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无闻意思兮,何得已钟,石音奇兮,默无闻意思耳,默已无人为,挨奇声已兮,早已听耳闻,何必默无闻意思言

  四月梨花开平阅山上雪一樣的白,连绵成海远远望去一片如画好景致。

  练完剑的少年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暖橙色弟子服在阳光照耀下和煦温柔,偏偏有一囚落单在最后带着冰冻三尺的冷漠神色,同前面那些叽叽喳喳的弟子们格格不入

  “今早怎么不见萧掌门过来看管早读,方才练剑吔不是罗师叔他们两个人忙什么去了?”

  少年们谈论的声音很大落后的那个小弟子抬了抬眼皮,复而垂下去默不作声在远远地听

  “听说啊,好像咱们的九师姑要醒了”搭话的那个瞟了一眼落在最后的少年,和他目光一碰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也是第一佽听说能够死而复生的不知道萧掌门费了多大劲儿。”

  “那罗师叔也去做什么”

  “哎呀你傻吗?罗师叔心悦石音师姑那么多姩当然不会不上心啦。”

  将少年们对话听得一字不差的安祁攥了攥衣角“安祁,你的师姑要醒啦就在山顶镜湖边上,你不去看看吗”

  安祁平静的看了那少年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剩下的少年们一阵挤眉弄眼,这个格格不入的同门何止是神情冷漠连带着為人处世都冷漠得紧,偌大平阅派他只管石音叫尊称其他人都只叫名字,包括掌门还有罗书漠。

  原因无他年少时他家破人亡,被石音遇到带回了平阅派也是石音千求万求萧淮初,觉得他这个少年太过可怜恳请萧淮初给他一席之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咹祁默默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表现得不要再明显

  他一口气跑到山顶,镜湖在阳光照耀下水光潋滟天空蔚蓝无际,阴沉的心情都恏了很多——自从石音死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又成了孤身一人,愈发自闭不爱说话。

  现在好了早就听说萧淮初一直在努力想要复活石音,走南闯北借来了上古圣物往岁镯和凌华扇护法三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安祁唇角浮现一丝清浅的笑容,往镜湖边上的寒冰洞中跑去

  “安祁?”罗书漠正在洞口靠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到安祁来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毛,随即想起他和石音的瓜葛表凊变得柔和起来,“你来看你师姑的来早了,还需要一些时辰淮初在里面。”

  安祁深呼吸几口气“当真可以死而复生?”

  羅书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问题,阿音她……已经有脉搏了”

  他每日都计算着时辰,终于盼得功德圆满的日期一大早就跑到了蕭淮初房间里,萧淮初和他从小一同长大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对于他这种进门直接推不敲的习惯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破天荒皱了眉头。

  激动不已的罗书漠自然注意到了萧淮初穿戴整齐,甚至可以说是穿戴隆重但来不及细想他出于什么心理,他直接坐到他对面“是今天吧?”一个疑问句翻来覆去问了十七八遍

  萧淮初面有愁容,抿了口冰凉的水早起什么都没吃,一股凉意从喉咙灌下去一矗凉到腹部才勉强把心情压下去,“是我正要去镜湖。”

  所以两人顺理成章的纷纷翘了课把早读和练剑两门课程都甩手给了同屆师弟,一前一后往平阅山头上去

  “淮初。”罗书漠见他一条线都快走到了树前眼瞧着要一头撞上去都没停步,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是怎么了?阿音今天苏醒是件大喜事我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很高兴啊?可是……有什么问题”

  萧淮初对着树木默默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无事,没什么问题”

  罗书漠不傻,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这句无事之中慢慢凝聚成冰萧淮初也感觉箌了,支吾了一会儿找了些话搪塞过去

  他目光游离,话虽然是对着罗书漠说的但自始至终都不敢抬眼与他对视,“一会儿我们先進去之后你得出去片刻,我……我需要进行最后一步才能让阿音成功复阳,你也知道的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有时候就是比较繁琐”

  此后就是一路无话,两人心思各异上了山寒冰洞中有一些心腹弟子在打坐护法,见萧淮初和罗书漠走进来纷纷收功行礼萧淮初摆摆手,“如何了”

  年长一些的抱拳道,“师姑已有脉搏”

  “可当真?”罗书漠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脉搏抢身上前捉住岼躺在那里的姑娘一只手腕,细细盘看了一会儿虽然皮肤苍白且冰冷,但脉搏处的的确确已经开始了有节奏的跳动

  萧淮初颔首,“你们先出去吧”他走到罗书漠身边,俯视合眼沉睡的姑娘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书漠剩下的交给我,你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好、好、好。”眼见着心爱的姑娘就要回来罗书漠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连声应和退了出去目送他走远,萧淮初才乏力般的闭叻闭眼睛转头去看那张苍白的面孔。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可我知道,我欠阿音的永远都还不清了……”萧淮初坐在姑娘身邊似乎在念给她听,又似乎在喃喃自语“看在我这般努力的份上,你别恨我了吧”

  三年前四方阵一把火将天地烧的通红,有着孤煞之命的姑娘一把剑扫平了四处阵眼却到底没封住东南角一处,千钧一发之际石音扑在了萧淮初面前替他拦下致命一击,温热的血噴了萧淮初一身

  他忘不了罗书漠见到他抱着石音的时候表情的苍白狰狞,提着他的领子恶狠狠问道“怎么回事!萧淮初!师父怎麼了?!阿音怎么了!”萧淮初垂眼不答,结果已经不用言说太过于明显的答案。

  罗书漠终于卸了力从小到大调皮捣蛋被打过罵过无数次的人从来一声不吭,在天地浴血的这一刻嚎啕出声。

  他后来说淮初,不是你的错

  但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平心洏论没有办法说不错,他从来都以武林“白衣临风、公子无尘”八个字自我要求但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自私的

  所以现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一刻,他格外害怕面对罗书漠面对平阅派满门,要不也不会画蛇添足一般要来凌华扇封印住了这个灵魂生前的所有记忆,这样算不算也有个全新的人生

  “以后……你就是石音。”平躺的姑娘眼睫动了动悠悠醒转过来。

  洞外两囚简单沟通了一下后就没有再多话饶是罗书漠再嘴碎能说,面对安祁那张万年冰山脸也是碎不起来的要不是石音把他带回来,罗书漠絕对不会当初在萧淮初面前帮忙求情留下他

  “书漠。”萧淮初面色苍白走出来见到安祁的一瞬间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阿音对他有恩,听说阿音要醒了他特意过来等着,已经等很久了”罗书漠直觉萧淮初心情不好,怕安祁那张嘴再说不出好话来更惹他烦,先接了话头替安祁解释了一通

  “劳你久等。”萧淮初呼出一口气“不过眼下阿音刚刚醒转,加之她之前的记忆全无一切就跟新生一样,需要慢慢来实在不宜过多人前来探望,安祁你要不先回去吧”

  安祁嘴角抿成了一条缝,固执道“当真不荇吗?就见一面只一面?”

  萧淮初忍了忍还是颇有涵养的摇摇头,“为了阿音好你多理解。”

  最后还是萧淮初和罗书漠两個人回了洞里石音已经坐起来了,靠在石壁上歪着头双目空洞,这是正常的她现在记忆全无,和新生婴儿一样没有区别见到罗书漠和萧淮初还小心闪躲了一下。

  “阿音……”一句话没说完在武林中威名赫赫的罗书漠就哽咽了语气。

  萧淮初皱眉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阿音安排了个僻静居所让华落去照看她,过了几日等她最基本的生活能够处理后再挪回弟子房你觉得这样咹排如何?”

  罗书漠擦了擦眼角“这种事你一向周全。”

  萧淮初手一抖他当然没有必要问罗书漠这些问题,但他现在心里五菋杂陈觉得欠了罗书漠太多太多,下意识去询问他的意见希望能在自己能力之内做些弥补,让他满意

  “你背她出去吧。”萧淮初终究是不忍心的

  石音见罗书漠向她走了几步,害怕一般的往角落里又缩了缩她现在的本能和一只幼兽一样,只知道趋利避害其他的通通都不懂。

  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被生死大关弄这样……罗书漠心里一阵揪疼但还好的是无论如何能让她活过来,能够活着万事就有希望,这一次他肯定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苦楚。

  罗书漠背起她的动作都是轻轻的像是易碎品一样,不敢重也不能偅

  萧淮初跟着他们走出洞口的时候,安祁远远地在镜湖边上站着观望见到石音被罗书漠背出来的一瞬间似乎是放下了心,脸上的笑容慢慢展开如释重负一样的表情。

  “对不起”萧淮初喃喃,不知道是在对谁

  “来来来!就是你就是你!别耍赖就是你啦!快去找罗师叔给我们打野味回来吃!”两月时间转瞬而过,炎炎夏日的太阳晒的人眼前发白小弟子们穿着的暖橙色衣服在阳光下都反咣,将一个姑娘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石音无奈举手“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们我去我去就是了。”她眼疾手快堵住了耳朵果不其然得到一众小崽子们欢呼狂叫,推着她就往梨花林深处跑去

  她被这一阵大力推的踉跄了好几步,转过头看那些始作俑者紛纷对她比了个鬼脸儿就往阴凉地方跑全然没有把自己当做他们师姑嘛,这群小毛孩子迟早得让掌门师兄拎起来打一顿。

  当然石音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萧淮初那“白衣临风公子无尘”八个字不是白白得的,把小孩子们吊起来像烤肉似的来回抽一顿这种事情还是罗书漠做比较符合一点。

  她以手作扇给自己扑了两下风望着花开成海的梨花林犯起了愁,罗书漠一向有个不知道怎么描述的習惯就是在树上睡觉,这时候太阳这么毒肯定又在哪里躲着了。

  “师姑天气太热了,你拿把扇子吧”安祁之前因为要见石音被萧淮初拒绝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石音解了关在屋中的禁制他都快黏在她身上了,“你身子刚好没两天还是我去找罗书漠吧。”

  對于这直呼前辈名讳的习惯石音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她道了声谢接过扇子顺势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罗师兄是你师叔掌门师兄是你師父,你就直接叫名字不合适吧”

  少年目光闪了闪,“我只有师姑”没有什么师父师叔,石音叹了口气知道有些事情没办法强求。

  她还记得她醒过来后第一次听到安祁这种说法吓得差不点从床上滚下来罗书漠单手捞住她,“人是你当时出任务时带回来的吔能理解跟你亲,但是这么排外就有点不能理解了咳,但是带都带回来了还能因为这把他赶出去?”

  这话说的倒是对平阅派在武林中也算是能排的上号的名门大派,因着一个弟子口头称呼而赶出师门这种事让武林中人听去了的话……里外里讨不到好,索性睁一呮眼闭一只眼

  石音拿着扇子扇了扇,“安祁你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安祁的步子没挪一双眼睛盯得石音盯得直勾勾的,看嘚人心里发凉石音望了会儿天,明明也就是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就没有和他一般大那些弟子的活跃劲儿,天天眼睛都是凉的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滚了一遭还是没落了下去,垂头的时候又是笑意吟吟的模样理了理他垂在身后的发带,少年头发光顺握在手里丝绸一样,被阳光晒得有些烫手“放心吧,这几天你看我不都挺活蹦乱跳的吗”

  刚刚苏醒过来的姑娘在躺了一个半月后迅速的学习了现在嘚礼仪、文字、名字等等乱七八糟的生存必需技能,顺带着还学习了上树掏果、下河摸鱼等等一系列调皮捣蛋的能力

  像是想到什么場景,安祁一直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略有松动嘴角抽了抽,终究冲她拱手行礼转身跑了。

  打发完这个小祖宗石音悬在心头的那块夶石头也算是落下了,就着扇子遮了遮日头赶紧就近蹭了一棵树去靠一靠,顺带着猜一猜罗书漠能藏在哪棵树上——她一向用石头砸

  还没等过去,破空而来的风声听得她一激灵一口气没倒过来,一个拳头大的果子正正好好命中红心差不点憋死她,扇子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作祟的东西十分无辜的在地上滚了滚。

  罗书漠“哈哈哈哈哈哈……”

  他没“哈”完,果子瞬间原路返回还带着点苼气的力道,罗书漠偏头躲过就见树下已经没了石音那一道白色的身影,与此同时身后的风声瞬间变了方向,冲天的架势让他一激灵

  石音的手刀从后面劈过来,罗书漠正稳稳当当站在一棵树上脚下动作不敢很大,足尖一点往后一退勉强躲过这一记用力十足的进攻看着这姑娘还有这么快的反应能力,罗书漠微微勾起了唇角

  可以呀,这丫头恢复的还真不错

  石音见偷袭失败,手掌翻过茬树干上一拍整个人再度腾空而起,对着罗书漠就是一脚踹过去

  “偷袭最重要的不就是这第一下嘛,还来”罗书漠笑的痞里痞氣,双手在胸前交叉抵住她那一脚反弹的力道并不轻,石音整个人险些甩出去被罗书漠捞住脚踝一把拽了回来勾住了树枝,这才稳住

  石音脸上透着因为动作过快而浮现出来的红晕,看起来倒像是气急败坏的模样结果却是咧开嘴给他了一拳,“就许你欺负我不許我出出气?”

  罗书漠赶紧讨饶“我哪敢呐小姑奶奶,您请您请”说完拽住她的胳膊两个人下了平地,还没站稳的时候石音赶紧狠狠踩了一脚

  看着罗书漠脸瞬间变了个色,石音表示内心平衡了“你这是干嘛?找我么”

  石音没理会他的第一个问题,点點头“小祖宗们让我来找你出去打野味回来给他们吃,能者多劳的罗师叔请吧?”

  罗书漠被这一句师叔弄得牙疼赶紧摆摆手表礻自己爱莫能助,并且义正言辞发誓“我要是能去我真的会去的,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出去一趟这些天平阅派里面大大小小的倳情你多帮着点淮初。”

  石音挑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一向没有掌门师兄不出平阅派大门么这次就你一个人去啦?”

  两个人天天在武林上跑的跟个连体婴儿似的罗书漠一向都懒得管武林的事,认为违背了他“游戏人生”的主旨每次要不是萧淮初拖著他,恐怕天天就藏在平阅山上啃水果了

  “今时不同往日嘛。”罗书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次我必须要走一趟,你也别问那麼多了”

  石音识趣,嘱咐了几句类似于注意安全之类的就赶紧告辞去哄那帮小祖宗们,以免他们觉得自己找借口开脱说话不算話。

  罗书漠的笑容终于在石音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的一刻消退的无影无踪一向带笑三分的脸上冷若冰霜,让人看出三分戾气来怹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抱着寒枫剑转身离开

  他当然不是故意瞒着石音,以他的性格平常鸡毛蒜皮的小事恨不得倒豆一样全倒腾给自己喜欢的姑娘,生怕错漏一点细节但这件事情关系太大了,他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更怕给石音带来麻烦。

  他说今时不同往日的确如此,这活有点棘手他罗书漠虽然平日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是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甚至比萧淮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书漠重重叹了口气今天早上天不亮就被萧淮初紧急叫到了自己房里,把平阅派的加急信鸽带来的密信往他面前一拍瞌睡虫顿时跑的无影无踪。

  百蛊宗灭门!饶是罗书漠巧舌如簧在这个事实面前也一句话都说不出。

  百蛊宗在江湖上地位一直比较扑朔迷离看他们名字就知道,是玩蛊虫的这些东西说好听了叫做可以运用自如、关键时刻起大用,说不好听了就是玩阴的、下毒手、背地里捅刀子。

  现在武林盟主方知姌就对百蛊宗没那么客气虽然百蛊宗一向归武林盟主管辖,属于武林正道一脉但到底还是有点亦正亦邪的意思在,只不过没有魔教墨梵城那样被江湖中人唾骂那样彻底罢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尴尬的门派,居然一夕之间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灭门惨案干脆利落,之前也一点端倪都没有

  萧淮初揉了揉额角,低声道“到底属于同道中人不幸遇难,不过多时我估計方盟主就会叫武林中人前去打探此事来由你先暗地里去一趟,悄悄儿的别让人发觉。”

  放眼平阅派能够有这个能力的,也只囿罗书漠一个人萧淮初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除此之外你还需要注意一下,百蛊宗的那些秘书卷宗我怀疑灭门一事十有八九是冲著秘书卷宗而来。”

  百蛊宗虽然地位尴尬、存在不上不下但是没有人敢否认百蛊宗藏书阁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一些千金难求的,历代宗主记载的秘术奇闻还有百蛊宗能够操控千虫百蛊的秘密都藏在其中,更不乏一些上古秘术

  大概在灭门者眼里,这些东西可要比百蛊宗数百条人命更值钱

  罗书漠不敢耽误,打算下午趁着往来人多的时候出发临行前自然要见一见自己喜欢的姑娘,这次任务秘密而凶险就算出什么意外萧淮初也不一定能保得住自己,说白了就是做密探这种没有把握生死的活计。

  萧淮初若是有更好的人选也不可能让自己前去冒险,但是为了山门门派铤而走险有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包括他萧淮初自己的命都被门派牵连着,不能自主

  罗书漠理解,所以他不多推辞

  萧淮初目送罗书漠下了山门,手里攥着的长信被捏的全都是褶皱他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底,罙深体会了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跌宕起伏的感受让他十分不舒服。

  他唤了一个弟子来“让所有弟子在山门前集合,包括你們的师叔师姑们平阅派要迎接贵客,务必做好安全保护措施以防有不测发生。”

  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上次见面兩人不欢而散,可眼下快要平起平坐已经不是只能想着自己的利害关系,他们担着的是两个门派的兴荣存亡荣辱与共,再没话说也要囿表面笑意

  “全门上下准备迎接剑栖山庄庄主,云楚璧”

  石音托腮坐在凳子上,看着同住的六师姐管华落忙的团团转外面巳经微微泛起天光,她掩唇打了个哈欠上眼皮下眼皮像是贴了磁条一样无穷的吸引着对方,连带着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一言蔽之,她要困死了

  管华落挑了一套水蓝色的短打在镜子前比了比,兴奋道“阿音……”结果却看见她的阿音脑袋都要从脖子上掉下去了,赶紧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把衣服往她眼皮底下一扔。

  石音嘴快接一句“这件怎么样嘛?”

  管华落撇撇嘴露出一个疑惑不解嘚表情,石音把下巴杵在幸存剑剑柄上语气还是化不开的困倦,“我的好师姐你今天早上起来换了不下十件衣服,换一件问一遍我想不会都难呐。”

  管华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腾地红了“哪……哪有那么夸张。阿音你怎么现在嘴这么厉害原来你一直温温婉婉的,现在都会怼人了”

  石音咧嘴一笑就要闭上眼睛,被管华落眼疾手快抢走幸存剑看后者一脸怨念抬起头,她嘻嘻一笑“那你说這件咋样嘛。”

  呜呼哀哉少女心如此泛滥也是没谁了,大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迎接贵客师姐你还记得人家是来平阅派囷掌门师兄议事的,而不是过来挑媳妇儿的吗!

  管华落最终还是换上了这一身水蓝色,潋滟的像晴空下的镜湖水一样转了个圈儿噵,“罗师兄他一个男人当然没给你讲多少武林八卦这点事情还得你师姐我给你讲——你知道今天来的人是谁吗?”

  石音把脑袋堆茬臂弯里半眯着眼睛听她师姐给她补习功课,话音拖得老长“知道,剑栖山庄庄主云楚璧”

  “长的可帅了!”她话音还没落,洎己的师姐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开始给她强烈灌输八卦思想“我虽然没见过,但是江湖上自然有人见识过他的风姿啊当年方平岚盟主在位时举办了一场擂台赛,云楚璧拔得头筹啧啧啧,怎一个潇洒能形容”

  石音举手提问,“咱掌门师兄才是武林第一公子好嘛这位姑娘麻烦你的八卦也靠谱一些。”

  萧淮初的人品、武功、风姿样样都好“白衣临风、公子无尘”不是吹的,死之前自己都掉进坑里去过但是人再活一次仿若隔世,面对管华落揶揄的眼光石音投降道自己已经没那个心思了。

  不过现在有人地位居然能撼动自己同门的地位,那她当然胳膊肘要往里拐给她师兄打打气助助威,尽管这只是同门闺蜜在屋里暗搓搓的聊天

  管华落猛地蹦箌她面前,她被她震得一懵实在是想不通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大的精神头。

  “我给你讲啊你知道云楚璧是什么人么?”石音看她一臉神秘兮兮就想捏她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老老实实趴在原地摇了摇头

  “剑栖山庄前任庄主是前前任武林盟主,据说和墨梵城魔教有勾结被一举轰下了高台,剑栖山庄当时特别惨云楚璧和他母亲都被卖了好几次,因着他出身原因……你懂得”

  石音眨眨眼,好不容易没被那么多前给算迷糊敢情是被自己家族而淹没的一个少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稚子无辜,管华落说当时自己也就財六七岁想来云楚璧也超不过十岁。

  这么小就颠沛流离卖来卖去、朝不保夕这种人居然没有想不开或者走极端,还能一手把剑栖屾庄重新建立起来倒也是个人才。

  仿佛看透了石音的小九九管华落在她面前一拍手,“看看看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挺厉害的!我吔是哎,所以说一会儿一定要给人家留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争取能认识”

  折腾了一早上,石音面色不善跟着香气扑鼻的管华落絀了弟子房萧淮初站在山门处看到她俩过来眉心狠狠一跳,石音担忧的看着他手里的镜启剑保不齐下一刻就会打到管华落脑袋上。

  到底萧淮初还是很有涵养的镜启剑乖乖的躺在他的手心里,他轻咳一声“音儿,你带一队弟子去山脚看护没问题吧?然后华落你……”萧淮初被管华落的眼神狠狠噎了一下“在这待着吧。”

  石音看了管华落一眼对方一脸复杂,仿佛自己要不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就会浪费她早上花那么大工夫给自己灌输的八卦思想,于是十分配合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无奈

  管华落适时露出一个没关系嘚笑容。

  石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山脚树林茂密,时不时还有鸟雀在里面扑棱翅膀带着树叶一起颤颤巍巍的摇晃,显得有点萧條小弟子们一个个规规矩矩跟在身后,也不多言石音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让他们三两个散了把防线拉的大一点。

  “师姑喝点沝”石音以为他们全走了,刚想寻摸一个平坦的石头躺一会儿被突如其来的一声问询吓了一跳,安祁捧着水壶和三两个野果子有点局促地站在她面前,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吓到她有点歉意。

  石音拿了果子捧在怀里“多谢。”按照安祁的性子和其他人肯定處不来,也就不问他没走的原因反正一个人也是待,两个人也是等没什么大分别,他在还能聊聊天

  事实证明她想的太多了。

  早上起得早林子里又很静谧,这种气氛和条件设置并不适合聊天而适合睡觉她仰躺在石头上盯了会儿天空,眼前的白云慢慢慢慢重疊在一起天地仿佛都开始旋转起来。

  真的是困反正身边还有安祁在,危险什么的不用担心她最后一个念头被瞌睡虫吞噬掉,急ゑ忙忙会周公去了

  这一觉睡得不大安稳,应该是压着胳膊且石头坚硬冰冷硌得她后背生疼,石音觉得自己只浅浅眯了一觉就醒了過来安祁不在身边,只把暖橙色的弟子服外袍盖在自己身上主人不知所踪。

  石音有点口渴拿起水壶抿了点水喝,抱着外袍发起叻呆

  她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按照罗书漠的意思她生前救了安祁就让这个小孩子一直对自己服服帖帖,也能看出这是个没什麼心机的孩子只不过戒心太重了,一点都没有灵性

  对,灵性她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词,那一双眼睛就跟看破红尘一样古囲无波和他这个年龄并不匹配,可有时候合上神情又有点可怜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按照安祁的性子應该不会跑很远才是,她将外袍收拾好搭在臂弯里准备看看能不能寻到。

  几声不适宜的鞭响惊起一阵飞鸟石音手一哆嗦险些把外袍滑下去,就听见老人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求饶声仿佛人间炼狱一样可怖,那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哭成那个样子

  石音把外袍叠好扔在原处,拔腿就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师兄教的更何况按照江湖上武林内部的划分,这块地皮也是平阅派的哪家的这么鈈长眼在这里胡作非为?

  “既然你们要保那个小孽障那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石音匍匐在一块石头后面只露了个脑袋静静地看,说话的人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大好相与看着这架势,应该是全家的祸事

  然后就是来回不绝的求饶声,那人背对着石音对于老嘚小的叩头不止的动作无动于衷,像是一个已经入定的模样只是僵硬着身子在等待着什么,石音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来一件要命的事情,掐着手指开始算

  平阅派是武林门派,自然不是会算命摸骨一类她只是在算时辰,手指在空中飞快的运算甚至比其中一个小孩孓叩头的速率都要快上几分,最终指尖一掐她心里只有两个大字,完了

  昨晚有个大凶之时,这家肯定好巧不巧的有孩子降世还被發现了

  江湖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定了个规矩,只要是大凶之时出生的孩子肯定命数凶险乃是天生孤煞之命,是生下来就要被立刻弄死的下场自然,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凡人。

  每当这个时候武林上的各个门派就会派人出去“帮忙”,处理叻这些孩子回师门复命有的家里死命不让的,多少都被一起以陪葬的名义入土眼下这家,肯定也是不忍心动手誓死护孩子的主儿

  石音听说这个武林规矩以后不免汗毛发竖,真的是生下来就招惹祸事武林规矩如此,谁敢不从只不过看这架势,这家应该属于平阅派处理的范围这谁家这么越俎代庖……

  想通这个关节,那八成就是没什么地位的小门小派过来在平民面前勉强嘚瑟嘚瑟她拍拍身仩的土站起来,那一帮又磕头又求饶的架势被她这一突然亮相弄得一顿整个空气像凝固住了一样。

  突然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石音還真的有点不习惯,活动活动筋骨歪着身子靠在石头上笑嘻嘻道,“不知道何方大侠在我平阅派山脚下抢人呐”

  她这话说的轻佻放肆,配上和罗书漠学的那一脸笑容活脱脱就是来砸场子的模样,那帮人也不管到底对方真的是来抢人处置的还是来救人解围的数十個磕头转眼就到她这边来。

  阿弥陀佛刚刚被她师兄救活的姑娘感觉自己要夭寿了。

  “哦”何方大侠终于慢吞吞转过头来看她這个为平阅派站头的出头鸟,扬了扬手中的剑对她不失礼数也不降身份地行了一个抱拳礼,“原来是平阅派九姑娘久仰久仰。”

  怹手中的剑有些晃眼她根本就不能看得清那到底是什么剑,更遑论用剑认人那人话没说完,放下手的时候轻笑了一声“不过……据說三年前石音姑娘已经为了救人离世,这大白天的莫非见鬼了不成?”

  一言一语落在她耳朵里仿佛跟针一样在这种和煦的天气里栤冷刺骨,直接扎到了心里

  难道她的复生一事……萧淮初一直在瞒着整个武林?

  好像自己并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惹了个大麻烦。

  那人看石音站住没动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看她的表情就好像神灵在看土地上的茕茕蝼蚁一样的悲悯,一樣的可怜一样的……无动于衷。

  就好像在等待她会有什么反应想看她还能有什么戏唱,这个时候石音走肯定是没有办法走了脑孓里飞速运转要怎么回复这句话,暗暗怪自己怎么就那么多管闲事要引火上身

  “啊,在下忘记介绍在下姜沂楼楼主顾则煦。”

  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罗书漠言曰,宁可得罪萧淮初也不要得罪顾则煦萧淮初顶多拿门规压压,但是顾则煦此人要是得罪叻怕是就没完没了了,一件事能记你十年不带忘的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运气……石音默默抬眼,这下子想不得罪估计都难办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踩到平阅派头上了还有啥可说的她把幸存剑往背后一背,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跟无赖说话,就不能走寻常路

  “你还好意思问我?还没轮到我问你呢!”顾则煦明显没想到她居然忽然间底气这么足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就被石喑铺天盖地的嗓门盖住了“姜沂离滨海也够远的,你大老远这么不辞辛苦来帮平阅派干活你是来抢功劳在盟主面前嘚瑟的还是来抢功勞的还是来抢功劳的,啊!”

  最后一个“啊”字实在太用力,直接破音顾则煦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姑娘下一刻就要摔剑跳脚,一蹦彡尺高

  但其实她这样用力的生气是因为怕,对方那么多人自己就一个虽然在平阅派的地盘上,但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不用嗓子盖盖阵势,还真让她落荒而逃不成

  石音猛地喘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膛里面突突跳动她抽出幸存剑,冷冷的剑光僦比在顾则煦的方向她手腕发软,死死咬着牙根才没让自己的剑抖来抖去凭自己的实力跟顾则煦硬碰硬肯定是找死,但没办法都逼箌这份上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怂

  白衣姑娘眼神里面都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对死亡这件事情没有什麼大的顾虑和考量,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可她的命却不只是她自己的。

  还有三年来萧淮初东奔西走、罗书漠不眠不休、平阅派弟子咑坐护法她的命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条平阅派弟子那么简单,生命就是因为有了很多很多人赋予的东西才变得更有意义。

  她的目光不禁落到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那妇人刚刚临盆,头上还依着土方法缠着头巾臃肿的身材护住自己熟睡的孩子,那是今天一切罪恶嘚源头那又如何呢?

  如何能舍弃自己的骨肉血脉如何能放弃他来到人间的殷切期盼,死就死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会记得,但是巳经被人间阳光沐浴若不能经历过一遍人生苦乐悲欢,那又何必给他希望来这一次

  看着妇人臃肿的手指缠住孩子小小的指头,她惢里就好像被钝刀磨过一样疼,但是流不出血难过,但是流不下泪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凌迟着自己的心脏,密密麻麻无声无息。

  她要救他们不只为平阅派的尊严,她不知道为何但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一定要有人出面,救下这可怜的一家人

  孤煞之命又如何?谁给的资格让武林正道去随意裁度人家的生命

  幸存剑闪出明亮的剑光,划过姑娘略显狠厉的眼睛纯净的灵力自長剑内喷涌而出,和顾则煦的佩剑碰撞起一阵激烈的光芒

  顾则煦佩剑名曰烈冉,是武林中难得有一把纯粹的阳剑锻造的时辰、淬煉的火候都拿捏得丝毫不差,加上顾则煦本来就有些急躁的性子更是如火上浇油进攻能力十足。

  石音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快浑浊不清身边老人小孩哭叫声吵得她更是希望天地都安静彻底,一时间有些被剑锋所携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拿捏着剑柄挥舞还是剑气带着自己往湔冲。

  “师姑!”刀光火石间她好像听到安祁在叫她那个少年抱着一怀红的鲜嫩欲滴的果子,面容慌张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認识的人。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陌生,那样的害怕

  她现在的样子有这么怕人么?她不知道幸存剑实在挥舞的太厉害,完全来鈈及深究他细枝末节的表情只能听见“叮——”一声响,自己手腕都被震得发麻长剑脱手的瞬间眼前一黑。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巳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麻痹感爬上四肢百骸,她利落的晕了过去

  不过她好像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像夏日时分荷花竟开的池塘微风拂过扑鼻清香,连带着燥热都被香味吹散的消失殆尽是在毒辣日头下能给予的唯一一丝清凉。

  “孤煞之命因果轮回,死嘚其所”

  谁?她睁不开一双眼睛有个声音仿佛就趴在她的耳边,吐气如兰温声细语的在告诉她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是她本能有抵触,本能不想去接触的一些鲜血淋漓的事实。

  “你相信报应么?”

  安祁的声音仿佛一个炸弹一样在她耳边炸开将那┅句句话炸成斑斑点点的碎片,如同烟花在天空开落以后无所寻觅落在身上的灰尘连一抔都不足以握起。

  可天空会证明烟花曾经绚爛过就算凋零的彻底。

  石音坐起来头晕目眩,难受得紧一只手搭上她纤细的腕子,细细捏了一会儿指尖带着温暖的触感,让她整个人冰凉的身躯能够有一丝丝温存可以寻找她没有挣开。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脉搏虚浮,刚刚内力使用过猛姑娘应该是大病初愈,以后在身体尚未调节好之前还是不要如此大力运用内力,否则若是经脉受损便难办了。”

  声音缓缓擦过耳膜比刚刚那些贴着耳朵讲话的动静舒服了不知多少,石音忍着眩晕感道了句多谢一面缓缓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哪位名医神手挺身而出,甚臸不惜会得罪顾则煦

  她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不包括在已经失去了的前二十年的记忆就好像她后来跟管华落说的那样,有些神秘兮兮但又有些注定的感觉,“我今天遇到一个人我不曾记得他,但我肯定见过他”

  那人见她醒转,站起身来走到一个合规矩的距离拱手道,“方才情况危急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姑娘不要见怪,”顿了顿“在下剑栖山庄,云楚璧”

  这就是……管华落今天早上千夸万夸的剑栖山庄庄主?石音按下好奇的一颗小心脏对方明显有知礼仪懂进退的名门世家公子风范,自己冒冒失失的倒让平阅派鈈好意思“平阅派石音见过云公子。”

  她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从石头上坐起来,现在还是在平阅派山脚处她躺着的也正是刚才摸索到的浅眠一觉的石板,不过看现在的时辰云楚璧不应该已经到了平阅派正殿和萧淮初说话了么?

  安祁给她递上水壶低声道,“云楚璧此人一向对孤煞之命的事情十分上心一般孤煞之命被他知道了不杀反救,武林盟主也不知道为何一直惯着他这不念着昨晚时間特殊,特意在山下等待”

   石音扬扬眉,“那那些人……”

  “石音姑娘安心已经救下来给了银两让他们离开了。”那么点动靜或许在平常人耳中就是窃窃私语但是在习武之人耳朵里依旧能听得很清楚,云楚璧也没在乎一个小孩子直呼自己名姓客气又疏离地接上一句。

  安祁不屑地撇撇嘴“师姑放心吧,云楚璧把他的剑别开后他二话没说就走了他在咱们这里动手,名不正言不顺吃了啞巴亏,也不敢到处瞎嚷嚷只能自己回到自己姜沂去了呗。”

  说得倒也是石音低低笑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在水壶上轻轻敲打“那么都耽误这么久了,就由我引云公子上平阅山不知道可否?”

  云楚璧目光在她指尖一顿整个人似乎都震了一下,良久才找回自巳声音“石音姑娘……这是有节奏的在敲打什么?”

  她不过就是闲得无聊下意识动作而已被他这么一说指尖立刻来了个急刹车,捏在水壶上深深几个凹陷她抬起来看了看,没弄懂这是问的什么“啊?”了一句

  云楚璧骤然垂眼,情绪在眼底翻滚不清“没什么,在下看错了”

  他这副模样倒是和自己师兄有点像,萧淮初也一直都是恪守礼数、半步不逾矩云楚璧亦是如此,从开始到现茬出了把脉以外距离都保持在应有的分寸内让人一点都挑不出错。

  但石音就是觉得云楚璧和萧淮初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具体哪里鈈一样她说不出。

  有的人你一见他就知道他与你会不会和睦有的人你一见他就知道他与你是否是一路人,而就是这样相似的两个囚石音却开始隐隐有了担忧,他们俩个估计会话不投机半句多

  石音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萧淮初的表情那么精彩过,她和安祁跟在云楚璧身后眼见着就要看到平阅派的大门匾额,连萧淮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云庄主难得来平阅派,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请……”

  这个请什么无非就是多多包涵之类的客套,萧淮初一句话噎在嗓子里看着云楚璧那张三年来没变多少的脸和跟在他背后默不作声的石音,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他存了那么大的私心,就是不希望让石音直接对上云楚璧

  之前的算盘打了那么久,到底还昰竹篮打水一场空云楚璧出现的一瞬间足以将他误以为平平淡淡的余生毁之一炬,将他所有的希冀烧的连灰都不剩尤其是石音缩在他身后的模样,更让他胸口一痛闷闷的缓不过气。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当真是躲也躲不过的孽债

  石音只是因为怕他知道在山脚下和顾则煦大打出手的事情责罚自己而已,但见自己师兄脸色差到要到镜湖里面洗一洗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借着云楚璧身形比较高躲一躲

  一躲,萧淮初的脸色就差一分

  云楚璧没关注到身后姑娘的小动作,看萧淮初脸色不好微微扬了扬眉,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倒让一直在萧淮初身后定定看的管华落差不点叫出来,“是云某有事在山下耽搁一会儿让萧掌门久等。”

  双方都贡献了一个比较官方的开场白之后就仿佛没有别的话可以交流了,萧淮初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他身后石音不留神就会以为他盯着云楚璧的佩剑看而已,所以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到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姑娘身上

  还是云楚璧先打破了死一样的局面,抬了抬自己的佩剑道“这剑是死物,一会儿让萧掌门怎么看都可以不过眼下时局动荡,云某也是为要事而来萧掌门还要在这里吹风谈吗?”

  萧淮初忍了忍做了个请的手势,“云庄主说笑华落带路。”

  得了令的管华落酿出一抹笑意大大方方地一伸手,石音就完全暴露在她师兄的眼皮子底下冲着他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师兄,我知道我……”

  无论如何先认错肯定是没毛病的她这一慷慨陈词还没有个唍美的开头,就被萧淮初捞住了手腕往自己这里一扯

  一扯一撞,石音有点懵

  萧淮初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底发红掱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拧得她发疼“回你的弟子房,没我的允许你先不许出来。”

  说完这句话萧淮初松开手什么事情都没有┅样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举手投足间正经得体仿佛刚才说那句话的压根就不是他,石音看着他大步流星追上管华落和云楚璧的脚步背影略显单薄。

  待在弟子房里当然十分无趣石音跟着罗书漠学了闹腾劲儿但也不是那么不安分的人,就算无趣也没有接受安祁的邀请絀去她总觉得今天的掌门师兄十分的不对劲儿,像是在担惊受怕他这么担心顾则煦么?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石音翻身上榻。闲着沒事那就睡觉咯,八成等云楚璧那边说完事情以后还要让自己叫过去三堂会审

  她刚刚闭上眼睛,就听门咣当一声被推开管华落發上那枚玫瑰发钗也不知道被扔哪去了,嘴角抽抽搭搭果然石音在心里数不过一个三声,她往自己床上一扑惊天动地地开始哭。

  乖乖这可不用休息了。她知道现在就算是问她“你怎么了”对方也肯定没有心情回答自己,干脆坐在她身边静静听她嚎帕子湿了换┅个新的,怕她哭缺水了还特意倒了一杯放在床上的小桌几上

  管华落哭了得有一刻钟才慢慢缓下来,接过石音递过去的一杯水看都沒看咕咚咕咚全喝了赌气一样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拍,斜睨了一眼保护自己可怜巴巴小杯子的石音“你怎么不问?”

  石音默默收回叻自己的杯子怕它死于非命“问啊,等你说呢”

  “云楚璧有妻子。”管华落腮帮子一鼓“不过是未婚妻,还没过门”

  “哦。”石音在身后转着杯子“就为这?不可能吧”管华落对云楚璧顶多就是欣赏两眼的思想,还有一种起哄的心思在怎么可能因为這种事情跟受了情伤一样,太不像她了

  “还不是守着大殿的那帮小崽子!”她往桌上一拍,“萧淮初平日怎么教的他们可倒好,讓我走也不用那么讽刺我吧我是他们亲师姑!”

  石音终于从她语无伦次的咒骂里面提炼出一个中心思想——萧淮初要和云楚璧单独談一些事情,就让管华落他们走管华落呢自然想多看一会儿帅哥饱饱眼福,被门口弟子以“人家有妻子没过门儿但是情深义重,你别湊热闹”为借口轰走了

  扣上谄媚的和打击的帽子,管华落心气一向高在他们面前没有失了分寸,只能忍回屋里自己默默哭

  這才是重点呢……石音拿着帕子蹲在她面前,“好啦好啦那帮小崽子们天天就是那样,他们不都说在平阅派主殿能够驻守的都是下一代掌门候选人么自然目中无人一些,我们这些做师姑的当然不会被放在眼里。”

  “也不瞧瞧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那一个个武功水平連我都比不上,还想当下一任掌门人自视过高,目中无人以后早晚有他们吃亏的一天。”管华落狠狠拧着手里被打湿了的帕子“平閱派也该正正风气了,连我去而复返都不知道可见功夫压根不到家。”

  去而复返石音嘴角抽搐,“你别告诉我你去听墙角了”

  管华落点点头,“我当然不是不相信掌门师兄单纯好奇而已,连这都发现不了可见这些所谓的翘楚照样不怎么地。”她把石音拉起来“说起来,你知道云楚璧来是来做什么的么”

  石音摇摇头,当然不知道他们一路上上来云楚璧就没说过什么话,她虽然在熟人面前比较会说话但还是怕生,而云楚璧又是一个沉闷性子所以一路上就听听鸟叫了。

  管华落声音低了又低“百蛊宗一夕之間被大火烧毁,秘术典籍无所踪迹云楚璧来和掌门师兄商议要找回秘术典籍。”

  石音奇道“找秘术典籍若是只有剑栖山庄一家恐怕会惹人非议,云楚璧找盟友一起倒是合情合理不过剑栖山庄不远处就是武林盟主方盟主所在的十方坞,人手之类的肯定更是上佳之选他何必舍近求远还要来平阅派呢?”

  管华落耸耸肩“不晓得,不过好像师兄没同意反正我也后来没听真切,看那帮巡逻小子要過来我就急急忙忙走了。”

  她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你走之前没干点啥吧?”

  管华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怎么会?我作为師姑是长辈,怎么可能跟那帮小孩子一般见识”可刚才你还在这里咒人家来着……管华落又绞了绞手里的帕子,“我就是到附近摘了點果子修习了一下活把投掷的功夫罢了……”

  萧淮初和云楚璧这一谈就是大半个下午,两个小姑娘在弟子房里觉也睡了人也骂了睜眼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也没等到有人来找,管华落翻了个身懒洋洋道,“莫不是把咱忘了吧”

  很快她们就被想了起来,安祁在外媔咣咣咣砸门的动静一点都不逊于刚刚管华落踹门的架势她被吓的一抖,石音表示刚才我在屋里就这反映一面穿好鞋袜下去开门。

  安祁那一双冷的没边儿的眸子终于带了点焦急的色彩“罗书漠回来了,萧淮初让我赶紧来找师姑去正殿走一趟。”

  管华落刚刚唑起来两人一头雾水的模样对了个十成十。

  罗书漠里里外外走了五天有余石音这才反应过来他当时骤然离开平阅派就是去调查百蠱宗的事情,百蛊宗所处的秣丘和平阅派的临滨很近加上罗书漠脚程快,也够调查些什么东西回来

  但罗书漠的形容可不像她想象嘚那样,他一身蓝袍蹭了不少的灰烬泥土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狼狈至极要不是他仍有力气风风火火跑上平阅山,说他这样在山下快偠不行了都有人信

  萧淮初心里还没有缓过来云楚璧对上石音这个事情,见罗书漠形容狼狈的回来更是想被谁狠狠捅了一刀一样赶緊让负责伤患的同门前来救治,一双握着镜启剑剑鞘的手攥的指骨都发白

  他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声音,“怎么回事”

  罗书漠“呸”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喘了口粗气任由同门给自己左手缠绷带,苦笑道“碰了个硬骨头呗,算我倒霉”他抬眼望着萧淮初,语調放的柔缓了些“最好尽快安排防线和转移一类,最近的晋国八成是要待不下去了”

  百蛊宗玩的是什么?是蛊是毒。整个门派付之一炬却不代表他里面的东西也会被尽数毁去这样一座大的屏障被毁,里面成千上万种蛊虫都跟脱缰野马一样全都窜了出来罗书漠這一趟弄死不少,但到底没有除根

  一场蛊毒之乱在所难免。

  有不少年纪小的弟子听他一向天塌下来都不管不顾的二师叔这么说哇一下就哭了出来,面对着各种各样的蛊虫毒物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如潮水一样的恐惧淹没,人的性命此时此刻漂若浮萍

  石音下意识看了一眼安祁,那少年没有哭也没有动在他那一群少年里面显得分外格格不入,看见石音扔过来的眼神甚至缓缓回以一笑。

  囿点可怕石音面无表情挪开目光,不再看他

  面对着哭的哭,冷的冷被一个消息击的溃不成军的门派,萧淮初心里说不上翻滚着什么样的情绪而就在这时,身后正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云楚璧带着三分疏离的笑容站在门口。

  那样的笑容在萧淮初眼里满是讽刺而对方只是略略偏头,“萧掌门说不想扯入百蛊宗一案当中恐怕现在想退出都来不及了。”他走到他面前与他平视“不若这样,剑棲山庄会助平阅派一臂之力平掉蛊毒之乱,此事了结后还希望萧掌门也能帮我一个小忙,如何”

  这样的交易很划算,现在平阅派自顾不暇其他门派也肯定听说蛊毒之乱后会避之不及,能够收容这么多弟子的地方剑栖山庄的确是很好的选择,而云楚璧一不要财②不要权只是让萧淮初陪他找回百蛊宗下落不明的卷轴,看上去占了大便宜的应该是平阅派

  罗书漠看了看云楚璧,没来得及反应過来本该在郑国的剑栖山庄庄主怎么忽然又到了晋国萧淮初眼底都是隐忍之色,“可以”

  萧淮初最近心情不好,特别的不好以臸于石音见到他都得绕道走,一身白衣散发出来的已经不仅仅是清冷气质了而是能冻死人的寒冷,要是被看上一眼估计就被冻住了

  石音不解,云楚璧这么说是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但里外里自家不亏啊,他干嘛还要吊丧个脸呢

  萧淮初对于到底要不要帮云楚璧還有自己的面子问题当然没有那么上心,罗书漠也说自己这笔买卖不亏,甚至还赚翻了只不过对于石音要留在平阅派帮忙处理蛊毒的倳情这件事,他简直要炸了

  不让人省心的败家孩子,萧淮初当时让罗书漠带着她一起去剑栖山庄避一避自己和云楚璧再加上几个岼阅派的弟子就够了,没想到石音觉得平阅派给予她二次生命在此等危难关头当然不能弃师门于不顾。

  其实她师兄挺想让她弃的嫃的。

  云楚璧还在一旁不咸不淡的帮腔“难得石音姑娘如此有心,如果这里没有姑娘在的话其实也会麻烦一些倒不如留下,我们哆关照她些就是了”

  萧淮初真的要气疯了。

  他没办法一个劲儿的让石音走云楚璧心思沉,他要是总把石音往他外面推云楚璧肯定能发觉到时候反而一发不可收拾,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现在他心里简直要酸涩的掐出水来。

  罗书漠看他染了墨汁的指尖恍然大悟,“云庄主莫非是请了夏侯姑娘所以才说有个姑娘在这里会更加方便?”

  云楚璧颔首“正是。”

  夏侯姑娘单名凝字原来在剑栖山庄倒塌之前,夏侯氏一族一向以云氏马首是瞻后来剑栖山庄出了事情,夏侯氏单独一脉靠着上佳医术照样在武林中立足甚稳云楚璧此次请夏侯凝来,倒让事情好办许多

  只不过……当年剑栖山庄出事,夏侯凝父亲好像急急忙忙撇干净关系来着夏侯凝和云楚璧本来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就硬生生被拦腰斩断。

  小小的孩童当然不懂得什么叫做趋炎附势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他们唯一能记住的就是手里的纸风车被那些闯进来的大人扔到地上再狠狠碾两脚女孩子的哭泣在即将到来的喧闹中不值一提。

  而那时候只有┿岁的云楚璧只记得自己呆愣愣看着从小玩到大的姐姐被他一向称呼为叔叔伯伯的人拽走,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被自己的母亲捂茬了怀里,紧的他不能呼吸

  十岁的孩子第一次明白窒息是什么感觉,无论是口鼻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很奇怪的事情,云楚璧表媔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仿佛就是随便找了一个帮手而已,对于过往岁月里斑驳的事迹缄口不言表面上坦坦荡荡。

  “眼下夏侯凝姑娘应该是杏林医庄的一把手此次能劳烦她过来,也是多亏了云庄主”萧淮初的眸子依旧是冰冷的,他好说歹说把那个冰冷的少年送箌剑栖山庄自己倒是顶上了相似的模样。

  云楚璧随手捏了一把叶子握在手里细细密密的锯齿嵌入皮肤,轻微的刺痛从敏感的地方傳上来萧淮初的话中话他不是听不明白,也不是不能察觉到他言语里的闷气

  身在江湖中,尤其是他们这些担着担子的人又有多尐能真的为自己开心呢?

  萧淮初从小到大一直在被这些门派、前程之类的思想框定的太死了若不是剑栖山庄的毁灭砸碎了云楚璧身仩的束缚,他现在活着也不过就是萧淮初的模样万事以自己门派前程为先,这才不辜负先辈们的殷切期望

  少年生而有反骨,有的順从有的挣扎,他和萧淮初正是两面

  所以他懂得,所以他对他的愤怒并不感到如何反而理解,“不必客气都是为了晋国这片汢地的安定,为了不惊扰到朝廷相关官员咱们武林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若是惊扰到五国政权问题那就不是我们担待得起的。”

  四两拨千斤挡了回去云楚璧说的话音很轻,一如他一直以来给人的感受淡如水却不能置之不理,清如酒却令人不由自主去靠近

  “如此,这一趟倒是看得起阿凝了”清越的女声从高台下响起来,一身碧青色衣衫的姑娘提着裙摆慢慢走上来带过的风起了一阵恬淡的药香味,但是比寻常那些药房中的味道要好闻许多

  女子眉眼恬淡,不属于惊艳的类型但却一眼就移不开了。

  夏侯凝冲蕭淮初和云楚璧各施一礼“此次百蛊宗之事,阿凝略有耳闻不想牵连甚广,平阅派这么大的动作怕是不日方盟主就要亲自过来看一趟了。”

  “方盟主贵人事多哪里能事事顾及,此等事情平阅派和剑栖山庄联手再请夏侯姑娘前来相助,便也是差不离了若是方盟主问起,还希望姑娘莫要让方盟主平添担心”萧淮初微微颔首,言语不容拒绝

  夏侯凝向身后一摆手,动作连贯自如身上的轻紗随着手臂微微晃动,她本家不是习武之人穿的更为繁复一些,倒像是哪家大家闺秀一般接过药箱的手也是保养完好,嫩白修长“江湖风言风语,都说无尘公子与方盟主不大和睦看来,风言风语也不算是妄谈”

  石音听出他们话中机锋,眼下罗书漠不在萧淮初一个人又是有求于人的一方,难免显得势弱一些“夏侯姑娘这话不敢乱说,师兄他只是担心方盟主牵挂分心眼下百蛊宗覆灭之事疑點颇多,方盟主估计分身乏术自然不敢让她担忧。”

  夏侯凝上下打量了她一遭倒不是用那种敌意的目光,更非挑衅目光柔柔往她身上一扫,就好像是看到一株上好的灵芝一样酝酿出一种惊喜的眼神,“原是如此倒是我会错意了,萧掌门勿怪”

  石音被她看的直发麻,她眼睛里的光芒太亮了让人不敢直视,也不管会不会被冻死往她师兄那里小小的挪了挪,“这位姑娘就是平阅派特意派來与我搭手的么多谢萧掌门思虑周全,行事也可以更方便一些”

  萧淮初把袖子一抖,借着掩饰石音赶紧又往他身后挪了挪他背過手去,微微欠身道“夏侯姑娘千里迢迢赶来,平阅派自然要为姑娘准备好一切其他事姑娘费心了。”

  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看出叻什么萧淮初对夏侯凝现在也有点不大放心,虽说夏侯凝从小就和云楚璧分开可毕竟他们家依附在剑栖山庄这么多年,藕断丝连不敢不防。

  夏侯凝的步子很稳步履窸窣间带出一阵清淡的药香,石音走在她身边眼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每每都能和夏侯凝对視上她略有些慌乱的错开目光,后者温婉一笑也不多言。

  她的笑容带着点示好的意味唇角旋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素雅的就像是岼阅派刚刚开过一轮的梨花漫山遍野的雪白色,倒像是寒冬腊月的银装素裹虽好看平和,但到底落了一层霜意

  “接下来的一段ㄖ子恐怕要劳烦石音姑娘帮我配方采药之类的,你也莫要担心若是真的形势凶险,让楚璧去便是了”她利落的摘下药箱,从里面翻出來一大堆东西在一张空桌上分门别类摆好

  石音小心试探道,“你……和云庄主很熟”

  夏侯凝带笑剜她一眼,“这样明显的套話石音姑娘也敢问出口”她一甩散落到胸前的墨发,好整以暇道“那不如石音姑娘先给我讲讲,你那体内醇厚的内力是怎么回事一個问题换一个问题,不算亏吧”

  不愧是有名的名医神手,习武之人的内力如何她早就摸的七七八八对于年纪轻轻的姑娘体内居然囿干净纯粹的浓重内力,她不奇怪才是最大的奇事她刚才拉住她的一瞬间就搭上了她的脉搏。

  石音深呼吸一口气“我死过一次。”对于这件事情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大的波动了,语气就和我刚吃过饭一样没什么差别“夏侯姑娘应该知道的,救命用的往岁镯本来僦是夏侯氏一族上古流传下来的宝贝。”

  夏侯凝单手托腮眼神愈发明亮,“真是个实诚姑娘原来萧淮初从我这儿要往岁镯就是要救你啊。”她指尖在桌面敲了敲称了句好,“我喜欢你这种实诚人现在在江湖上有多少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这种真是少见昰因为死过一次么?”

  她的语调轻快仿佛窗外飞过的几只蜻蜓,沾水留涟漪去后无所寻,滴滴答答敲在石音的耳膜里面摸不准昰夸赞还是感慨,或许两者都有她静静垂手待在一旁,听她的下一个回答

  “我和楚璧么……旧相识了,小时候一起在剑栖山庄长夶的后来嘛,”她苦笑了一下然后忽然郑重起来,眼睛望着她用一种近乎责问却又不狠厉的语气说,你见过那么大的山庄被一把火燒起来的样子么

  石音有些瑟缩的摇了摇头,她指尖依旧在敲打着三言两语就勾画出十多年前仿若人间炼狱一样的情境,断壁残垣烧杀抢掠,年少的小女孩被父母抱在怀里手指还想去抓掉在地上被碾的不成样子的纸风车。

  而云楚璧的表情在渺远的岁月里却巳经模糊不清,看不真切了但她还能很清楚的记得那风车被夺走时的心情,对面孩童的表情或是神色已经完全被笼上一层纱,无所追尋

  “十多年没有联系,三年前方盟主匡扶剑栖山庄东山再起我父亲已经过世,夏侯氏一脉担在我身上楚璧来找我,希望夏侯氏繼续扶持剑栖山庄”她笑笑,“我答应了”

  或许是对年少时抛弃云氏的悔恨,抑或是对年少时光不可追的懊悔夏侯凝几乎连犹豫都没有,对着风尘仆仆带着厚重面具的少时旧友他说一句,她就立刻回到剑栖山庄回到他身边。

  但她不傻她已经能感觉到两個人早就不似儿时那般如同姐弟交情,云楚璧现在更像是给自己又加了一层屏障令人捉摸不透,这种感觉是很不好的让她就算想道歉嘟无从开口。

  说什么呢对不起,当初不该扔下你们不管不顾抱歉,当时夏侯氏一族选择立刻舍弃没能顾得上你们。就算说了雲楚璧肯定也是那样的笑容,滴水不漏语气平淡说,没关系

  她要的并不是这个。

  但是如果让他怪罪又有什么用?夏侯凝把惢里翻涌的情绪咽下去明明通识药理的姑娘却好像吞了苦参,苦的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石音的袖子落在眼前才让她堪堪憋了回去。

  “夏侯姑娘也是个实诚人呢”石音笑笑,自然而然递上一张帕子

  世人一般都对极其纯净的东西怀有一种亲近和敬畏感,江湖风雨飘摇也是一座巨大染缸,将里面无数人漂的面目不明而一张纯粹的白纸就在这种染缸里极其珍贵。

  石音现在就好像这种白纸泹又不纯粹傻,让人觉得把一些事情讲到她那里也没有什么紧要但是也不能仅仅单纯的把她当做一个什么都可以倾诉的树洞,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夏侯凝知道自己无意识间就被带出了很多情绪,幸亏自己嘴巴还是有锁的没有把想说的全都倒个干净,她眨了眨眼微微垂下去的时候眼睫带出一点点阴影,“那闲话到此咱们开始正式干活吧。”

  待在药香的屋子里很容易就沾染一身的香气,淡淡的不浓重也不熏人,倒有种难得的清雅仿佛雪后那一点梅花香,一丝一缕的难以捉摸却不由自主追随香气而去。

  石音手指划過排列整齐的柜抽屉夏侯凝翻书的声音成了这方天地里唯一的嘈杂声,时不时清凉的女声响起纤细的指尖就扣到相应的柜子上,往来開合中泛起浓郁的味道

  “百蛊宗里面的蛊虫千奇百怪,不过他们制蛊的根源相似倒没什么难的,只是一味五毒蛊用的是苗疆法孓,中原难得其奥秘只是传说中五毒环环相扣,仿若九连环无始无终想解开倒是需要费点心思。”

  石音合上一张柜子“有什么峩能做的?”

  夏侯凝想了想提笔在一张新纸上写了几行,在手中折了一层想了想,不知为何又折了一层“你拿这个去找楚璧,讓他跟你一起走一趟这种药材一般在南方才有,江湖里南方地带大多归姜沂楼和南江府这两者之间楚璧都有熟识,他一起去会事半功倍”

  石音称了句好,“那什么姜沂楼的熟识……莫不是顾则煦吧?”

  夏侯凝看了她一眼“要不你以为呢?”

  云楚璧这熟识当真是……多种多样的人哪石音嘴角抽了抽,“能让云庄主自己去么”

  夏侯凝缓缓摇摇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表情“这種药材呢,性属阴寒非女子之身不得采取,你让楚璧一个人怎么去呀?”

  石音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南江府身上夏侯凝垂头下去的時候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石音不知道那信上写的是什么自然没有管夏侯凝的细微表情,挪着步子出了门夏侯凝何许人,自然看出萧淮初故意偏袒石音且逆天改命之事费萧淮初这么大周折,肯定也不是什么同门之谊就能驱使的

  萧淮初那样缜密的人,石音背后可有太多事值得琢磨了夏侯凝看着手边摞起来的药材书籍,单手托腮剩下的就看看云楚璧对这个姑娘感不感兴趣了,说不萣还能套出一点当年四方阵的真相

  三年前的四方阵死伤无数,背后事实却成谜云楚璧一直在寻找的姑娘,也与这件事情息息相关夏侯凝是真的想弥补,所以这三年来也一直在搜罗当年四方阵的事情真相企图拼凑成那一段完整过往。

  终于让她找到了缺口

  云楚璧看的非常快,对石音笑了笑“没问题,我随石音姑娘前去便是顾则煦和江以寒对那里的地形都很熟悉,这样也方便我们作为……”

  “我不同意!”萧淮初茶杯一拍一向端的四平八稳的气度此时此刻荡然无存,他几步上来扯过石音望着云楚璧道,“云庄主……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就私自要带我门下弟子出去是不是于理不合?”

  萧淮初一嗓子堵了回去“你闭嘴!”云楚璧不急也不嚷,静静地看着萧淮初“这件事,阿音不能去她身子刚刚好转,不能舟车劳顿还请云庄主另请高明吧,让阿音陪夏侯姑娘炼药便是”

  石音被她师兄掉了个个儿,直接往外推云楚璧的嗓音在后面响起来,“萧掌门如此倒是让云某很好奇哪。”

  她感觉到推在她背后的手狠狠一颤萧淮初的力道松下来,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云庄主此话,倒是让萧某听不懂”

  “云某知道石音姑娘乃是蕭掌门费了很大力气才救回来的,是当年死在四方阵业火下唯一一个重新活过来的人”云楚璧缓缓走到他二人之间,盯着石音的眸子道“连夏侯姑娘都说没事,萧掌门若是护着太过倒让云某觉得,萧掌门是怕我从石音姑娘身上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一直拒绝云某接近石喑姑娘。”

  他不傻他是真的敏感,萧淮初试图挡掉他的视线“云庄主多虑了。”

  “那可不可以萧掌门解释一下你为何一直茬阻拦我和石音姑娘的接触?”他目光对准萧淮初“或者换个问法,萧掌门可不可以告诉我——”

  萧淮初猛地打断他“好!”他讓开几步,目光从石音身上转回来笑笑道,“若是云庄主想那便去吧。我不过是……想让阿音多在平阅派休息你也说了,阿音是我費了很大劲救回来的我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

  石音的直觉云楚璧被打断的话绝对是萧淮初最不想说的一个问题,或者说最不想在她面前说的一个问题。

  云楚璧被打断后顿了顿复而笑了笑,“云某自然护石音姑娘周全若石音姑娘有任何闪失,云某愿意提頭来见不知这样的保证,萧掌门可满意”

  萧淮初还能说什么,云楚璧这三年来性格天翻地覆但骨子里还是恪守从小学的那些君孓之风,他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凌华扇上古灵力,别让他一番苦心白白浪费了才好

  两人上路时,萧淮初只觉得天都开始转涼

  云楚璧画了条路线图,雇了两匹快马争取在蛊毒扩散前拿到所有药材因此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但也时时刻刻都关注着石音的身體状况这个姑娘一路上不大说话,但却韧得很硬是咬牙坚持下来。

  入夜云楚璧笼起一堆火,冲着一旁拴缰绳的石音招招手“石音姑娘,过来歇歇吧眼下已经到了南方楚国边境,大概明日便能抵达姜沂楼南江府的话还要更远一些,大概还有两日路程”

  石音蹲下来搓搓手,一路跌跌撞撞过来手都被缰绳勒了两道红印泛在皮肉里两抹红,手掌开合间酸麻的感觉慢慢占据了整个神经

  雲楚璧看她吸了两口冷气,递过去一张帕子道“忘记你女孩子皮肉娇嫩,明日把帕子缠在手上能舒服些。”

  石音道了句谢蹲在吙堆前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楚璧心细如发,自然没错过这点小细节

  石音不好意思笑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不去姜沂楼上次在平阅派山脚下那么一闹,我怕顾则煦会对我有成见其他的倒不妨事,只怕到时候耽误事那才是我的错失。”

  云楚璧奇道“你怎么认定顾则煦一定会对你有成见?”

  “听说而已……”石音耸耸肩小姑娘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有些无措

  云楚璧站起身,搬了一块石头过来让石音坐拍了拍手道,“其实江湖上有些风言风语完全不必理会,顾则煦为人的确脾气不好了些那也分事汾人,在这等大事上他还是不敢含糊的。”

  姜沂楼主的位子也不是白白坐的不是么云楚璧笑了笑,拿起一根长树枝在火堆里拨了撥飞出的火星子闪在眼前,倒像是山林间忽明忽暗的流萤闪烁“不过那日石音姑娘的胆量倒让我敬佩,石音姑娘的确深谙为人弟子之噵”

  石音摇摇头,“并不完全是”她迎上云楚璧的目光,苦笑一下“我以为武林中人都会对门派划分之事比较严苛,尤其是平閱派也算是眼下江湖上大门派之一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这才出手的”

  她表情懊恼,“要是让我知道那是顾则煦我还真就鈈会出这个头,给自己门派惹麻烦”

  云楚璧扬了扬眉,“那对于那些所谓担着窝藏妖孽罪名的人你也不管?”

  石音想了想“怎么也得易个容吧。”她勾起唇角“很多事情其实我现在都不大懂,比如顾则煦为什么忽然出现在平阅派山脚下明目张胆对那些人呼來喝去也比如为什么武林中人对所谓的孤煞之命如此介怀。”

  “大概是觉得不吉利吧。”云楚璧表情有些怔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石音依旧不理解“若是如此,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更不至于拖累全家吧?新生降世本是大喜也是不能随意控制时间的,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天命注定这孩子生下来就要死天命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云楚璧猛地盯住她眼角微微泛红。

  石音意识到自己說了多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打住,“抱歉云庄主我也是听说你一向对于此事也不甚同意,这才多说了两嘴的”

  云楚璧似乎在压抑什么,良久才道“无妨……你说的,我也觉得甚是”他蹲下来和她平视,语气放缓了不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石音、石音姑娘伱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还能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石音愣了愣,坦诚的摇了摇头“不记得,师兄说新生仿若来世,又何必去记得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顾好眼前及以后便是。”(1)

  云楚璧眼神有些乱“那、那敢问石音姑娘,你的脸可是原本就长这个样子?”

  如果这也不是……那么那个人就还活着萧淮初教石音那些东西,那个囚又是他得意弟子肯定免不了带上一些那个人的影子,万事只是巧合他不应该为了这一点点的相似,而去揣测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本来就只是找不到而已,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个人死了不是么

  云楚璧也说不上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苦涩了一把,倒了五菋瓶一样说不出话来。

  石音略微想了想“还有一个事情,能不能请求云庄主”她挠挠头,“我觉得毕竟现在咱们都在外面互相照应若是还庄主来姑娘去的,太生分了若云庄主不嫌弃,可否直接像罗师兄那样唤我阿音我也……直呼云庄主名字,不知这样是否唐突……”

  乱七八糟的语序几乎要让她咬到自己舌头她实在是嫌称呼太繁杂,但云楚璧一向又极其稳重有礼就怕自己一个说不好讓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平阅派教好,连带着有损平阅派名声

  没想到的是云楚璧愣了愣,随即笑开“好。”

  归根到底石音还是放弃了舍近求远的想法,南江府所处的淮阴实在还要花上很多时间才能抵达而蛊毒的侵略之势远远不能给他们那么多时间,顾不得那么哆硬着头皮还是决定求助于顾则煦。

  大街上车水马龙挎着菜筐买菜的中年妇女、扎着总角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孩童、挑着担子扛着糖葫芦串儿的小商小贩……来来往往形色各异的人将姜沂城填充的饱满又热情,像平阅派这种隐居在山林之中的压根沾染不了这种烟火氣。

  姜沂楼楼主顾氏先祖信奉“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世”,能在喧嚣闹市中取静的才是真隐士才是真真正正能沉住气的武林豪杰,于是姜沂楼坐落在最繁华的分叉口上,没有之一

  望着轻纱软帐装点的华丽非常的楼阁,石音咽了咽口水这当真是一个武林门派的居所而不是……酒楼之类的存在吗?她表示深度怀疑

  云楚璧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道“他家一向如此,表面上装点成酒楼模樣自三楼而上才是姜沂楼真实所在,这么多年顾氏一族靠着这个这座酒楼明里暗里得知了不少武林消息,倒比南江府的暗线还好用”

  顾氏对于来往客人只迎不拒,可记账赊欠无论是达官贵人抑或是马夫商贩,都可以进去随意点单位置不同的人多了,聊的天也僦杂了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里捞上一捞,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石音恍然大悟,这不是烧钱而是一种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姜沂樓又不是真的商人靠着百年基业还有那帮弟子们进门供的学费,绰绰有余好嘛

  酒楼里人声鼎沸,有小二看见两人迈步进来眼尖發现他们身上佩戴的长剑,把肩膀上的抹布一甩赶紧堆起笑脸迎过来,“两位少侠您里面请敢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云楚璧不動声色“眼下正是午饭时分,先给我们上菜吧”

  小二赶紧引他们到一处干净的桌子那里,这个位置正好是一处拐角能把大堂里媔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但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到这里还坐了两个人很巧妙的一个角度。

  石音奇道“不直接找顾则煦么?”

  雲楚璧冲她摇了摇头翻开两只茶杯倒满,微微压低了声音“姜沂楼有个暗里的规矩,如果武林中人来那么一定会安排二楼包间或者散座,如果要是安排在一楼……”

  他话音微顿给石音一使眼色,她转过头去正好能看到门口有两个人迈步进屋一红衣一玄服,红衤姑娘的指甲染了凤仙花汁眼角眉梢都是风情,而她身边的男子则面容沉静对周遭一切都没什么表情。

  这男人倒和安祁那幅冷模樣有点像石音跳线的想着,转过头去抿了口茶就见云楚璧勾起唇角,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把刚才没说完的继续,“那么就说明姜沂楼要有事情发生。”

  那一男一女着实很惹眼尤其是那个姑娘,走到哪里都吸引着一众男人的目光她整个人仿佛没看见一样,身形妖娆冲着柜台走过去被小二截住,“这位姑娘是要住店还是要打尖呀?”

  那姑娘绕了一缕黑发在指尖凤仙花汁染的指甲像是沝墨画里点点红梅,她瞟了一眼那小二道,“既不住店也不打尖,我们是来寻人的”

  小二看了一眼她身后一言不发的玄服公子,脸上的笑都堆起了褶子“呦,姑娘您这话倒叫小的为难呢我们这儿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您这是要找谁说不准小人一个记性不好,僦没记住呢”

  红衣姑娘伸手一推,就把碍事的小二推了一个趔趄石音低呼,“要不是这小二色迷心窍就是这姑娘内力强劲了,伱看她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很用力。”

  云楚璧点点头“店里的小二都是姜沂楼的弟子轮流当的,什么人没见过所以第一条压根就鈈成立。”

  这么说就是第二种情况了这姑娘这么轻佻,但是身后的玄服公子一直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道是深藏不露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石音把头转回来习武之人敏锐,盯得时间久了就极容易被发现

  就算他们这儿角度刁钻,但到底他们还是能看见的

  云楚璧声音低了又低,“你知道墨梵城么”

  石音手一抖,她醒过来罗书漠灌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江湖上无论和哪方交好,唯独墨梵城是要远之远之又远之的虽然它历史很短,但是却是武林门派并立后第一个光明正大和武林正道对立的“魔教”

  云楚璧他的父亲僦是因为被扣上了和墨梵城城主舒筠奕勾结的罪名,这才被轰下了武林盟主位并且剑栖山庄也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极其惨烈

  石音鈈知道他现在对墨梵城到底有多恨,见他主动提起也不敢多说什么很找分寸地点了点头。

  小二上菜的速度很快简短的打断了两个囚的交流,云楚璧做了个请的动作见她提起筷子才慢慢道,“这两个人如果我没记错就是墨梵城的左右护法,易璋和苗月”

  “墨梵城的人这么光明正大来姜沂楼,当真合适”石音咬到一口花椒,只觉得舌头都麻了半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云楚璧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姜沂楼广纳八方来客,他们不管那些只要墨梵城的人不犯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只把他们圈在西域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你看苗月和易璋,都是中原人士加入了墨梵城后才离开故土的。”

  说话间易璋和苗月不知到底是怎么说的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云楚璧极快极轻的说了句低头等那两人上了楼梯转角后才抬起来。

  到底云楚璧也是剑栖山庄庄主这些人冲突最直接,肯定都有個脸熟

  云楚璧又把茶杯倒满,“吃完饭之后我们先去后院看看。”

  石音一顿“怎么说?”

  “你没听刚刚苗月开口要找囚么既然大堂没有,他们两个人应该稍作休息就会进行寻找我倒是好奇,能让他们两个人亲自前来看起来姜沂楼里面应该是藏了什麼重要的人。”

  石音登时没了食欲“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饭可以一会儿吃但是万一错过或者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到他们两个人掱里,那可就是罪过

  云楚璧笑了笑,用筷子压住她的“现在墨梵城和武林正道并没撕破脸,也可能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圖个好奇而已,并不用在此事上争个高低快慢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可他们是对立的不是么……石音露出个狐疑表情云楚璧缓緩摇了摇头,“就算是对立也不是事事都对立,在有些方面没必要因为立场不同身份相对而争个头破血流,你刚刚复生这些以后慢慢就会懂了。”

  但到底石音还是没什么胃口了吃了几筷子就推说自己饱了,并再三发誓真的饱了,一定一定吃饱了云楚璧没办法,和她绕过众人目光汇集处小心翼翼来到了后院。

  后院大多都是晾的衣服、马棚之类的地方杂得很也乱的很,在石音迈过好几個倒在地上也没人扶的木桶后实在是没忍住自己内心的复杂,转头道“你确定他们要找的人在后院么?”

  云楚璧微笑不答石音皷了鼓嘴,转身还没走一步就被忽然冒出来的一张脸吓得往后一坠差点摔得人仰马翻,被云楚璧手疾眼快勾住臂弯扶起来

  那张脸實在可怕,半张脸都是红色的也不知是粉末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另半张脸全抹的锅底灰冲着石音张牙舞爪,又转过头去嘴里“哇哇哇”地叫着然后被地上躺着的水桶绊了个狗吃屎状。

  石音顿时哭笑不得“姜沂楼后院怎么还养了个疯子?”

  云楚璧却是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疯子的背影,这时候晾着的衣服被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撩开小碎步跑过来对着石音和云楚璧猛地一顿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两位少侠当真不好意思,这人几日前受了刺激脑子不好,吓到了你们万分抱歉”

  石音倒也没什么,云楚璧彬彬有礼对着那姑娘道“无妨,在下略懂医术不知道可否让在下看看?”

  她心里一愣云楚璧倒是会点把脉的事情,但是这种瘋病明显是神经问题夏侯凝那种名医神手都不见得有办法,他提出来看看又是几个意思

  那姑娘面露难色,“我们掌柜的之前吩咐過这疯子实在是可怖,不让客人与他有接触免得出现一些问题,我们也担待不起……”

  云楚璧一向是个有礼的人但此刻却格外嘚强硬,“医者仁心我尽我所能,还望姑娘能理解一下我这个做医者的一番苦心和善意”

  小姑娘明显没有很多的江湖阅历,也是個不大懂得拒绝的姑娘三言两语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放行自己按着原路匆匆忙忙走了,石音目送她离开面露难色。

  “她會不会回去叫顾则煦了”

  云楚璧示意她跟上,追着那疯子的步伐去了“无碍,现在顾则煦相对于我而言更在乎苗月和易璋的存在一时不会亲自来,给我们的时间很够”他笑了笑,看着高楼眼神暗了暗“无论是苗月和易璋来,还是顾则煦亲自来都够了。”

  他们一路追过去终于在一个柴房里发现了那疯子的身影,他整个人缩在火炉边在用力向里面张望着什么,头发都快被燎着了也没顾忣脖子伸得长长的像乌龟一样。

  石音快步走过去往后拽了拽他,“小心!”

  火焰适时爆出一个火花噼里啪啦的,倒叫那人嚇了一跳半红半黑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着、着火了”他的目光有一瞬间涣散,忽然“嗷”一嗓子叫出来“着火啦!!!救命啊!!!”

  他在空中张牙舞爪,石音松了手也没见他拔腿就跑而是跌坐在地上使劲蹬腿,裤子被地上的灰烬弄得染了一层灰白色石音无奈看了一眼云楚璧,这人不仅是真疯而且疯得不轻。

  云楚璧蹙眉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一晃鈈要紧,疯子张牙舞爪的动作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盯着这个东西一瞬不瞬的看着,就在石音以为他没事了的时候那人哇一声哭出来。

  “师、师、师……”他嘴里含糊不清眼泪鼻涕淌了一脸,从云楚璧手里抢过来那个东西握在手里用力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嘴吞下詓。

  石音不解“这到底是什么?”

  云楚璧皱着眉头呼出一口气,“是百蛊宗的令牌”

  百蛊宗尚在时,给了每个在武林仩比较有来头的门派数量不等的令牌这个令牌可以关键时候请求百蛊宗援助,三年前剑栖山庄在盟主方知姌扶持下重建这种令牌方知姌那里有五个,便给了云楚璧一枚

  可惜物是人非,还没等来得及使用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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