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匪小说,女主姓徐,小说男主姓冷女主姓林的姐弟恋小说林。好像还有第二部但是第二部男主角已经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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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十字方队》原著小说,经典啊!收藏
看看咋描述的江男,,肖虹转过身,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十分出众的女生。说她出众,并不是那种妩媚的娇艳,而是一种颇有气质的端庄之美。特别是那双眼睛,犹如一潭深邃的碧波,纯净得容不得半点杂质。
第一章第一节
对于肖虹来讲,报考军医大学,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高考填写志愿时,在总参某部自动他局当副局长的妈妈一再力主她报考医科大学,而且点名要报考林巧稚曾经工作过的那所北京著名的医科大学,她知道女儿的实力,并不为那令人仰为叹止的高考录取分数控忧。肖虹调皮地朝妈妈做个怪样,她知道,当一名白衣天使一直是妈妈心中的梦。或者说是一种情结,而刚刚提升为少将军衔的父亲——某集团军军长,却希望唯一的女儿报考军校。他始终固执地认为,在人的一生中,应当有一段当兵的历史,特别对现在这种蜜罐里长大的独生子女,更应该在军队的熔炉里淬淬火,即使不当一辈子职业军人,对其一生也特大有稗益。
当肖虹把妈妈的希望和父亲的期盼默默地融合在一起,在报考志愿表的录取学校栏上,庄重地填了某军医大学时,她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她并不是那种对父母的指示言听计从的乖乖女,尽管她喜欢医生的职业,尽管她向往军校的生活,但员终导致她下定决心的,近是那个藏在心底的、从未向别人透露过的、属于女孩儿自己的小秘密。
高考成绩公布后,肖虹以雄踞榜首的高分摘取丁学校理科状元的桂冠,当老师和同学们向她祝贺,问她当初报考军医大学是否后悔时,她习惯地咬咬唇说,如果让我现在填写,我的第一志愿还是军医大学。
火车甩下广轰的华北平原,越过被称为母亲河的黄河,在富有节奏的铿锵声中,一直向南挺进。
肖虹眯起眼,凝视着车宙外的景色。那一望无根的田野,那里星点点的村庄,在夏日的黄昏中,背衬着霞光路然的灰蓝天空,缓缓地向后移动。肖虹的心里忽然浮起了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说不清是忧伤,是眷恋,还是兴奋……在此之前,她虽然也坐火车到外地去度过暑假,但真正远离父母,独自走向社会,这是第一次。上火车的时候,她没让父母去送,只是约了几个同学。与其说她伯看见母亲的眼相,还不如说她怕自己忍不住滚出“金豆子”来。乎时,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碰到芝麻大点儿的事都要找父母商量,动不动地淌咸水的女孩儿。然而,当火车真的开动起来,当她真的要告别这座生活了十七年的古老京都,她还是不由得背过胜去,任凭同学们那如潮的呼喊被火车“眶当眶当”的声响一点点淹没。
一淌雨珠打在车窗上,被风吹着,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吻痕。紧接着,两滴,三滴……不一会儿,车窗上便布满了雨的泪痕。
肖虹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小说,随意地翻了几页,又不由自主地合上。她轻轻闭上眼睛,杂乱无章的思绪中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像感光后泡在显影掖中的照片,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浓浓的向上扬起的剑眉,那目光敏锐的眼睛,那悬胆殷的鼻梁,以及那线条刚劲的棱角,勾勒出广幅英武军人的肖像。此刻,他在干什么?他收到我拍给他的电报了吗?他会来车站接我吗?
肖虹与他的相识,纯属偶然。那是五年前的暑假,肖虹以《中学生报》小记者的身份,获准参加了父亲所在集团军组织的一次军事演习。就是在那次演习中,她认识了这位英俊魁梧的连长,并为他拍了好几张照片。采访时,肖虹得知他叫赵志伟,并意外地了解到,他入伍前后然和自己是一个中学的,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哥。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层关系,被此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那天他们海阔天空地吻了很久,分手时,肖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和恋恋不舍。
打这以后,肖虹常常给他写信,赵志伟也利用休假的机会到肖虹家做过客,每当赵志伟离去,那种回味总是悠长而甘甜。再往后,进入花季的肖虹,初开情窦也像那鼓胀的苞谷,不同的是,她不像班里的那些女生,总是喋喋不休地把那些歌星影星挂在嘴边,把他们的照片贴得满寝室都是,她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对赵大哥的思念。每逢有意义的节日或赵志伟的生日,她总要精心制作一张贺卡,写上几句既热烈又含蓄的祝词,小心冀男地投进邮筒。而每次收到赵志伟的来信,她的心总是激动得呯呯乱跳,总要躲到没有入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咀嚼信中的每一个字,她无法解释这种心态与行为,她弄不清这是不是大人们所说的那种爱。
火车徐徐驶进热闹喧樱得保个巨大音箱一样嗡嗡共鸣的站台肖虹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接站的人群。直到列车停稳,也没有发现那张熟悉的面孔。她不由得有些失落,车厢里的人都下完车,她才拖着那只带轮子的旅行箱向车下走去。
肖虹在熙熙嚷嚷的人流中穿行,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周围的人都不由得被她那清纯、瑰丽的气质所吸引,身后传来轻轻的喷叹声。
肖虹的内心不由得浮起了一种满足。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漂亮,是来自班里男生那追光灯似的目光,她的身材苗条、挺秀,腰肢很细,胸部丰满,那生机勃勃的瓜子脸,那宛如象牙雕就的胳膊和手腕,那光洁的脖颈,那乌黑润泽的披肩发,无处不闪烁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
直到出站门,肖虹仍没有找到那个她一直期待出现的身影。她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前面是一片攒动的人头,是喧闹的喊声、笑声,是色彩滨纷的服装,是飘动着的眩目的长裙,是匆匆忙忙的脚步,一辆接一辆的公共汽车、出租汽车、大轿车、小轿车、面包车,流水般的自行车,令人服花缭乱。一种混合着焦躁、不安和失落的情绪,像涌动的潮水,无声地控击着她的心岸,她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她在火车上曾一遍遍地设想,赵大哥会怎样在站台上迎接她,手里会不会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可此刻,竞然连人影都见不着,莫非他没有收到电报?莫非他出差了……
离出站口不远,“军医大学新生接待站”的横幅格外醒目。肖虹朝那边瞥了一眼,她并没有走过去的打算,她还是要执意地等她的赵大哥。
就在这时,距出站口不远处,突然出现了骚动,一个二十多岁蓬头垢面的男人正拨开人群,拼命地向前逃窜,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两名警察在奋力追赶。不时有人叫喊,抓小偷...
小偷不顾一切地向前奔逃,连着推倒了好几个企图拦截他的旅客,周围人见状,没有谁再敢上前。这时,小偷唱地越过一道护栏,打算跑进对面的商场。
忽然间,一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嘎然停在小债面前。小偷—怔,待他反应过来,夺路再逃,从车上跳下来的青年军官,一个漂亮的扫堂腿将小偷踢翻在地,小偷刚爬起身,还没看清对方的面孔,军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擒住了小偷的双手。
由于这一切来得太快,还没让人看明白,已经结束了,真像是警匪片中的精彩片断。直到警察赶到,从军人手中押过小偷时,人们才看清,这是个英俊高大的陆军少校。
陆军少校的不凡身手博得了周围的一片掌声。少校腼腆地笑笑,重新回到吉普车理,正准备上车,肖虹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惊喜地叫了一声:“赵大哥!”那神情,是喜悦,更是自豪。
丁惠敏坐在离学校不远的马路沿儿上,手里捧着一本诗集,眼睛不时地朝大门口瞄着,目光中透着一种焦躁。过往的人而她引着招呼。
“惠敏,你坐在这干嘛?等人呀?”
“惠敏,听说你考上本校了,祝贺你!”
“惠敏,怎么最近一直没见到你爷爷,他身体好吗?”
丁惠敏有一句没一句地答应着.她在学校的知名度,完全来自她爷爷。要说起她的爷爷,那可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四十年代未,他只身赴美留学,二十多岁便取得了博士学位。建国初,他又毅然抛弃美国的优裕生活,冲破重重阻挠,躲在一艘商船的地下室里,冒着被发现后抓回去终生监禁的危险,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亡整整漂泊丁二十多天,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六十年代,他创立的“丁氏切肝法”曾在世界引起轰动。八十年代,他重返美国,一篇治疗肝癌的论文,在国际外科年会上获得好评。九十年代,他创办了亚洲第一所“肛胆外科医院”,经他手救治的疑难危重病人,就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数不清。眼下,虽说他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但做起手术来仍然眼不花,手不抖,他的智慧就像潺潺的泉水,似乎永远喷不完,流不尽。由于丁惠敏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所以学校里不认识她的人不多。
丁惠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再一次把目光投向校门。忽然,她的眸子里闪出了一束兴奋的亮光。
“张飞宇” ! 丁惠敏一边喊着,一边站起来,匆匆向门口的方向迎过去。
被唤作“张飞宇”的人,身材显得比同龄人纤弱,眉宇间隐约可见一道与年龄不相符的皱纹,缩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他和丁惠敏中学六年一直是同窗,他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一直是班干部、团干部。丁惠敏从心眼儿里佩服他,喜欢他,但说不清为什么,又很难和他亲近,彼此之间总有那么一段距离。
“丁惠敏,你怎么在这儿?”张飞宇拎着箱子跑过来。
“人家在这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不是说好一块儿去报到吗?”
张飞宇抱歉地笑笑:“真对不起,他顺手拎起丁惠敏的箱子:“惠敏,进到这里得靠你指点迷津了。”刚才有点事耽搁了。”
丁惠敏脸上不由得浮起一种优越感:“你跟我走就是了。”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时地回过头来:“飞宇,咱们能分到一个学员队也算天意,到时候,你可还得像中学一样多帮助我。”
张飞宇笑笑:“看你说哪去了,你是在这所学校里长大的,你爷爷又是著名的教授,这回该你多帮助我了!”
学员八队队长黄大鹏对自己在学员宿舍楼前营造的欢迎新学员的氛围是满意的。
一幅鲜红的大横幅挂在楼前,亡面几个白色的大字:“欢迎新学员”显得格外醒目。门前竖着一块黑板,黑板上有几个很漂亮的美术字:学员八队欢迎您的到来。他不时地端详着这块黑板,很有些自我陶醉的感觉,因为这是他的杰作。
黄大鹏有时想,现在当兵的,能写出这么漂亮的美术字,恐伯不多了,别看现在规定军官都要经过院校培训,可有些硕士、博土生写的字却像毛毛虫一样。他清楚地记得,当年就是因为自己有这一手好字,老兵一茬一茬地退伍,可自己总是被连长以有专长而留下来,这一留,就成了干部了。他想,如果没有这个特长,自己也许提不了干,也许和一个车皮拉来的那批战友一块儿,早就回到那个小山村去了。如果是那样,自己现在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刻扛在肩头的中校军衔肯定是没有了。
又有一辆大客车拉来了一批新学员,黄大鹏忙上前去招呼。他不怕忙,更喜欢人多,忙忙碌碌的,心里觉得充实。这满满的一车人,有一多半儿是家长,有的甚至三四个人来送一个学生,光这些送行的家长,就可以编成一个加强连了。他真闹不明白,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学校又有专门接站的,家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的人还牵着处着,好像生伯孩子跑丢了似的,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有些家长们大包小包地扛着行李,而新生居然空着手大摇大摆,似乎是天经地义、这怎么了得?从这次迎新生所看到的,黄大鹏与他带过的前两届学员做了个比较,总的评价是九斤老太的理论,一届不如一届。
黄大鹏刚刚把学生家长送到招待所,反身折回学员宿舍楼。突然,一辆白色本田小轿车嘎然停在他的面前,距他仅有半步之运。他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嚷嚷着:“你这车怎么开的?
车门开了,走出来——位“小帅哥”。虽然脸上有几颗青春痘,但不影响他的青春潇洒。他很随意地朝黄大鹏笑笑:“哎,请问,学员八队在哪儿7”话语里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态度。
“你是……”黄大鹏上下行量着面前的“小帅哥”,个头大约在一米八左右,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装,袖口处故意拆成了许多线德穗,两个膝盖还挖丁两个明显的“天窗”。头发是流行的中分,有型有款。
“小帅哥”从口袋里构出一张入学通知书:“我叫黎明,是来报到的新生。”
“什么?”黄大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接过通知书看了看,待他证实服前的这个叫黎明的新生真是自己的属下时,脑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子田上来,大声吼道:“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摆阔气的!告诉你!要摆阔气回去摆,这里是军校,不是赛车场!”
见黎明嘟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黄大鹏的火更大了:“赶快把车开走,听见丁没有:先把车送回去再来报到!”
黎明不屑地瞥了黄大鹏一眼,重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随着引擎的发动,淡谈地甩丁一句:“大惊小怪!”
女生寝室一共六个人。
肖虹推开门,一位打扮得十分时髦、鼻梁上点缀着几颗雀斑的女生热情地迎过来:“你就是北京来的肖虹吧,我叫白婷婷,广州来的。”她又指了指正在擦桌子的丁慧敏和凌茹,给肖虹介绍道:“她叫丁惠敏,是本校子弟,她们家和咱们宿告就隔一条马路。她叫凌茹,是四川妹子。”丁慧敏和凌茹都抬起头来,礼貌地朝肖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肖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老式的旧房,屋顶很高,朝南开着两扇窗户,赭红色的地板显然刚刚刷过油漆,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的油漆味。靠墙摆着三张双层床。肖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那张靠着窗户的上铺。她脸上不由得谅过一丝不快,自言自语道:“怎么是个上铺?”
白婷婷看出了肖虹的心思,讨好地指了指她的下铺,“这个人还没来,要不,你先和她换换?”
肖虹想了想:“此话有理。”说着,她揭下贴在下铺上的标签,上面印着两个宁:“司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人家还没来,至少你也要征得人家的同意吧……”
肖虹转过身,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十分出众的女生。说她出众,并不是那种妩媚的娇艳,而是一种颇有气质的端庄之美。特别是那双眼睛,犹如一潭深邃的碧波,纯净得容不得半点杂质。她手里拎着一个拖把,看来刚才是出去洗拖把了。
白婷婷见状,忙凑过来打圆场:“江男,何必那么认真呢?今天是报到的最后一天,那个叫司琪的来不来还不一定呢,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谁住不是住?”
江男正色道:“这是公德。”
肖虹不愿一边门就把火药味搞得那么浓,她一耸身,跳回到上铺,笑着说:“好了,不换了,上铺有上铺的好处、阳光充足,空气新鲜,还可以高瞻远瞩。”
肖虹的息事宁人,使屋子里的气氛又转向和睦。大家重新开始干各自的事情。肖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正在擦地的江男,心里浮起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后来,肖虹不止一次地回想起与江男不和的起因,冤家的种子或许就是那一刻种下的.看来,一山难容二虎,在这间屋子里,注定她和江男是谁也不会服谁的一对“老虎”。
黄大鹏一边“嘟嘟”地吹着哨,一边大声喊叫着:“各班集合,到楼外打扫环境卫生!”
他推开男生宿舍,张飞字正在试穿刚领来的军装。他朝张飞字喊了一嗓子:“军装以后有的是时间穿,那么着急干吗?你先召集男同学到楼前拔草。”
黄大鹏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对面的女生班,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推开门,只见屋子里的东西凌乱不堪,却空无一人。
“这人都哪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黄大鹏一边叨唠着,一边往卫生区的方向走。走到卫生区一看,更让他七窍生烟,除了张飞字和一两个男生外,其他拔草的竞然全是学生家长,这些在外面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全都拔得那么起劲儿,那么投入。
黄大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此刻是应该责备学生,还是应该责备家长!他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些学员找回来,替换下那些含辛茹苦把他们抚育成人的爹娘。
黄大鹏急匆匆地走着,路过教学楼前的草坪,一幅情景冷不丁地撞入眼帘。在草坪中间,一个男生正在给一个女生照相,那女生—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趴着,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那男生手里端着相机,像只猴子似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地选着角度。
“哎.你们是哪儿的?谁让你们进去的?没看见这块,严禁践踏草坪’的牌子吗?快出来!”黄大鹏朝里面吼了一嗓子。
那男生朝外面望了一眼,“就还有最后两张,照完就出来!”
“不行!半张也不行!”
那男生拉着女孩儿的手,不情愿地走出来。只见那女孩儿上身套着军装,下身却穿着一条百褶裙,用手指顶着军帽,一看就是个“装甲(假)兵”。再看那男生,打扮得土不土,洋不洋,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黄大鹏好像在哪见过。他还没等黄大鹏开口,先扯着嗓门喊了一声“首长好!”随之,讪然一笑,露出一对虎牙,两个洒窝儿。
黄大臆想起来了,他好像叫什么“青藏”,是从青藏高原考来的。
黄大鹏黑唬着脸,故意不理他,把脸转向那女孩儿:“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队的?”
那女孩儿怯怯地看了黄大鹏一眼,没敢吱声。
那个叫“青藏”的男生捡前一步:“首长、我叫骆青藏,是刚刚报到的。她是我的女朋友,叫林岚!”
黄大鹏把脸略转了一下,眉心蹩成一个疙瘩,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好啊,骆青藏!才来就谈上女朋友了?知道军校学员不让谈恋爱吗?!”
骆青藏争辩道:“她不是,她是和我一块从青藏高原考来的,她在地方大学,我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黄大鹏不容争辩地打断了骆青藏:“好了,不用解释了,赶紧让她把军装脱下来,送她走,你回去拔草!”
骆青藏不满撇撇嘴。林岚始终垂着头,没敢吱声,乖乖地把军装脱下来,递给骆青藏。
黄大鹏还想说什么,这时张飞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队长,我到处找你,刚才门卫来电话,说咱们队有几个学员被扣住了,让你去领。”黄大鹏一跺脚:“真是乱了套了!”说完急步向学校门口走去。
黄大鹏背着手,满脸怒容地训斥着面前这一溜刚刚从校门押解回来的“俘虏”。
“刚跨进军校大门,就无组织无纪律,让你们的父母替你们拔草,你们却跑出去照相,成什么体统?门卫拦你们,还和人家吵。”
白婷婷嘟着嘴:“我们是在跟他讲道理嘛!”
黄大鹏打断她:“没叫你说!”他的目光扫视着,一眼看到凌茹那弄得怪模怪样的头发,“你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子了,哪有军人的模样?这还没开学呢,八队的脸就让你们丢光了!
他的目光跳到站在最边上的那位男学员身上,那位男学员穿着一身没有钉领花的新军装,手里抱着个包袱,始终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眉跟。黄大鹏走过去:“你叫什么?”
“方长江。”声音很小,透着一股浓重的黄土高坡的味道。
黄大鹏没听清:“大声点!”
方长江!”这一回声音提高一些,但他依旧没敢抬头去触碰黄大鹏的目光,眼睛始终盯着脚尖。
“你为什么外出?”
方长江把怀里的包袱向上抬了抬,“我想找个邮局去寄东西。”
“刚报到,有什么东西好寄的?”
“发了军装,我把穿来的衣服寄回去给我弟弟。”
“那么着急干什么?等到放寒假时带回去也不晚四啊!”
“我们那儿穷,我一直和弟弟合穿一套衣服……”
听着这话,黄大鹏的心不由得一颠,从心底勾起了一线同病相怜的情感。他毕竟也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一闭上限,就能想到家乡那秃秃的山梁,那遮风不遮雨的破屋……他重新打量着方长江,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突然间对这憨厚的山里娃升腾起一种敬佩。他想象得出,在这个山里娃的身后,肯定有一条比其他人艰辛得多的坎坷泥泞的奋斗之路。
回到办公室,黄大鹏的心绪还没有平静下来.他觉得有点累,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丁两口,喷吐出—团浓浓的烟雾。他望了望对面空荡荡的办公桌,教导员是在招生的时候病倒的,得的是肝炎,这种病一沾上,学员队怕是回不来了,原来他想一个人干就一个人干吧,多干些工作累不死人.可是,面对这一群刚入学的宝贝,他确实有点发愁,仅凭自己一个人,万一顾不过来,闹出点什么事来,那就麻烦了。学校政治部曾经请他推荐过新教导员的人选,他也提了几个,但他知道,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在这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有谁愿意干这吃苦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呢?
第一章第二节
罗芸是那种走在大街上有一定回头率的姑娘。仅仅用漂亮来形容她并不确切,因为除了漂壳之外,她还有一种常人所不具备的气质,特别当她穿上军装的时候,那种气质便显露得更加充分。
此刻她正急匆匆地赶往机场的出口处,由于天气炎热,她的脸显得红扑扑、汗津律的。她在出口处焦急地顾盼着,不时地用手中的手绢当作扇子在扇动着。出站的或接站的人们都不住扭过头来,看她一眼。
罗芸的目光专注地在出站的人群中流动,她不敢肯定,她要来接的人出现在面前时.她是否能立即认出来,那个身影,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正是这种犹豫不定,使她决定穿上军装来接,军装是一种鲜明的符号,即使自己的记忆模糊了,起码会给对方一种提示,不至于弄出笑话来。
罗芸要接的人叫林克凡。
她和林克凡相识在五年前的一次学术研讨会上。那时,她的硕士课程刚读了一年,她是作为导师的助手参加研讨会的,就是在那次会上,她听了林克凡的大会发言,后来,他们又在舞会上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罗芸至今仍能完整地追忆起那场舞会的每个细节。舞会从始至终放的都是“名唱片”,不是俄罗斯的名曲,就是美国的乡村音乐。那些平素看起来老态龙钟的教授,此刻都很兴奋,伴着轻曼舒缓的音乐翩翩起舞,动作是那么优美、优雅,几乎把罗芸都看呆了。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中音:“请你跳个舞,好吗?”
罗芸拾起头,正是白天在大会上发言的那个林克凡,她点点头,欣然与他走下舞池。林克凡的舞跳得很标淮,一招一势颇有绅士凤度,罗芸随着他一围困旋转着。那热烈青春的舞姿,在整个舞场成了一道绚丽的风景。由于挨得很近,罗芸能感觉到林克凡那抨抨的心跳和潮热的呼吸,她也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充满了活力,脸上溢满了甜美的笑容。
这一晚,他们不知跳了多少支曲子,也不知漫无边际地聊了些什么,林克凡告诉罗芸,他参加完这次研讨会,就要去美国加州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罗芸也向林克凡讲述了许多身边的故事,他们聊得很热烈,以至曲终散场时,好像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
走出舞厅时,林克凡邀请罗芸再去咖啡屋坐一坐。罗芸当时不加思索地就拒绝了。后来,罗芸想过很多次,为什么当时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呢?自己其实对这个即将远赴大洋彼岸的小伙子挺有好感的,也希望再听他聊聊那些聊不完的话题,可她还是断然拒绝了。和林克凡握别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林克凡眼中的失落和手上传递的情感。
后来罗芸不断收到从美国寄来的信,每年的岁末,林克凡都会寄来一份美丽的新年贺卡。
罗芸想,大凡海外游子,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乡愁,这种心绪,往往在给友人、亲人的信的字里行间,能得到一种慰藉。罗芸没想过,什么时候再与林克凡相会。可是昨天罗芸意外地收到了林克凡的一封电报说:“某天某时某航班到,盼接。”仅此寥寥数字,从发报的地址看,发自北京,她猜测,或许是林克凡有什么事回国,路过这里。
电子显示屏上的一盏红灯亮了,正是林克凡乘坐的那架班机经飞抵航空港。
罗芸的心不由得突突地跳起来,她竭力挤列出站口的最前面,双手扶住那根不锈钢的栏杆,瞪大眼睛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搜索。终于,她发现了那个走在人流中的西服革履推着行李车的林克凡。几乎同时,林克凡也看到了她,他们惊喜地叫着对方的名字。林克凡快步奔过来,两只手紧紧地捏在一起,摇了又摇。望着林克凡那热切的目光,罗芸的心里不由得漾起了一种亲切、甜美的情绪,仿佛他们不是分别了很久很久,不是相隔了很远很远。
“罗芸,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林克凡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罗芸嫣然一笑:“你可是快让人认不得了.毕竟是吃了几年洋面包。”两人边说边往外走。罗芸拦住丁一辆计程车、将行李放进历备他们在车上坐定,汽车驶离机场、罗芸才想起还不知林克凡此次来这里的目的,她探询地看了林克凡一眼;“这次在上海能停几天?”
林克凡平静地转过头:“要是不走了呢?”
罗芸突然悟出了这句话的意思:“这么说,你是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喽。”
林克凡有些不屑:“那全是报纸上的词。”
罗芸笑笑:“克凡,我真为你高兴,你准备到哪儿高就?”
“你说呢?”林克凡的目光与罗芸对视着,那眸子里仿佛有一团跳动的火苗。罗芸诚恳地说:“到我们军医大学来吧,你一定可以大有作为的。”
林克凡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罗芸:“你看看这个。”
罗芸把那张纸展开,原来是一张调令:“好啊,你手续都办好了,还把我蒙在鼓里!”
林克凡得意地说:“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黄大鹏做梦也不会想到,新来的代理教导员竟是那个曾经当过自己的学生、眼下在学校颇有几分知名度的青年学者罗芸。记得他刚调到八队当副队长那年,罗芸就是学员队的区队长。在他的印象中,罗芸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办起事情来成熟干练。毕业那年,她考取了丁思怡教授的研究生,这两年,发表了不少论文,是青年教师中一颗颇有希望、冉冉升起的新星,听说学校还打算把她列为跨世纪人才进行培养,正在上升的势头,她怎么会同意到学员队来当这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代理教导员呢?
直到罗芸走进办公室,坐在了教导员那张空丁两个月的办公桌前,黄大鹏才如梦初醒。“队长,你怎么了?”罗芸盯着黄大鹏那双恍恍惚惚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黄大鹏用力甩力甩头:“我是高兴啊,真没想到你能来。你是八队出去的,对队里的情况熟悉,有你结我搭班儿,这心里就踏实了。你不知道这两天把我急的,嘴上都起了泡。”
罗芸谦逊地笑笑:“老队长,我是你的学生,以后在工作中遇到困难,你还要多指导我。
黄大鹏给罗芸倒了一杯水:“你看你说哪去了,你当区队长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你是块好材料,将来肯定有发展,我只是弄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到这儿来,你不会干两天,就撂挑子走人吧。”
罗芸咽了口水:“最初领导找我谈那会儿,我确实觉得挺意外的,但我想既然组织上让我来,肯定是工作需要。我是学校一手培养出来的,还能跟组织上讲什么价钱,再说,和你老队长一块工作,也是我的荣幸呵。我只怕干不好,辜负了组织的信任。”
黄大鹏长长地舒厂口气:“小罗啊,现在像你这样的人,真是来越少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心里这块石头就算落地了。”
罗芸忽然想起了什么:‘嫂子她现在好吗?”
黄大鹏点燃了一支烟,平静地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好什么呀,前年才随军,在家待业一年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工厂,没干两天,又倒闭了,连工资都发不出,这不,想在市场上摆个小摊.执照也办不下来。”
罗芸同情地看着黄大鹏。
黄大鹏用手挥了挥腾腾的烟雾,仿佛要把烦恼—向挥掉:“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工作吧。后天上午举行开学典礼,然后是军训。这次军训,学校专门从特警团抽了一批官兵,他们的训练很严格,我真怕这些蜜罐子里泡大的独生子女受不了。”说着,黄大鹏把花名册送给罗芸,你先熟悉熟悉这些学员的名字,我估计这期学员安生不了,你瞧,还没开学,就有开着车来的,有带着女朋友来的,还有敢不按时报到的——”
“谁没按时报到?”罗芸翻动着花名册问。
“一位叫司琪的女同学。”黄大鹏用手指了指花名册上的名字。
罗芸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到十点了,她又看了看黄大鹏:
“离最后报到的期限只有两个小时了,队长,你说,这个司琪要是再不来报到,会不会把她除名?”
“小罗,你当了这么多年兵了,连这点常识还没有吗?”
罗丢微微蹙了蹙眉头:“也许,她有什么特殊情况?”
“再大的天灾人祸,总该来个电报吧。”
罗芸用铅笔在花名册“司琪”的下面重重地划了一下:“这个分数,如果不念真是太可惜了。”
司琪从一开始带给人的就是像雾一样的谜团。
熄灯号响过之后,喧闹了一天的女生宿舍终于安静下来。
皎洁的月光照在薄薄的蓝布窗帘上,映出动人的蓝光。由于天气热,窗帘没有完全拉严,空隙中露出一条被月光沫浴得碧蓝、洁净的天空。屋里呈现出一种莫明其妙的黑暗。
肖虹静静地仰面躺着,她丝毫没有睡意,兴奋的脑细胞似乎比白天还要活跃。她过电影似地回想起一天来经历过的事情。特别是和赵大哥的重逢,那么具有戏剧性。这会儿回味起来还有一种谈谈的甘甜,像蔗糖水一样溶化着她的肺腑。她撑起身,从蚊帐里探出脑袋,朝四周张望了一下,除了自己的下铺依旧空荡荡的,其它蚊帐都静静地垂着,笼罩着一种宁静的气氛,她知道这会儿谁也不会睡着。
“哎,你们说,这个叫司琪的怎么还没来?”肖虹问。
“谁知道呢?”凌茹最先搭上了话茬儿。
白婷婷翻个身:“没准儿是在来报到的火车上被人贩子拐卖了。
“真有这种可能吗。”凌茹天真地问。
白婷婷来了兴致:“当然有,前不久报纸上还报道了两起。这会儿,说不定她已经被卖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正被人拉着进洞房呢。”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有江男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你们就不能想点好事!
肖虹重新缩回蚊帐:“[好事]好事例是有,后天一早就要宣誓了,她要再不来,就别来了,这下铺是不是该归我了?”
没有人再说话,黑暗和宁静融化了一切。
罗芸拿着手电简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查铺。
已经快十二点了,校园里静悄俏的。一幢幢黑勘勤的楼房像是剪纸,贴在深碧瓦蓝的天空背景上,好似奇异的童话世界。
罗芸对这里的一切应该说是太熟悉了。从十七岁走进这个校园,一晃已经快十年了。这里的每一栋楼房,每一条小道,甚至一草一木,都象她手心的掌纹,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
忽然,一个黑勘勘的身影从眼前一闪。
“谁?”罗芸警惕地叫道。
那黑影闻声站住了,罗芸走过去,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儿。“你在这儿干吗:怎么这么晚还不问家?”
“我报到来晚了,摸不着地方。”那女孩儿的声音纤细,柔弱,仿佛—出唇就飘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司琪。”
“你就是司琪?”
“你认识我?”
“我们刚才还念叨你呢,快跟我走吧。”
罗芸把司琪带回办公室。还没走进屋,就听见黄大鹏打电话的声音:“我们队大多数学员都到齐了,只是有一个叫司琪的女学员到现在还没来报到,不知道什么原因……”
罗芸快步走进屋于,朝黄大鹏喊了一声:“队长,她来了!”
黄大鹏一下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急忙捂住话筒:“你说谁来了?”
罗芸指了指走进来的司斑:“她就是司琪,你赶紧向学校报告,我们的学员百分之百到齐。”
黄大鹏瞥了司琪一眼,朝罗芸点点头,接着打电话:“王参谋,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司琪已经到了,对,报到率百分之百。”
司琪局促不安地站在桌子旁边,低着头,无声地绞动着手指,脸上市满了倦容,明显营养不良造成的有些发黄的头发显得稀疏,身材瘦弱得像风中摇曳的芦苇,衣着十分朴素,穿着一双城里人很少见到的圆口布鞋,一副让人怜悯的模样。
黄大鹏走近司琪:“你是怎么搞的?这么晚才来报到?是不是不想念了?”
司琪仍低着头,小声说:“家里有点事。”
罗芸发现她一件行李也没带,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什么也没有带?”
司琪拾起头来看了罗芸一眼,又很快把眼帘垂下,密密的睫毛犹如一条勾出的黑线,“不是说军校什么都发吗?”
黄大鹏无奈地接了摇头:“你家是什么地方的?”
“山东。”
“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军人。”司琪说这话的时候,眼圈不由得红了,眼睛里盈着亮亮的泪光。
罗芸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套备用牙具,递到司琪手里:“这个你拿着,我先送你到宿舍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司琪接过牙具,感激地望着罗芸,说了声:“谢谢。”
第一章第三节
日头高高地挂在空中。水泥地被晒得泛着白光,知了在树枝上扯着嗓子叫喊。没有一丝风,空气燥热得仿佛一根火柴就能划着。
新生们以班为单位,正在练习军姿站立和左右转法:军训,对于刚跨入军校大门的他们,既是完成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过渡,也是军旅生涯的必修课。
肖虹站在女生班的排头,她的精神显得格外饱满,苗条的身体挺立得笔直,胸部隆起,白哲而光嫩的脖颈,目光炯州有神。远远望去,就像一尊少女的雕像、洋溢着青春的光泽。军训班长从她面前走过,目光中流露出赞赏。肖虹从心里笑了,她所以对这项枯燥乏味的军姿站立充满激情,除了她出身军人家庭,从小耳濡目染接受了不少军队熏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此次担任军事训练的教官,是她敬慕的赵大哥.那天在火车站见面后,赵志伟开着吉普车一直把她送到学校门口.一路上,他们天南地北地明了很多,可是赵大哥并没有向她透露一句要来学校当教官的消息。今天上午全体学员列队,黄大鹏队长宣布,担任此次军训的教官是特警部队的赵志伟营长时,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直到赵志伟迈着军人的步伐,气宇轩昂地走到队列前,向大家敬了一个标推的军礼,肖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被这意外的喜悦激动着,一股强烈的克制不住的冲动在身体内颤抖地掠过,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瞪大眼睛,目不转园地注视着赵志伟,希望能和赵大哥的目光有所交流,哪怕是碰撞一下,但赵志伟始终目视前方,直到讲话结束,也没有朝她这边扭一下脸。尽管如此,肖虹的心里仍然充满了甜蜜。此刻,她所以要做出个样子来,因为她知道,起大哥就在这个训练场上,虽然她看不到他,但是她相信,赵大哥一定看到她了。
二十分钟的军姿站立下来,不少人都累得像一摊泥似的。肖虹有意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江男,江男的额头上也挂满了豆大的汗珠,嘴唇灰白得几乎没了血色。肖虹的内心深处不由得浮起了一种强烈的优越感。
下一个项目是左右转法的练习。脸色敖黑的军训班长下达口令:“向右——转。”女生班齐刷刷地转到了右边。
班长再下口令:“向左转。”
这回,白婷婷和司琪转错了。班长又连续下达了“齐步走”的口令,白婷婷和司琪与其他同学背道而驰,引来周围的一阵哄笑。
司琪小声问白婷婷:“是他们错了,还是我们错了?”
白婷婷犹豫着:“我也不知道。
这时班长走过来,胎上严历得像刷了一层浆糊,白婷婷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班长瞪了白婷婷一眼:“笑什么笑?做错了还笑!都是大学生了,连左右都不分!"
白婷婷不屑地翻了翻眼睛,司琪有些差傀地低下头。
“你们俩就在这练吧,什么时候分清了左右,什么时候再归队。”
班长甩下这句话,抬起腿走了。
白婷婷盯着班长的背影,小声响咕了一句:“军阀残余,简单粗暴。”
下午的训练科目是拔正步,这是比军姿站立和左右转法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动作。特别是分解练习,先要把腿绷直伸出,约成四十五度角,离地二十公分,然后就这么悬着,不换口令,你绝不能变换姿势。时间一久,不仅腿上的肌肉发颤,连整个身子都晃得像打摆子。
那个始终虎着黑脸的班长,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嘴里喊着:“正步分解动作,一。”
望着那排伸出来的高高低低的脚,他不时用小棍纠正着:“把脚面绷直,再抬高一点,身子不要晃。”然后,他退后儿步,目光从每一个女学员的身上扫过,好像在欣赏什么,所有女学员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企盼能从他的嘴里喊出那个“二”字来,可他偏偏舍不得喊,不知是为了考验这些女学员的耐力,还是为了张扬他此刻的那点权力.渐渐地.女学员的目光由企盼变成怨愤。
临近收操时.体弱的司琪已经支撑不住了,她因大量地出汗.身上的军装被汗溻透,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住地住下淌。她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在飘忽着,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变黑,连班长的脸也像水中的倒影,变得模模糊糊,她用力咬住下唇,想竭力支撑到收操,可还是眼前一黑,身子扭超着向前扑倒。
事情如此突然,站在身边的女生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司琪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胳膊擦破了皮,渗出了血迹。
江男和肖虹最先冲过去扶起司琪,其他女生也一拥而上,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赵志伟走过来,他看了看乱了阵的女学员们,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都站回队列中,不准动!”
女生们的眼里几乎都含着怨气,连肖虹都透着不解。她向赵志伟望了两眼,但赵志伟根本没看她,目光始终冷冰冰的,女生们只好无奈地站回队列。
赵志伟指了指江男:“你扶她到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其他人继续练习。”这神态,好像刚才晕例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没有血肉的普普通通的一个东西。
这时,紧挨在女生班的男生队列里有人举起了手,高声喊道:“报告教官,我抗议!”
赵志伟循声望去,是黎明。黎明因情绪激愤而涨红着脸。
“你咋呼什么?抗什么议”赵志伟的目光和声音都透着威严,这威严,一下子打击了黎明刚才的气势,他们的目光对峙了几秒钟,黎明就先自避开了,他一时竞不知说什么好,愣了片刻,他抬起头来:“教官太没有同情心了,同情心是一个医生基本的素质……"
“你现在是军人而不是医生!”赵志伟打断黎明的话,再次环顾大家:“我早就说过,军训是一次脱胎换骨的磨砺,谁不想扒一层皮,谁就别想走出这个训练场:”
罗芸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朝赵志伟瞥了一眼,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满。她所希望的教官,是那种有知识,有修养,幽默又不失儒稚的军人,而不是这种只会训斥和叱喝的一介武夫。但她也不便去说什么,毕竞军训生活刚刚开始,她要树立教官在学员心目中的威信。
当训练了一天的队伍终于疲惫不堪地喊着号子跑出训练场,罗芸一边解下扎在腰里的武装带,一边向赵志伟走过去。
罗芸故作轻松地对赵志伟笑了笑:“赵教官,你对训练还满意吗?”
赵志伟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进度太慢。”
罗芸转过头来,问赵志伟:“你觉得现在对学员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集体荣誉感。”赵志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一回,罗芸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对这一点,她是颇有同感的。罗芸想起自己毕业的时候,同学们谈到军校五年来最大的收获,就是把集体荣誉感视为眼睛和生命。
从训练场出来,赵志伟沿着那条绿荫匝地的弯弯曲曲的小道,正朝宿舍的方向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不许动,举起手来!”
赵志伟一回头,原来是躲在树后的肖虹.她还穿着训练时的那套迷彩服,青春焕发的脸上漾着一种动人的红润。肖虹—下于从背后搂住赵志伟的脖子:“赵大哥.你好坏:你要来当教官,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赵志伟急忙推开肖虹,责怪道:"别闹.鬼丫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肖虹歪头看着赵志伟,眼里含着大胆而亲妮的笑意:“志伟哥,我做梦都没想到你能到我们学校来,原来我想一周能见你一次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可好,低头不见抬头见。”
赵志伟也笑了:“你没想到的多了。记住,你赵大哥现在是你的教官,不比从前在家了,知道吗?别给我添乱。”
“就不,就不。”肖虹故意撒起娇来。
赵志伟无奈地:“好了,别闹了,快回去休息吧。你看别人一天下来,一个个都累得快趴下了,你怎么还这么精神十足?”
肖虹骄傲地昂起头:“咱们素质好嘛!”
赵志伟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训练,给军人家庭争个脸,否则,训练场上赵大哥可是不循私情的。”
肖虹看着赵志伟嫣然一笑,双脚并拢,敬了个礼,继续拖着撒娇的腔调:“是,赵教官!"说罢,恋恋不舍地跑开了。望着肖虹的背影,起志伟的内心升起了一种朦胧湿润的感情。应该说,他是喜欢肖虹的,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和其他的女孩不一样,她聪明、勇敢、漂亮,但她又执勘任性,我行我素,她简直就像一朵跳跃的红色火焰,滚烫而热烈,令人激动。和她在一起,你始终会感受到新鲜的、强烈的青春刺激,你不能不被吸引,不能不热血沸腾,但一想到她与自己相差十多岁,赵志伟不由得自嘲地笑起来。
当立正稍息整齐报数乃至各种行进步伐等等的新鲜感消失后,日复一日地在烈日下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同一个口令的日子就变得枯燥乏味了。
这一天的训练课目又是正步分解。班长手里依旧拿着那根小棍,在喊了“正步分解一”的口今后,开始纠正每个人的动作。
“胸脯都挺起来,眼睛要目视前方,脚面绷直了,身子不要乱晃,挺住!”看到司琪还在晃,他走过去把她扶住,嘴里叨唠着“练了这么久了,怎么还站不稳!”
这时,白婷婷的身子也开始晃起来.悬在空中的脚落了地。班长走到白婷婷面前,厉声道:“把脚抬起来,才这么一会儿,就扛不住了!”
白婷婷不情愿地把脚抬起来,但片刻之后,身子又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脚又着了地,这时,司琪的腿也抖得厉害,她趁班长不注意,换了一条腿。
赵志伟走过来,站到了她们的面前:“白婷婷、司琪,出列!”
司琪低着头和白婷婷站了出来。
“听我的口令,止步分解动作,一!赵志伟向她们下达了口令。
白婷婷抬起腿,无意中看到不远处的黎明,正在队列中对她做着鬼脸,她也忍不住朝黎明挤了挤服,但这个小小的动作,也没有逃脱赵志伟的目光,训斥声接着又响起来:“白婷婷,你干什么呢?”
白婷婷看了看绷着脸的赵志伟,顿觉受了委屈,索性将始起的脚放在了地上。
“怎么了?不想练了?”赵志伟问。
“我请假”白婷婷没好气地说。
“我有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我倒霉了!”白婷婷说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头昂了起来。
赵志伟一时楞了,有些尴尬地看着白婷婷.这时.队伍里响起一阵哄笑声。
赵志伟正想发火,看到罗芸从远处走过来,就忍住了。
白婷婷这时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心里想,女人真是宝贝,过去怎么就没想到利用这个有利的武器呢,如果那样,起码可以少受许多皮肉之苦,她有些得意地看了看肖虹,肖虹并不理她,冷冷地甩过来一句:“你太过分了。”
这时,操场上响起了休息的哨音,大家都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赵志伟站在队列前:“今天上午的训练就到这里,除了女生班之外,其他同学解散!
学员们欢快地喊着号子“一二一”地向操场外跑去,只有孤零零的女生班,像被霜打了的草,蔫蔫地站在空旷的操场上。
罗芸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往下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她默默地站在一边,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赵志伟站在队列前,威严的目光从每个女学员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白婷婷的脸上:“各位同学,你们身为女性,立志报考军校,从军报国,本人十分钦佩,但是,我要强调的是,无论男女,一旦穿上军装,就没有性别。”
女学员们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惶惑,不安地睁大眼睛看着赵志伟。
赵志伟这时提高了嗓门:“我不知道什么叫特殊情况,什么叫倒霉。现在,你们谁能站出来告诉我?”
女生全部齐刷刷地低下了头,肖虹的脸上腾起了一片羞怯的红晕。
赵志伟又看了一眼沉默的队列:“好,既然你们没有人告诉我,那么,我现在给你们加一个科目,那就是沿着这条环形跑道跑,什么时候你们告诉我什么是特殊情况为止。”说完,冷冷地站在一边。
于是,班长下达口令,女学员全都不情愿地跑了起来。几圈下来,大家早已累得汗流浃背,呼呼直喘,急剧起伏的胸脯像拉扯的风箱,口张得越来越大,脚步越来越迟缓,她们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前面带队的班长,所有的人心里都在默念“这是最后一圈了,这是最后一圈了。”可是班长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条腿还是在不停地跑。
白婷婷终于跑不动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央求班长:"班长,我实在跑不动了……”
肖虹回过头来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况:“没出息的东西,敢作敢为啊。”
江男推了一把欲停下来的白婷婷:“都是因为你,让大家陪着你受苦,有本事别停下,跑断气算了!"
看到赵志伟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姑娘们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圈圈地跑,罗芸走了过来,站在赵志伟的身边,小声地说:“赵教官,算了吧,这样要累坏她们的。”
赵志伟看都不看罗芸一眼,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罗芸对赵志伟这种无视别人的清高,感到特别不是滋味,她不知此刻是走开好,还是不走开好。
司班已经被拉得很远了,跑着跑着腿—软,跪在了地上、她硬撑着爬起来,没路两步,又跪在了地上。
罗芸急了,她转到赵志伟的对面,有些生气地说:“你为什么不调查一下,她们究竟有没有特殊情况,这种惩罚性的训练,是不符合医学科学的。一日跑坏了身体,是她们—辈子的事.”
赵志伟不动声色地看着罗芸,停了停,平静地说:战争中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什么医学科学和特殊情况。”
罗芸这时也提高了声音:“赵教官,有一点我应该提醒你,他们不是你们特警团的战士,而是刚刚跨人军校大门的大学生,你强调严格当然没错,可严格也应当有个限度!
赵志伟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看了罗芸一眼说:“军训是他们军旅生涯的第一步,对他们来说,现在首先是军人,其次才是大学生。”
“我并没有否认这一点。”罗芸这时的火气也至大了,她想和赵志伟争辩一番,但她的话音刚落,赵志伟就接上说:“既然这样,我们的认识就是一致的。”说完,竞丢下罗芸,径自离去。
罗芸只好自己去下达了停止训练的命令,但这时女学员们都已累得瘫倒在地了。
那一刻,罗芸对赵志伟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反感。主观固执,粗暴冷酷,自己把自己当成硬派小生,可一个男人真正的能力并不在于此。
她突然想起了林克凡,那彬彬有礼的风度,那亲切温和的微笑,那儒雅风趣的谈吐……由于这些天穷忙,已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黄大鹏好几次告诉她,那个姓林的博士几乎天天打电话来,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对林克凡的负疚感,于是,吃过晚饭后,敲响丁林克凡的门。
这是一套两后室的宿舍,学校专为博士们修建的,设施一应俱全。
见到罗芸,林克凡竞有些喜出望外,他忙拉罗芸在沙发上坐下,为她冲上咖啡,然后又替罗芸剥开一个香蕉。
罗芸笑了:“克凡,你让我长几张嘴呀?”
林克凡也笑了:“你一来,我高兴得恨不能把什么都掏出来招待你,你知道,我见你一次有多难。”他端详着罗芸:“罗芸,你这两天可忙瘦了,也黑了。” 罗芸叹了口气:“谁让我命苦呢。好了,说说你吧,怎么样?这一段还适应吗?”
林克凡想了想:“初来乍到,一切都很新鲜,还谈不上适应不适应。”听着林克凡的这番活,罗芸心里不由得萌生一种歉意,她为林克凡剥了一个香蕉递过去,说:“克凡,你看,我本来应当多帮你熟悉熟悉情况的,可是……”
“是啊。”林克凡感叹地说:“我本来就是冲着你才到这来的,可刚来就赶上你调动工作,但从我来到学校这些天的观察,发现学校领导还是相当重视人才、尊重知识的。你是一个硕士,有很好的专业基础,为什么去干那种管人的工作呢?要知道,那种事是人人都能干的,不是非你不可的。”
罗芸淡淡一笑:“慢慢你就会理解的。”
林克凡试探地说:“要不然,我去向校长反映一下?”
罗芸摇摇头,说:“不,我是军医大学一手培养起来的,你理解不了我对学校的感情。”说完,她看了看表,站起身,拢了拢头发:“我该走了。”
林克凡有些恋恋不舍:“就坐这么一会儿?
罗芸戴好军帽:“晚上还有好多事。”
林克凡也站起身:“那我送送你。”
走出楼去,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将一层银色洒在地上,大地也因此白晃晃的。仲夏的夜晚,喧闹了—天的城市渐渐宁静下来,这样的一个微风沉醉的夜晚,真是把夏日的美丽都一展无遗了。
他们在花丛中的小径上并肩而行,夜色中的花草芳香扑鼻而来。
林克凡不觉被眼前的景色陶醉了,他感叹道:“这大概是我回国以后见到的最美的月色了.”见罗芸在想什么,他又问:“罗芸,你想什么呢?”
罗芸—歪头:“你猜?”
林克凡想了想,摇摇头:“我猜不着。”
罗芸仰望着夜空,若有所思地:“我想起了刚入学的那个夜晚一个人偷偷地跑到这来哭鼻子。”
林克凡不解地:“为什么?”
“就为了军训时,别人向右转,我向左转了,被队长狠狠地训了一顿,罚我转了一百遍。”
“还有这等事?”林克凡笑了,“你当时为什么不抗议?”
这回罗芸也笑了,“抗议?那会儿哪敢抗什么议呀!首长的话就是圣旨。”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操场。月光下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拉单杠,罗芸看出来了,那是赵志伟。
罗芸对着林克凡朝单杠那边指了指:“那人就是我们军训的教官,特警营的营长,叫赵志伟。”
透过朦胧的夜幕,林克凡朝单杠那边望了望,什么也没有看清。
第一章第四节
自从“集体荣誉感”这个概念扎根于每个女学员的脑海,江男对司琪便愈发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几次训练,她总是动不动就晕倒,虽然她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和累,也不像白婷婷那样整天把牢骚挂在嘴边,但她严重地影响了班里的成绩,却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江男曾经想过找司琪谈谈心,但每次训练—结束,就再难找到她的踪影,不知道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晚上点名时,她又会卡看钟点神出鬼没地冒出来。有好几次,队里给大家发水果,别人都大口大口地享受着领导的关怀,而她总是把这些水果洗干净,小心翼翼登地放起来,从来不见她吃一口。有一回吃晚饭,每人两个煮鸡蛋,大家都狠吞虎咽,江男不经意地朝司琪望了一眼,只见司琪正悄悄地把两个鸡蛋放进口袋,她们目光相碰的瞬间,司琪有意识地躲闪了一下,随即嘴角抽搐着,竭力想掩饰地露出一丝笑来,却没有成功。江男对司琪的这种行为百思不解,一个越来越大的谜团在江男的胸中弥散着……
这天快熄灯的时候,大家正忙着做就寝前的准备,司琪却莫名其妙地在床上翻腾起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脸上露出一副焦虑不安的神色。
凌茹见状,凑过来:“司琪,你找什么呢?”
司琪一边抖着床单,—边说:“我丢了一件东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呀?”凌茹瞪大了眼睛。
“ 一个用木头刻的小牛头,你看到没有?”
凌茹摇摇头,白婷婷一边用毛巾接着脚,一边朝司琪瞥了一眼: “我当什么宝贝呢,值得你这么着急,丢了就丢了呗。”
最后还是肖虹钻到床底下,帮司琪勾了出来。见司琪如获至宝的样子,白婷婷在一边挪着:“司琪,你以后最好拿绳把它穿上,整天挂在脖子上,像贾宝玉的灵通宝玉一样,免得再丢了 。”
江男朝那小牛头望了一眼,这个用红木雕刻的小玩意。模样虽然可爱,但刀法比较粗糙。江男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这个小牛头肯定和司琪有着一种铭心刻骨的联系。
又是一个周末。晚上难得有几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学员们有的打球,有的散步,有的忙着写家信、洗衣服,走廊里飘出一阵阵欢快的吉他声。
江男注意观察着司琪,她发现司琪的神色又开始诡秘起来,这样的神色她见过,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司琪准又有什么情况。她装着干别的事,目光不时地朝司琪溜过去一眼,发现司琪将平时发的苹果、鸡蛋什么的统统塞在挎包里,刚要背走,看到江男在注视着自己,司琪又故意特挎包放回到柜子里。
这时,江男被别人叫出去说了几句话,回到宿舍时就没了司琪的踪影。江男在楼前楼后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想了想,匆勿地向学校大门的方向跑去。
一片半透明的薄云悄悄地移动着,渐渐地挡住了月亮,又缓缓地移开。星星在绍蓝色的夜空中眨着眼睛。
学员宿舍楼通向学校大门口的水泥马路在月光下白晃晃一片。
—直迫到靠近大门的假山处,江男也没有发现司琪的影子,她叹了口气,正溶备回去,忽然发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借着昏黄的路灯,那样子很像司琪,只是上身换成了便衣。江男蹙了蹙眉,决定继续跟踪。只见那个身影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向后张望,快到大门口时,江男终于看清楚了,她就是司琪。眼看着司琪大模大样地从哨兵跟前走过去,消失在夜幕中,江男紧迫几步,却被哨兵拦住了:“出入证。”
江男一怔,求援似的望着哨兵:“我有急事。”
哨兵不容商量地说:“学员外出必须有出入证。”
江男无奈地跺了跺脚,朝司琪消失的方向又望了一眼。黄大鹏正和罗芸在办公室里研究下周的工作。转眼半个月过去,操场上的队列训练已经告一段落,下周将实施具有一定难度的障碍训练。赵教官已有话在先,希望学员们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为了进一步激发大家的训练热情,从下周起将正式展开班竞赛活动。
黄大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抽屉旦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罗芸:“小罗,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下午那个洋博士,姓林,叫林什么来着……”
“林克凡。”
“对,林克凡。他来过好几次电话找你,快赶上追星族了。”他看了罗芸一眼。“小罗,你们那一届的女同学,跑单帮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了吧,你是不是太沉得住气了?”
罗芸脸一红,轻轻一笑,没有说话。这时,门被重重推开,方长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告”
黄大鹏和罗芸几乎同时站起身:“什么事?”
方长江喘了口气:“黎明在树林里发电报……”
黄大鹏和罗芸一时愣住了:“什么?发电报?”看到方长江肯定地点头,他们赶紧随方长江向外走去。
这时已是晚上九点多种,校园已经沉寂下来,月亮在云朵中时隐时现。黄大鹏和罗芸在路上了解到,方长江他们班负责今晚的操场岗哨,在军训的课目中,方长江接受了有关岗哨职责训练,这包括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敌情的判断和处理。他去接岗时,路过一个小树林,发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说话声,他循着声音轻手轻脚地向树林里摸索,终于发现丁黑暗中的人影。定睛一看,居然是黎明,黎明正将一个小方块模样的东西放在耳边,和对方联络。在此之前,方长江从没见过“大哥大”,他顿时提高了警惕,想起教官对敌特电台联络的介绍,他不觉神经兴奋起来,好像真的敌特就在眼前。
黎明仍旧蹲在树丛中打电话。对子身后出现的情况,丝毫没有察觉:“……其实、—旦把军训作为人生的一种磨难,就一点都不觉得苦了,苦难是财富啊……”这时,一道手电光直射过来,他一回头,才发现面前站着队长和教导员。
黄大鹏伸出手:“交出来。”
“凭什么?”黎明不解其意地望着黄大鹏,没有动。这激怒了黄大鹏,他一把从黎明手中夺过“大哥大”来,在手中扬了扬:“这是当兵的用的东西吗?”
“当兵的为什么不能用?”
“你还挺有理?!你刚才说什么,磨难,当兵是磨难吗?嗯?”
“队长,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总把我当公子哥儿看,可是,大学是我目已考上的,现在军训我哪一点落在人后面了…”
“这么说我该嘉奖你才是?”
“那倒不用,你只要不抓住这些生活小节小题大作,我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你……!黄大鹏简直气蒙了。当兵快二十年了,眼前这样的学员还是第一次领教,这真是让他开了服了。就是这个黎明,报到时开着辆车来,还是把他的家长叫来才开走,现在又揣着“大哥大”,照这般下去,明天还不搬座小洋楼来?见他们一句一句地顶着,罗芸走过来拍了拍黎明的肩:“你先回去睡觉吧,这部‘大哥大’先由队里保管,有事明天再谈。”
黎明闷闷不乐地走了。
回到队部,黄大鹏的火气还没有消退。依他往日的作风,他会马上集合全队,集体帮助黎明认识错误。最终还是被罗芸拦住了,罗芸笑笑:“九十年代的青年,看来和我们那茬人是不一样.”
黄大鹏点燃一支烟,闷闷地吸了一口:“我就不信那个邪,不管社会怎么发展,军队的传统总不能丢吧。”
快熄灯了,司琪还没有回来。
江男守在校门与宿舍楼必经的路口,她倒要看看,这个司琪究竟干什么去了。
远远地,一个身影匆匆地走过来,那人始终低看头,直到走到江男跟前,江男冷不丁发出一声低低的喝斥:”站住!”
那人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果然是司琪。她定了定神,分辨出站在眼前的江男,语无伦次地说:“江男,你怎么在这,你这是……”
“等你。 ”江男的眼睛直视着司琪。
司琪垂下了头,不吭声。
“司琪,我警告你。”江男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我不管你外面有什么事,但你不许再给咱们班抹黑。我不是干部,可是,我这个人看不惯的事就要管!你要是再发生这种情况,我就要向队里反映,建议开除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琪站在黑暗的空地上,眼中闪着泪花。她并不怨恨江男,她知道江男的正直和侠义心肠,此刻,她真想跑过去,将所有的一切向江男倾吐,以求得到她的谅解,可她不能,十几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被人们讥笑和轻视之个,她见惯了太多的那种城市人居高临下的救世主的目光,她宁忍辱负重,她决不愿生活在让人怜悯和同情之中。
这天夜里,司琪做了一个恶梦,那惊叫声把全屋的人都吵醒了,大家重新入睡之后,司琪却睁着眼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看,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木刻的小牛头,默默地望着它,陷入沉思。
由张飞宇、骆青藏、黎明、方长江组成的男生宿舍永远是快乐的诺亚方舟。虽然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脾气秉性,然而一旦会合在一起,就像融人大海的小溪,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整体。男孩子毕竟是男孩子,他们不像女生那么小肚鸡肠,为芝麻大点的事就吵个不停,他们的胸怀是草原,是大海,是蓝天,没有什么容不下的。就说方长江和黎明吧,为了“大哥大”的事,曾痛痛快快地吵了一架,但第二天就姻消云散,和好如初了。
此刻,离开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大家正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张飞宇在伏案写决心书,他真是个天生的干部坯子,走到哪都有一种神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不,开展班竞赛才一周,他们六班就稳稳地把流动红旗夺到了手。黎明正棒着一本武侠小说看得津津有味,最近一段,他不知怎么对武侠发生了兴越,对金庸和梁羽生笔下的英雄好汉崇拜得五体投地,中学时,他曾在少年体校练过一段武术,拳脚棍棒都玩得挺溜,他有时想入非非,如果自己早出生几百年,八成也会成为一条绿林好汉。最自在的是骆青藏,他好像是生就的乐天派,从来不知什么是愁滋味,这会儿,他正在拨弄黎明的吉他,弹得声不成声,调不成调,映啪啦的简直像抹鸡脖子,他的两只脚践在小马扎上,正陶醉在自得其乐之中。方长江提着暖瓶从外面进来,一进门,就不停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扇动着,他实在忍受不了骆青藏那臭脚丫子的味道:“哎,我说青藏,要练你到外面练去,你这脚太臭了。”
骆青藏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那是你刚进来的事,人家黎明呆了这么半天,离我这么近,都没说我脚臭。“骆青藏故意看了黎明一眼。“是不是.黎明?” 黎明把目光从小说里拔出来,瞥了一眼骆青藏,嘲笑着:“那是因为你弹的琴比你的脚还臭,你那叫弹琴吗?你那叫拨拉。”他说着站起身,把吉他从骆青藏手里拿过来,拨动手指,示范了一下,“告诉你,这才叫弹琴。”
骆青藏羡慕地望着黎明:“黎明,教教我好吗?”
黎明不屑地看了看骆青藏那短粗的手指头,椰榆道:"得,得,就你那双手,弹棉花倒不错。”
骆青藏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他不服地蹬了黎明一眼:
“黎明,你也别太得意了,说不定我哪天练一种乐器,准吓你一跳。”
黎明嘿嘿一笑:“我倒真希望你哪天能长点出息,吓我一跳。”
这时,江男正好从男生宿舍的窗口经过,黎明看见了,故意大声喊着:“江男小姐怎么有空儿光临寒舍?”
江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瞎喊什么?谁是小姐?”
“你瞧,恭敬也不好,那你说怎么称呼?”黎明的嘴又贫起来,江男最讨厌他的就是这点,私下里,女生们曾给每个男生打过分,黎明得的分最高,大家都说他算得上一个风流傥的小帅哥,江男却持不同意见,她认为男孩子光是靓仔还不行,要讲能力、讲才气、讲性格,就冲黎明那份贫嘴劲,也糟蹋了“白马王子”这个词,所以江男正色道:“叫江男同学。”
黎明笑了:“江男同学,是不是到我们班来参观红旗来了?”
江男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神态:“神气什么?不就是一面红旗吗?我们是发扬风格,让你们先挂挂……”
不等江男说完,黎明却认了真:“别吹牛了,有本事你明天就拿走了”
江男也拗上了劲:“你以为我拿不走?”黎明笑得更厉害了:“就凭你们班那个司琪,这面红旗就是长了腿,也跑不到你们班去。”
江男不说话了,闷着头走开了,一提起司琪她就头疼.自从进入四百米障碍训练后,翻越爱尔兰挡板、跨越壕沟、走独木桥、匍匐前进……训练有多少个项目,司琪就有多少项不及格,就说今天上午的障碍墙训练吧,连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丁惠敏都翻过去了、唯独司琪一跑到墙根下腿就发软。反复几次,站在一边的江男终于耐不住性子,大声喊起来:“司琪,就剩下你了,快点!”
司琪望着墙,眼睛里流露出畏难之色,她试跑了几步,一纵身,双手抓住了墙沿儿,身体垂直吊着,却怎么也上不去。
江男有些急躁地说:“重来!”
但司琪反复了好儿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却仍然翻不过去,她弯下腰,有些无助地看着江男。
江男却虎着脸,抬高了嗓门:“你再翻不过去,全班都跟着你受连累,你好意思吗?”
司琪紧咬着嘴唇,一行泪水无声地从她的脸颊流过。这眼泪非但没有引起江男的同情,反而更让她生气。在她看来,首先能战胜自己的人才是生命的强者,这种光知道落泪的弱者真的不值得同情,所以她没好气地说:“司琪,你还好意思哭,咱们女生班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争口气?”
站在一旁的肖虹看不过去了,她走过来白了江男一眼:“你这么厉害干吗?她又不是故意的。”
江男正想和肖虹争辩,罗芸走过来说:"好了,今儿先练到这儿。江男,把队伍带回去吧。”
江男有些恼怒地瞪了司琪一眼。
司琪只是微微闭了下眼,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抽搐掠过她的脸,她忍受惯了,不管什么样的委屈,她都能默默地嚼碎,一点点地咽下去。尽管如此,司琪的落后,却一直成为女生班争红旗的一块心病。
转机出现在两天之后。
又是评比的日子。队伍集合完毕正欲向训练场走去,黄大鹏宣布让每班派一个人去食堂帮厨,江男一听,立刻兴奋地走到司琪面前:“你去吧。"
司琪点点头,默默地走出队列。
白婷婷望了望江男,小声道:“江男,按排班表,应该轮到丁惠敏,你派错了。”
“你懂什么?”江男神秘地说:“趁司琪不在,咱们争取夺一面优胜红旗回来。”
大家闻言,竟然兴奋得笑了.
结果倒真没让江男失望,大家齐心协力,真的夺得了第一。
当赵志伟在队列前宣布,评比结果八班第一时,女学员们竞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欢呼跳跃起来,可是她们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开,却听赵志伟继续说:“因为今天各班都有出公差的,人数不齐,不能代表一个集体,所以今天不颁发流动红旗。”
女学员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凌茹说:“真倒霉,怎么咱们得了第一就不算。”
肖虹说:“这是赵教官英明,他能洞察一切。
但大家还是因为终于有过一次第一而情绪高涨,回到宿舍仍然兴奋不已。
司琪帮完厨回来,见此情景,问白婷婷说:“什么事让你们这么高兴?”
白婷婷说:“我们今天虽然没有拿着红旗,但总算把旗杆拿回来了。”
“什么旗杆?”司琪有些不解地四下望了望;
肖虹得意地说:“咱班得了第一。”说完,她看了看司琪,问白婷婷:“婷婷,你说:谁的贡献最大?”
白婷婷一笑:“当然是司琪了。”
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司琪扭过脸去,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泪水盈满了眼眶,她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
晚上洗漱时,肖虹忽然发现一晚上都没见到司琪。她问白婷婷:“你知道司琪干吗去了吗?”
白婷婷摇摇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她白天受了委屈,不会想不开吧。”
肖虹扯了她一把:“你瞎说什么,走,陪我去找找她。
月光下,司琪独自在障碍培前练习着,她不停地跑动,一次次跃起,额上布满了汗珠,却始终没有翻过去。
正在散步的赵志伟发现了司琪,他悄悄走近,站在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司琪。
司琪咬咬牙,又一次向障碍墙发起了冲击,这一次她终于攀上去了,但重心掌握不好,身体失去平衡,服跟着就要从培上掉下来,赵志伟一个箭步枪上去,接住了她。司琪发现是赵志伟,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赵教官……”
赵志伟关切地拍了拍司琪的肩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练,刚才要不是我接住,肯定摔坏了。”
司琪的声音颠巍巍地有些哽咽:"我不愿给集团抹黑,让大家跟着我受连累。”
这一幕恰恰被赶来的肖虹看到,她睹气地撇下白婷婷,扭头就走。
白婷婷被弄得莫名其妙:“肖虹,你这是怎么了......?”
第二章第一部分
大凡有过军伍经历的人,都会对入伍之初的紧急集合记忆犹新,那像是一次期待中的释放,又像是一种预期中的猝不及防,以致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甚至能清楚地记得当时出的每个小小的洋相。
白婷婷几乎是踩着预备熄灯号的点悄然入室的,她看了看正抖开被子准备就寝的女生们,神秘地竖起手指头嘘了一声,然后悄悄地关上门。
凌茹伸长了脖子问:“婷婷,这么神秘兮兮地干什么?”
白婷婷悄声说:“告诉你们一个内部的绝密消息。”见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将目光齐刷刷地围过来,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卖起了关子。
肖虹急了:“快说,婷婷,装神弄鬼地干什么?”
白婷婷压低声音仿佛怕被谁听到似的:“今晚要搞紧急集合!”
肖虹不相信:“你怎么知道?”
白婷婷故作神秘地说:“消息来源保密,但绝对可靠。”
“你得了吧。”凌茹过来臭她:
“上次搞匍匐前进,你说练队列,害得我们护膝都没带,腿上爬破了一层皮。”
白婷婷脸红了:“那是偶尔失误,这次消息渠道不同。”
这时熄灯号响起,凌茹拉灭了灯,一头钻进被子:“管它什么集合不集合呢,还是踏踏实实唾觉吧。”
大家都默默地上了床,安安静静地躺下,可除了凌茹外,谁也没有睡觉的心思,每个人心里都像装着十五个吊捅,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白婷婷的话虽然有些捕风捉影,但万一要是真的呢?每次新生军训,紧急集合是必不可少的压轴戏,冥想中,她们似乎企盼着这富有刺激性的紧急集合早点到来,但又伯在毫无准备酌情况下搞得猝不及防。正当大家犹豫不定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声音由远而近,门开处,一个身影走进来,是罗芸,她举着手电筒挨个床照了照,确信都睡下后,悄然退了出去。
这下,女学员们相信了白婷婷的消息。
先是丁惠敏穿衣起床,接着大家都纷纷起来,在黑暗中打起了背包,不一会儿,背包全部打好了,她们静静地坐在床上抱着背包,等候着门外那声紧急集合的哨声。
江男检查了一下大家的背包,在她看来,这也许是一次争取优胜红旗的机会,女生班太需要有一次集体的荣誉了,所以她叮嘱大家:“呆会儿,咱们不能出去太早,否则,队里会怀疑的。”
肖虹笑了:“弄虚作假还得讲点水平。”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可是,企盼着的那声哨音却迟迟不见响起。
咬洁的月光从窗枝中透进屋子里来,照着女学员们或坐或卧的身姿,像一群黑色的剪影。不知什么时侯,一片乌云俏俏地遮住了月亮,室内渐渐变得朦朦胧胧。
江男记不清自已是何时昏昏睡去的,一个意外的动静透过她的大脑皮层,把她惊图,她迅速判断了一下,不是紧急集合的哨声,她微微睁开眼,寻找着响声的来源,原来是一扇窗户没有挂住,被风吹得“咣当”作响。她起身走到窗前,挂好窗户的风钩,这时她看到窗外已经下起了朦朦细雨,她回过身来,看了看姿态各异的同学们,禁不住想笑,她过去摇了摇丁惠敏:“哎,醒醒。”
谁知这一叫不要紧,丁惠敏从梦中一骨碌蹿起身,慌乱地叫道:“紧急集合了!”边叫边抱着背包冲向门口。这一下屋子里顿时大乱,大家在睁开眼的同时都本能地抱起背包向门口冲去。
江男连忙拦住大家:“瞎咋呼什么,哪有什么紧急集合!”
肖虹看了看表:“都两点了,不会再紧急集合了,都是白婷婷谎报军情。”边说边解开背包,脱掉衣服,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脑袋一挨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衣服、背包绳等物品凌乱地扔了一地。
然而,那柄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斯克之剑却在她们温馨宁静的梦乡中骤然劈来。
“嘟嘟”,“嘟嘟”……将近黎明时分,走廊里响起了短促的紧急集合哨。
肖虹和江男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她们意识到这绝非梦境时,几乎同时坐起身大叫:“紧急集合!这时屋里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有的找不着背包绳,有的穿错了裤子,有的光着一只脚,丁惠敏因为着急声音几乎交了调:“你们谁看见我的博士伦了?!”
当大家匆匆忙忙地跑出屋,全副武装的赵志伟、罗芸早已站在门口了。
各班都在整队。罗芸的目光朝女生班扫了—眼,发现少了一个人,她急忙返回女生宿舍,只见屋子里凌乱不堪,凌茄仍然蒙着被子睡得正香。
罗芸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头,凌茹显然还在梦中,又用力将被子夺过来,继续蒙在头上,嘴里嘟嘟着:“干吗呀!”
罗芸大声地说:“快起来,紧急集合了!
凌茹这才如梦方醒,一边揉着惺讼的眼睛,一边把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扣子扣错了好几个,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唠着:“想不到还真搞紧急集合!”
罗芸望着凌茹,脸上呈现出一副天奈的表情,急忙帮她把背包打好。凌茹匆匆忙忙地跑进队列。
当赵志伟宣布科目为五公里越野时,全体学员都禁不住叫出了声,他们原来以为集合一下,在枚园里跑两圈就算了,想不到还动了真格的。
朦朦细雨已经停止,空气中弥漫着薄雾。大队人马紧随着赵志伟和罗芸,跑过操场,跑出校门,越过门前的马路,进人一片青纱帐夹裹的碎石路。
队伍不停地向前跑,不一会儿,前后距离开始拉大。肖虹和江男始终跑在前面,尽管她们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谁也不愿错后半步,两个人不时地相互对视一眼,心里都在跟对方叫着劲儿。论起女生班的学员,无疑,肖虹和江男都是优秀的,她们的训练成绩、吃苦精神,乃至心理素质和外在气质几乎都难分高低,肖虹虽然比江男有更多的艺术细胞,在社团活动方面比江男活跃,但江男那稳重成熟的风度和热心助人的肝胆侠肠,又在人缘上胜过肖虹一筹。尽管心照不宣,但事实上江男和肖虹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这种竞争既给她们带来了压力,也同时激发出一种动力,特别是肖虹从赵志伟面前跑过时,她特意朝赵志伟笑了笑,赵志伟也朝她点了点头,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竞使肖虹体内释发出一种新的能量。她感到自己的身子仿佛提起来,脚下有了弹性,她有意昂起头,汗湿的短发随着跃动的身躯在跳动,浑身散发着被汗水蒸腾的青春气息。江男仿佛洞察到厂肖虹这细微的变化,她暗自告诫自己,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 一步不拉地紧咬着肖虹。
司琪渐渐落在了后面,她越想追上去,双腿越是发软发沉,像坠着个铅舵子。突然,她被一个突起的树桩绊了一下,身体个由自主地扑向前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胳膊好几处都渗出了血迹。她忍着疼硬撑着爬起来,艰难地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要皱一下眉头,速度明显地侵下来。
司琪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但全队给她报以的却是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使她感到惶惑和羞愧,她低着头默默地站进了队列里。
起志伟开始讲评:“在今天的紧急集合和五公里越野训练中,八班表现顽强,体现了军人的勇敢和意志,现授予流动红旗。八班接旗。”
肖虹挺起了胸脯,在江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神采飞扬地走出队列,从赵志伟的手里接过优胜红旗,又在掌声中骄傲地将旗高高举起。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唐突,在队里还没有正式任命班长之前,自己和江男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既然江男能屡屡当仁不让地充当这个班的领导者的角色,自己为什么不能出一次风头?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这种机会拱手相让?她偷眼看了看江男,江男很平和地微笑着,似乎并没有与她争奇斗艳的酷意。
回到班里,她们欢天喜地地把红旗挂在了屋子最显跟的地方,白婷婷提议、每个人在红旗前照张像,丁惠敏忙不迭地找相机,装胶卷,整个屋子洋溢着一种节日的气氛,因为她们深知这由红旗来之不易,它是一种荣誉和力量的象征。
可是,这面红旗在八班的屋子里并没有悬挂多久,吃完早饭回到宿舍,又响起了集合的哨音。
赵志伟绸着脸不说话,威严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沉寂的气氛骤然增添了几分火药味。大家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都在心里猜测着。
“肖虹!“赵志伟声音低沉地叫了一声。
“到!肖虹应声走出队列,紧张地望着赵志伟,但她片刻之后就从慌乱中解脱出来:反正也没干什么坏事,心虚什么?她刚一定神,又听赵志伟叫道:“跑步回去,把你们班里的优胜红旗取来!”
肖虹一愣,以为听错了,没有动,但罗芸的声音紧接着又传过来:“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肖虹这才回过种来,转身向宿舍跑去。
赵志伟将肖虹取来的红旗举在手里,声音因激动而高了起来:“同志们,这是一面实实在在的锦旗,它不是奖金,但对军人来说,它是荣誉;战争年代,军人用鲜血换取它;和平年代,军人为它付出的是汗水和奉献,因此,它是神圣的,不容许有任何虚假去站污它!”
说到这儿,他将高举着的锦旗放下了,目光却落在女学员们的身上:“可是,我们居然有人这么做了.在行军途中坐了老百姓的自行车!现在,我宣布奖旗收回,女生班整顿纪律。解散!”说完,拿着锦旗头也不回地走了。
队伍散去,只有六位女学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如同经受了霜打的庄稼一般。
江男的情绪从峰巅跌到谷底,回到宿舍,看着垂头丧气地拿着小方凳围坐在一起的同学们,她低低地问道:“谁做的?说吧。”没人吭声,屋子里一片静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这更让江男生气,她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低着头的司琪的脸上,司琪的一只手正抚摩着摔伤的腿。江男这时有些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怎么? 没人承认?敢作敢为嘛,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敢承认?”
白婷婷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但看到推门而进的罗芸,又止住了。
罗芸坐在床上,见大家都低头不语,想下想,说:“在你们刚刚跨入军校大门的时候,我想告诉你们,犯了错不要紧,重要的是敢于承认错误,去改正错误。集体荣誉要靠全体同志去自觉维护,作为集体的每一个成员,我们谁都没有权利给它抹黑!”说到这里,她站起身:“也许这位同学没有勇气当着大家的而承认,那么,我给她一个机会,只要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找我承认,我保证不会处分她,一旦过了这个时间,那就难说了。”说完,她的目光又在每个人的脸上一停留,然后转身离去。
吃午饭前,白婷婷俏俏地把司琪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那件事是不是你打的小报告?”
司琪摇头:“不是。”
白婷婷依旧不依不饶:"那队长教导员怎么知道的?不是你告密他们怎么会知道!告诉你,我最恨的人就是告密的小人."
司琪的脸色有些发白,目光中药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真的不是我告的。”
白婷婷的眼睛朝屋顶翻丁翻:“不是就好,我可告诉你,这件事可是关系到集体荣誉……”
白婷婷如果早知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打死她,她也不会坐那倒霉的自行车。凭着她的体力,她是完全有把握跑完全程的,可跑到一半时、她感到腿肚子一阵抽搐,就停下来靠着路边的一棵树上,想喘口气,借此恢复体力,这时,身后传来一串自行车铃挡的声响,一辆自行车罢然停在身旁,骑车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伙子戏谑地叫着:“解放军阿姨,加油啊!”白婷婷没吭声,白了他一眼。小伙子更加来了热情:“是不是腿抽筋了,我送你一段好吗?”见白婷婷不理睬,他笑着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反正顺路,我又有力气,往前捎你一段,不比你自己跑强多了,权当我是拥军呗。”
白婷婷想了想,小伙子说得也有道理,路上没有旁人,就笑着说:“那就谢谢你了。”
小伙子驮着白婷婷兴高采烈地往前蹬,—路上还不时地哼着小调,大约走了一公里的路程。这期间,她除了看到落在最后的一拐一拐的司琪,再没有看到别人。
整整一个下午,白婷婷都是在矛盾和不安的心情中度过的,她想去承认错误,但又不知道一旦承认了会带来什么后果,万一背个处分,那太划不来了,而且领导未必知道一定是她,可如果领导真的知道了,硬撑着不去承认,那也是错上加错。一想起罗教导员的最后通碟,她心里就发虚,就在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两难之中,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此刻,只有这个人能救她。
吃罢晚饭,白婷婷把肖虹约到操场,亲呢地挽着她的手,沿着那圈四百米的环形跑道,说是散步,其实是在斟酌这话怎么开口,眼看着桔黄的晚霞在她们的脚步中一点点地熄灭,越来越浓的夜色把周围的景物都罩得朦朦胧胧.肖虹终于耐不住性子:“婷婷,你把我找到这来,不是让我陪你看星星吧。”
白婷婷有些为难地说:“肖虹,有件事想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
肖虹摆出一副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办的。”
“你能不能到赵教官那去帮我求求情,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
肖虹怔了一下:“找他求什么情,你犯什么事了?”
白婷婷吞吐着:“就是……坐自行车的事。”
肖虹瞪大了眼睛:“坐自行车的是你?我一直以为是司琪呢!那你白天怎么不说。”
白婷婷犹豫了一下:“我怕……”
“婷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要当时承认了,检查一下就过关了,拖到现在……”说到这儿,肖虹见白婷婷面露惧色,同情地拍了拍白婷婷的肩膀:“这样吧,我去替你说说看,今天正好是赵教官的生日,我本来就想晚上去给他祝贺一下,顺便说说你的事,没准儿他一高兴,就放你一马。”
白婷婷用力搂了搂肖虹:“如果那样,再好不过了。”
赵志伟住在学校的临时招待所里,当肖虹踏着月色走到赵志伟的面前时,赵志伟正在灯下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肖虹轻轻叩了叩门,然后悄悄躲在一边,想吓赵志伟一跳。赵志伟打开门,趁他扭头向走廊里张望的瞬间,肖虹机敏地潜进屋里藏在门后。当赵志伟确信无人关上门重又走回桌前,准备继续读书时,肖虹猛地冲上去,想从后面蒙住赵志伟的双眼,谁知赵志伟早有察觉,他机敏地一闪身,肖虹来不及止步,一个趔扑到桌子上,胳膊与桌面碰撞发出声响,疼得她“哇哇”直叫。
赵志伟笑了:“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跟我还来这个?”
肖虹四起了哨:“人家专门来看你,你就给人家这个见面礼!说着,揉了揉胳膊上被撞出的红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赵志伟故作严肃地问,肖虹却撤起娇来,她脑袋一歪:“想想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见赵志伟思索半晌也想不起来,肖虹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精致的墨镜递过去:“祝你生日快乐!”
赵志伟这才恍然大悟,他直拍脑袋,有些歉意地说:瞧,你不说我倒忘了。真是岁月不饶人旧,一晃儿,都老了!
“不,你不老!肖虹热辣辣的目光盯在赵志伟的脸上,在我的眼里,你永远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
“又说疯话了,一个孩子家,尽想些什么……”赵志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肖虹打断:“赵大哥,你不要总说我是孩子,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有叫我解放军阿姨的。”
肖虹把这副千里迢迢从北京背来的墨镜给赵志伟戴上,退后两步,欣赏着,不由得笑起来。
“你笑什么?”
“志伟哥,你戴上墨镜,特有男人味儿。”
肖虹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以致赵志伟提醒她必须走了,否则会误了熄灯时间,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竞将白婷婷所托之事忘得千干净净。她欢蹦着走到学员宿舍楼前,宿舍楼里已经熄了灯,她怕碰到查铺的罗芸,故意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发现走廊里没有动静,于是,脱下皮鞋,蹑手蹑脚地向宿舍走去,就在这时,一道手电光从身后射过来:“站住!肖虹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怎么越怕碰到谁,就越会碰到谁。
肖虹对罗芸的第一印象是美好的。当这个挂看上尉军衔的女军官第—次站在队列前,她的美丽,她的风度,特别是那令人瞩目的硕士头衔,曾经让肖虹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肖虹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对这个漂亮的代理教导员渐渐有了一种隔膜感、距离感,她不愿意和她单独相处,甚至有些惧伯她那双冷竣的大眼睛。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更使肖虹在心里对罗芸增加了一分嫉恨。新生第一个月的津贴费发下来之后,肖虹灵机一动,想整出点动静来,便把全部的津贴费都捐给了“希望工程”。“希望工程”办公室专门写来表扬信,黄大鹏准备把肖虹树为全队的典型,罗芸却对此投了反对票。按照她的理论,每个学员的家庭环境和经济状况不同,开学第一个月,队里光收到学员家长寄来的汇款就有三干五百多元,其中也有肖虹的二百元,一方面拿着父母的钱,另一方面用发的津贴费去做好事,这种做法不值得提倡。在罗芸的竭力坚持下,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事后,肖虹是从白婷婷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内幕,打那以后,她怎么看罗芸怎么别扭,想不到冤家路窄。
“这么晚了,于什么去了?”罗芸的话冷冰冰的。
肖虹一时语塞,搜肠刮肚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索性,她迎着罗芸的目光:“我去看赵教官了,他今天过生日。”见罗芸不再说什么,她一扭头,向宿舍走去。
罗芸早就看出肖虹和赵志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她注意观察过,每当赵志伟出现在队列前,肖虹的眼睛总是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兴奋光芒,连双颊都激动得布满红晕。而每逢这时,肖虹的表现也是最优秀的。罗芸猜得出肖虹那点小九九,她肯定是爱上了这个比她大十多岁的被她称为大哥哥的男人了,相形之后,罗芸倒是很钦佩赵志伟的一视同仁,他对待肖虹和对待其他学员都是一样的,看不出对肖虹有什么特殊的偏爱,有时甚至对肖虹要求得更严格。罗芸猜不出,这位至今仍独身的赵教官,对肖虹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
对于肖虹的违纪晚归,罗芸并不打算深究,因为肖虹还是诚实的,但是肖虹说起赵教官时的那种神态,却使罗芸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所以她在第二天清晨遇到赵志伟时,忍不住问:“赵教官,听说昨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啊。”
赵志伟一时愣住了:“怎么……你怎么知道?”
罗芸笑了:“昨晚不是有人专门为你去祝贺过吗?”
赵志伟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肖虹……?”
“是啊。”罗芸点点头:“除了她,谁还能有这种荣幸:”说完,神情复杂地望着赵志伟,赵志伟一时竞被罗芸看得有些窘住了,他连忙解释说:“你别误会。”罗芸却认真地说:“对于赵教官的严格,本人是十分感佩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让她滋生过多的优越感,那样对她对你都不利。”
赵志伟还想说什么.这时,正在晨练的林克凡看到了罗芸,朝这边跑过来。罗芸把林克凡介绍给赵志伟。赵志伟热情地伸过手去:“认识你很高兴。”林克凡很有风度地笑笑:“认识你我也很高兴。”两只手握在丁一起,两个人都通过手感到了对方的性格力量。
距离教导员规定的最后期限又过了一个晚上,她知道拒不承认,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但现在去承认,会受到怎样的处理且不说,自己入学来屡屡犯错,恐怕要让干部们对自己的恶劣印象再加深一层,此刻,还有谁能救自己于水火呢?她想到了司琪。
跑步那天,司琪摔伤了腿,这是全队都知道的,她如果能替自己去顶这个黑锅,倒是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受伤了嘛,为了集体的荣誉,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自己一直站在轻视甚至至落司琪的位置上,她会为自己受过吗?
早餐又是每人一个煮鸡蛋,白婷婷很友好地将自己的那个鸡蛋放在了司琪的面前,这让司琪一时不知所措地望着白婷婷,白婷婷轻轻地说:“你身体虚,多吃一点。”这一句话,竞使司琪感动得有些受宠若惊,眼泪差点流出来。
司琪坚决谢绝了白婷婷的好意,但走出餐厅,当白婷婷再次走到司琪的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司琪又变得不知所措了,她实在不明白,白婷婷何以突然对自己这么关心备至。
白婷婷察觉到了司琪的内心活动,她拉司琪到一旁,小声地说:“司琪,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司琪静静地望着她,白婷婷从司琪的目光中感到了鼓励,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向司琪和盘托出,令白婷婷惊异的是,司琪竞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十几年来,看惯了别人白眼和蔑视的司琪,对此已经有了相当的免疫力,但她最见不得的是别人给予的温情,哪怕一丝一毫,她都格外珍惜。在她看来,能为别人去做一点事情,去分担一点忧愁,是她的幸福。
司琪去找罗芸,偏巧罗芸不在,她便把一路上想好的词向赵志伟诉说了一遍。谁知赵志伟却心如明镜般地看着她。赵志伟问:“既然是你坐的自行车,那你说说,你是在什么地方上的车?一共坐了多远?”司琪答不上来,神情显得有些慌乱:“我在……我……”赵志伟变得严肃起来:“司琪,你以为代人受过是一种美德吗?你这样做不但帮不了她,反而害了这位同学。”司琪把头埋在胸前,她感到了一种愧疚,不敢去碰撞赵志伟的目光。
白婷婷是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在山穷水尽的时候,踏进队部的。她怯生生地看了罗芸一眼:“我是来承认错误的……”
罗芸说:“你总算没让我失望。”
转眼又到了周末,晚饭后的几个小时照旧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江男的眼睛一直注意观察着司琪,只见司琪又像前几次一样,把挎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坐在床边,眼睛盯着门口。“司琪,你今晚打算干什么?”江男问。司琪掩饰着:“不干什么,我呆会打算去门诊部换药室换换药。”“那我陪你去吧,反正今晚我也没事.”“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谢谢你。”说完,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江男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天上没有月亮,昏暗的天空渐变成越来越浓的黑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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