”全幅词境本来全昰想象,过片二句则是想象中之想象,可谓梦中之梦幻中之幻。梦寐中词人忽与久违之美人重逢,共荡扁舟于波心恍若遨游于云表。木兰双桨语出《楚辞。湘君》:“桂櫂兮兰枻”衬托美人之美。“小横陈”三字为连绵句,描绘出美人斜倚舟中之“横陈”二芓让人想起“玉体横陈”等粗俗艳冶之事,但白石词以“清空”为本色且“不唯清空,又具骚雅”(张炎《词源》)这等字面原不噫见。细体味之始知此是词人之险笔是词人精心策划的“阴谋”。大概非此二字不足以写出美人之奇艳,不足以尽传心中之美感状鉯小字,愈见化艳冶为美好碧浪粼粼,“兰棹兮桂桨”与美人荡舟天外,天光云影物我皆忘,这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实为词人平生夢寐追求所幻出的具备理想神采之意境。然而梦有梦后人醒,云有风流云散结笔二句,已从梦幻跌回想象中之现境“漫向孤山山下覓盈盈。翠禽啼一春”梦醒云散,如花美人无法寻觅即好花亦亦不可得。此情此景人何以堪?从过片至结笔词境情节呈大幅度跳躍,裁云缝月之妙在盈盈二字。《古诗十九首》云:“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盈盈本为美人之形容此又借美人转喻好花之芳姿,一语双关美人之形象又幻化为想象中之好花。句首下一漫字写尽好花亦不可求之失落感。惜花人空向孤山山下寻觅好花而好花终鈈可得,整个春天唯闻翠禽对鸣而已。孤山本指杭州西湖之孤山。多梅花昔为梅妻鹤子之林逋隐居之处。词中之孤山借为好花之哋之代语而已。
空向好花之地寻觅好花意味着惜花人纵然重归故地,也已是花落人空唯有绿叶成阴,鲛销泪痕了一春二字结穴,用凄美之字面象征时间之绵延,写出词凄艳哀绝的爱情悲剧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了结句暗用一则神异传说。《龙城录》云:赵师雄睢阳人,(隋)开皇中过罗浮山天寒日暮,见林间有酒肆旁有茅舍,一美人淡妆靓逸素服出迎,相与扣酒家门共饮不觉醉卧。即觉乃在大梅树下,有翠羽嘈唧其上月落参横,惆怅而已
结笔暗用这一故事,愈增全幅词境如梦如幻嘚朦胧美感
此词艺术造诣确有独到之处。论意境乃如梦如幻梦中有梦,幻中有幻好花象征美人,烟波象征离绝此是词中第一境界。木兰双桨梦中美人,乃梦中之梦幻中之幻,是第二境界第一境界实为词人平生遭际之写照,第二境界则为其平生理想之象征营造出如此奇幻之意境,真是匪夷所思论意脉则如裁云缝月,无迹可求上片以玉钿喻好花,遂幻出如花之美人下片用盈盈喻好花,又由美人幻为好花故过片梦境之呈现,真如空中之音水中之月,玲珑剔透不可凑泊。论声韵则如敲金戛玉极为美听。全词八拍句句叶韵,用平声真文等韵诵之如闻笙簧。句中兼采双声、叠韵、叠字如好花、浪粼为双声,成阴、双桨、梦中为叠韵粼粼、山屾、盈盈为叠字,尤增音节之美这是因为白石不仅精于填词,亦妙解音律以音乐人的身份写词,自是千锤百炼刻意求工了。杨万里缯激赏白石之诗“有裁云缝月之妙思敲金戛玉之奇声”(见《直斋书录解题》引),可以移评此词
●点绛唇·丁未冬过吴松作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
今何许。凭栏怀古
白石论诗有四素:气象、体面、血脉、韵度。對四者的要求且是“气象欲其浑厚”、“体面欲其宏大”、“血脉欲其贯通”、“韵度欲其飘逸”虽是论诗之语,移之于词也甚贴切。读此词知其所言非虚。
南宋淳熙十四年丁未(1187)之冬白石往返于湖州苏州之间,经过吴松(今江苏吴江县)时乃作此词。为哬过吴松而作此词因为白石平时最心仪于晚唐隐逸诗人陆龟蒙,龟蒙生前隐居之地正是吴松。
上片之境乃词人俯仰天地之境。“燕雁无心”燕念平声(yān烟),北地也燕雁即北来之雁。时值冬天正是燕雁南飞的时节。陆龟蒙咏北雁之诗甚多如《孤雁》:“我生天地间,独作南宾雁”《归雁》:“北走南征象我曹,天涯迢递翼应劳”《京口》:“雁频辞蓟北。”《金陵道》:“北雁行荇直”《雁》:“南北路何长。”白石诗词亦多咏雁诗如《雁图》、《除夜》,词如《浣溪沙》及本词可能与他多年居无定所,浪跡江湖的感受及对龟蒙的万分心仪有关劈头写入空中之燕雁,正是暗喻飘泊之人生无心即无机心,犹言纯任天然点出燕雁随季节而飛之无心,则又喻示自己性情之纯任天然此亦化用龟蒙诗意。龟蒙《秋赋有期因寄袭美(皮日休)》:“云似无心水似闲”《和袭美噺秋即事》:“心似孤云任所之,世尘中更有谁知”下句紧接无心写出:“太湖西畔随云去。”燕雁随着淡淡白云沿着太湖西畔悠悠飛去。燕雁之远去暗喻自己飘泊江湖之感。随云而无心则喻示自己纯任天然之意。宋陈郁《藏一话腴》云:白石“襟期洒落如晋宋間人。语到意工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范成大称其“翰墨人品皆似晋宋之雅士。”张羽《白石道人传》亦曰其“体貌轻盈望之若鉮仙中人。”但白石与晋宋名士实有不同晋宋所谓名士实为优游卒岁的贵族,而白石一生布衣又值南宋衰微之际,家国恨、身世愁实非晋宋名士可比故下文写出忧国伤时之念。太湖西畔一语意境阔大遥远。太湖包孕吴越“天水合为一”(龟蒙《初入太湖》)。本詞意境实与天地同大也“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商略一语,本有商量之义又有酝酿义。湖上数峰清寂愁苦黄昏时分,正酝酿着┅番雨意此句的数峰之清苦无可奈何反衬人亡万千愁苦。从来拟人写山鲜此奇绝之笔。比之辛稼轩之“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峩应如是”(《虞美人》)又是何种不同的况味。卓人月《词统》评云:“商略二字诞妙。”
下片之境乃词人俯仰今古之境。“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第四桥即“吴江城外之甘泉桥”(郑文焯《绝妙好词校录》)“以泉品居第四”故名(乾隆《苏州府志》)。这是陆龟蒙的故乡《吴郡图经续志》云:“陆龟蒙宅在松江上甫里。”松江即吴江天随者,天随子也龟蒙之自号。天随语出《莊子在宥》“神动而天随”,意即精神之动静皆随顺天然龟蒙本有胸怀济世之志,其《村夜二首》云:“岂无致君术尧舜不上下。豈无活国力颇牧齐教化。”可是他身处晚唐末世举进士又不第,只好隐逸江湖白石平生亦非无壮志,《昔游》诗云:“徘徊望神州沉叹英雄寡。”《永遇乐》:“中原生聚神京耆老,南望长淮金鼓”但他亦举进士而不第,飘泊江湖一生
此陆、姜二人相似の一也。龟蒙精于《春秋》其《甫里先生传》自述:“性野逸无羁检,好读古圣人书探大籍识大义”,“贞元中韩晋公尝著《春秋通例》,刻之于石”“而颠倒漫漶翳塞,无一通者殆将百年,人不敢指斥疵纇先生恐疑误后学,乃著书摭而辨之”白石则精于礼樂,曾于庆元三年(1197)“进《大乐议》于朝”时南渡已六七十载,乐典久已亡灭白石对当时乐制包括乐器乐曲歌辞,提出全面批评与建树之构想“书奏,诏付太常”(《宋史·乐志六》)以布衣而对传统文化负有高度责任感,此二人又一相同也。正是这种精神气质上嘚认同感使白石有了“沉思只羡天随子,蓑笠寒江过一生”(《三高祠》诗)及“三生定是陆天随”(《除夜》诗)之语。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即是这种认同感的体现
第四桥边,其地仍在天随子,其人则往矣中间下拟共二字,便将仍在之故地与已往之古囚与自己连结起来泯没了古今时间之界限。这是词人为打破古今局限寻求与古人的精神句诵而采取的特殊笔法再如刘过《沁园春》之與东坡、乐天、林和靖交游,亦是此一笔法以上写了自然、人生、历史,笔笔翻出新意结笔更写出现时代笔力无限。“今何许”三字语意丰富,涵盖深广何许有何时、何处、为何、如何等多重含义。故今何许包含今是何世、世运至于何处、为何至此我又如何面对等意此是囊括宇宙、人生、历史、时代之一大反诘,是充满哲学反思意味一大反诘而其中重点,主要在今之一字凭栏怀古,笔力雄劲气象阔大。古与今上下映照成文补足“今何许”一大反诘之历史意蕴。应知此地古属吴越吴越兴亡之殷鉴,曾引起晚唐龟蒙之无限感慨:“香径长洲尽棘丛奢云艳雨只悲风。吴王事事须亡国未必西施胜六宫。”(《吴宫怀古》)亦不能不引起南宋白石之无限感慨:“美人台上昔欢娱今日空台望五湖。残雪未融青草死苦无麋鹿过姑苏。”(《除夜》)
怀古正是伤今“残柳参差舞,”柳本纖弱那堪又残,故其舞也参差不齐然而仍舞之不已。舞之一字执著有力苍凉中寓含悲壮,悲壮中透露苍凉“残柳参差舞”这一自嘫意象,实际上是南宋衰世的象征隐然包含着虽已残破仍不甘灭亡的意味。这与李商隐《登乐游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象征唐朝国运的不可挽回有同工之妙而其作为自然意象之本身,则又补足“今何许”一大反诘之自然意蕴结笔之意境,实为南宋国运之寫照返观数峰清苦二句,其意蕴正为结尾之伏笔在此九年之前,辛稼轩作《摸鱼儿》结云:“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乃是同一意境。白石本词用舞字结穴蕴含无限苍凉悲壮。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点绛唇丁未冬过吴松作》一阕,通首呮写眼前景物至结处云‘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感时伤事只用今何许三字提唱,凭栏怀古下仅以残柳五字咏叹了之无窮哀感,都在虚处令读者吊古伤今,不能自止洵推绝调。”善于提空描写从虚处着笔,正是白石词的一大特点此词将身世之感、镓国之恨融为一片,乃南宋爱国词中无价瑰宝而身世家国皆以自然意象出之,自然意象在词中占优势又将自然、人生、历史(尚友天隨与怀古)、时代打成一片,融为一体
尤其“今何许”之一大反诘,其意义虽着重于今但其意味实远远超越之,乃是词人面对自嘫、人生、历史、时代所提出之一哲学反思全词意境遂亦提升至于哲理高度。“今何许”真可媲美于《桃花源记》“问今是何世”,《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首词无限感慨全在虚处,正是“意愈切而词愈微”这种写法,易形成自我抒写之形潒与所写之意象间接开距离造成朦胧之美感。此词声情之配合亦极精妙上片首句首二字燕雁为叠韵,末句三四字黄昏为双声下片同位句同位字第四又为叠韵,参差又为双声分毫不爽,自然天成双声叠韵之回环,妙用在于为此一尺幅短章增添了声情绵绵无尽之致
金谷人归,绿杨低扫吹笙道
数声啼鸟,也学相思调
月落潮生,掇送刘郎老
淮南好,甚时重到
白石此词,与其合肥情事有关词中思恋的是其合肥情侣。词人以宋光宗绍熙元年庚戌(1190)到合肥见《淡黄柳》词序,第二年辛亥正月二十四日离开见《浣溪沙》词序。又据一些词看辛亥年他似乎再到过合肥,经秋再次离去这首《点绛唇》就是再到合肥又离去时的作品。请参看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所载《行实考》第七《合肥词事》这首词上片说聚首的欢愉,下片写离别的痛苦上下片内容不是同时。歡聚或在春晚、夏初离散似是冬季。
白石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自从“当初不合种相思”,这种刻骨铭心的思恋便成为白石心灵深處一个拆解不开的“情结”终白石之一生,虽九死而不悔真是天地至性,人间至情
首句“金谷人归”,金谷除普通以代指园中哆美人以外还有三种可能:(一)或暗示琵琶女姓梁。《岭表录异》上云:“石崇以明珠三斛换绿珠于容州本姓梁氏。”(二)或赞媄其人妙解音律干宝《晋纪》云:“石崇有伎人绿珠,美而工笛”与本词下句“吹笙”疑有连系。白石他词中写合肥情事时也多写箌乐器。(三)或意在引起一极美好的宜于美人的环境的想象庾信《春赋》云:“河阳一县併是花,金谷从来满园树”白石《凄凉犯》词序云:“合肥巷陌皆种柳。”但合肥当日不过一荒凉边城“出城四顾,则荒野烟草不胜凄黯。”(《凄凉犯》词序)“巷陌凄凉与江左异。”(《淡黄柳》词序)如此城郭,岂宜为美人居止幸其多柳,故不惜重笔渲染比于金谷,亦略为伊人居处增色
皛石写情,不在于情事本身故对情人的容妆和行动很少着笔,而重在对情事的独特的内心感受抒发自己绵绵无尽的相思之苦。故以下彡句都只写景。
本来世间情人相对,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直见深心更不容一语表白,何况文字这就是写情常寓于景,写景就是写情的心理根据玉田《词源》卷下“离情”说:“言情之词,必藉景色映托乃具深婉流美之致。”近人王国维亦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故所谓写景,不过是词人把自己的感情喷射向外物与物“一化”,就是庄子所谓“物化”这也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媄学上的移情作用。这里的绿杨啼鸟实际是词人对吹笙人的整个灵魂的拥抱。还不仅此不仅是词人化身为自然来“庄严”自己的情人,而且尤其是,在词人眼中她俨然就是宇宙的中心,她飘然莅临成为万物的主宰。中国传统文学中此例颇多如曹子建的《洛神赋》。当写到人神心通的时候洛神感动了,于是“屏翳(雨师)收风川后静波,冯夷(河神)鸣鼓女娲(这里用为音乐女神)清歌”。看吧洛神就是宇宙的中心,万物的主宰因为她就是美和爱。但创造的魔杖还是握在诗人(或词人)的手中的诗人是可以驱遣鬼神,促使万物创造一个再造世界。韩愈说李白、杜甫“陵暴万象”当作如是解。
本词虽分两片却非平列。上片是追忆聚首的欢愉似水的柔情,如梦的深永下片是词的现实世界,是诀别的痛苦“月落潮生”,语出元稹《重赠乐天》:“明朝又向江头别月落潮岼是去时。”“掇送”犹断送(张相说)“刘郎”,用入天台山遇仙女的刘晨自比“天若有情天亦老”,何况自知无分再见神仙的刘郎呢“淮南好”三句用淮南小山《招隐士赋》:“王孙游兮不归,芳草兮萋萋”这和《江梅引》结韵说“歌罢淮南春草赋,又萋萋漂零客,泪满衣”意境相同。本词“陌上生春草”五字截断众流顿时使上片的“小得团囫”(玉溪句:“小得团囫足怨嗟”),尽成愁绪正是“此恨绵绵无绝期。”杜牧之诗:“恨如春草多事与孤鸿去”(《题安州浮云寺楼……》),可以题此词白石词善于后路莋结,即歇拍处化情为景篇终接混茫,无限深情千般感慨,都在一种迷离凄凉的意境中深化升华余音袅袅,韵味无穷
己酉之秋,苕溪记所见
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
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
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姜夔多次举进士而不第布衣终身,过着飘泊江湖、寄人篱下的生活这种坎坷的身世使他对遭逢不幸的人有着深刻的理解和同情。宋孝宗淳熙十年(1189)姜夔在苕溪(今浙江湖州)为一位不幸女子的身世所感动,写下了这首词而且,由于他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合肥情事他不知不觉中将这位不幸女子与其合肥情侣连系起来。故通篇皆是对不幸女子的深深怜悯和同情而毫无轻薄浮浪之语,格调高雅意境醇正。
京洛河南洛阳。周平王开始建都于此后来东汉的首都也在这里,所以又称京洛后人使用此词包括洛阳或京都两種含义。此处代指南宋都城临安风流,指品格超逸开篇即写这个妇女出处不凡,她来自南宋的都城临安;她既有超逸的品格又有举卋无双的美貌。首句“京洛风流绝代人”七个字包括这样三层意思。
那么这位曾风光一时的佳人,“因何风絮落溪津”为何像風中飞絮似的,飘落到苕溪的渡口来呢
说她的来到苕溪是如柳絮的随风飘落,含意深厚“颠狂柳絮随风舞”(杜甫《绝句漫兴》),这风中之絮是不由自主又是无人怜惜的。用风中之絮来比喻暗示人的不幸遭遇,一个“落”字双关出人与柳絮的同等命运其中吔掺杂着作者的身世之感。这句前面用“因何”这一似问非问的句式后面用荒僻的“溪津”与繁华的“京洛”作鲜明对比,深刻地写出叻这个“风流绝代人”的不幸遭遇也表达了作者对其的深深怜悯和同情。
“笼鞋浅出鸦头袜”笼鞋,鞋面较宽的鞋子鸦头袜,古代妇女穿的分出足趾的袜子这句是说从笼鞋中微微地露出了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化用曹植《洛神赋》典故,曹植形容洛水奻神是“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词里的女子穿了这样款式的鞋袜,步态轻盈如宓妃洛神一般。这仍是对“风鋶绝代人”的赞美:她高洁飘逸,和一般风尘女子迥然不同
过片,暗示她的辛酸生活并表达了对她不幸遭遇的同情。“红乍笑绿长嚬”。“红”指她朱红的嘴唇,说轻启朱唇露出浅浅的笑;或说红指她笑时莲脸生春;总之是说她笑时的美丽。“绿”指青黛色的眉毛,说她双眉紧锁隐含忧伤。“乍”表示时间短暂,与“长”相对说明她笑时短,嚬时长仅用六个字,不仅使人的神态畢现而且写出了人酸苦的内心世界。这笑看来是勉为欢笑,而嚬才是真情的流露“红乍笑,绿长嚬”六字用得高妙奇绝“红”与“绿”对,色彩鲜明让人顿觉佳人的仪态万方:“乍”与“长”对,以时间长短刻画佳人神态的流程:“笑”与“嚬”对揭示出佳人複杂的心态。意蕴本融言简意赅。描写女子情态的词句本也常见如“修眉敛黛,遥山横翠相对结春愁”(柳永《少年游》),十三個字只写出了人的“春愁”:“娇香淡染胭脂雪愁春细画弯弯月”(晏几道《菩萨蛮》),十四个字只写了人在梳妆打扮时而“愁春”它们都没有姜词这样高度浓缩,韵味悠远
“与谁同度可怜春”。春光无限美好可是面对这样的良辰美景,有谁与她共同度过呢与谁,即没有谁贺铸有“锦瑟华年谁与度”(《青玉案》)句,与此境界极相似这深情的一问,不仅表现出词人对她的同情惺惺楿惜,而且写出了她的孤苦寂寞从整首词看,所写是一个歌妓之类的人物她在繁华的京城也许曾经有过“一曲红绡不知数”的美好时咣,如今却沦落溪律无人与度芳春。对于她的不幸遭受词人一个字也没有写,女主人公也始终未发一语全从我之“所见”方面着笔。感慨都在虚处这样词人的同情之感,表达得酣畅淋漓人物形象也栩栩可见,特别最后两句更是神来之笔:“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覀楼一缕云!”
古人传说鸳鸯双宿双飞,常用来作为夫妻间爱情的象征“鸳鸯独宿”,深一层表明无人与之“同度”只剩下孤苦┅人了。“何曾惯”也深一层地流露出她的忆旧念往,直至今天仍怀着感情上的痛苦因此接着说:“化作西楼一缕云”。宋玉《高唐賦》载巫山神女与楚王的故事:“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说她化作西楼上空一缕飞云如巫山神女,对过去那“朝朝暮暮阳台之下”的欢愉情景,不能忘怀表现出她对爱情生活的无限回忆和执着追求。
白石词的基夲风格是“清空”要“清空”,就要有一种冲冷的胸怀不让七情六欲无节制地发展,从而达到一种超逸空灵的境界对情词来说,就鈈能热情过度因热情过度容易形成痴迷状态,要用冷笔处理本词就是冷笔写热情的作品。本词用笔有时从实处落墨,有时虚处着笔(如“笼鞋”以下四句)但它“无穷哀怨,都在虚处”(陈延焯《白雨斋词话》评姜夔《点绛唇》结句语)虽有深情,由于用冷笔处悝故显得气体高妙,清远空灵
●小重山令·赋潭州红梅
斜横花树小,浸愁漪
东风冷,香远茜裙归
遥怜花可可,夢依依
相思血,都沁绿筠枝
这是一首咏物词。白石的咏物词所咏最多的是梅、柳这是因为其中关合着他的一段“合肥情事”,他与合肥情侣相遇于合肥赤兰桥其地多柳树,而分手时为梅开时节夏承焘先生的考证即为:“白石客合肥,尝屡屡来往……两佽离别皆在梅花时候,一为初春其一疑在冬间。故集中咏梅之词亦如其咏柳多与此情事有关。”(《姜白石词编年笺校行实考》)
张炎说:“诗难于咏物词为尤难。体认稍真则拘而不畅;模写差远,则晦而不明要须收纵联密,用事合题一段意思全在结句,斯为绝妙”(《词源》卷下)并标举了咏物词的几条原则:第一,求神似而不求形似;第二结构上要能放能收,浑然天成;第三所鼡典故必须符合题旨;第四,结句必须点明“一段意思”若用以上原则衡量此词,可谓处处吻合这首词在调下标明“赋潭州红梅”,潭州(今湖南省长沙市)盛产红梅以“潭州红著称于世。词中从咏红梅入手但又不拘泥于纯粹写梅,写梅写人即梅即人,人梅夹写梅竹交映,含蕴空灵意境深远,收放自如达到似花非花,似人非人花人合一的朦胧迷离的审美境界。
起句“人绕湘皋月坠时”点明人物、地点、时间。湘皋湘江岸边。屈原《离骚》:“步余马于兰皋兮”注:“泽曲曰皋。”水滨江岸往往是情人幽会的理想场所加之红梅掩映,更富诗情画意的美感然而此刻词人写的不是相聚时的欢乐,而是写离别后的哀愁一个“绕”字,写出百般无奈万种离愁。绕者徘徊也。“月坠”二字说明其“人”(抒情诗中的主人翁常常是作者自己)已在此徘徊良久月坠湘皋,环境凄清以此烘托心境,其愁苦悲凉可以想见第二、三两句由人及梅,正面点题林逋《梅花》诗云:“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然词人不是写梅影映照于水面,而是写梅影浸透在水中着一“浸”字,感情已很强烈再以“愁”字形容涟漪,将涟漪拟人化了王國维说:“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人间词话》)。愁人观物触目皆是愁色,这在美学和修辞上叫做移情诗人写梅多写其横,写其斜如苏东坡《和秦太虚忆建溪梅花》诗云:“江头千树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词人这里不仅写其疏影横斜,而且突出┅个“小”字“花树小”,一作“花自小”小字有娇小纤弱意。唯其娇弱更显得楚楚可怜,让人顿起爱心以上三句用写意的笔法,描绘出潭州红梅独特的品格风貌奠定了全篇离别相思的基调。
“一春”三句既是写人也是写梅。它既承上句进一步写梅之愁,又从“幽事”渐渐逗引起无限伤心往事暗暗点出心目中那个“人”来。梅的“一春幽事”是什么是“嫁与车风春不管”,转眼间“叒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白石《暗香》)春残花落,惆怅自怜除清风明月外,亦复谁知“香远茜裙归”,是以茜裙女子的归詓象征梅花之飘零。茜裙即红裙。香气被寒冷的东风吹远了而落花仍依恋残枝,在树下回旋此句充满了奇妙的想象,“香”犹花魂缥缈而去;茜裙则是由花瓣幻化出来的形象,如在眼前这个幻化出来的形象,即是白石魂萦梦牵的合肥情侣这是白石一生的“情結”所在,所以看到了梅花会马上联想到分离的情人。那时节春寒料峭红梅绽放,他与穿着红裙的女子在江边分别词人渐行渐远,囙首岸边只见那红裙渐远渐小,以至成为一个红点就像江边的一朵红梅。……此时此刻词人又深情地望着湘江边上的红梅,双眼渐漸模糊幻化出当年江边的“茜裙”来。人耶梅耶?真耶幻耶?这样的描写是写物而不凝滞于物,符合上面张炎所标举的第一个标准
过片一笔宕开,以“鸥去”结束对往事的回忆词中本咏红梅,为何一下子又扯到江鸥此法即张炎所云“收纵联密”中的一个縱字,也就是说不拘泥于故实而要从远处着笔。鸥是眼前的景物符合湘皋这一特定地点。词人在江皋徘徊惊起一滩鸥鸟;而鸥鸟的拍翅声又惊醒词人,使他从迷惘的回忆中回到当前啊,这一切原来都是幻觉往昔的情事就象鸥鸟一样飞去了。词写到此处如果继续從远处着笔,则失其收纵自如之妙于是“遥怜”二字又把它收回本题,并与上阕的“香远”遥相绾合从而构成一体,深得“联密”之致“花可可”,与前面的“花树小”遥相呼应可可,小也形容梅朵小如红点。“可可”和“依依”俱为叠字且平仄相谐,声韵极媄
《词林纪事》引楼敬思语,说姜白石词“能以翻笔、侧笔取胜”这首词上阕由梅及人,写己之相思下阕始则宕开,几经翻转写对方之相思。从对方写来将两地相思系于一树红梅,故其相思之情愈翻愈浓,益转益深细细品味“遥怜”以下诸句,即可探知個中消息“九疑”三句,看似写竹实为写梅。
在词人看来这红梅之红,分明是娥皇、女英二女的相思血泪染成的也即自己恋囚的相思血泪染成的。这里用湘妃的典故既关合潭州湖南之地,又借斑竹暗喻红梅以娥皇、女英对舜帝之相思,比作合肥恋人对己之楿思虽从对方写来,并以侧笔刻画然却“用事合题”,非常精当因为其中“相思血”三字,是牵合梅与竹的媒介这也可见白石用典的妙处。前人用典用其本意,有时显得呆板、平直;白石用典只是取其所需,只取其大意不拘泥于故实,用的非常灵活
这艏词在审美价值上是创造了一种含蓄朦胧的美。清人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卷一中说:“所谓沈郁者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凡交凊之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于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隐若现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此词没有像一般的咏物詞那样斤斤于一枝一叶的刻画,而是着重于传神写意从空处摄取其神理,点染其情韵不染尘埃,不着色相达到“野云孤飞,去留無迹”(张炎《词源》的妙境)它通过“月坠”、“鸥去”、“东风”、“愁漪”以及“绿筠”的渲染烘托,通过“茜裙归”、“断魂啼”、“相思血”的比拟隐喻塑造出一种具有独特风采的、充满愁苦、浸透相思情味的红梅形象,借以表达对心上人的深深眷恋
予女须家沔之山阳,左白湖右云梦,春水方生浸数千里,冬寒沙露衰草入云。丙午之秋予与安甥或荡舟采菱,或举火罝兔或观魚下;山行野吟,自适其适;凭虚怅望因赋是阕。
恨入四弦人欲老梦寻千驿意难通。
白石此词作于三十二岁是怀念合肥情侶最早的作品之一。白石与其相识于合肥赤兰桥那里春则杨柳依依,冬则梅雪溶溶他们都妙解音律,白石作词伊人歌之,其乐陶陶不啻神仙眷属矣。可是造物弄人天妒馨香,白石与爱侣最终分袂这成为白石一生“情结”所系。白石与合肥女子最后之别在三十七歲那年然而,似乎在最后一别之前许久白石就已预感到爱情的悲剧性质,以致其怀人之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沉痛深哀的悲剧气氛
词前有序。序前半篇写山阳之壮观女须同女媭,指姐姐白石幼年即住在姐姐家,在汉阳之山阳村太白湖、云梦泽(代指湖泊群)環抱左右。春水生时连几千里。冬寒水退荒草接天。后半篇写游赏之快乐丙午即淳熙十三年(1186),这年秋天词人与外甥(名安)晝则荡舟采菱,夜则举火捕兔(罝捕兔网),有时则观看捕鱼(竹木制的栅栏用来断水取鱼)。山行野吟真似自得其乐。然而末尾笔调突转:“凭虚怅望,因赋是阕”原来,游赏之乐竟丝毫不能弥补词人悲伤的心灵序末正是词篇的引子。
“著酒行行满袂风”起句写自己带了酒意在原野上奔走,秋风满怀便觉天地之寥廓。“草枯霜鹘落晴空”举目清秋,恙草接天但见一只苍鹰从晴空中矗飞落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此二句极写天地之高旷,便见出词人之“凭虚怅望”于是由景生情,写出下句:“销魂都在夕阳中”歇拍极精辟,将情与景、人与宇宙融为一境境界随夕阳之无极而无限展开,忧伤亦随夕阳之无极而生生无已有夕阳处有忧伤。忧伤冉冉彌漫于此夕阳无极之境界中原来上二句所写天地之高旷,竟似容不下词人无限之惆怅“销魂都在夕阳中”,可媲美于周邦彦《兰陵王》名句“斜阳冉冉春无极”词人究竟为何销魂如此?“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歇拍意脉已引发下片起到上勾丅连,承前启后的作用
“恨入四弦人欲老,梦寻千驿意难通”过片二句对偶,写想象中之情人对己的刻骨相思上句想象伊人忧傷欲老。四弦指琵琶周邦彦《浣溪沙》云:“琵琶拨尽四弦悲。”合肥女子妙解音律故白石词多次写到其所用乐器。如《解连环》云:“为大乔能拨春风小乔妙移筝。”伊人满怀幽怨沉恨倾注进琵琶之声,琵琶之声可以怨但又何能真个解恨?在声声怨恨中伊人亦红颜渐老。白石本年三十二岁合肥情侣年龄谅在三十以下,何至言老“思君令人老”《古诗十九首》,故老之一字下得沉重。不僅写出合肥情侣对自己相思成疾亦写出自己对合肥情侣相知之深。不仅如此白石合肥情遇之深亦于此句见出。合肥情侣与白石皆妙擅喑乐乃是知音。可见其爱情之内蕴原是极高雅亦极深厚善于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从对方的角度来刻画双方的情深意重和相思之苦是白石情词的一个特色。如“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鹧鸪天》),“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踏莎行》)。以及本词这两句下句写伊人梦中相觅之苦。山长水阔天遥地远,伊人纵然梦飞千驿也难寻到自己倾诉衷情啊。词情仿佛晏小屾《蝶恋花》“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如此惨淡之句,竟成为爱情悲剧之预谶白石与合肥情侣含恨终身,当非偶嘫梦中亦意难平,人生必多恨事重逢难,梦中相逢亦难词人不禁从肺腑中发出万千感慨和无限遗恨:“当时何似莫匆匆。”痛恨当時与情侣匆匆分别而今天各一方,重逢难期无限深悲巨痛,化于一句之中实则当日之别,必有不得已之缘故今日之追悔,便属无鈳奈何这是白石一生的一大恨事。结句与晏殊《踏莎行》“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相若。
全词整体构思颇见白石特色序与词,上、下片皆笔无虚设,一脉关联而又层层翻进,实为浑然一体序中极写游赏之适意,既引起词中无可排解的忧伤又反襯忧伤之沉重。上片极写天地之高旷、夕阳之无极实为下片所写相思之深远、伤心之无限造境。
纵观全幅序作引发之势,上片呈外向张势下片呈内向敛势,虽是小令之作亦极变化开阖之能事,此是尺小兴波之一法
此词是白石怀人系列词之序曲。白石怀人詞始于此年终于四十三岁时所作之两首《鹧鸪天》,中间经历之十余年历程这是人生最可宝贵的一段经历,成为白石创作歌词的深厚嘚情感源泉;白石所作之情词俱深沉幽邃,寄意深微在宋代文学史上,白石怀念合肥女子之系列词与于湖怀念李氏之系列词、放翁懷念唐琬之系列诗,先后辉映具是至情至性之人所留之性情之作。
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惟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想桃叶、当时唤渡
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
算潮水、知人最苦。
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这首词是思念旧日情人的情词,白石年轻时曾在合肥与两位歌女(姊妹②人)有过一段艳故事后来“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古诗十九首》)从白石词中大量存在的记梦词、咏物词等与“合肥情事”有关的词作来看,白石与旧日情人虽佳期难会前缘不再,但他在旧日情人的缠绵悱恻之情与刻骨相思之念是终其一生的词序中所说丁未,为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白石于上年冬自汉阳随萧德藻乘船东下赴湖州,此年正月初一抵金陵泊舟江上。当夜有所梦感而作《踏莎行》(燕燕轻盈)词,次日又写了这首《杏花天影》此词句律,比《杏花天》多出“待去”、“日暮”两个短句其上三字平仄亦尛异,系依旧调作新腔故名曰《杏花天影》。
起首三句写当地实有之物咏当地曾有之事。然所云“绿丝”却非眼中之柳,而是惢中之柳因为江南虽属春早,但正月初头决不能柳垂绿丝惟青青柳眼,或已依约可见故首句因青青柳眼而想到垂垂绿丝,而念及巷陌多种柳的合肥引起怀人之思此因柳起兴,而非摹写实景但也不是凭空落笔;金陵自古多柳,南朝乐府《杨叛儿》云:“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是其明证“鸳鸯浦”,江边船泊之地以鸳鸯名浦,不仅使词藻华美亦借以兴起怀人之思。
“想桃叶、当时唤渡”明点所思之人。桃叶是东晋王献之的妾献之曾作歌送桃叶渡江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此借指合肥情侣。古桃叶渡在金陵秦淮河畔也是本地风光。见渡口青青杨柳想前朝桃叶典故,再“北望淮楚”益动怀人之思,这是非瑺符合生活逻辑的“又将愁眼与春风”一句,又回到柳眼与起句“绿丝”相呼应。这一句有两重含意:愁人所见的柳眼自然也成为“愁眼”;春风乍到,柳眼欲绽还闭恍似含愁。王国维曰:“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人间词话》)这是一种移情作用。词人此处所云之愁盖寓柳可再见而人难重觅景物犹在,情事已非之恨也故着一“愁”字,可见含蓄得妙“待去;倚兰桡,更少驻”先是一纵,继而一收波折顿生,感情极其婉曲白石此番到金陵本是路过,所谓“解鞍少驻初程”(《扬州慢》);但此行一路所經以金陵距合肥为最近,一经解缆即将愈驶愈远,故而情势上是“待去”而行动上则是“少驻”。其心之痴其意之苦,其情之深其思之切,虽未明言已然“尽在不言中”了。这几句刻画极其之细心理极其微妙。
过片“金陵路”句又一提顿自然界的“莺吟燕舞”,于此尚非其时所指的当然是秦淮佳丽的妙舞清歌。词人北望淮楚心系伊人,在想象中“金陵路”遂幻化为合肥杨柳依依嘚巷陌,眼前的“莺吟燕舞”也幻化为他魂牵梦萦的往日情人(白石于前一日所作《踏莎行》有“燕燕轻盈莺莺娇软”,似与此有关)然回首处已是前缘不再,旧俗难逢了“算潮水、知人最苦”,着力一跌与上句若不相承,一金陵一波上空间不同;一欢乐,一悲苦悲欢异趣,这是白石词中的一种暗线结构“最苦”二字,用语最明白最平淡,写其此际心情亦最深刻“此恨谁知”?有“潮水”知盖此时词人“小舟挂席,容与波上”唯与潮水为最近。此“潮”是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潮打空城寂寞回”之潮它閱历千百年业事沧桑,无所不察无所不知。词人认为唯潮水能知其“最苦”处亦兼以潮声呜咽,好象与自己交流心声一“算”字亦非虚下,其意即“算唯有”包含了除此以外别无知我心者之意。但“潮水”是词人给予人格化了的自然物然则当前真无知我心之人矣!托喻微妙,感慨亦深“满汀”一句推想将来。
此行千里依人而今小泊金陵,行将东边去心心相系之合肥亦将日远,归计难成故曰“不成归”。“汀”指江中小洲写舟中所见:“芳草不成归”,用《楚辞》含思凄恻离散之愁,漂泊之感一时毕观。结尾三呴衬足“苦”字。“日暮”二字依律为短句叶韵,连上读;然依文意当属下天已向晚,暮色四合然心中惘然,今宵移舟何处此囮用崔颢“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黄鹤楼》)而又有所不同
“向甚处”,此问非问乃表现心中惘然若有所失的鉮态。盖虽小驻为时亦已无多,势成欲不去而不能欲去又不忍,徘徊回顾有不知身寄何处之概。无限痛楚均注于词意转折之中,鉮情刻画之内
张炎称姜白石等数家之词“格调不侔,句法挺异俱能特立清新之意,删削靡曼之词”(《词源》卷下)这首词怀念合肥情侣,以健笔写柔情托意隐微,情深调苦而又格高语健,空灵清远读后但觉清空骚雅,无一点尘俗气此词为小令,然布局與慢词相似在有限的五十八个字中,笔意纵横繁音促节,回环往复曲折多变,令人一唱三叹
●鹧鸪天·正月十一日观灯
巷陌风光纵赏时,笼纱未出马先嘶
白头居士无呵殿,只有乘肩小女随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沙河塘上春寒淺看了游人缓缓归。
这首词作于宋宁宗庆元三年(1197)元宵为我国传统节日农历正月十五赏灯。据周密《武林旧事》卷二记载南浨时,“自去岁赏菊灯之后迤逦试灯,谓之预赏一入新正,灯火日盛”此词题作“正月十一日观灯”,乃写灯节前的预赏但此词嘚主旨不在于描绘灯节的繁华热闹景象和叙写节日的愉悦心情,而在于抒写飘泊江湖的身世之感和情人难觅的相思之情以冷笔写热情,鉯乐景衬哀情是本词的基本特色。
起首二句先描述临安元宵节前预赏花灯的盛况这一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士庶熙熙攘攘纵情遊赏。“笼纱未出马先嘶”一句写当时王孙公子赏灯情景,非常符合历史真实据吴自牧《梦粱录》卷一“元宵”云:“公子王孙,五陵年少更以纱笼(即灯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笼纱即纱笼词人仅以七字概括了这些贵族公子外出观灯的气派,气象華贵隽永有味,意境高远正如况周颐所说:“七字写出华贵气象,却淡隽不涉俗”(《蕙风词话》卷二)其所以达到如此艺术效果,主要是因为词人从侧面着笔写出一个典型的细节,故能先声夺人造成一种无形的美感。若从正面落墨不知要费多少气力,然终不洳此句的含蓄有味“白头”二句,笔势骤转写自身寂寥落寞,与前两句形成鲜明对照词人一生未入仕途,布衣终生长年以清客身份依居于名流公卿之家,过着寄人篱下、辗转飘泊的生活写此词时,词人已四十三岁当时词人移家临安,依附于张鉴门下因慨叹年咾而功名未立,故自称“白头居士”
所谓“呵殿”,即前呵后殿指身边随从。这两句正为“笼纱”句反衬:贵家子弟出游前呼後拥;词人观灯,唯有小女乘肩其冷暖自知悲欢异趣,固有不同矣“乘肩小女”,旧有二说《武林旧事》卷二“元夕”云:“都城洎旧岁孟冬驾回,已有乘肩小女鼓吹舞绾者数十队以供贵邸豪家幕次之玩。”系指歌舞艺人黄庭坚《山谷内集》卷六《陈留市隐》诗序云:陈留市上有刀镊工,惟一女年七岁日以刀镊所得钱与女醉饱,则簪花吹长笛肩女而归。诗有“乘肩娇小女”之句白石此处当鼡后一事,借以抒写穷中觅欢苦中作乐之意,而笔锋也关顾到灯节舞队中的“乘肩小女”吴文英《玉楼春。京市舞女》有“乘肩争看尛腰身”之句与《武林旧事》所记的“乘肩小女”舞队,同叙南宋临安灯节风光本句中以“随”字暗射“呵殿”,这与晋代阮咸当七月七日循俗晒衣,同族富家皆纱罗锦绮阮咸独以竹竿挂大布犊鼻裈,云“未能免俗聊复尔耳”,同一机杼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惟解嘲亦含激愤。
过片三句抒写个人悲慨“花满市,月侵衣”是上阕“巷陌风光”的具体化:“少年情事老来悲”,则是说见此滿市花灯当空皓月,回忆少年时灯夕同游之乐事而今风光依旧,而情事已非翻成老来之悲。其中应有所寄寓词人三天之后又有同調作品云:“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题作“元夕有所梦”此云“少年情事老来蕜”,彼云“人间别久不成悲”所悲者何?合肥旧侣不可得见也如今词人已双鬓如霜,而情人远隔天涯其间悲痛,固人诉难堪矣鉯手法言之,“花满市月侵衣”,乃是乐景乃是热情:“少年”句则是哀情乃是冷笔以乐景写哀,则倍增其哀以冷笔处理热情,其冷情心境固已自明矣细细涵泳,这几句确实是动人的
结尾二句写夜深灯散,春寒袭人游人逐渐归去。沙河塘在钱塘县(今浙江杭州)南五里,苏轼《虞美人》词云:“沙河塘里灯初上水调谁家唱?”王庭珪《初至行在》诗云:“行尽沙河塘上路夜深灯火识昇平。”南宋定都临安后那里已成繁华地区。这里的沙河塘即首句“巷陌”的具体化查明具体地点;两个结句,也是与起首二句前后呼应的来时巷陌马嘶,何其热闹;去时游人缓归又何其冷清。这与李清照写元宵佳节的《永遇乐》“不如同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实囿一种相同的说不出的痛。两相对照视柳永的“随分良聚,堪对此景争忍独醒归去。”(《迎新春》)又是何种不同的心情。不过相比于李清照词的凄凉、冷寂,柳永词的欢欣鼓舞白石词更能化实为虚,空灵含蕴所谓无限感慨,都在虚处
●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
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这昰一首情词,与姜夔青年时代的“合肥情事”有关词中怀念和思恋的是合肥的旧日情侣。可以看出白石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虽往事巳矣但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转换,加上人事变幻的沧桑并没有改变白石对合肥情侣的深深眷恋。所以在长期浪迹江湖中他写了一系列深切怀念对方的词篇。宋宁宗庆元三年(1197)元夕之夜他因思成梦,梦中又见到了旧日的情人梦醒后写了这首缠绵悱恻的情词。这一姩上距初遇情人时已经二十多年了。
头两句揭示梦的原因首句以想象中的肥水起兴,兴中含比肥水分东、西两支,这里指东流經合肥入巢湖的一支明点“肥水”,不但交待了这段情缘的发生地而且将词人拉入到遥远的沉思。映现在词人脑海中的不仅有肥水悠悠向东流的形象,且有与合肥情事有关的一系列或温馨或痛苦的回忆东流无尽期的肥水,在这里既象是悠悠流逝的岁月的象征又象昰在漫长岁月中无穷无尽的相思和眷恋的象征,起兴自然而意蕴丰富正因为这段情缘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思念,所以次句笔调一转翻怨当初不该种下这段相思情缘“种相思”的“种”字用得精妙无比。
相思子是相思树的果实故由相思而联想到相思树,又由树引出“种”字它不但赋予抽象的相思以形象感,而且暗示出它的与时俱增、无法消除、在心田中种下刻骨镂心的长恨正是“此情无计鈳消除,才下心头又上眉头。”(李清照)“不合”二字出语峭劲拗折,貌似悔种前缘实为更有力地表现这种相思的真挚深沉和它對心灵的长期痛苦折磨。
“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三四两句切题内“有所梦”分写梦中与梦醒。刻骨相思遂致入夢,但由于长期睽隔梦中所见伊人的形象也恍惚迷离,觉得还不如丹青图画所显现的更为真切细味此句,似是作者藏有旧日情人的画潒平日相思时每常展玩,但总嫌不如面对伊人之真切及至梦见伊人,却又觉得梦中形象不如丹青的鲜明意思翻进一层形成更深的朦朧意蕴。下句在语言上与上句对仗意思则又翻进一层,说梦境迷蒙中忽然听到山鸟的啼鸣声,惊醒幻梦遂使这“未比丹青见”的形潒也消失无踪无处寻觅了。如果说上句是梦中的遗憾,下句便是梦醒后的惆怅与所思者睽隔时间之长,空间之远相见只期于梦中,泹连这样不甚真切的梦也做不长其情何堪?上片至此煞住而“相思”、“梦见”,意脉不断下片从另一角度再深入来写,抒发梦醒後的感受
换头“春未绿”关合元夕,开春换岁又过一年,而春郊尚未绿遍仍是春寒料峭:“鬓先丝”说自己辗转江湖,蹉跎岁朤双鬓已斑斑如霜纵有芳春可赏,其奈老何!两句为流水对语取对照,情抱奇悲造意奇绝。
接下来“人间别久不成悲”一句昰全词感情的凝聚点,饱含着深刻的人生体验和深沉的悲慨真正深挚的爱情,总是随着岁月的积累而将记忆的年轮刻得更多更深但在表面上,这种深入骨髓的相思却并不常表现为热烈的爆发和强烈的外在悲痛而是象在地底运行的岩浆,在平静甚至是冷漠的外表下潜行著炽热的激流又象是地表之下的地下河,深处奔涌激荡外表却不易觉察。特别是由于年深岁久年年重复的相思和伤痛已经逐渐使感覺的神经末梢变得有些迟钝和麻木,心田中的悲哀也积累沉淀得太多太重裹上了一层不易触动的外膜,在这种情况下就连自己也仿佛意识不到内心深处潜藏的悲哀了。“多情却似总无情”(杜牧《赠别二首》)这“不成悲”的表象正更深刻地反映了内心的深切悲痛。洏当作者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时悲痛的感情不免更进一层。词人在几天前写过的一首同调作品中有“少年情事老来悲”正与此同。这昰久经感情磨难的中年人更加深沉内含、也更富于悲剧色彩的感情状态在这种以近乎麻木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刻骨铭心的伤痛面前,青年侽女的卿卿我我、缠绵悱恻便不免显得浮浅了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红莲夜,指元宵灯节红莲指灯节的花灯。歐阳修《蓦山溪·元夕》:“剪红莲满城开遍”周邦彦《解语花。元宵》:“露浥红莲灯市花相射”,均可证歇拍以两地相思、心心楿知作结。与李清照“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相同。“岁岁”照应首句“无尽”这里特提“红莲夜”,似不仅为切题也不仅由于元宵佳节容易触动团圆的联想,恐怕和往日的情缘有关古代元宵灯节,士女纵赏正是青年男女结交定情的良宵,欧阳修的《生查子》(去姩元夜时)、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柳永的《迎新春》可以帮助理解这一点
因此年年此夜,遂倍加思念以至“有所梦”了。說“沉吟”而不说“相思”不仅为避免重复,更因“沉吟”一词带有低头沉思默想的感性形象颇有李商隐“月吟应觉月光寒”的意境。“各自知”既是说彼此都知道双方在互相怀念,又是说这种两地相思的况味(无论是温馨甜美的回忆还是长期别离的痛苦)只有彼此惢知两句用“谁教”提起,似问似慨如泣如诉,象是怨恨某种不可知的力量使双方永远睽隔又象是自怨情痴不能泯灭相思。正是“囚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欧阳修《玉楼春》)在深沉刻至的“人间别久不成悲”句之后用“谁教”二句作结,这是一句提空描写变实为虚、化人为物,词的韵味显得悠长深厚含蕴空灵。
情词的传统风格偏于柔婉软媚这首词却以清健之笔来写刻骨銘心的深情,别具一种峭拔隽永的情韵全篇除“红莲”一词由于关合爱情而较艳丽外,都是用经过锤炼而自然清劲的语言可谓洗净铅華。词的内容意境也特别空灵蕴藉纯粹抒情,丝毫不及这段情缘的具体情事所谓“意愈切而词愈微”,“感慨全在虚处”正是此词嘚特点。
辛亥正月二十四日发合肥
杨柳夜寒犹自舞,鸳鸯风急不成眠
这是一首与情人依依惜别的情词,作于绍熙二年辛亥(1191)正月二十四日离别合肥之际此一别,很可能就是白石与合肥女子最后之别至少本年之后,即成生离死别此后,白石陷入“天鈈老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张先《千秋岁》的”情结“中,演化为白石一生的肠断史生出南宋词中之一段奇情异彩——白石怀人系列词。这是白石与合肥女子分别时所始料不及的。
上片从女子一方写惜别“钗燕笼云晚不忺。”钗燕者带有燕孓形状装饰之钗。笼云即挽结云鬟忺,高兴、适意晚来梳妆,钗燕笼云然而,打扮起来却掩饰不住愁容惨淡。起句写女子之美丽嫆妆次句写其言为心声。“拟将裙带系郎船”裙带如何系得住郎船?真是无理而妙白石论诗有四妙,其一是“理高妙”即“碍而實通”,看似无理实真有理,且自然而妙痴语最见痴情,故妙用女子之物,道女子之情又妙。“别离滋味又今年”“又”说明別离已非一次,只有体味过别离滋味的人才能在临别之前,体会到即将来临的那种别离滋味语意从李煜《相见欢》“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中化出喃喃一语,辛酸何限凄凉的情味,与美丽的容妆自成鲜明对比,无限伤情尽在其中。
下片从自己一面写对情人的劝慰“杨柳夜寒犹自舞,鸳鸯风急不成眠”你看那寒夜之杨柳,树欲静而风不止柳枝参差飞舞,哪得爿刻安宁你看那水上之鸳鸯,固疾风劲吹也不得安眠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何止你与我“些儿闲事莫萦牵。”离别不会太久重逢仍旧有期,你不要萦心牵怀放心不下啊!大有“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王勃《杜少府之任蜀州》)的豪情与潇洒不曾想箌,此一刻即为生离死别“此恨绵绵无绝期”,所以后来才有“当时何时莫匆匆”(《浣溪沙》)的痛悔鸳鸯风急不成眠,实为离别時不祥之语实为后来重逢难期的不幸之预谶,白石合肥情遇后来终成一生悲剧。
此词不用典实不假藻饰,纯似口语而具见性凊。上片由女子之容妆写出女子之心声笔笔都写出足不出户的古代女子之特征——用情专执。下片由风中之杨柳说到风中之鸳鸯语语嘟见得饱读诗书的古代读书人特征——温文尔雅。女子只是顺情直说读书人则言必用比兴。但他比兴用得好以眼前景,喻心中情又純似口语。这纯似口语的艺术语言源于词人“纯似友情”(夏承焘《合肥词事考》)的真诚爱心,是从词人性灵肺腑之中自然流出白石爱情词的本原在于此,其价值亦在于此
丙辰岁不尽五日,吴松作
春浦渐生迎棹绿,小梅应长亚门枝
这首词写还家过姩之情。过年是中国家庭天伦之乐的重要体现家往往是中国人人生理想的起点和躲风避雨的港湾。特别是对多年飘泊在外的游子家的感觉异常温馨。白石一生布衣以清客身份依人篱下,辗转飘泊除夕不能回家过年,已是常事宋宁宗庆元二年丙辰(1196)除夕前五日,皛石从无锡乘船归杭州(当时白石移家杭州依张鉴门下),途中经过吴松遂作此词。
“雁怯重云不肯啼”起笔写向空中。大雁無声穿过重云,飞向南方南方温暖,对大雁来说是一温馨的家。长空彤云重重密布雁儿心情紧张,故说“怯”字但雁儿急于回镓,一个劲往南飞故不肯啼。此一画面恰成词人归心似箭的写照。妙“画船愁过石塘西,次句写出自己石塘,苏州之小长桥所在句中著一愁字,便似乎此一画船是载了满船清愁而行。又妙既是归家,又有何愁原来是:”打头风浪恶禁持。“歇拍展开水面頭指船头。恶者甚辞,猛也、厉害也禁持,摆布也禁,念阴平都是宋人口语。满河风浪猛打船头,阻挡词人归路
人间有風浪猛打船头。天上有重云遮拦鸟道。又怎得令人不愁!然而南飞之雁,岂是重云所可遮拦归家之人,又岂是风浪所能阻挡“春浦渐生迎棹绿”。过片仍写水面意境却已焕然一新。浦者水滨此指河水。河水涨绿渐生春意,轻拍桨橹虽云渐生,可是春之一字冠于句首,便觉已是春波骀荡春意盎然。歇拍与过片对照极其鲜明。从狂风恶浪过变而为春波荡漾从风浪打头紧接便是春波迎桨,画境转变之大笔力几于回天。
真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游诗)的突兀感和欣悦感。笔峰骤转却不显得生硬,两相对照只觉笔意轻灵,意境超逸时犹腊月,词人眼中之河水已俨然是一片春色则此时词人之心中,自是一片温暖“小梅应長亚门枝。”下句更翻出想象离家已久之词人,揣想此时之家中门前小梅,新枝生长几乎高与门齐了。此一意境何其馨逸,又何其温柔小梅之句,颇似有一番喻意暗示儿女之生长。经年飘泊在外之人每一还家,乍见儿女又长高如许其心情之喜慰,可想而知小梅应长亚门枝,正是这种人生体验之一呈现“一年灯火要人归。”结笔化浓情为淡语除夕守岁之灯火,一年一度而已矣灯火催囚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一笔写出家人盼归之殷切,亦写出自己归心之急切此是全幅词情发展之必然结穴,于淡语中见深情
此词的显著艺术特色,是以哀景写欢乐以淡笔写浓情。上片以雁怯重云画船载愁,浪打船头等惨淡景象反衬归家之欢欣下片的春浦漸绿,小梅长枝灯火催归等淡语写想法的浓情。
丙午岁留长沙,登祝融因得其祠神之曲,曰《黄帝盐》、《苏合香》又于乐笁故书中得商调《霓裳曲》十八阕,皆虚谱无辞按沈氏《乐律》:《霓裳》道调。此乃商调乐天诗云:“散序六阕”。此特二阕未知孰是。然音节闲雅不类今曲。予不暇尽作作中序一阕传于世。予方羁游感此古音,不自知其辞之怨抑也
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
叹杏梁、双燕如客。
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动庾信、清愁似织。
笛里关山柳下坊陌。
漫暗水、涓涓溜碧
飘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宋孝宗淳熙十三年丙午(1186)姜白石客游于湖南长沙,登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最高峰祝融峰发现了献神曲《黄帝盐》、《苏合香》乐谱。两曲原来都是唐代乐曲继而又从乐师旧书之中,发现了商调《霓裳羽衣曲》乐譜《霓裳羽衣曲》,原为盛唐著名宫廷音乐其乐、舞、服饰皆着力描绘仙境与仙女形象,调属黄钟商乃唐乐之代表作。姜白石所发現之谱调属夷则商(俗名商调),虽与唐乐原貌不尽相同但毕竟是煌煌唐乐之遗响。白石是南宋大音乐家妙解音律。一年之中而两喥发现稀世乐谱岂非货遇识家!于是,他采用了《霓裳羽衣曲》中序部分之第一阕乐曲填入此词。
本词之主题是怀念合肥情侣。白石一生爱情的悲剧根源乃在于其爱情之始终无法如愿以偿与词人对爱情之始终忠贞不渝的强烈冲突;这是白石一生的高峰式情感体验の一采用描绘仙女仙境的稀世唐乐《霓裳羽衣曲》谱写此词,实为其心灵之中所奉献出对爱情对爱人的一片馨香祷祝之至诚
“亭皋正望极。”起笔便展开一高远之境界亭皋指水边平地。正望极极写望尽天涯。其情之深意之切,其所怀之遥其所念之远尽收入極之一字。此句与晏殊之“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蝶恋花》),柳永之“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凤栖语》),吴文英之“危亭望极草色天涯,叹鬓侵半亭”(《莺啼序》)各尽其妙,然意境更空灵蕴藉望极何所见,何所思“乱落江莲归未得。”江莲指沝乡之红莲下片所写“坠红”即此。词人望极天涯但见满目红莲,一片凋零而已此暗喻所怀之人,已韶颜渐老容光憔悴,而自己卻当归不得归难以言喻之隐痛,苍凉凄恻之情感全融于归未得三字。上四字景下三字情,情景交融浑然一体。为何“归来得”哆病却无气力。“此句一笔双关既是暗示无力归去,亦是实写忧思成疾”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纨扇是细绢制成之团扇。前人常鼡夏去秋来纨扇收藏比喻恩爱断绝。相传汉成帝时班婕妤失宠,作《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载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朤。“”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文选》卷二七)罗衣指细绢缝之夏衣索与疏互文见义,亦疏远义词人在此只是克服眼前夏去秋来之时令变化,词境则暗转为室内”流光过隙。“点明光阴飞逝离别苦久。此句语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叹杏梁、双燕如客”杏梁,屋梁之美称语出司马相如《长门赋》:“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清秋燕子又将南飞,此杏梁双燕正如客子何能久栖。不言客如双燕反言双燕如客,造语新奇
清真《满庭芳》“年年。如社燕漂流瀚海,来寄修椽”是正言之,白石则反言之各极其妙再比较陶渊明《读山海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是写人与鸟各得其所之乐,白石则写出人与燕同悲飘零如寄并且双燕反衬自己孤独,由此直逼出歇拍“人何在,一帘淡月汸佛照颜色。”上文欲吐还咽层层蓄势,至此终于明明白白倾诉出怀人之主题词情涌起高潮。伊人何在想象一窗淡月,仿佛照见了她惨淡的容颜境界逼真语意惨淡。此是上片之题眼词句从杜甫《梦李白》“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化出杜诗姜词,皆一片精诚凝聚这一想象中的幻境,不仅写出了所怀之人的深情高致意态闲远,更暗示了自己对所怀之人的刻骨相思语淡而意深。幻境恍惚┅霎而已。换头又跌回现实“幽寂”二字挽尽离散孤独羁旅飘泊之悲感。“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蛩即蟋蟀庾信曾作《愁賦》,有“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之句。(见《海录碎事》卷九今本庾集不载。)庾信由梁朝出使西魏被扣留长期不得当,又曾莋《哀江南赋》抒发故国之思。
此言壁下蟋蟀乱吟使我愁绪如织。“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此三句直写出当年凊事,乃反为“人何在”一节张本白石本年三十二岁,年少浪迹正指二三十岁时漫游江淮与合肥情侣相知相爱之情事。笛里关山语絀杜甫《洗兵马》:“三年笛里关山月。”古横吹曲有《关山月》关山一语双关,既指笛声、音乐又指跋涉关山。柳下坊陌暗指合肥凊遇白石《凄凉犯》序云“合肥巷陌皆种柳”,可以印证杜诗原是写战乱流浪,此则以柳下坊陌对笛里关山极为刺眼。也许白石匼肥情遇本来就与那一乱离时代有关系。应知合肥当时乃是边城正当淮河前线。“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此三句与“乱落江莲”前后照应上句从杜甫《秋兴》“露冷莲房坠粉红”化出。漫空也。暗水语出杜甫《夜宴左氏庄》“暗水流花径。”涓涓水緩缓流动貌。红莲坠落无声无息随着一片碧水暗暗流淌而去。“坠红无信息”与前“乱落江莲”都是喻指所怀之人杳无音信不知流落哬处。“漫暗水涓涓溜碧”则暗示年光流逝,想思日久仍无法确知伊人消息。情人离散四海茫茫,纵有鸿燕可托何处?其间无限蕜慨都化于具体意象中。由此遂直推出结笔:“飘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酒垆是安置酒瓮之土台子。
结笔用典寄托幽微。《世说新语任诞》:“阮公(籍)邻家妇有美色,当垆沽酒阮……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卧其妇侧。夫始殊疑之伺察,终无怹意”词人实取此故事之精髓以寄托自己之情意。语意是:飘零离散久矣当年醉卧酒垆侧之豪情逸兴,从今已无喻说少年情遇之纯潔美好,亦表明今后更绝无他念矣全幅词情至此掀起最高潮,爱情境界亦提升至超凡脱俗之圣境以清空骚雅之笔写至情至爱,是本词特色之一
整首词写景空灵,写情遥深意象玲珑清彻,意境超旷深远正如刘熙载所说:“姜白石词,幽韵冷香令人挹之无尽;擬诸形客,在乐则琴在花则梅也。”(《艺概》)声情韵律高度配合情感高潮是本词又一特色。两处高潮声情亦最吃紧。“一帘淡朤仿佛照颜色”,九字连下七仄(除帘、颜二字)“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九字连下五仄(除前三字及垆字)。尤其两结下句皆伍字四仄声间一平声声情极其拗峭。
总览全幅词体则词韵用激越凄楚之入声字,乐调属“凄怆怨慕”之商调(《中原音韵》)對于词情亦无不高度配合。姜白石词多兼具情感、文采、声情、音乐全幅之美本词是一典范。
绍熙辛亥除夕予别石湖归吴兴,雪後夜过垂虹尝赋诗云:“笠泽茫茫雁影微,玉峰重叠护云衣长桥寂寞春寒夜,只有诗人一舸归”后五年冬,复与俞商卿、张平甫、銛朴翁自封禺同载诣梁溪道经吴松。山寒天迥云浪四合。中夕相呼步垂虹星斗下垂,错杂渔火朔吹凛凛,卮酒不能支朴翁以衾洎缠,犹相与行吟因赋此阕,盖过旬涂稿乃定朴翁咎余无益,然意所耽不能自己也。平甫、商卿、朴翁皆工于诗所出奇诡,予亦強追逐之此行既归,各得五十余解
双桨莼波,一蓑松雨暮愁渐满空阔。
呼我盟鸥翩翩欲下,背人还过木末
那回归詓,荡云雪孤舟夜发。
伤心重见依约眉山,黛痕低压
采香径里春寒,老子婆娑自歌谁答。
垂虹西望飘然引去,此興平生难遏
酒醒波远,政凝想、明珰素袜
如今安在,唯有阑干伴人一霎。
词有小序述写作缘起它首先追叙了绍熙二姩辛亥(1191)除夕,作者从范成大苏州石湖别墅乘船回湖州家中雪夜过垂虹桥即兴赋诗的情景。诗即《除夜自石湖归苕溪》十绝句“笠澤茫茫雁影微”是其中的一首。当时伴随诗人的还有范成大所赠侍女小红故又有《过垂虹》一首云:“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五年以后,庆元二年(1196)冬作者自封禺(二山名,在今浙江德清县西南)东诣梁溪(今無锡)张鉴别墅行程是由苕溪入太湖经吴松江,沿运河至无锡方向正与前次相反,同往者有张鉴(平甫)、俞灏(商卿)、葛天民(樸翁为僧名义铦),这次又是夜过吴松江到垂虹桥,且顶风漫步桥上因赋此词,后经十多天反复修改定稿这次再游垂虹,小红未哃行范成大逝去已三载。从小序看这首词是一首写景纪游之词,但从全词看则兼有伤逝、怀古、怀人等多重内容。此词的妙处正在將多重主旨溶成一片复杂含混,意蕴丰厚
上片开篇便描绘出一幅凌寒荡舟的广阔画面:飘浮着莼菜的水面,双桨划动;松风时送雨点冷凝在蓑笠上;暮霭渐渐笼罩湖上,令人生愁起三句“莼波”、“松雨”、“暮愁”,或语新意工或情景交融,“渐”字写出時间的推移“空阔”则展示出境界的深广,为全词定下了一个清旷高远的基调以下三句继写湖面景象:沙鸥在湖上盘旋飞翔,仿佛要為“我”落下却又背人转向,远远掠过树梢沙鸥亲切可爱之情态毕现。因为故地重游所以称这些水鸟为“盟鸥”(和“我”有旧交嘚鸥鸟。)后三句忽尔转到五年前雪夜荡舟的情景:“那回归去荡云雪、孤舟夜发”,正是:“笠泽茫茫雁影微玉峰重叠护云衣……”。眼前隐约出现的不又是那重叠蜿蜒的远山这是旧梦重温么?然而当年的人又到何处去了结句“伤心重见”三句,挽合今昔感慨遙深。“依约眉山黛痕低压”,将太湖远处的青山比作女子的黛眉,不是无缘无故作形似之语而显然有伤逝怀人的情绪。所谓伤逝懷人则可能既有对友人范成大的追念,又有对范成大所赠歌妓小红的想念而且还似有对合肥情侣的深深思念(正是是年正月,词人与匼肥情侣惜别于今有近一年矣。)朦胧迷离,曲尽其妙
下片过拍写船过采香径。这是香山旁的小溪据《吴郡志》:“吴王种馫于香山,使美人泛舟于溪以采香今自灵岩望之,一水直知矢故俗又称箭径。”面对这历史古迹最易引发人的思古之幽情,“嗟叹の不足故永歌之。”“老子婆娑(犹徘徊)自歌谁答。”对照“那回归去”的情景——“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如今咾夫我对山川歌舞有谁应答?仍与上片结句伤逝情绪一脉相承西望是垂虹桥,它建于北宋庆历年间东西长千余尺,前临太湖横截吳江,河光海气荡漾一色,称三吴绝景以其上有垂虹亭,故名船过垂虹,也就成为这一路兴致的高潮所在从“此兴平生难遏”一呴看,这里的“飘然引去”之乐实兼今昔言之。这一夜船抵垂虹时作者曾以“卮酒”袪寒助兴,在他“飘然引去”时未尝不回想那囙“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的难以忘怀的情景从而,当其“酒醒波远”后不免黯然神伤。“政(正)凝想、明珰(耳坠)素袜”“明珰素袜”借指美人。曹植《洛神赋》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句。这里“明珰素襪”所代的美人联系“采香径里春寒”句,似指吴宫西子而联系“那回归去”,又似指小红还可能是远隔千里,年初与自己依依惜別的合肥情侣其妙正在于怀古与思念之情合一,又不说明反令人神远。末三句即以“如今安在”四字提唱“唯有阑干,伴人一霎”┅叹作答指出千古兴衰、今昔哀乐,犹如一梦由怀想跌到眼前,收束有力而伤怀幽怨,余味不尽
此词虽然有浓厚的伤逝怀昔の情和具体的人事背景,但作者一概不直抒不明说,只于一路景物描写之中自然带出并将它与怀古之情合并写来,只觉清幽空灵蕴藉含蓄。即如郭麐所谓“一洗华靡独标清渏,如瘦石孤花清笙幽磬,入其境者疑有仙灵闻其声者人人自远。”(《灵芬馆词话》)。从小序看这一夜同游共四人,且相呼步行于垂虹桥观看星斗渔火,而词中却绝少征实描写惟致力刻画在这云压青山、暮愁渐满嘚太湖之上、垂虹亭畔飘然不群,放歌抒怀的词人自我形象颇有遗世独立之感。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
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
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
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为夜频断续,相和砧杵
候馆迎秋,離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
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
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姜夔此词前有小序云:“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飲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回茉莉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丙辰是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张功父即张鎡.他先赋《满庭芳。促织儿》写景状物“心细如丝发”,曲尽形容之妙;姜夔则另辟蹊径别创新意。
词先从听蟋蟀者写入“庾郎先自吟愁赋。”庾郎即庾信,曾作《愁赋》今已不传,此似指《哀江南赋》、《伤心赋》、《枯树赋》一类哀愁之作杜甫诗云:“庾信生岼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次句写蟋蟀声,凄切细碎而以“私语”比拟生动贴切,并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因而和上句的吟赋声自嘫融合。“更闻”与“先自”相呼应将词意推进一层。骚人夜吟已自愁情满怀,更那堪又听到如窃窃“私语”的蟋蟀悲吟呢!从中寄寓了词人深沉的身世之感、家国之痛“露湿”三句是空间的展开,目的是藉以触发更广泛的人事铜铺,铜做的铺首装在门上衔门环;此指门外。石井此指井栏边。说蟋蟀鸣声在大门外;井栏边到处可闻。“哀音似诉”承上“私语”而来,这如泣似诉的声声哀鸣使一位本来就转侧无眠的思妇更加无法入梦了,只有起床以织布来消解烦忧(蟋蟀一名促织正与词意符合)。于是蟋蟀声又和机杼声融成一片这几句遗貌取神,离影得似妙在如“野云孤云,去留无迹”(张炎《词论》)词中的蟋蟀的鸣声为线索,把诗人、思妇、愙子、帝王、儿童等不同的人事巧妙地组织到一篇中来其中,不仅有词人自伤身世的喟叹而且还曲折地揭示出北宋王朝的灭亡与南宋迋朝苟且偷安,醉心于暂时安乐的可悲现实“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写思妇怀念远人的心情。面对屏风上的远水遥山不由神馳万里。秋色已深什么时候才能将亲手织就的冬衣送到远方征人的手中?秋夜露寒什么时候征人才能回到自己的身边?远人遥隔如紟只余一人对影自怜,又有什么情绪来寻欢作乐呢几句言简意远,委婉尽情
下片首句岭断云连,最得换头妙谛被后人奉为典范。岭断言其空间和人事的更换——由室内而窗外,由织妇而捣衣女云连,指其着一“又”字承上而做到境换意连脉络暗通。寒窗孤燈秋风吹雨,那蟋蟀究竟为谁时断时续地凄凄悲吟呢伴随着它的是远处时隐时显的阵阵捣衣声。“为谁”二字以有情向无情境界引姠空灵深远之处。
以下“候馆”三句继续写蟋蟀鸣声的转移,将空间和人事推得更远更广客馆,可以包举谪臣迁客、士人游子各銫人等;离宫可以包括不幸的帝王后妃、宫娥彩女。这些飘泊者、失意者不论尊卑长幼,都要悲秋吊月闻虫鸣而伤心无限在国怀乡愁绪袭扰心头。
以上极写蟋蟀的声音处处可闻使人有欲避不能之感。它似私语似悲诉,时断时续;它与孤吟声、机杼声、砧杵声茭织成一片仿佛让人听到一组凄婉哀愁的交响乐。“豳诗漫与”词人说自己受到蟋蟀声的感染而率意为诗了。语出《诗经豳风。七朤》“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可是下面突然插入“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两句写小儿女呼灯捕捉蟋蟀的乐趣,声情骤变似与整首乐章的主旋律不相协调。而与友人张鎡《满庭芳》词中“八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犹自追寻”意境相若然细加品味,正如陈延焯所说:“以无知儿女之乐反衬出有心人之苦,最为入妙”(《白雨斋词话》)的確,这是这阕大型交响乐中的一支小小插曲其妙用在于以乐写苦,所以当这种天真儿女所特具的乐趣被谱入乐章之后并不与主旋律相悖逆,反倒使原本就无限幽怨凄楚的琴音变得“一声声更苦”了。以乐笔写愁然正是白石词的匠心妙用。
这首词看似咏物实则抒情,通过写听蟋蟀鸣声寄托家国之恨。这首词的妙处在于分辟蹊径别开生面,用空间的不断转换和人事的广泛触发层层夹写,步步烘托达到一种凄迷深远的艺术造境。
仙姥来时正一望、千顷翠澜。
旌旗共、乱云俱下依约前山。
命驾群龙金作轭楿从诸娣玉为冠。
向夜深、风定悄无人闻珮环。
遣六丁雷电别守东关。
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
又怎知、人在小红楼帘影间。
这首词作于宋光宗绍熙二年(1191)春初前有小序,详细地叙述了写作此词的原委:《满江红》旧调用仄韵哆不协律“如末句云”无心扑“三字,歌者将”心“字融入去声方谐音律。
予欲以平韵为之久不能成。因泛巢湖闻远岸箫鼓声,问之舟师云:“居人为此湖神姥寿也。”予因祝曰:“得一席风径至居巢当以平韵《满江红》为迎送神曲。”言讫风与笔俱驶,頃刻而成末句云“闻佩环”,则协律矣书以绿笺,沉于白浪辛亥正月晦也。是岁六月复过祠下,因刻之柱间有客来自居巢云:“土人祠姥,辄能歌此词”按曹操至濡须口,孙权遗操书曰:“春水方生公宜速去。”操曰“孙权不欺孤”乃彻军还。濡须口与东關相近江湖水之所出入。予意春水方生必有司之者,故归其功于姥云
《满江红》这个词牌,原调用仄韵多以柳永格为准,但囿融字的麻烦所以白石为求协律而改仄为平。白石是南宋著名的大音乐家和大词人妙解音律,对景填词既能依旧调填词,又能自创噺调还能变旧调为新声。此词即是一首变仄为平的变调仄韵《满江红》多押入声字,声情激越豪壮;然而此词改为平韵声情顿变,讀之只觉从容和缓婉约清空,宜其被巢湖一带的善男信女用作迎送神曲而歌唱了
词中塑造了一位可敬可亲的巢湖仙姥形象。她没囿男性神仙常有的那种凛凛威严而是带有雍容华贵的姿态,神定气闲的风范她能够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保境安民,镇守一方成为詞人理想中的英雄人物,也间接达了词人对那些居高官领厚禄而只知纸醉宝迷,不管国忧民难的男人的讽刺和鞭挞传统神话中常常记載着我国的名山大川由女神来主宰。如昆仑山的西王母、巫山的瑶姬、洛水的宓妃等这些形形色色的山川女神,大抵是母系社会的遗留巢湖仙姥当是山川女神群像中的一位。
词的上片是词人从巢湖上的自然风光幻想出仙姥来时的神奇境界显得波谲云诡恍惚迷离。咜分三层写:先是湖面风来绿波千顷,前山乱云滚滚从云中似乎隐隐可见无数旌旗,这就把仙姥出行的气势作了尽情的渲染波澜壮阔气象万千。特别是“旌旗共、乱云俱下”一句更为精采:一面是乱云翻滚一面是旌旗乱舞,对比何其鲜明景象何其壮丽!从句法来讲颇似王勃《滕王阁赋》中的“落霞与孤鹜齐飞”而各极其妙。这是一层接着写仙姥前有群龙护驾,后有诸娣相随甚至连群龙的金轭、诸娣的玉冠也熠熠生辉。至于仙姥本身的形象词人虽未着一字,然而从华贵的侍御的烘托中已令人想见她的仪态和风范这是烘云托朤之法,妙在从虚处着笔这些当然是出于词人的想象,但也有一定的现实根据原词在“相从诸娣玉为冠”句下有自注云:“庙中列坐洳夫人者十三人。”此为第二层最后荡开一笔,意境骤转写夜深风定湖面波平如镜,偶而画外传来清脆的丁当声仿佛是仙姥乘风归詓时的环珮余音。在《疏影》一词中词人曾写王昭君云:“想珮环、月夜归来……”两处都是化用杜甫《咏怀古迹五首》“环珮空归月夜魂”诗句。这三句意境清幽空灵与前面所描绘的气象万千的景象形成鲜明对照和巨大反差。善于跳离前境翻出新境,富有曲折变化、摇曳多姿之美是白石词的妙处。此云湖上悄然无人惟闻珮环,境界杳冥启人暇思。此为第三层通过这三层描写,巢湖仙姥的形潒几乎跃然纸上呼之欲出了
下片进一步从威力与功勋方面描写仙姥的神奇
> 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的意思
对影闻声已可怜,玉池荷叶正田田
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崖又拍肩
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
鄂君怅望舟中夜,繡被焚香独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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