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雨by君子爱财赤颜鬼微盘小说


“哎呦,鬼雨老弟,原来你在这儿,可让老夫好找!”一位瘦小的中年男子小跑而来,喘着粗气将一精致小瓶递到四位身着黑色侍卫服的侍卫其中一人手中,喜滋滋的得意到:“此乃老夫最新研制的秘方,比之前那种护发效果更好喔!”

那人打开瓶塞,一股淡香霎时飘散开,直叫已经在烈日中苦站半日的四人同时舒了口气。将药瓶放入怀中,那人一拱手向来人道谢:“有劳荆大夫。”

“无妨无妨,”来人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想我荆无钱行医多年,林侍卫倒是老夫见过的最爱惜头发的男子了。”说着便饶有兴趣的端详起这人来。

这人表情淡淡,举止斯文,不像侍卫倒像秀才。只那一头披散着的头发比寻常男子长些,发质极好,如瀑如墨般倾泻下来,直触臀尖。

旁边模样伶俐的少年凑过来撞撞荆无钱的肩,挤挤眼睛:“我说荆神医,这可是鬼雨吃饭的伙计,就跟我们仨磨刀擦剑那是一个道理,对不?风哥?”

“惊雷疾电你们俩给我站直了!整日一付泼皮象,北冥山庄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说话之人身形壮硕,看似不过而立之年,确是一付沉稳老练的样子。此人名叫刘风,乃是庄主贴身侍卫“风雨雷电”四人之首,亦是整个山庄的侍卫总管。

身形极壮硕的惊雷和一付伶俐少年模样的疾电对视一眼,赶忙站直。

鬼雨则好脾气轻轻抽出被疾电在手指上绕着玩儿的头发。

一时无话,荆无钱抬头看看四人身后建在山庄最深处却异常华丽精致的院落,嘴上“啧啧”两声踱步往回走。心里腹诽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庄主进去这媚阁也有小半日了吧?

“爷,爷您慢点,奴家快不行了!”妩媚的男宠扭着柔若无骨的腰身,攀附着身上的冷峻男人,嗔笑着求饶。

男人面沉如水,丝毫没有陷入情欲的样子,欣长壮硕的身上带着慑人的气势,直叫人不敢直视。

男人一双鹰眸中寒光一现,却是在对方的体内迸出炙热的岩浆。

唤来小厮穿戴整齐,床上早瘫成一汪春水的男宠这才恹恹的爬起来,又水蛇一样的缠到了男子身上。葱白的小手从玄色鎏金暗纹锦袍的襟子溜进去,贴着温热的肌肤向下游走,眼瞅着就快碰到蛰伏着的巨龙,却猛的被一把拽出。

男宠贴着男子的颈子吐着热气,故做娇嗔的撅着小嘴儿:“爷,您就再陪弯月一会吧,下次再来奴家的院子,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男宠没有注意到小厮投来怜悯的目光,也没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男人冷哼一声:“别以为本庄主不知道你屋里的熏香加了什么料!”说着揉搓了一下掌中豆腐似的小手,没用什么力道似的一捏,那手以扭曲模样无力垂着。

男宠骇人的惨叫被憋在喉中,只因下一刻又被男人一下捏断了脖子,软了下去。

男人理了下衣襟,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小厮哆嗦了一下就反映过来,赶忙扛着男宠的尸体就往后山的乱坟岗去了,嘴里还不住叨咕着:“公子可莫要怪罪小的,怪也只能怪您自己,庄主这等杀人如麻的主儿,最恨人不识好歹了。咱这媚阁里,吃这个亏的公子还少吗?唉!”

男人的武功已然大成,放眼整个中原武林能与之睥睨者,寥寥无几。院外四人只觉身侧一阵劲风而过,忙恭恭敬敬的抱拳屈膝齐声道:“参见主上。”

“嗯”男人不耐地应了一声,便往自己的住的主院而去。

几人见他面露不耐,各自敛了心神小心置之。

男人正是这素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北冥山庄”庄主北冥漠。亦是当朝九王爷,天子的同胞亲弟。不居朝堂而入江湖,不称王爷而称庄主,是以为如今在世的唯一一位王爷。


北冥山庄依山而建,背对万丈绝壁,易守难攻。山庄顺着山势蜿蜒而上,占地颇广,且承袭了皇家建筑的气势,宛如一条蛰伏的蛟龙,凛然磅礴。

进入主院的书房,早已等候其中的几人急忙行礼齐声道:“属下参见主上。”

北冥漠端坐到书案后的金丝楠木雕花椅上,极冷的“嗯”了一声。

屋内的气氛本就是极紧张的,此刻因为北冥漠的到来,气氛更是压的更低。

几位人各自敛神,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而招来无妄之灾,均是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将头垂的更低,不敢抬头望一眼那端坐的笔直身影。

“禀主上。”先出言的是煞阁阁主赵云峰,掌管着山庄中负责暗杀任务的煞阁:“半月前接到刺杀礼部侍郎的任务已完成,但我们派去的暗卫和死士……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赵云峰的声音低了下去,屋内再次陷入寂静,然而这寂静较之刚才,更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站在北冥漠身后的鬼雨刘风二人极快的对视了一眼,均是体会出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来。煞阁负责处理各种暗杀任务,无论是江湖中的,抑或朝堂上的。

替皇帝处理那些朝堂上不便处理的人和事,平衡武林中的各方势力,是北冥山庄存在的原因和最大的隐秘。北冥山庄一直是皇家的暗中势力,直属于皇帝,然而规模并不大,到了北冥漠这一代才被他壮大起来,并逐渐走入人们的视线,成为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一股势力。

是以煞阁中的暗卫死士,均是由孩童时便开始教养训练,都是淌着几百上千个孩童的血一路走过来,出师成为山庄的暗卫死士,为之效力。暗卫年过三十,便可自主选择继续担任暗卫或是由暗转明,成为山庄侍卫。

鬼雨之前便是暗卫,只是他武功一贯是极阴毒的路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连年伤病交加,眼看着是过不去三十这道坎,却不想月余前北冥漠贴身侍卫中的雨侍卫因犯错被贬为死士,鬼雨经过多方考量被选上成为北冥漠的贴身侍卫。

北冥漠敛眉沉思,执行任务的暗卫死士全军覆没的例子不是没有,却绝不应该出现在刺杀一个带着小妾外出游玩的毫无准备的礼部侍郎身上。

由皇帝陛下亲下命令去除去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已是怪异,而今又是这样一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若不是山庄中出了内鬼,就是朝堂之上又将起波澜。当然五王争位,若不是自己走对了路选对了阵营,此刻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对于这点,北冥漠一直谨记。然而多年杀戮,他越发觉得倦怠而无趣。

而今,已过而立之年的帝王坐拥后宫三千佳丽,膝下却全无子嗣,很难让人不去揣测这其中的因由,虽然那关乎着任何一个男人的尊严,却也是一个帝王必须去进的义务。朝堂之上的气氛渐渐变得紧张,躁动着层层暗涌……

而自己,这世上唯一的王爷,位置也逐渐变得微妙的尴尬。

北冥山庄有着和煞阁同样完善的情报组织“隐阁”。然而北冥漠却完全不把他们用来监视朝堂的动向,所以他也仅仅是知道皇兄近几年一直在四处搜罗治疗不育的秘药, 并不了解其各种因由,却也隐隐觉得,这被皇帝如此“看重”到要动用北冥山庄来解决的礼部侍郎,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北冥漠扫了一眼煞阁阁主赵云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云峰就着跪姿将头重重磕到地上:“属下难辞其咎,自当去刑阁按规矩领罚!”

“不急,你与邢阁主速将山庄上下清查一遍,若有奸细叛徒,立刻报给本庄主。”北冥漠心知这样的可能性不大,问题多半出在皇帝那边,却也还是小心为上。

“属下遵命。”赵云峰与邢阁阁主邢丰二人领命而去。

这时一直垂眸站在一边的白胖老头也就是山庄总管徐公公这才上前一步拱手道:“主子啊,之前武林盟主邀请您去参加其七十大寿的寿宴,您是否前去啊?去的话您要带上哪位公子同行?老奴得早点准备,保管您一路上过的舒舒服服的。”

武林盟主也是个老头,年过古稀仍精神矍铄,满口仁义,却委实不是什么磊落人物。

若是往常,北冥漠定是二话不说直接推掉,然而这素来与北冥漠并无交集的武林盟主举办寿宴的扬州,正是那礼部侍郎带着小妾出京游玩的去处,亦是那场全军覆没的刺杀的所在地。更何况,据隐阁禀报,皇帝派去搜寻秘药的部下,与北方蛮夷的贵族,都曾在此地暴露过踪迹……

“去,这样的热闹本庄主怎么能不去凑凑?”北冥漠嘴角挑起那么一丝丝莫名的笑意:“本庄主还会带上最宠爱的弯月公子一同前去……”


弯月已死,这一点北冥漠比谁都清楚。但是他又需要一个“弯月公子”。

出了这北冥山庄的门,一路上,都会有皇兄的人马暗中监视。即便他们做足够隐秘,但那也是较之其他人而言,若想瞒过自己,却断无可能。

这样的监视已有几年之久,若非这北冥山庄固若金汤,恐怕北冥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暗中窥窃。然而北冥漠却选择听之任之。这样至少能让那多年未见的兄长,少一个夜不能寐的理由。所以自己更加肆意的杀人如麻,更加重享乐,设媚阁养无数娈宠,出行必携其一二,以供一路上于那奢靡的马车中亵玩……

但此行恐怕非以往那般简单,所以他需要的绝不是一个累赘的男宠,必要的时候,可舍身成为他的助力才行。好在,月余前他便有了人选。

“鬼雨。”北冥漠淡淡的叫出那个人选的名字,同时放松了坐姿,斜插入鬓的刚毅剑眉挑起一丝兴趣的弧度。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薄情冷血,还是个极有恶趣味的家伙。

一直站在北冥漠身后扮花瓶脑袋有点放空的鬼雨猛地抬起头,疾步绕过北冥漠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在。”

“本庄主命你……”北冥漠拖长了语调尾音都上调了几分:“扮作弯月公子陪本庄主此行。”

“……属下遵命。”鬼雨错愕的愣了一下,进而才了然为何庄主和几位阁主会选中在山庄中可谓身手平平的自己成为庄主的贴身侍卫,原来是为了这一层。鬼雨在心中苦笑,看来这三十岁的大关,自己怕还是过不去了。坦白说,他的心中有所惦念,便不愿意死去。此行怕自己就是当人肉靶子使得,原本还想着过段时间请长假,去探望身在外省分阁的弟弟。而今看来,这多年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

北冥漠饶有兴致的看着鬼雨那一瞬之间错愕的表情,这人同山庄绝大多数侍卫一样,常年木着一张脸,然而他五官的线条格外流畅柔和,总让人觉得那仿若带着两分笑意和淡淡疏离的表情很耐看。所以即便那微张着嘴的模样,不显得呆傻反而十分的有趣。

北冥漠不仅有几分沾沾自喜自己的决定,至少这样的人带出去,不会让他质疑自己的品味,如此想着,语气也不自觉的较之前缓和了两分:“三日后出发。”

一锤定音,直忙的总管徐公公脚不沾地,连翘兰花指的功夫都没有。而鬼雨四人,则各得到了一日假期。直笑的和惊雷一起守在门外的疾电看不见眼。


北冥山庄地处群山环绕的青瀑峰,山庄巍峨,如蛟龙蜿蜒盘踞其上,山庄正殿前便是湍急的青瀑,远观犹如山庄所组成的巨龙愤吐而出的水柱。而周围群山比之皆低矮一些,瀑布之下则是一条奔腾的大河,使之看上去甚是壮观,让人心生敬畏之心。

然而拥有这样壮观的景色,出行却是极不便的,需要先从瀑布两侧的山道下山,骑行两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城镇,经由此地再转去它处。

是以,当休沐之日鬼雨,惊雷,疾电以及非要凑热闹同行的荆无钱到达镇子的时候,已是午膳时分。

这所镇子在附近算是最繁华的了 ,街道两侧店铺临立,各色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身在北冥山庄,自然是不能缺衣少穿的,但山庄内规矩森严,气氛静肃,四人皆许久未曾下山,看着这番热闹景象,不免都心生几分兴奋,就连素来沉默寡言的鬼雨,面上的表情也鲜活几分。

四人找了个热闹的酒馆,临窗而坐。

“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爷饿得很!”总是一副少年心性的疾电屁股刚挨上板凳便喊了这一嗓子,清亮的嗓音大半个酒楼都听得清楚。

“可别!”赶了一上午路累的都快散架的荆无钱一听这话,一口气哽住险些没背过气去。从椅子上腾地跳起来一把死死捂住惊电的嘴,对着正乐的合不拢嘴向这边蹦蹬过来的小二陪笑道:“别听这小屁孩儿胡说。给我们来两碟素菜,一斤馒头,三壶免费的茶水哈!”

“……”这是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的小二。


“荆大夫莫急,想我们四个大男人吃这 点东西,委实不够。可也不必太过铺张,不如只捡招牌菜来上几样,又难得休假,此店的杏花酿十分有名,也来上一壶咱们小酌几杯。”惊雷拉开两人,满脸笑意。
惊雷此人高而壮砚,面上自额间划过右眼至颊边有一道极长的伤疤,整个人看上去凶悍异常。性格却意外的随和而细心,很好相处,是以山庄里下人的孩子们都很爱黏着他。
疾电二人悻悻的落坐,对于少了个拌嘴的机会,都是一副吃瘪的表情。
惊雷好脾气的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鬼雨身上,对小二补充道:“再加几样清淡的菜式。”
一直僵着脊背的鬼雨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略带感激的看他一眼。
十几年的暗卫生涯,加之性格的缘故,鬼雨一直更像一条影子,无声无息也没什么情绪,淡淡的没什么存在感。是以他其实很不适应这样嘈杂的环境。
向往却无法根本融入其中,鬼雨有分自嘲的想,自己果然还是更适合呆在一个静悄悄的角落,隐于黑暗。
自多年前与被派遣到外省分阁的弟弟分别后,除了能再看弟弟一眼的愿望外,
心里以经很少去想些什么。吃饭睡觉出任务,不断重复着成为生话的全部。日益麻木的日子里,随着各种生病的增加,鬼雨知道,那原望,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近来心口总是闷的透不过气,让他总是不免想起当年,爹爹所在的被世人称为“魔教”的门派覆灭, 修炼了并不高深却十足阴狠的“邪功”的自己,凭着一身低微的功力,一手举着把生锈的菜刀,一手牵着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弟弟,一路逃到山下。
直到有次为了给高烧的弟弟抢了个馒头而被打的爬不起来,却遇到那个被下人们簇拥着却满脸寒霜的锦衣少年。他心知这是个机会,便扑过去死死抱住少年的脚。重重磕在青石板路上的头每一下都飞溅起血花,抬起糊了满脸血的头,他只说了一句:“救我弟弟,我把命给你!”
他忘不了,那粗糙的青石板让人凉透心尖的温度。他以为会被拒绝,所幸没有。于是他成为北冥山庄的暗卫,于是他知道了那个成了他主子的少年的名子——北冥漠。
多么烂俗的故事,却是两个鲜活的,年幼的生命能够继续下去的契机。
对于惊雷能够注意到自己的口味,鬼雨是感激的。却也发现,是人,终是做不到无欲无求。即使当年抱有那样决心的自己,不也因为心中的执念不愿面对死亡。
然而转念想想,只要弟弟过的平安顺遂,见与不见,又有什么紧要?好在他现在不是暗卫,没有了不准与他人联络的规矩。便收拾多年的积蓄,又打算趁着这次下山的机会,挑件礼物留给弟弟做个念想。托即将前去弟弟所在分阁办事的侍卫带去给他,也算是了却了多年的心愿。
鬼雨料想此行必定不同寻常,抱着必死的准备。却岂料命运无常,而他的命运,也因这场行程,走上了不可预知的道路……


当四人走出酒馆的时候,均是红光满面,一付满足之意。只因那店里的杏花酿其在美味,入口棉柔却回味悠长,虽不及烧刀子的火烈,却也让久未沾酒的几人大为满足。最后结帐的时候,四人竟喝了七壶之多。
结完帐,四人站在酒馆门口,正在考虑下步去哪。惊雷抬头,见一个男人紧锁着眉头,从他身侧匆匆走入洒馆,直接上了通往二楼客房的楼梯。神色一凛,猛然想起曾在上次武林大会上见过此人,若没记错,此人正是武林盟主杜之临的手下。便忙向身边的鬼雨二人比了个“跟上”的手势。二人会意,一闪身钻入人群没了踪影。
二人绕到酒馆后巷,见左右无人,便壁虎一样扒到墙上,身形极快的跟随男人的脚步来到二楼最里侧的厢房。
二人透过房间的后窗看见男人掩上门径直走向房间的八仙桌,抓起正落在上面啄食米粒的信鸽,扯下它脚上拴着的字条勿勿扫了人理便面色不郁的用内劲将其震碎,草草写了张纸条,从前窗放飞了信鸽。
二人看到这里,默契的对视一眼,疾电闪身去追信鸽,鬼雨则继续监视男人。
只见男人敛眉思索一会儿,便缓缓将手伸入怀中要掏出什么……
正专注于男人动作的鬼雨突然觉察到一串轻快的脚步声在窄巷口时戛然而止。
心里一沉,鬼雨猛的回过头去。
巷口站着的是一个衣着轻浮的男子,正露出一副惊骇恐惧到扭曲的神情。
他原本见到一个人如壁虎般吸在墙上感觉十分惊奇,然而接下来他看到了此生见到过的最骇人的一幕。
只见那人猛的转过头来,晦暗的光线下,那人的身体近乎融于黑暗,让那张惨白的脸有种恍若浮在空中的错觉。阴戾酷寒的视线如有实质般猛的射向自己。
最骇人的,却是在一瞬间仿佛被贯入生命的头发,猛的暴起,张牙舞爪的在空中疯狂扭动,幽暗光线下竟泛出金属般的森森寒光……
之后只觉眼前一花,颈间以是一片冰凉……
鬼雨撤掉贯注在指间捏着的发丝上的内劲,揽着那已成尸体的男人掠出窄巷。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完成,无声无息。鬼雨却知道,对方必定也以察觉到那串消失的脚步声……


一室寂静,硕大的盘龙鎏金三足鼎炉散发着龙延香的浅淡香味。窗前软榻上,北冥漠慵懒的靠着。从他身着单薄的丝绸内袍不难看到那古铜色精壮的胸膛。那双锐利的鹰眸此刻正微眯出危险的弧度,撇着那垂首跪在地上的人。
“你说,那张字条上的话,是何意?”北冥漠的声音懒懒的,缓缓地发出,带着莫名的意味,划破这漫长的寂静。
自半个时辰前,惊雷等人禀报完在镇上的发现离开这与卧室相连的小书房后,被以“犯错该罚”为由留下的自己,一直跪在这里,忍受着主上那莫名的危险的目光和暧昧的气氛。
之前疾电追上的信鸽所附带的纸条上只有六个字“目标未现,勿动。”然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鬼雨只得选择最平庸却也最挑不出错处的回答:“属下愚钝,不敢擅自揣测。”
“木头,无趣。”这是北冥漠的评语,声音仍是拉的长长的,尾音代着上挑的笑意。抬起赤裸的足尖,挑起那块木头的下巴使之抬起头来。
那张木然的脸随着他的动作而自眼角逐渐晕染开艳丽的桃色,一张脸一下子仿若冰雪初融,浸透出鲜活的媚态,直教人移不开眼。
“那你说,本庄主改如何罚你?”北冥漠的声音不自觉的低沉了几分,手指反复磨搓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神情竟似有几分难耐。
被那双尖锐到似野兽般炽热噬人的视线注视着,让人浑身寒毛倒立,忍不住想要逃开。


鬼雨瞪大了眼睛感受到下唇被咬伤的地方泛起疼痛,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是空的。

“怎么?本庄主的贴身侍卫不但蠢得去打草惊蛇,现在更是傻了吗?”凉薄的语调藏着冷意,冲散了满室涟漪。

“属下该死!”鬼雨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声音却仍是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

“本庄主如今要的,还不是你的命。”北冥漠看着那人露出了然的神情,不禁满意的点点头,那人寡言,却是个心思通透的。不会忘了本分,亦不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吩咐下去,明早出发。”

那人规矩的行礼退下,北冥漠伸出舌扫过唇上沾染到的一抹血腥。不得不承认,刚刚他的确有些动情。那掺着杏花酿甜味的清冷气息,的确很能挑起一个男人的征服欲,想要将他狠狠的占有,填满自己的味道。

北冥漠知道,这跟鬼雨修炼的邪攻有关。这门武功本身属于阴寒一类,并不十分高明。即便是练至顶层的鬼雨,在武林也上面勉强称得上二流高手。然而这种邪攻是以人的头发作为武器,只需将贯入内力的头发摘下置于指间,锋利无比。一手甩出可做鞭子使用,二手合力便可将目标直接勒成碎块,用后弃之便可。对于需要混入一些不允许带入武器的场合执行刺杀任务,最好不过。

然而这类武功走的是阴邪路数,不但会吞噬修炼者身上的阳气,亦会让修炼者的容貌随之变化,更显阴柔。然而多年前有人不惜将整个魔教灭门也要得到这邪攻,随后却又消声觅迹。各种隐秘,至今仍是谜团。

火辣的烈日炙烤着大地,林间的动物们都隐了踪迹,树木的叶子都打着卷蔫蔫的垂着,唯有知了还不厌其烦的大声叫着,不远处,渐渐传来纷杂的马蹄声。

近了,才看到那原来是一架极豪华的马车,两旁围绕着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气势凛然,完全忽视掉那宽敞的马车中异乎寻常的声响。唯有那马车上和马夫并排而坐晃荡着双脚的小斯,一脸扭曲。

“不要,主上!”微薄的抗议声。

宽敞的马车内,鬼雨揪着被撕成两瓣的裤子下意识的反对。

“弯月,别忘了你的身份!”这是压低的,饱含怒气的声音。

鬼雨不安的摩搓着被自己死死攥在手中的布料,这才反应过来那细滑微凉的丝绸根本不是自己习惯的棉布质地。是了,自己现在是主上宠爱的弯月公子。而眼前发生的,不过是演给暗中监视之人的一场戏。

“庄主莫急,弯月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鬼雨试着让自己说出调笑的话,可声音仍像是木偶发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丝语调。

“很好!”北冥漠的声音是愉悦的,带着调笑的意味。然而只有身在马车中的鬼雨才看到,那双精亮的鹰眸中涌动的怒意和威胁。

北冥漠猛地栖身扑到鬼雨身上,埋首在他耳尖爱侣一般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喃:“听说你弟弟干的不错,本庄主有意提拔他一下,你觉得如何?”

鬼雨浑身猛地抖了一下,慢慢放松了紧绷成一团的身体。

北冥漠勾起了唇,抬手抽掉鬼雨头上束着发髻的白玉玉簪。如瀑的墨发倾泻而下,北冥漠捻起一缕夹在指间缓缓拂过,笑意渐深。

转眼见到鬼雨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禁好笑,抬手又是撕拉一声,从他裤子正中间撕下长长的一条,将他的眼睛束住。

失去了视觉的人,其他感官都会变得十分敏感。他感受到自己的左手左脚,右手右脚被分别用他被扯坏成布条的裤子绑在一起。接着,失去中心的他仰倒下去,头和背部着地,平常私密之地却暴露在空中,如同被掀翻的乌龟。

他羞耻而紧张的呼吸加剧,身旁的另一股气息也变得沉重而急促,让他想起锁定了猎物的野兽,想必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是嗜血的,而如有实质般凌迟着他每一寸的肌肤……

暗卫的规矩森严,这是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不曾有过的窘境。

他怕了,但他没有退路……


北冥漠一皱剑眉,栖身压住那人,一挺身猛地刺了进去……

那人惊喘一声,双腿在空中无力的踢动,被北冥漠一把抓过扛在肩上,直把他压得近乎对折起来。如同被剥了壳的贝类,整个人毫无招架之力的展现在北冥漠面前。

北冥漠仰起头舒爽的长叹一声,这样的姿势,可以让他进的前所未有的深。那火热的包裹,似要将他整个融化在里面一般。

北冥漠身经百战,专挑了那人内里要命的那处,死命捣弄,只把那人弄得眼眸涣散,小猫崽子一般糯糯哀叫,软泥一样任人揉捏。

不消片刻,那人身前柱体又颤巍巍立起,色泽渐深。

鬼雨只觉脑中神经噼啪作响,下身涨得生疼,叫嚣着渴望得到释放,然而身体被北冥漠死死压住,想要伸手纾解都办不到。身后那处更是痒的要命,被那滚烫异物死力捣弄,反而格外舒爽,直教人渴望更多。

这次鬼雨坚持的久了许多,泄的时候整个身体绷得像块石头,腿上筋肉纠紧,每根脚趾都绷得笔直。身后销|魂那处更是死死绞紧,直激得北冥漠也不得不释放出来。

两人后来又翻来覆去弄了许久,试了许多那些男宠做不来的火辣体|位。到最后北冥漠已觉倦怠,鬼雨更是泄出的液体已经浅淡如水……

黄昏时分,马车内让人面红心跳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去。周遭侍卫们早已习惯北冥漠的放纵,各自敛神,目不斜视。唯有马车前扮作车夫的惊雷和扮作小斯的疾电一路沉默,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浓重的担忧。北冥漠自几年前起便十分纵欲,究其因由自是无奈。然而习惯成自然,北冥漠床笫之间百般手段,怕是此刻,鬼雨已经去了半条命了。而这还不算最严重的,若是北冥漠因此得了趣味,鬼雨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车厢内的北冥漠此刻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不仅仅是掩人耳目那么简单。自己的确对鬼雨产生了些兴趣,也不准备隐忍。然而今天自己这般失控,着实让人始料未及。长久以来,自己已经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冷漠,这般失控的自己,不该出现。究其原因,北冥漠相信这跟鬼雨所练的邪功必定有关。

靠着身后蓬松柔软的团枕,北冥漠收敛了面上的情动与温柔,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又变回那个狠厉嗜血的北冥漠。撇着那软软伏在褥上的身影,冷哼一声,沉声道:“你可知,本庄主为何干你?”

那人长长的墨发和层层叠叠的九重纱衣纠缠在一起,格外狼狈。此刻正用虚软颤抖的指尖捏着衣角,一点点往下拽,试图遮上无力摊着的双腿,来抵挡在这酷暑仍浸入骨髓的冰冷。 一听这话,单就一个“干”字,已是天下男子都无法忍受。本已涣散的眼眸猛地定住,浑身僵了一下又更剧烈的颤抖开来。

让人窒息的屈辱里,鬼雨抛不下早已深入骨髓的忠诚,咬牙强撑着自己爬起,咕咚一声滚下车厢前狭窄的地面,不回答,却下了死力将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

北冥漠对于自己之前对他的百般劝哄着实懊恼,此刻也只能迁怒于他:“你没脸说,本庄主来替你说,不仅是要掩人耳目,更是你那劳什子邪功,勾引了本庄主。虽说本庄主不可能给你个名分,但你怎么说也是本庄主的人,以后,别再给我勾引其他男人!”北冥漠说着就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让他气的想要杀人。

那人仍是重复着磕头的动作,不回答。

“说话!你哑了吗?”眼前仿佛出现了鬼雨正跟别的男人亲近的画面,北冥漠越想越气,额上青筋暴起,咬着牙低吼。

鬼雨只觉自己如同坠入冰窟,血液都要冻得凝结。脑中轰鸣作响,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勉强听进北冥漠的话,屈辱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却也只能狠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勉力回答:“属下该死!”

听此言,北冥漠不免想起之前鬼雨崩溃般的叫着“杀了我吧”这样的话,心中蓦然一紧,出言威胁道:“你敢!若不陪本庄主演好这出戏,你弟弟也别想活了!”

北冥漠一听他声音微弱到近乎成了气音,忙垂首看去。只见那人已双目紧闭,面上血色褪的干净,整个身体蜷成一团,不住颤抖抽搐。

北冥漠暗叫一声不好,忙俯身过去将人拽起来揽在怀间,探其脉象杂乱不堪,内里似有冷热两股真气上下攒动,忙将手放至他后心缓缓送入绵柔内力。只觉胸口一热,竟见那人自唇间涌出一股浓稠鲜血,缓缓晕开……


北冥漠暗叫一声不好,忙俯身过去将人拽起来揽在怀间,探其脉象杂乱不堪,内里似有冷热两股真气上下攒动,忙将手放至他后心缓缓送入绵柔内力。只觉胸口一热,竟见那人自唇间涌出一股浓稠鲜血,缓缓晕开……

北冥漠心知这是自己纯阳内息贸然闯入,与他体内阴寒内息相冲撞,加之他心绪激动,才会产生这样的状况。果然不消片刻鬼雨的内息便平顺许多,以无大碍。北冥漠自知自己素来面冷心冷,自是不会因为一番云雨便不舍得继续之前的计划,便从怀中掏出颗朱红丹药,喂到鬼雨口中……

鬼雨感受到口中被塞入一枚苦涩药丸,悠悠醒来。见此情景面上露出了然神色,顺从的将药咽下,又疲累的睡了过去。

马车又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进了繁云城。这繁云城是附近的交通枢纽,人流密集而流动量大,是附近最繁华的城池。这里亦有不少北冥山庄暗中的产业,北冥漠此行就是打着吃喝玩乐的旗号,当然要在这里游玩几天。

人流嘈杂之声渐强,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马车便悠悠停下,车外传来刘风恭敬的声音:“禀主上,云来客栈到了。”

北冥漠“恩”了一声,整了整衣衫,便抱着鬼雨大步下了马车。

周围人流早就被这豪华的马车吸引了目光,此刻都好奇的打量着下车之人。只见那是一个高大精壮的男人,衣着华贵,五官刀削一般冷硬刚毅,在往上看,众人都嗖的一下埋低了头,那眼神要吃人似地,箭一样射过来,真是吓死人了!

不过害怕抵不过好奇,众人又遮遮掩掩的偷看,只见那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看不清脸面,身上裹着层层叠叠的纱衣,看身量不像是女子,随着那男子走动间露出光裸的小腿和一双赤足,那脚上,赫然还镶着一个带血的牙印!

“呸!不要脸的狐媚子!”围观的大婶暗骂一声,赶忙掩住身边孩子的眼睛:“可别看,小心让狐狸精拘了你的魂儿去!”

这声音虽轻,却断然逃不过习武之人的耳朵。一听这话,疾风登时急了,一梗脖子就要去找那大婶的晦气,却被身旁的惊雷一把拽住,对他比了个眼神。

疾风反应极快,果然在街角暗处,找到了几双别有用心的眼中。虽心中不甘,亦只能重重的叹息一声。

“哎呦喂!我们可爱的疾风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去,竟然在这里叹气。”轻佻的嗓音猛地在耳边炸开,吓得疾电哇的一声回过头来。

来人一身桃色团花镶银滚边的绸缎外袍,五官俊俏却举止轻佻,一把镶金描银的扇子大幅度的扇个不停,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这人正是王朝几大世家之一“林家”此代的长子嫡孙“林牧之”。

林牧之不待疾电回答,便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北冥漠拱手道:“小生林牧之参见王爷!”

“滚!”北冥漠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跨进了客栈。

“啊!”林牧之跳着脚大叫:“你个死面瘫竟然无视我!!”

“哼!”北冥漠冷哼一声继续无视他。

“冷面煞神死变态!”林牧之邪着眼睛小声嗫嚅。

“你说什么?!”北冥漠刷的一下转身。

“没没没……”林牧之登时换上一副讨好笑脸:“我是说你冷静自持真霸气!”

北冥漠轻蔑的嗤了一声:“变态!”

“老天啊啊啊啊啊!!!”林牧之死死揪着头发嚎叫,身为一个穿越者竟然被一个古代人嘲笑了是闹哪样?说好的金手指呢!说好的萌妹子呢!

山庄众人对于此番情景早已习惯,唯有围观群众呼啦一声散去,唯恐被染上傻气。

“林公子,莫气了,庄主还是想念你的,不然也不会特意绕道来繁云城看你。”惊雷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面上却透出些许怜悯。这位林公子曾经也是名满京城的才俊,只可惜那次围猎为了帮主上而撞伤了头,此后就变得疯疯癫癫。却也因此同自家王爷走的极近。

北冥漠顺着客栈掌柜恭敬的引领,穿过客栈前楼,直接走到后院深处一处独立的精致小楼,在二楼的卧房安顿好鬼雨,走下楼来的时候,之前一身市侩气息的掌柜换了个人一样一脸严肃,屈膝行礼道:“参见主上。”


北冥漠顺着客栈掌柜恭敬的引领,穿过客栈前楼,直接走到后院深处一处独立的精致小楼,在二楼的卧房安顿好鬼雨,走下楼来的时候,之前一身市侩气息的掌柜换了个人一样一脸严肃,屈膝行礼道:“参见主上。”
这家云来客栈在繁云城算是最高规格的了。不仅达官显贵路经此地都喜欢在此投宿,繁云城临江,是以云来客栈的全鱼宴,可谓十分有名。整个前楼的酒楼部分,生意红火到不提前个三五日那是订不到位置的。而后院,才是客人投宿的所在。客栈每日的流水,都是一笔让人咋舌的数字,更遑论每日极大的消息量了。
北冥漠坐到黑檀木圆桌前嗯了一声示意他起身,便询问这几日有没有新的消息。
果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要是有价值的消息,早就传到自己手中。北冥山庄在全国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产业,支撑山庄每日庞大的开销之外,更大的作用,是编制一个遍布全国的紧密的信息网。每三日,各分阁会把这三日中有价值的消息整理出来,由不同的方式传递到北冥山庄。当然,若是有重要的信息,则会马上传递。而北冥山庄专门负责处理这些事物的“闻阁”每日会把这些消息归类整理和记录,若是极重要的,便会直接呈给北冥漠。
正这时,林牧之挽着惊雷的胳膊蹦跳着进来,不客气的坐在北冥漠的对面直接倒了杯茶咕噜噜的灌了下去。
北冥漠面色阴沉的瞥了他一眼,惊雷与客栈掌柜便极有眼色的行礼告退,惊雷掩上门与疾电二人守在门外。
林牧之缓缓放下茶盏,面上的表情也随之变换,还是笑着,弯着的眼睛却闪烁着狡黠的流光:“王爷莫怪,牧之若不此表现,又怎能逃过朝中那些大人的眼睛。”
北冥漠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不喝,只是闭上眼轻嗅了一下雨前龙井清朗的气息。
林牧之一撇嘴,笑容渐深,带着些许趣味:“王爷与我可是打小一起撒尿和泥巴玩的交情,怎么到如今牧之才知道王爷竟是这等怜香惜玉的人,亲自抱进抱出的不说,竟还在人家脚上留下牙印,啧啧,真是重口味!”
北冥漠终于将视线锁在林牧之面上,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林牧之身体前倾,更加贴近北冥漠,声音变得缓而轻:“王爷此行不简单,身后跟了两三根尾巴不止,又怎会真的带着心爱之人如此招摇过市,怕他死的不够快吗?”顿了一下,他将声音压得几不可闻:“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千木香的味道。”
北冥漠面色沉了一沉,声音很轻,却似一颗颗冰菱坠地:“说下去。”
林牧之没有被北冥漠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势骇住,面上却严肃起来:“牧之没有其他意思,牧之自从当年出事以来,举止疯癫,却不会傻不知道保住自己的命。牧之愿效犬马之劳,只求能明哲保身,王爷以为如何?”
北冥漠放下茶杯,习惯性的磨搓起右手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须臾,拿起茶壶为林牧之斟上一杯。
林牧之心知这是他同意了的意思,缓缓道:“朝中局势,世家林立,樊根错节,却处处拿着子嗣的问题打压皇上,更遑论林家几个旁支,当年又选错了阵营,更成了皇帝心尖的芒刺。我救不了林家,我只是个孤儿院出来的,被压榨到死的社会阶级底层,没有人会帮我,我唯有自救。”
北冥漠颔首:“你与本庄主关系匪浅,本庄主自会助你。”
林牧之听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听来应该是刘风。便识趣的站起身来:“王爷好好休息,牧之先回府调戏丫鬟去了,晚上已在这客栈前楼备下酒宴,王爷一定赏脸哈!”说完帮忙把刘风叫进来,自己便又一蹦一跳的走了。
刘风手里拿着一只肥硕的信鸽,看其身材也知道是山庄刘总管养出来的。果然,信鸽是山庄放出来的,带来了证实上次惊雷等人在镇上酒楼遇到的人的确是武林盟主杜之林手下的消息。
这个消息并不出人意料,刘风肯定道:“杜之林这老小子果然有问题。”
北冥漠早就知晓,那个礼部侍郎为什么不早不晚偏要选择在那个时间段去扬州游玩,他根本就是去参加杜之临寿宴的。只是他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皇帝陛下都要杀他的程度?
此行,似乎更有趣了,北冥漠颇感兴趣的挑起一边唇角……


鬼雨伏在床上,紧锁着眉头在噩梦纷杂中奔逃,从一个噩梦中逃开,又陷入另一个噩梦的沼泽。 意识朦胧间,鬼雨只觉窗子传来极轻的响动,接着,屋内又多了一个人压低了的气息和一抹浅浅的血腥味。鬼雨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悄悄拽下一根发丝置于指间,感受着那人的气息在一步步逼近。

接着,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那人明显顿了一下,接着转身离去。

不久,脚步声的主人便吱呀一声打开门,来到床前,却半晌没有说话。

鬼雨只得疲累的睁开眼睛,见疾电正盯着自己脚上的伤发愣。

“那,那……”疾电支吾着,揪着眉头嘴角开合了几次才发出声音:“那是主上咬的吗?”

疾风也知道那样的情况之下根本不可能有另一种可能性,但就是觉得有点接受不了主上在自己心目中树立的冷峻威严的形象就这样崩塌掉。

疾电面色扭曲了几下,突然一拍脑门:“对了,主上叫我来伺候你起床,林公子备下酒宴给主上洗尘,主上叫你也去参加。”见鬼雨露出疑问的神情,忙巴拉巴拉的解释了一遍林牧之的身世,末了总结:“虽然林公子总是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但他是个好人,上次我受伤,他还给我讲了‘凹凸曼大战怪兽’的故事,比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有趣多了。”

鬼雨笑笑,边听他说边起身,却觉得周身温暖,常年盘踞不散的寒气都收敛很多。只是觉得十分疲累,腰酸疼的要命,腿脚也有些打颤。

疾电见此忙跳上前来拉了他一把:“身上难受吧,不过谁叫我现在从贴身侍卫改行当贴身小斯了,晚上给你按按,保管舒服!”

鬼雨点点头,无奈只能慢悠悠的穿衣服,慢悠悠的下楼,外人看来,倒真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正值饭时,客栈前楼甚至热闹,推杯换盏之声不断。一楼是散座,此刻早已座无虚席。二楼是包厢,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大多会选择在此用餐。疾电扶着鬼雨上到三楼,已不见楼下的喧闹之声。这三层,只有一个包厢,且每天只开一席,想定到,恐非财力能及。

二人刚上到楼梯口,便左右各有一名小厮上前,恭敬的行过礼后将人引到包厢,又悄声退下。

包厢内,正在和北冥漠碰杯的林牧之一见鬼雨,忙放下酒杯迎了上来:“美人都爱姗姗来迟,真叫本公子好等。”

鬼雨无奈,明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美人,也没法反驳,只能行礼道:“还请公子海涵。”

“你,你的声音……”林牧之一听他说话,满脸笑容都有些破碎。这人相貌并不多么出众,但却十分面善,越看越觉亲近,声音也很清朗,但为什么说话的语调却同机器人一般冷清平板啊?

鬼雨略显赧愧的不知该怎样反应。

好在北冥漠及时出言打破两人尴尬的对峙:“别理那个疯子,坐到本庄主身边来,你一日都未用餐,快过来用些。”

鬼雨忙又行了一礼坐到北冥漠身侧,便没了下一步动作。说实在话,对于坐在主上身边用餐什么的,他还真是无措。更何况,主上之前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更让他觉得自己十分不堪,口中突涌起血腥味来。

正这时,林牧之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鬼雨:“美人来迟了,自罚一杯吧。”

鬼雨忙起身接过酒,却觉随着动作心口针扎似地疼了一下,又很快过去,便转头请示北冥漠。

北冥漠面色微冷,却颔首。

鬼雨忙举起杯一仰而尽,冲淡了满嘴的血腥味。这酒性烈,一口下去只觉胸膛一片火辣,十分痛快。鬼雨暗自啧啧嘴,脸露满足之意。

北冥漠面色更冷,却是伸手夹了块鱼肉放到鬼雨碟中。

鬼雨一见他面色,心中咯噔一声,心知自己表现太差,以让主上不满,忙将鱼肉吞下,浅笑着道谢:“多谢庄主,很好吃。”又忙给北冥漠夹了一筷子,见北冥漠面色渐缓,吃下鱼肉,刚想松口气,心里却激灵一下,糟了,那筷子是自己用过了的!

苦涩一笑,真不明白主上要选自己来执行这次任务。其实活不过三十也没什么,曾经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不也是赶尽杀绝,婴孩亦不放过,终究杀戮太重,死了也是赎罪。只是如今这个任务,自己若有半分差池,只怕弟弟也会受到牵连。只恨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没死,那样倒也干净。


鬼雨一见他面色,心中咯噔一声,心知自己表现太差,以让主上不满,忙将鱼肉吞下,浅笑着道谢:“多谢庄主,很好吃。”又忙给北冥漠夹了一筷子,见北冥漠面色渐缓,吃下鱼肉,刚想松口气,心里却激灵一下,糟了,那筷子是自己用过了的!

苦涩一笑,真不明白主上要选自己来执行这次任务。其实活不过三十也没什么,曾经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不也是赶尽杀绝,婴孩亦不放过,终究杀戮太重,死了也是赎罪。只是如今这个任务,自己若有半分差池,只怕弟弟也会受到牵连。只恨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没死,那样倒也干净。

鬼雨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心情惨淡,虽强装欢笑,脸上原本因饮酒而升腾的红晕却一下子褪的干净。看在北冥漠眼中只觉十分碍眼,眉头不禁皱了几皱。

林牧之见此,目光莫名的在两人之间转了几转,了然一笑,转而道:“别光说话了,咱们先把肚子填饱再聊。”

北冥漠颔首,夹了几筷子菜到鬼雨碟中,鬼雨忙吃下,心下恍然,不知是否需要给北冥漠也夹菜,正犹豫间,北冥漠又是几筷子菜填了上来。鬼雨无奈,只能埋头苦吃。

如此几次,北冥漠心情大好,眉目舒展着抿着小酒。鬼雨却是十分懊恼,强撑着一张木头脸,手却悄悄摸了摸,只觉自己小肚子都撑得鼓了起来,生怕北冥漠再给他夹菜,他可真吃不下了。

林牧之提议举杯,三人又喝了几壶酒,方才散了。

次日,北冥漠一大清早便收到一只肥硕的信鸽,登时一声令下,即刻出发。因此行到达下一个城镇需要五天时间,是以刘风等人赶紧准备干粮吃食,直忙的人仰马翻。

而鬼雨,只能忍着宿醉的的头疼,身着繁复的纱衣依在窗边榻上等出发,而站在他身边一身小斯打扮的疾电,盯着楼下来往热闹的人群,一张嘴撅的老高:“好无聊啊,真是闷死人了!”

寡言的鬼雨心绪不佳,自然不会搭腔,疾电也不介意,继续说:“对了,昨天半夜下雨了,你在榻上睡,淋着雨了吧,有没有着凉?”

鬼雨一听这话,不禁尴尬。说来惭愧,他昨天喝的醉了,躺下后很快便睡了,印象中好像是越睡越冷,身上也潮湿冰凉。怕惊动床上的北冥漠,也不敢换地方,只得将自己用薄毯卷成个茧,后来模糊着又睡了。可谁想,今天一早自己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蜷在主上怀中,更恐怖的是,自己竟是未着寸缕!

鬼雨看了看几步之外的软榻,又看了看北冥漠安稳的睡颜,莫不是自己半夜睡懵了跑到床上去的?吓!鬼雨心中一凛,赶忙蹑手蹑脚的爬下床去,刚要下地,身后却传来幽幽冷冷的一声:“滚回来!”

鬼雨浑身一抖,忙嗖的一下缩回刚触到地的脚尖,又蹑手蹑脚的爬了回来……

这下他总算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床上去的了,又不敢声张,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挺尸,须臾,头顶上似乎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自己似乎被点了穴道,又睡了过去。

鬼雨的思路越飘越远,不知何时疾风停止了抱怨,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鬼雨今天穿了一身杏色的九层纱衣,纱是波斯进贡的冰丝纱,轻如鸿毛,却冰凉怡人,盛夏穿着格外舒适。每年只进贡五匹,格外珍贵。头上用碧玉发簪松松挽了个髻,发簪流苏上缀着几颗小巧的玉珠,微风摇曳间发出清脆的响声,直听得鬼雨头更疼了,只想一把拽下来扔了。脚上穿着一双杏色的绣花锦鞋,王朝重男风,是以这样打扮并不稀奇,穿在鬼雨身上,却恰到好处的弱化了他身上的冷漠,配上一头倾泻下来的墨发,越发衬得一张脸端秀温文,直叫人移不开眼。

“鬼,鬼雨……”疾风扭捏的拽了拽他衣袖:“我跟你说点事儿呗!”

鬼雨回过神来略带几分疑惑的看着他。

“你,你……”疾风鼓足了勇气说:“你给我当媳妇呗,我保证不咬你脚丫子!”

“……”鬼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疾电是邢阁阁主刑峰的独子,轻功卓绝,极擅追踪,但终究是少年心性。他的一句无心之言,却叫鬼雨既尴尬又羞辱,一时心中五味陈杂。

“不是不是,那个啥,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妹妹什么的,我要娶她,哎呦,疼疼疼!!!”疾电自知自己嘴快说错了话,正挠着头补救,一时也忘了身后,直叫上来喊人的惊雷一掌拍在头上,刚想回身反抗,又被拧着耳朵狠狠地扭了一圈:“你个倒霉孩子,被林公子传染了咋的?满嘴冒傻气!”说着不解恨似地冲着他屁股狠踹了两脚,这才假模假样的虚扶起鬼雨,故意略放大嗓音道:“公子,该出发了。”惊雷知道,监视的人都不敢离得太近,得大着点声他们才听得清楚。

疾电嘴里委屈的嘟囔了两声,却也心知自己这几天太过放纵,险些坏了规矩,遂不敢多言,忙上去接替了惊雷的位置虚扶着鬼雨下楼。

鬼雨二人赶到正门,见一行人已经准备停当,不但多了辆马车,各人背上也都多了个包袱,想必里面便是吃食等物。疾电扶着鬼雨上了马车,正这时远处一阵尘土飞扬,路边百姓骂声不断。稍近了,才看清是一匹赤色骏马,上面一个模糊的背着硕大包袱的身影大声喊叫到:“你们这些阴险的古代人,竟然不等我!”

领头的刘风极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大手一挥道:“出发!”

“喂喂喂,等等我啊啊!!!”


北冥漠簇拥在靠枕间斜倚在榻上,眉目舒展,抿着清茶,修长有力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膝盖,分外闲适的样子。旁边的紫檀小茶几上鎏金鼎炉散发着渺渺馨香,意在舒神。小茶几的另一侧,鬼雨规规矩矩的跪坐着,除了时不时的给北冥漠倒茶之外,他拘谨的一动未动。
再次回到这车上,鬼雨的心绪不可谓不复杂,那是每个男人都无法释怀的屈辱,将他推入更深的沼泽,从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变成一个更低贱的娈宠。然而忠诚,则是在这多年的暗卫生涯中,用血肉,深深刻画在灵魂深处的,不可撼动。而自己,只能在这无尽深渊中挣扎,只愿一死,方解脱。
“你可知,本庄主早上接到的消息上写了什么?”北冥漠垂首放下茶盏,瞟了眼赶忙过来倒茶的人,悠悠出口。
鬼雨知道,北冥漠的贴身侍卫,很大程度上更相当于半个谋士,不仅掌握着更多的消息情报,必要的时候,更需要发表自己的见解,以辅佐主上的决策,便道:“禀主上,上面什么也没写。”
北冥漠玩味的勾了下唇角,深深的瞥了眼正仍是低眉敛目分外拘谨的人,便坏心眼的伸长了腿。马车虽宽,容纳两个男子同睡亦不会显得拥挤,但面积终究有限,是以因为二人坐姿角度的关系,北冥漠的一双长腿,正落到鬼雨跪坐的膝上,看着那人周身猛地僵硬成块石头,方才开口:“说下去。”
“禀主上,属下以为,此行暗中监视之人均十分谨慎,断不会贸然来试探属下这等在其他人看来武功低微的禁脔的虚实。他身上故意带着血腥味,不过是故意惊动属下,好让属下向主上禀报。倘若主上真如表现般的那样宠爱属下,为以防万一,定不忍属下犯险,带属下先行离开,再派其他人留下彻查。而倘若真是如此,方知属下地位超然,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鬼雨看着搁在自己膝上的腿面上划过一丝羞辱,还是死死攥紧拳头,却轻缓的为北冥漠捶起腿来。
“很好,也不是很蠢嘛。”北冥漠口气略带赞许,闭上眼,享受着鬼雨的服侍。
半晌,却突闻一股血腥味蓦然飘散开来,睁眼,却见鬼雨口中缓缓涌出鲜血,正抬袖擦拭,袖口衣襟,登时晕上一片暗红……
“属下该……噗!”鬼雨开口请罪,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只得闭嘴接着擦拭。
北冥漠一惊,忙伸手为他输进内力。见他仍是淡然的木着张脸,仿若吐血根本算不得什么事的样子,只觉心中怒不可遏,对外喝道:“叫大夫过来!”又觉腿上一重,低头一看,原是鬼雨力竭,软倒下来,伏在他腿上弓着腰万分吃力的连声闷咳,直呛出两口鲜血方才渐歇,又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擦北冥漠被溅上血迹的亵裤……
北冥漠见此,只觉额上青筋暴起,粗鲁的一把拉起那人放平躺好,便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停在马车前,不待车外之人请示便吼道:“滚进来!”
来人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提着个药箱战战兢兢的爬上车来,执起鬼雨细瘦的手腕诊起脉来,须臾,又仔细的观察鬼雨的面色,半晌,方才斟酌道:“您节哀,准备后事吧。”


来人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提着个药箱战战兢兢的爬上车来,执起鬼雨细瘦的手腕诊起脉来,须臾,又仔细的观察鬼雨的面色,半晌,方才斟酌道:“您节哀,准备后事吧。”
北冥漠一听这话,一脚把大夫“咕咚”一声踹了出去。
大夫基本都不懂武功,是以北冥漠平素出行都不带大夫,以防累赘。现下这个大夫,还是北冥漠见鬼雨身子不好,特意让云起客栈掌柜找来的,没想到却是这般不济事。思及此,北冥漠气的牙根直痒,恨不得当下结果了这庸医,却也知时间宝贵,只得沉声道:“返回繁云城!”
“且慢。”大夫还坐在地上,心下虽羞恼万分,但念及医者父母心,还是出言阻止:“患者不可再受颠簸,再者,老夫已是繁云城内医术最好的大夫,各位回去,亦是无济于事。”
北冥漠斟酌片刻,只得沉声吩咐:“疾电,马上回山庄带荆无钱过来。”
“属下遵命!”已被吓红了眼眶的疾电应了一声,几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北冥漠将视线转向一旁看傻了眼的大夫,面色渐缓,抬手示意他过来。
大夫浑身猛地一抖,抬眼见四周均是高大壮硕手持宝剑的侍卫,自知逃不了,只得咽了口吐沫,连滚带爬的来到北冥漠身前。
北冥漠轻声问道:“你可知,车上人患的什么毛病?”
大夫明显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两把顺着额头流下的冷汗:“这个老夫还是知道的,此人虽有心疾,却断不会如此严重,此番,当是因为……”
大夫的声音猛地顿住,只因北冥漠出手如电,掐住他喉咙猛地一捏……
气绝的大夫烂泥一样软了下去,北冥漠嘴角勾起笑意:“此番当然是因弯月娇弱,不堪本庄主宠爱所致。”
众人只觉北冥漠口气虽淡,却浸满冷意。
一名侍卫上前,拖着大夫的尸体随手抛到路边树林中。
林牧之眼中闪过莫名精光,扬声道:“王爷莫听那庸医胡说,弯月公子自有王爷洪福庇佑,只需好生将养,自当无碍。”
众人将马车赶到林间阴凉处,众人围着马车警惕着周围情况。
马车内,鬼雨已经陷入昏迷,面色青白,嘴唇发乌。北冥漠见他下巴上一片干涸的暗红,只觉十分碍眼,便用拇指急切的揉搓,血迹尽时,尖尖的下巴都被他搓的发红。
北冥漠将人小心揽到身前,如同上次一般,将手伸到他后心,缓缓送入绵柔内力,果然,鬼雨的情况渐渐缓和下来,北冥漠便从怀中的精致瓷瓶中掏出一颗丸药,只不过,这次喂给他的是可以救命的大还丹,而上次……
众人一直在这林中驻扎,等待荆无钱的到来。晚上,北冥漠没用晚膳,便早早便把鬼雨揽在怀间躺下,却始终没有睡意。
鬼雨下午的情况虽然比较稳定,但入夜后,却突然发起高烧来。


众人一直在这林中驻扎,等待荆无钱的到来。入夜,北冥漠没用晚膳,便早早便把鬼雨揽在怀间躺下,却始终没有睡意。
鬼雨下午的情况虽然比较稳定,但入夜后,却突然发起高烧来。
北冥漠沉着一张脸,斜靠在床榻一侧视线盯着忙里忙外折腾的众人,侍卫们正在架火,刘风正趴在后面装着物资的马车上找从山庄带来的药品,而惊雷,正挤在车上,一点一点的往鬼雨嘴里喂药。
北冥漠心知自己现下心绪十分烦躁,看着惊雷壮硕的身躯挤在车上占了一大片地方,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闭了闭眼又强忍下了这种冲动,端茶倒水这等伺候人的细致活,他可做不来。
北冥漠知道自己极厌恶这样的场景,那也是一个夜晚,母妃所在的陈旧宫殿中,那几根昏黄的烛火,照不亮硕大的寝宫,却将母妃灰败的面容映的红润,几位年老的宫人小声啜泣着,他却握着母妃枯瘦干瘪的手,说:“母妃别怕,这一路,儿臣送你。”
母妃的神情有着欣慰,更多的却是担忧:“儿啊,我怎能不怕?没了我,你们怎么活下去?”
去跪求父皇来见母妃最后一面的皇兄只带着一脸的血迹回来,额上一大片的磕伤上,浸着黝黑的尘土。他甚至没来得及见母妃的最后一面,他只是仰头望着天际,他说他要这天下都在他脚下,他说哥这一世,只剩你了。
现在,皇兄拥有了天下,他却成了最可能威胁他地位的存在,是以他淫靡奢侈,嗜血残暴,他远离朝堂,他变成了扶不起的阿斗。天家的亲情是笑话,他却愿意维系这笑话,他又何尝不是个笑话?
一股苦涩的药味浸入鼻腔,亦如当年。
“呕呕呕……”一声声艰难的呕吐之声打破他的思绪,抬眼望去,却是鬼雨将之前喂进去的药汁吐得干净,末了,又呛咳出两口鲜血来才算完。
惊雷一惊,道:“禀主上,还是别喂药了,根本不顶事。属下还是用药酒给他搓搓手心脚心,应该会有些用处。”
北冥漠冷淡的嗯了一声,闭目,阖上一向锐利的眸光,手指,又一次无意识的摸搓起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
这边,惊雷给鬼雨换过了额头上的冷布巾,揉完了手心,刚掀开被子捉住一只白皙紧绷的脚,就被身后猛然靠过来的北冥漠捏住了手腕。
“滚出去。”北冥漠轻声道。
惊雷赶忙行了个礼下了马车,围在一边看热闹的林牧之凑上前来,揽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喂喂,当电灯泡的感觉不爽吧?”
同一时间,马车内,北冥漠挤走惊雷自己往手心上倒了点酒,对着那蜷缩成一团的脚缓缓覆了上去。


众人一直在这林中驻扎,等待荆无钱的到来。入夜,北冥漠没用晚膳,便早早便把鬼雨揽在怀间躺下,却始终没有睡意。

鬼雨下午的情况虽然比较稳定,但入夜后,却突然发起高烧来。

北冥漠沉着一张脸,斜靠在床榻一侧视线盯着忙里忙外折腾的众人,侍卫们正在架火,刘风正趴在后面装着物资的马车上找从山庄带来的药品,而惊雷,正挤在车上,一点一点的往鬼雨嘴里喂药。

北冥漠心知自己现下心绪十分烦躁,看着惊雷壮硕的身躯挤在车上占了一大片地方,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闭了闭眼又强忍下了这种冲动,端茶倒水这等伺候人的细致活,他可做不来。

北冥漠知道自己极厌恶这样的场景,那也是一个夜晚,母妃所在的陈旧宫殿中,那几根昏黄的烛火,照不亮硕大的寝宫,却将母妃灰败的面容映的红润,几位年老的宫人小声啜泣着,他却握着母妃枯瘦干瘪的手,说:“母妃别怕,这一路,儿臣送你。”

母妃的神情有着欣慰,更多的却是担忧:“儿啊,我怎能不怕?没了我,你们怎么活下去?”

去跪求父皇来见母妃最后一面的皇兄只带着一脸的血迹回来,额上一大片的磕伤上,浸着黝黑的尘土。他甚至没来得及见母妃的最后一面,他只是仰头望着天际,他说他要这天下都在他脚下,他说哥这一世,只剩你了。

现在,皇兄拥有了天下,他却成了最可能威胁他地位的存在,是以他淫靡奢侈,嗜血残暴,他远离朝堂,他变成了扶不起的阿斗。天家的亲情是笑话,他却愿意维系这笑话,他又何尝不是个笑话?

一股苦涩的药味浸入鼻腔,亦如当年。

“呕呕呕……”一声声艰难的呕吐之声打破他的思绪,抬眼望去,却是鬼雨将之前喂进去的药汁吐得干净,末了,又呛咳出两口鲜血来才算完。

惊雷一惊,道:“禀主上,还是别喂药了,根本不顶事。属下还是用药酒给他搓搓手心脚心,应该会有些用处。”

北冥漠冷淡的嗯了一声,闭目,阖上一向锐利的眸光,手指,又一次无意识的摸搓起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

这边,惊雷给鬼雨换过了额头上的冷布巾,揉完了手心,刚掀开被子捉住一只白皙紧绷的脚,就被身后猛然靠过来的北冥漠捏住了手腕。

“滚出去。”北冥漠轻声道。

惊雷赶忙行了个礼下了马车,围在一边看热闹的林牧之凑上前来,揽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喂喂,当电灯泡的感觉不爽吧?”

同一时间,马车内,北冥漠挤走惊雷自己往手心上倒了点酒,对着那蜷缩成一团的脚缓缓覆了上去。

北冥漠闻言,才发现自己粗心,把酒洒到了他脚上的伤口处,而那人,竟是将脚使力拔出,嗖的一下缩回被窝里。

北冥漠一时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沉声喊道:“滚进来一个!”

谁该做“滚进来那个”毋庸置疑,所有人都在听见这话的同一时间齐刷刷的把视线投向惊雷。

惊雷又是敷额头又是揉搓手脚心,直忙的满头是汗,恨不能多长出两只手来,也作用不大。倚在一边的北冥漠虽然闭着目,却眉头紧锁,并未真正睡去,唯有外面的侍卫们,仍旧严谨的遵照着作息,轮流换班休息。

北冥漠此刻着实有些懊恼,怎么就选了个身子这么不济事的人,而且他修习的邪功,之所以被称为邪功,恐怕不止手段残忍那么简单,不但让自己对他产生了兴趣,更是改变了他的体质,使之简直可以称之为“名器”亦不为过,更似在交|欢之后扰乱了自己的心绪,让自己对他产生了几分别样的心思。这邪功,当真玄妙,恐怕也是走的采阳补阴的路数,难怪当年遭人窥窃。

帝王之家,所有的情感都是负担和枷锁,更何况,他忘不了那充盈了他整个幼年的,伴随着母妃的痴缠和怨怼,情之一字带来的晦暗气息。

自己当真是安逸的日子过惯了,变得不再像那个一步步靠着鲜血和杀戮走到现在的自己,竟然这点定力都没有。也罢,有了贪念,想去沉浸那些束缚住人手脚的无用的情感,就活该去死,不想死,就抛下那些累赘的情感,做那个冷情嗜血的九王爷,那个天下第一庄的庄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近,打破北冥漠的沉思,荆无钱到了。

一番诊断,荆无钱松了口气,转身赏给硬要凑进马车的疾电一对硕大无比的白眼:“这叫快死了?我当什么严重病症呢!不就吐点血,还当败火了呢!这一路快马加鞭,老夫骨头都快颠散架了,算了,我还是快点去禀报主上吧!”

荆无钱小跑着来到之前下了马车的北冥漠面前,连忙整了整衣襟,收了一脸的抱怨,恭敬的行礼小声道:“禀主上,鬼雨侍卫身体无甚大碍,只是被下了一种能加重伤势的药物,才会导致本已无碍的内息紊乱复发,但至于疾电跟属下所说的繁云城最好的大夫都诊断说人快不行了,此乃是无稽之谈,稍微懂点医术的都能看出这病症。”

一双锐利鹰眸猛的射出凛然寒光,北冥漠想起鬼雨向他禀报潜入卧房的人身上带着一股血腥味,如此看来恐怕不仅是为了故意惊动“武功低微的弯月公子”那么简单:“这药,是否可以下在空气中?”

“主上英明,的确可以,但此药虽散的极快,却有股松香的味道,很难不被人察觉。”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这么快到扬州。”反应极快的刘风已拖过被扔在路边的大夫尸体,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对北冥漠摇摇头,此人并没有易容。

北冥漠面色极淡,刚毅的嘴角挑起冰冷的笑意:“通知刑丰彻查此事,若云来客栈中有人背叛,绝不姑息!”

众人皆知北冥漠最是忌讳背叛,“绝不姑息”四个字放在刑丰这里,那便是十八层阎罗殿走一遭的滋味,众人想起刑阁常年飘散不散的血雾,还有那些让人汗毛倒竖的,扭曲到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惨叫,皆觉一阵凛冽寒气,不免各自敛神,小心至之。


果然如荆无钱所说那样,鬼雨的病情并无大碍,喝了几副药又被荆无钱施了几次针便不再咳血,只是面色还是难看,不过用荆无钱挤兑疾电的话来说,你当撒尿呐,放出多少都没问题,还是得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刑丰效率很高,不出一日时间便查清了此事,那大夫的确是真的,不过是临出发之前被人塞了钱,才说了假话,而那塞钱之人,正是云来客栈的掌柜。他承认此事,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是谁指使他背叛北冥漠。

其实也不难猜,云来客栈的掌柜,是北冥漠接任之前的旧部,忠诚自不必说,只是他忠诚的是北冥山庄或北冥漠,还是朝廷或是当今圣上,答案由此可见。

北冥漠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黄昏,斜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越发衬得刚毅的唇上那抹笑意,更显寂寥。

皇兄,我终究还是挡了你的路。

刑丰收到的命令是人不必再审,极刑处置。这里所说的极刑,是北冥漠山庄独有的规矩,先用棍子将人全身的骨头一根不剩的敲碎,却必须吊住那人的一口气,不许死了,再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用并不锋利的小刀一片片割下来……

众人又行了数日,方才到达扬州,扬州景色宜人,集北方妙景之雄,兼南方佳境之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自有一番风味。只因武林盟主杜之临的府邸在此时举行寿宴,是以热闹的街市上,多是些带着各式武器的侠客,或是手持大刀,仅会两下拳脚功夫就来凑凑热闹的莽汉。

北冥漠一行掐准了时间,正在寿宴举行的当天到达。并没有向一般人那样提早到达,以示敬意。事实上,有了在江湖上地位超然的天下第一庄,武林盟主的权利便不再那样的集中和权威,是以两人的关系还是十分紧张的,当然这份紧张是杜之临单方面形成的,毕竟他年事已高,自己门下弟子众多,却并无大才之人,若自己百年,不仅武林盟主的光环不在,自己所创建的苍鹰派,将从此一蹶不振。

苍鹰派盘踞于扬州城东角,占地颇广,甚是气派。此刻苍鹰派大门敞开,两边各有数名弟子,招待着来往的宾客,此刻来往人群不断,谈笑之声隔着很远便可听见,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北冥漠一行的到来让场面顿时静了下来,一时间只闻窃窃私语之声。众人皆知北冥漠不仅是北冥山庄的庄主,更是当朝九王爷,不得不恭敬对待。

北冥漠一下马车,早就候在一旁的杜之临的大弟子杜源赶忙恭敬的上前领路。亲自迎出门来的杜之临一身枣红锦袍,面带豪爽笑意,一双遍布皱纹的眼睛里,却是闪着精光,甚至还有冷意一闪而过。

“北冥庄主可谓姗姗来迟啊,老夫险些以为自己没那分量请动北冥庄主呐!”杜之临哈哈笑着,话中却着刺。

北冥漠不动声色,没有马上回话,却是回头等了疾电将鬼雨状似小心的搀下马车,这才回过身对杜之临道:“岂敢岂敢,只因我这同伴路上染了风寒,这才来的迟了。”

杜之临嘴角有些挂不住笑的抽了两抽,这动作话语,明显在暗示他堂堂武林盟主分量竟还不如一个男宠,这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打他的脸!杜之临只觉心中滔天怒火,眼角却瞥向角落一人向他比了个眼神,当下似想到什么,原本有些挂不住了的笑容又大了两分,且填上了几丝恶意:“寿宴快开始了,北冥庄主快请进!”

北冥漠一拱手,大步踏上台阶,站在门前却没进,而是将视线缓缓扫过四周众人,凛冽似刀的视线直将那些看见鬼雨下车后调笑私语的众人看的心中一凛,周身如坠冰窟般各自埋下头来,偷偷抹着额角冷汗。

直至现场鸦雀无声,北冥漠对杜之临又是一拱手,率先跨进门来。

大门连接的前院以及大堂此刻已经摆满了硕大的圆桌,那些在武林上有些声望的,排的上号的,都围坐在此,一见北冥漠到来,无不站起身恭敬拱手行礼。

杜之临见此,不甘风头被抢的干净,只得状似豪爽的一拱手:“诸位英雄都请坐,今天老夫寿宴,不分尊卑,只为大家欢聚一堂,共谋武林大业!”

众人愣了一下,见北冥漠面色平常,并无不满,纷纷谢过后落座。

杜之临引着北冥漠来到主桌他身旁的位置,北冥漠颔首,却先拉着身后的鬼雨落座在他旁边后,才坐下,这让主桌前站着的众人很是尴尬,在他们看来,和这低贱的男宠同席,真可谓难堪,众人面色变了两变,却无人敢出言阻止,只能默默落座。

院中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个穿着下人服侍五官深刻,鹰钩鼻子一看就是外族的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满意的笑笑,其中一人对另一人恭敬道:“主子英明,这九王爷果然如传言一般乖张跋扈,而且当真如此宠爱那男宠,也不枉主子屈尊来到中原图谋这么久。”

另一人虽穿着粗布衣衫,却掩不掉一身上位者所带的凛然气势,勾起嘴角,用着有些生硬的语调说:“草原儿女不言辛苦委屈,一切依计行事,只是这杜之临,却是个付不起的阿斗,事成后……”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先前那人连连点头应和。


司仪一声响亮的开席,早就准备妥当的小斯丫鬟们端着各色丰盛的事物来往穿梭于各桌之间,不消片刻,一个个硕大的圆桌均被摆的满满当当。

杜之临红光满面的站起讲话,大意就是感谢大家赏光来参加他的七十寿宴,并要努力为武林同道共谋福祉之类的空话,语毕众人举杯应和,再之后,便是用餐。

不知是否众人据车劳顿着实辛苦,均是吃的挺香。只除了北冥漠,出自天家,自不必把这些平常吃食看来眼里,只是象征性的动了两下筷子。再有就是鬼雨,自落座,一直就是规矩的埋头坐着,一口菜都没动。北冥漠着人特意查了,鬼雨所修习的邪功的确有惑人心绪的作用,否则自古以来,为何采阳补阴之术如此让人欲罢不能。是以这段日子,北冥漠对鬼雨都格外冷淡,不过人前,这戏,还是要做足的。但举筷一看,满桌的大鱼大肉,实在不是鬼雨的口味,只得为他夹了一筷子稍显清淡的清蒸鲈鱼。

鬼雨一见碟中那团百花花的鱼肉,只觉胸口发闷,胃里一阵抽搐,但这鱼肉是主上夹过来的,便断然没有不吃的道理,唯有硬着头皮缓缓送入口中,嚼都没嚼便直接吞下,登时一股鱼腥味充满口腔,只觉胃中一片翻江倒海,止不住的吐意连连上涌,只能用手指掐着大腿死死忍着。

北冥漠将他种种表现看在眼里,便轻声吩咐:“你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

鬼雨一听这话如获大赦,站起身装作亭亭款款的样子,对北冥漠扶了扶身:“谢庄主体谅,弯月告退。”

领路的小斯将鬼雨和疾风引到苍鹰派西邻的武林盟主府邸中一处清净的别院中,匆匆嘱咐两声便急忙走了,生怕身上沾染上什么晦气一样,直看得疾电撸了袖子就要上去揍他。

北冥王朝民风开放,男妻男妾已是稀松平常,历代宫中,也有不少男妃。但是娈童男宠一类,还是被人看做和妓女娼妇一般低贱下作,上不得台面。

鬼雨苦笑一声,赶忙拉住疾电将他拽到屋里:“怎么一点沉不住气?别给主上惹麻烦。”

“可,可是……”疾电气的直跺脚,又不敢用力挣脱,只得红着一双眼睛:“你这一路,受了多少轻视白眼,我看了都替你不值!”

鬼雨坐在桌前连灌了两杯茶水,这才觉得好些。面上闪过一抹屈辱的神情,还是拉着疾电坐下来为他斟了杯茶:“你我身为人仆,自当听命行事。”

疾电难得的沉默下来,抿着茶盏瞟了眼鬼雨,眼前之人身为七尺男儿,却要承欢于同性身下,这是何等的屈辱,任谁能坦然视之?此人寡言,从无违抗命令分毫,却是将心思都埋在心底独自忍受,心下郁郁,身子才一直不好,这几天胃口更是很差,还总是用拳砸在心口的位置,想到这里,疾电出言道:“雨哥,你这几日身子不好,荆无钱那老家伙前些日子还转道去寻什么珍贵药材,走的可真是时候!要不我去给你找个大夫瞧瞧吧?”

鬼雨断然拒绝,疾电只能退而求其次:“天都擦黑了,你也没吃啥东西,我去厨房给你弄点粥什么的垫垫肚子,省着半夜该饿醒了,再给你烧点热水给你捏捏脚,保管让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鬼雨被他逗得一扫心中连日的阴霾,笑道:“这是真要改行当小斯了?”

疾电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鬼雨摇摇头感叹,刑丰此人严谨冷酷善酷刑,却养出一个儿子来,着实有趣。

这边疾电顺着之前问过的路,兜兜转转来到厨房,一手端粥一手提水,头也不回的满意走了,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双充满了恶意和嘲弄的眼睛……

卧房中,鬼雨一边喝着温热的鸡肉粥,一边听着蹲在他脚边的疾电啰啰嗦嗦的说话:“雨哥,我捏的舒服吧,以前都要爹爹求我,我才勉强答应给他捏的呢。对了,你皮肤咋这么白,还有看你脚上,当时那伤多深,就差没把脚趾头咬掉了。现在好了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疾电说着把鬼雨的脚从水中捞出来,左右瞧瞧:“真神奇啊,一点疤都没留啊!”

鬼雨放下碗,只觉得胃里一片温热,格外舒适,话便也跟着多了几分:“我从小便是这样的体质,不过要是伤的特别深,还是会有疤的。”

疾电眨着眼睛疑惑的瞧着他:“真的吗,在哪里?”

鬼雨点点头,拉开衣襟指了指胸口,上面有条一寸左右长的淡粉色伤疤,正在心口正中的位置,疾电抬起头仔细瞧瞧:“还真是啊,不过这伤的位置真够凶险的了。对了,荆无钱说你有心疾,是不是打这来的啊?”

鬼雨点头刚想说话,二人只听门口砰的一声闷响,定睛一看,却是一脸阴沉的北冥漠踹开门正站在门口敛眉盯着他们。



鬼雨点点头,拉开衣襟指了指胸口,上面有条一寸左右长的淡粉色伤疤,正在心口正中的位置,疾电抬起头仔细瞧瞧:“还真是啊,不过这伤的位置真够凶险的了。对了,荆无钱说你有心疾,是不是打这来的啊?”

鬼雨点头刚想说话,二人只听门口砰的一声闷响,定睛一看,却是一脸阴沉的北冥漠踹开门正站在门口敛眉盯着他们。

两人一怔,皆是顷刻间白了脸色,鬼雨也不管脚还湿着,忙和疾电一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属下参见主上!”

北冥漠不语,缓缓走入屋内,一脚踹开挡路的鬼雨,坐到了鬼雨之前的位置上,视线在鬼雨和疾电身上转了两转,没开口,却是在两人磕头的闷响下,执起茶盏悠悠品起茗来。

硬是缠着北冥漠一道前来的林牧之暗道一声不好,只得试探着对跪在地上的两人开口:“你俩这是玩什么呢?搞得捉奸一样……”说着,他自己便断了话头,只因端坐着的北冥漠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说句实在话,虽然他穿越过来继承了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但对于北冥漠其人,他仍是吃不准。北冥漠就是北冥漠,不是那种一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亦不是左右逢源的滑头。有时他也会应酬着说些客套话,有时他仿若气场并没有那么强大,但总是有那么一种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猛然让你想起他是谁。

林牧之以为,那些需要用冰雕一样冷硬的气场撑着门面的人,那些总是高傲的近乎前世界都欠了他们的人,都在遵照着固定的模式,扮演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上的人应该有的模样。然而北冥漠不是如此,没有人敢说王爷就应该是什么样的,气场全开的,分分钟冰冻全场的?非也,北冥漠便是北冥漠,他也有缺点,他也会为了那些飘渺的兄弟情义将自己蛰伏下来,但是他没有一个固定的行为模式,他肆意而为。鬼神并不可怕,鬼神看似强大到毫无缺点,但是那些有血有肉有缺点的凡人,才是你永远都捉摸不透的。那些暗地里嗤笑着北冥漠没个王爷样子的人,才当真是天下第一等的蠢货。

“你不是要对弈,傻站着看嘛?”北冥漠口气淡淡,看不出息怒,也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林牧之自知不敢再劝,乖乖的坐在北冥漠对面,将桌上的棋盘摆到两人中间。

二人对弈,根本毫无悬念,林牧之一路溃不成军,惨败而终。林牧之本不欲再来,北冥漠仿若没听到地上两人磕头的闷声,他可不行,但此刻却也没胆量反对,只得心中思量着替两人求情,继续溃不成军的对弈。

一室寂静,之余棋子落盘的清脆与两人磕头的闷响交相重叠,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林牧之没有想到办法,倒是跪在地上的鬼雨动了,他爬起来对北冥漠行了个礼,又光着脚不急不缓的走出门去。林牧之看着地上那一串带水的脚印,惊奇的瞪大了眼,但见北冥漠面色淡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不敢出声询问。

只是那有跪在地上的疾电,磕头的动作顿了一下,林牧之没有错过,他面上浓重到化不开的愧疚与沉重。

片刻,随着蹬蹬的脚步声,鬼雨捧着一个干净的木脚盆又进来了。仍是对着北冥漠一行礼,然后径直将之前疾电打来的热水倒入其中,将盆放到北冥漠脚边,又去抬他还套着玄色锦靴的脚。

北冥漠面色如常,却毫不留情的将鬼雨一脚踹翻在地。鬼雨也不在意,爬起来又去脱他的鞋,这次北冥漠任他施为。

鬼雨跪在地上轻轻揉着北冥漠置在热水中的脚,在他古铜色足部的映衬下,鬼雨的手指更显得细瘦,白的晃眼。

北冥漠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使之缓缓抬起头来,他额上磕的伤口并不很重,却随着这动作流下一抹殷虹的血线,直划过脸侧,隐入锁骨间深深地凹陷……

他的五官线条柔和流畅,无端总让人觉得那是带了两分笑意的,然而当他说真的淡淡浅笑的时候,却让那双形态优美的唇添上一丝凌厉的线条,竟显出几分无辜的薄凉,整个人一下子透出一副寡情而苦涩的媚态……

屋内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微妙,北冥漠又言:“滚!”

这次照做的是林牧之和疾电。








第一章“哎呦,鬼雨老弟,原来你在这儿,可让老夫好找!”一位瘦小的中年男子小跑而来,喘着粗气将一精致小瓶递到四位身着黑色侍卫服的侍卫其中一人手中,喜滋滋的得意到:“此乃老夫最新研制的秘方,比之前那种护发效果更好喔!”那人打开瓶塞,一股淡香霎时飘散开,直叫已经在烈日中苦站半日的四人同时舒了口气。将药瓶放入怀中,那人一拱手向来人道谢:“有劳荆大夫。”“无妨无妨,”来人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想我荆无钱行医多年,林侍卫倒是老夫见过的最爱惜头发的男子了。”说着便饶有兴趣的端详起这人来。这人表情淡淡,举止斯文,不像侍卫倒像秀才。只那一头披散着的头发比寻常男子长些,发质极好,如瀑如墨般倾泻下来,直触臀尖。旁边模样伶俐的少年凑过来撞撞荆无钱的肩,挤挤眼睛:“我说荆神医,这可是鬼雨吃饭的伙计,就跟我们仨磨刀擦剑那是一个道理,对不?风哥?”“惊雷疾电你们俩给我站直了!整日一付泼皮象,北冥山庄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说话之人身形壮硕,看似不过而立之年,确是一付沉稳老练的样子。此人名叫刘风,乃是庄主贴身侍卫“风雨雷电”四人之首,亦是整个山庄的侍卫总管。身形极壮硕的惊雷和一付伶俐少年模样的疾电对视一眼,赶忙站直。鬼雨则好脾气轻轻抽出被疾电在手指上绕着玩儿的头发。一时无话,荆无钱抬头看看四人身后建在山庄最深处却异常华丽精致的院落,嘴上“啧啧”两声踱步往回走。心里腹诽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庄主进去这媚阁也有小半日了吧?媚阁。“爷,爷您慢点,奴家快不行了!”妩媚的男宠扭着柔若无骨的腰身,攀附着身上的冷峻男人,嗔笑着求饶。男人面沉如水,丝毫没有陷入情欲的样子,欣长壮硕的身上带着慑人的气势,直叫人不敢直视。男人一双鹰眸中寒光一现,却是在对方的体内迸出炙热的岩浆。唤来小厮穿戴整齐,床上早瘫成一汪春水的男宠这才恹恹的爬起来,又水蛇一样的缠到了男子身上。葱白的小手从玄色鎏金暗纹锦袍的襟子溜进去,贴着温热的肌肤向下游走,眼瞅着就快碰到蛰伏着的巨龙,却猛的被一把拽出。男宠贴着男子的颈子吐着热气,故做娇嗔的撅着小嘴儿:“爷,您就再陪弯月一会吧,下次再来奴家的院子,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男宠没有注意到小厮投来怜悯的目光,也没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男人冷哼一声:“别以为本庄主不知道你屋里的熏香加了什么料!”说着揉搓了一下掌中豆腐似的小手,没用什么力道似的一捏,那手以扭曲模样无力垂着。男宠骇人的惨叫被憋在喉中,只因下一刻又被男人一下捏断了脖子,软了下去。男人理了下衣襟,一闪身便没了踪影。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小厮哆嗦了一下就反映过来,赶忙扛着男宠的尸体就往后山的乱坟岗去了,嘴里还不住叨咕着:“公子可莫要怪罪小的,怪也只能怪您自己,庄主这等杀人如麻的主儿,最恨人不识好歹了。咱这媚阁里,吃这个亏的公子还少吗?唉!”男人的武功已然大成,放眼整个中原武林能与之睥睨者,寥寥无几。院外四人只觉身侧一阵劲风而过,忙恭恭敬敬的抱拳屈膝齐声道:“参见主上。”“嗯”男人不耐地应了一声,便往自己的住的主院而去。几人见他面露不耐,各自敛了心神小心置之。男人正是这素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北冥山庄”庄主北冥漠。亦是当朝九王爷,天子的同胞亲弟。不居朝堂而入江湖,不称王爷而称庄主,是以为如今在世的唯一一位王爷。 第二章北冥山庄依山而建,背对万丈绝壁,易守难攻。山庄顺着山势蜿蜒而上,占地颇广,且承袭了皇家建筑的气势,宛如一条蛰伏的蛟龙,凛然磅礴。进入主院的书房,早已等候其中的几人急忙行礼齐声道:“属下参见主上。”北冥漠端坐到书案后的金丝楠木雕花椅上,极冷的“嗯”了一声。屋内的气氛本就是极紧张的,此刻因为北冥漠的到来,气氛更是压的更低。几位人各自敛神,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而招来无妄之灾,均是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将头垂的更低,不敢抬头望一眼那端坐的笔直身影。“禀主上。”先出言的是煞阁阁主赵云峰,掌管着山庄中负责暗杀任务的煞阁:“半月前接到刺杀礼部侍郎的任务已完成,但我们派去的暗卫和死士……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赵云峰的声音低了下去,屋内再次陷入寂静,然而这寂静较之刚才,更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站在北冥漠身后的鬼雨刘风二人极快的对视了一眼,均是体会出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来。煞阁负责处理各种暗杀任务,无论是江湖中的,抑或朝堂上的。替皇帝处理那些朝堂上不便处理的人和事,平衡武林中的各方势力,是北冥山庄存在的原因和最大的隐秘。北冥山庄一直是皇家的暗中势力,直属于皇帝,然而规模并不大,到了北冥漠这一代才被他壮大起来,并逐渐走入人们的视线,成为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一股势力。是以煞阁中的暗卫死士,均是由孩童时便开始教养训练,都是淌着几百上千个孩童的血一路走过来,出师成为山庄的暗卫死士,为之效力。暗卫年过三十,便可自主选择继续担任暗卫或是由暗转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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