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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十八次从汤锅里用筷子将男朋友捞出来后,徐安容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我要分手!”“申请驳回,不予批准。”温馨提示:冬天到了,请将屋里的危险物品,如:暖锅、电暖器、微波炉等收起来,以免您的男友爬进去,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第1章 邻居是大神
北方室外的冬天,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风刀霜剑严相逼。
至少作为一个吹惯了绵绵的潮湿冷风、室内室外都是零度的江南姑娘,徐安容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犹如物理攻击般猛烈刺骨的寒冷。
零下八度的气温,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小区门前,单薄的小身板在飒飒寒风中直打哆嗦。两瓣嘴唇冻成了深紫色,上下牙齿亲密地磕碰着,顶着两坨红晕的小脸窝在羽绒服的帽子里,脖子一缩再缩,恨不得从来没长过。
就这么自虐似的站了十来分钟,不远处保安大叔隔着玻璃门抬手看看表,心里嘀咕这都该冻坏了,念头一转,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裹紧军大衣抱着暖水袋推门而出来和她搭讪。
“小姑娘外头冷,进屋里坐坐吧。”
徐安容摇摇头,几乎冻僵的小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拘谨的微笑:“不麻烦您了,我等人呢,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一辆橙黄色小电驴由远及近驶了过来,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帽檐和围巾的缝隙间露出一双精明的三白眼,上下打量了徐安容几眼,不知是喉咙沙哑,还是围巾围得太厚实堵住了气,只听那人含糊不清地问道:“徐安容?”
“是是,我就是。”徐安容忙不迭点头。
“这是房屋钥匙。”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两把钥匙,举到眼前检查了下房号然后丢给徐安容,又把围巾往上提了提,继续用含糊的声音说道,“水电费这个月到期,接下来要自己交。成了,没别的事了,有问题再联系。”
话音未落,小电驴一加速,立刻风驰电掣地跑起来,一眨眼就没影了。
这是一家极其敬业的房屋中介,以徐安容租房多次的经验来看,也是最有原则的一家,签了合同后说几号交房就几号交房,早一天一个小时都不肯。但哪怕是再敬业的中介,在这么冷的天也熬不住刺骨北风。
徐安容捏着尚有两分热度的钥匙,望着已无人烟的街道,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气。
保安大叔瞅着他俩的举动眨了眨眼,顿时回过神来,在一旁笑着问道:“刚搬来呐?”
“嗯,刚搬来。”
“咱这小区虽然离市区远了点,但治安环境都一等一的好,你来啊可算来对了……”
保安大叔自来熟地唠起了嗑,徐安容随口嗯了几声,实在招架不住来自陌生人的热心关怀,客套了几句便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挎两个大包裹,背上一个帆布双肩包,满副武装地朝自己的租房走去。
老式居民楼,最高不过七层,可想而知不会有电梯这种奢侈品。徐安容租的房间在顶楼,带一个小阳台,若不是一时鬼迷心窍贪图小便宜,想着能白多几平方地,这会儿也不至于拖着沉重的行李爬楼梯累得要死不活。
果然小便宜不能随便占。
徐安容默默唾弃了几句自己的小民心理,搁下行李在老旧的防盗门前长长喘了口气。
门是原装的铜质材料,大概是很久没人养护的缘故,长了几块锈斑,门楹上贴着两幅摇摇欲坠的对联,已经由鲜红褪成黯淡的灰黄,看起来用手指一捻就能化为灰尘。
的确像中介的人说的那样,这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再看对面那间,门上同样落满了灰。
应该也是空的吧。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与己无关的事,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老化的门锁发出吱嘎一声响,门打开形成的风带起里面细小的尘埃。她捂着嘴咳了两声,挥了挥手,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刚关上门准备收拾,手机铃响了。
她歪着脑袋夹住手机,动作却不停,手指灵活地开始解塑料袋的扣子,从里面掏出一块新的抹布。
“喂?你好哪位?”
水龙头里流出了浊黄的液体,她耐心地等水变清,开始在水盆里蓄水,有些褶皱的抹布浸了水迅速伸展开。她随手捞起来,一边擦洗桌椅一边分心接着电话。
“是彤彤啊,哦对,今天刚搬家,陆北亭的小区,和你说过的呀。嗯,现在在收拾,怎么了?”
“阿容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陈雨彤在手机的另一头做祈祷状,想着她看不到,转而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博取同情,“你和我们杂志社的一个大神在同一个小区,他已经拖稿十三天了!十三天啊!你能想象吗?不是三天是十三天!已经打破了上次七天的记录了!”
“企鹅号不回我,微信也不上,打电话发短信更是统统没有回音!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是不是死在家里了……”
“要我帮忙收尸?”
“不,给我鞭尸。”陈雨彤呵呵冷笑两声:“如果他命大没死的话,你就直接替我原地打死。”
徐安容:“……”
喂喂,你这样我会当真的啊。
“你不要这样,也许人家只是突发急事没能及时通知你呢。”同为编辑的徐安容“善意”地安慰道,“也说不定,他只是被车撞了呢?”
前一秒还一副恶人模样的陈雨彤顿时没好气地呸了一声:“呸呸呸,不许胡说,那可是我们杂志社的摇钱树,老娘最粗的一根金大腿!我还等着早日混上主编包养无数小鲜肉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呢,他今天出事,我明天就要失业!”
陈雨彤底下的大神姓楚名柯,据说是个大帅哥,但徐安容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位大神和他的漫画一样出名的就是他的任性程度,拖稿已经是常态了,哪怕她不常看漫画,也知道大神的坑底下无数人被坑得嗷嗷直叫。
第2章 他的尾巴
“谁啊?”
随着大门被暴力关上,一道娇俏的少女声音也自电脑桌前响起。
楚柯循声望去,只看见一颗葱在键盘上跳来跳去,时不时凑到摄像头前搔姿弄首,再不然就是拿着耳麦唱上两句,怎么看怎么悠哉,于是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变得更加低沉,整张脸直接黑了一半,烦躁地揉了揉一头散乱的短发,语气不善地回答道:“不知道,不认识。”
说完,他直挺挺往沙发上一倒,转眼化成原型,尾巴尖勾起掉落在地的毯子和热水袋将自己卷了个严实。趴在沙发底下的哈士奇眯开一只眼瞅了瞅他,伸出爪子按住空调遥控器,“嘀嘀”两声,把室温又往上调了调。
苗苗看着他嘁了一声,回过头继续兴高采烈地打字,全身的小叶子触电了似的噼里啪啦地抽在键盘上,一行行文字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屏幕上,然后回车,发送。
楚柯开始还在忍耐,忍到后来眉心直跳,从卷成春卷似的毯子里探出头来:“苗翠花,给我小点声,不然拔你网线。”
“嘁,凭啥?我有自由上网的权利!”苗苗腾地扭过头,浑身的小叶子随着她的动作抖了抖,一下跳到地上,变成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萝莉,头顶两瓣葱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怒气冲冲道,“还有,死蛇妖,再给你一次机会,为我的名字道歉!”
楚柯懒得理她,翻了个白眼缩回毯子里,可键盘声停了,扰人的声音却还在持续。
“咚咚咚……”
楚柯阴沉着一张脸再次探出头,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苗苗。
“苗、翠、花!”
恶狠狠的磨牙声,这回连蛇牙都呲出来了。
苗苗本来还站在地上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被他吃人般的视线看得一激灵,头顶的葱叶都蔫蔫地耸拉下来垂在脸颊两侧。
“大、大蛇哥,不是我不是我!”
楚柯依然目光凶狠地注视着她,苗苗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绞着两根手指,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真的不是我呀,是门外有人在敲门!她还提到了你的编辑什么的……”
楚柯生气的时候,那就是会移动的人形□□包,一个不好就要爆炸的那种。别看她平时没大没小惯了,这时候也不敢轻易捋其虎须,别说是喊苗翠花了,就是喊她苗狗蛋,她也没有胆子像刚才那样反驳。
略略略,大妖怪了不起哦。
苗苗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看见楚柯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盯着她吩咐道:“你去开门,直接赶走。”
苗苗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确定?”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开始慢慢缩水,又从一个萌萌的小萝莉变回了一颗葱。
楚柯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沉痛地捂住了额头。也是,让人看见一颗葱会开门会说话是会上新闻联播的,而他还没有做好组团出道的准备。
敲门声的节奏越来越快,大有不敲开不罢休的意味。苗苗伸长了叶子攀住凳子腿,一使劲蹦到椅子上,细细的小胳膊圈过搁在电脑桌上的小花盆,纵身跳了进去。
一边往自己身上埋土一边嘀咕:“等我再大点就能自由控制变化了,才不会出现这样闪退的情况……”
未成年小妖怪就这点不好,像她现在变成人形的时间完全不可控,万一正和人说着话,突然现出了原型,惹出大麻烦,楚柯可能今晚就要把她切了拿去煮菜。比如说什么葱爆鸡丁、葱油面什么的啦……
苗苗埋土的动作突然一顿,而后小叶子疯狂抖动起来,不敢相信地尖叫:“我才不是葱!我是兰花,会开花的那种啊!”
都是他们一直说她是葱把她给洗脑了!
她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楚柯,后者已经卷着毯子爬起来了,一脸阴郁,仿佛游魂似的往大门飘,毛毯和尾巴一起在地上拖着,半点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
哈士奇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张嘴汪了一声。
——葱兰不是兰花。
如果是平时,苗苗大概会与他理论上三天三夜,引经据典,论证葱兰到底算不算兰花,然而她此时完全忽略了来自哈士奇的嘲讽,瞠目结舌地看着楚柯已经转动了门把手,结结巴巴地提醒他:“老、老蛇,你、你你、你的尾巴还没收!”
尾巴还没收?
门骤然打开的一瞬间,徐安容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甚至她感觉自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隐约看见门后闪过了一条粗长的蛇尾巴,但等门彻底打开,再细细看去,哪有什么蛇尾巴,只有长长的拖在地上的深灰色厚毛毯。
身形颀长的男人裹着毛毯一手搭在门把上,一手扶着门框,一脸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表情,低沉而冷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别看这个男人脸色臭得可以,一张脸倒是长得不赖。五官精致得仿佛拿PS精修出来的,看起来久不见光的皮肤白皙至近乎剔透,长眉入鬓,凤目低垂,令大多数女人都自叹弗如的长而翘的睫毛细细密密地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轻轻扇动间,也柔和了主人原本冷漠的眼神。
徐安容被他的气势压得微微后退了半步,抬起头看向他时却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先前鼓起的一丁点怒火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忽闪两下就灭了。
果真是美色惑人,她心想,然后顶着他不善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我是对门刚搬来的住户,也是陈雨彤编辑的朋友,请问你是楚柯楚先生吗?”
楚柯的表情十分不耐,看得出光是让他开
冷气嗖嗖,徐安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说、说完了。”
他语气殊无波澜,淡淡“哦”了一声,既不见答应也不似拒绝,冷着一张脸伸手就去捞门把手。徐安容也不知道再要说什么,识趣地让出了位置,转身正要走,也没听见身后有大门合上的动静,反而突兀地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
她疑惑地扭头望去,只见防盗门虚掩着,显然没有被主人好好关上,并且在她的注视下还慢慢往外隙开了一点,昭然若揭地告诉她——我有问题请快来打开我。
心中有些牵挂刚才的那声闷响,徐安容难得做了件不太符合自己往日性格的行为:她轻轻地拉开了大门,探头向里望了一眼。
大门进去就是客厅,第一眼的感觉是整洁,第二眼的感觉是简洁,比对着楚柯那张仿佛性冷淡的脸,徐安容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啊果然是那个人的风格”的感觉。她没有细看,只匆匆扫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地上——那位高冷的大神先生正侧身倒在地板上,毯子欲遮非遮地从身上滑落下去,露出凌乱睡衣下的一截腰肢。
白得有些不像话。
徐安容多看了两眼才念叨着非礼勿视走了过去。走得近了,楚柯的脸便清晰地映入了眼中。浓眉紧蹙,依然帅气的脸夹杂着几分隐约的痛楚,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像是在隐忍什么。
徐安容被吓了一跳,慢慢蹲下身,在楚柯身侧不安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先生?楚先生?你还好吗?”
她不敢靠得太近,因为有些掐不准这是他突发疾病还是旧疾复发,据说有的人平时看着好好的,突然发病了暴起就要伤人。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之前恶意揣测楚柯出事太过分,这下可好,乌鸦嘴应验了。
“楚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帮你打120行吗?”
大脑仍是一跳一跳的疼,好在那阵突如其来的仿佛要撕裂浑身皮肤的痛楚正慢慢淡去,楚柯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掏出了手机二话不说准备拨打120,喉头一紧,咽下了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
“可你看着好像病得挺严重的。”徐安容蹲在他面前,担忧地盯着他慢慢现出潮红的俊脸,一手抓着手机,一手试探着贴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不出意外被烫了一下。
“你看,都这么烫了,高烧没跑了。”
这女人……
楚柯盯着她的手,不自在地往后偏了偏头,正好瞥见敞开的大门,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不能再忍那么几秒,为什么不关好门把这个自来熟的女人放了进来。
她就没想过一个女孩子贸然进入陌生男人的家是很危险的事吗?尤其是这个陌生男人还不是普通人类,一点警惕心也没有。
楚柯的心情有些糟糕,以至于他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恶劣。
“小姐,我真的没事,请你现在离开我家。”
他很担心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就要变回原形,所以必须把徐安容赶走。
徐安容当然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她也很想丢下楚柯一走了之,但谁让他是陈雨彤手下的摇钱树呢,她实在做不到看着对方发着高烧还扔下他不管。
“这样吧,楚先生,既然你不想打120,那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楚柯冷着脸:“不必了。”
你说这人,怎么年纪轻轻就讳疾忌医呢。脾气还这么犟,怪不得彤彤总说工作难做。
想着好友的嘱托,徐安容惆怅地叹了口气,拍着楚柯的肩,用和表姐家才三岁的小胖墩说话的语气,充满安抚性地说道:“楚先生,既然你不想去医院,那我到楼下给你买退烧药,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最多十分钟。乖啊。”
想着到底是比小胖墩大几岁,她咽下了那句“回来给你买糖吃”。
说完也不理会楚柯有没有答应,抓着手机就急匆匆往楼下跑去。来时她看到离小区大门不远就有一家小药房,算上来回,跑快点的话,十分钟应该就够了。
她离开得心急,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楚柯侧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极其无奈地叹息一声,翻滚了两圈,摇身一变,现出了原型。
顷刻间,黑色的蛇身占据了小半个客厅。
第3章 一条狗
徐安容一走,趴在沙发底下的哈士奇就站了起来,绕着楚柯转悠了几圈。
“楚老大,你真让她去给你买药啊?”
楚柯趴在地上哼哼唧唧,闻言“嗯”了一声,黑色蛇尾哒哒抽在地板上,不经意甩过茶几,直接将一个玻璃杯抽下了桌,摔得四分五裂,破碎声吓得苗苗在盆里打了个哆嗦。
“老蛇,你没事吧?”
“没事。”
苗苗撇嘴,都控制不住变回原形了还叫没事啊。
刚才淡去的疼痛感再次浮现,楚柯咬着牙往沙发爬,爬爬爬,平时眨眼就能够得着的沙发足足爬了一分钟才窝了上去,蛇尾盘了一圈又一圈,将自己裹成一团。大黄叼着落下的毛毯紧跟而上,跳到沙发边,从蛇头到尾巴给他严严实实地盖好。
楚柯趴在毛毯下忽然打了个喷嚏,尾巴尖从毯子里伸出来摸到地上的遥控器,卷起来一看,二十九度,顿时不满,狠狠按了两下,又把温度往高了调。
屋子里暖烘烘的,大黄张嘴哈着气,在沙发跟前踱步。
身为自带皮毛一族,尤其身体里还流着来自雪地里的先祖的血脉,他根本不像楚柯这么怕冷,甚至在这样的温度下他隐约觉得有点热。难得的,他有些庆幸小区的供热管道出了问题,否则照楚柯这架势,他是一定会双管齐下的。
他看了眼蔫巴巴的楚柯,忍不住摇头叹气,算了算了,病患最大。
“楚老大。”他伸出爪子点了点沙发,“咱们打个商量,等你感冒好了,咱把温度调低点成吗?”
冰冷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大黄摇摇尾巴,收回爪子,沉默:“行吧。”
身后的大门虚掩,被穿堂而过的冷风吹得吱呀响,他走过去直起身子搭在门把上将门带上,回身就见楚柯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得头皮发麻。要不是全身皮毛油光水滑,这时候估计都跟做了爆炸头似的根根炸起。
盘成一坨的黑蛇在毛毯下微微发抖,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平淡无波。
“你把门关了,等会儿她进不来。”
大黄歪了歪头,十分不解:“你现在这样能让她看见?而且你也希望她快点走人吧?等她回来发现进不来,自己就会走了。”
“这不一样。”楚柯摇头,“你信不信她回来见不着人能直接叫救护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徐安容,但他觉得对方完全是能干出这样的事的人。就好像她自说自话地跑去给他买药,完全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
明明看起来是个挺羞涩内向的姑娘。
“那万一让她发现……“大黄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楚柯明白。
要徐安容回来见到原本的邻居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蛇,胆小的没准就和许仙见了白素贞原形后一样,嘎嘣一下见上帝耶稣如来佛祖去了,胆大的回头往外嚷嚷出去,明天这小区就能被各路超自然爱好者围堵得水泄不通。
马克思列宁唯物主义光辉照耀下的妖啊!
搁现代科学社会里,哪个生物学家要不想解剖一下,研究研究妖怪的身体构造,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身为研究人员的好奇心,更对不起自己头上的专家二字。
物以稀为贵,在这人类遍布全世界的时代,出来一个妖怪多稀罕呐。
“行了,我知道了。”
楚柯当然清楚他的担忧,微微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变成了人的模样,歪歪斜斜地靠着沙发。大黄见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趴在沙发边安安静静地摇着尾巴。
两妖都不说话,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嗡嗡作响。苗苗两手托着下巴思考了半晌,也不知小脑袋里拐过了多少个弯,仿佛信号延迟了似的,忽然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妖怪还会生病啊。”
音量不大,清清脆脆的,正好让在场的另外两妖听见。
楚柯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一般来说,妖怪确实不会生病,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妖怪,可偏偏今年冬天他遇上了蜕皮期,最近几天又实在太冷,一不小心冻了一下,谁知竟然就感冒了。
重感冒的蛇妖,说出去都要叫其他妖笑话。
楚柯脸色阴郁地瞥了一眼苗苗,后者毫无所觉地抖了抖小叶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趴在花盆边沿往这边瞧,对上他的眼神,还附带一个无辜的笑脸。
话音落下没两分钟,门外噔噔噔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大黄慢悠悠过去开了门,穿着及膝长款羽绒服的姑娘立刻从外面闪了进来,一张脸不知是冻的还是跑的,看起来有些发红,微微张嘴呵着白气,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上面印有“白云药房”几个字样。
徐安容站在门口抖落满身寒气,对上楚柯的目光不由一愣。
刚刚不是还病得很重?怎么她一走,这人就爬起来坐沙发上去了?
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不显,徐安容冲他客气笑笑,关切地问道:“楚先生,你好些了吗?”
楚柯依然冷着脸,矜持地点点头:“好多了。”
——当然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实际上该难受的还是难受,只是他不想像刚才那样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徐安容眼前,那让他觉得很丢脸。妖怪也是要面子的。
苗苗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姿态,朝天哼了一声:真会装腔,她都看见他脖子往下冒出来几块若隐若现的蛇鳞了,肯定忍得很辛苦吧。
徐安容也知道他是在强撑,于是没做耽搁,直截了当地问道:“有杯子和热水吗?”
“厨房有杯子,饮水机插了电源。”楚柯不情愿地回答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不看着他把药喝下去是不会走了。
等把退烧冲剂泡完,又亲眼看着楚柯喝下去,叮嘱了每日服药的剂量和次数,徐安容才放心地准备离去。
“哦对了,楚先生。”临走前她又把之前的话念了一遍,“等身体好点,请联系一下您的编辑,她因为联系不到你,真的非常非常担心。”
楚柯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徐安容感觉自己的羽绒衣下摆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一看,大神家养的哈士奇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咬住了她的衣角,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见她低头,哈士奇尾巴摇了摇,然后慢慢松开嘴,抬起爪子,朝她汪了一声。
徐安容看见了被压在爪子下的两张人民币。一张十块一张五十,合起来正好是她买药的钱。
不愧是大神家的狗,连智商都比别人家的高。
徐安容下意识地想道,随后又开始回忆楚柯究竟是什么时候让他家哈奇士去拿钱了。思绪一发散,她又开始想自己现在独居是不是也应该养一条狗,一来可以陪陪自己,二来也防贼。
等考虑到该买哪个品种的狗时,她已经和楚柯还有他家哈奇士道完别,站在了自己屋里。
看着收拾到一半仍旧很凌乱的屋子以及厨房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她忍不住悲伤地一拍脑门。
“糟了。”
徐安容一走,楚柯就迫不及待地化成了原形。
长条条的黑蛇卷着热水袋瘫在沙发上,大写的生无可恋。蛇嘴大张着,露出一副很蠢的表情,蛇尾巴则软塌塌地垂在沙发边,安静得不可思议。
苦哈哈的药味在舌尖上横冲直撞,导致某蛇暗戳戳地想那一包“退烧灵”里是不是有人偷偷加了雄黄,要不然怎么能难喝成这样子。
大黄迈着猫步走过来,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站定。
“钱给她了。”
楚柯轻轻地甩了下尾巴。
“我看了下,她真的住我们隔壁。”
楚柯的尾巴僵了一下,好半天才又轻轻地甩了甩。
大黄看着他蔫了吧唧的样子,也没有兴趣和他继续说话,叼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扭头往书房走。
“我去给你编辑回个短信。”
楚柯不是很情愿地张开嘴,慢吞吞“哦”了一声。
苗苗趴盆里看了半天,小叶子抖了抖,忽然从花盆里跳出来,捧着手机蹦蹦跳跳到楚柯面前,打开摄像头,将那张蠢蠢的蛇脸咔嚓来了个特写。
顶着楚柯仿佛要吃妖似的眼神,苗苗又凑上前不怕死地问道:“老蛇,你说刚刚那姑娘怎么对你那么好诶,又是帮你买药又是帮你冲退烧灵,她会不会是喜欢你?”
楚柯回忆起徐安容先前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态度,虽然她说是受了陈雨彤的请求,但对一个陌生男人而言未免也热心过头了,又想了想自己尚且不错的皮相,觉得是有这个可能,于是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蛇脸,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
“老蛇你真自恋,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人家姑娘怎么可能喜欢你。”苗苗嘁了一声,朝他做了个鬼脸,手速极快地抓拍下他生气的表情,抱着手机又高高兴兴地跳回电脑桌前,留下楚柯盯着她的背影恶狠狠磨牙。
是时候拔掉她的网线了!
尤其当看见苗苗把他的丑照发到网上时,这个念头再一次强烈地回荡在脑海中。
拔!必须拔!
三天不拔她就恨不得上房揭瓦了!
楚柯抱着热水袋翻了个身,神使鬼差地想起徐安容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想着苗苗吐槽他自恋的话,不由在心底轻哼了一声。
怎么就不可能喜欢他了,开门的时候她盯着他的脸多看了好几眼,没准就喜欢了呢。
就算现在不喜欢,也难保以后不会有意思。人类都是很肤浅的看脸的生物。
第4章 梦与雄黄
不提楚柯和苗苗怎么想,这一边徐安容花了两个半小时总算将屋里收拾出了一个能住人的样子。
捶了捶弯得酸疼的腰,徐安容坐下来,这才有闲心打开通讯软件一一查看消息。
先前电脑在充电,她又忙着打扫,光听见提示音嘀嘀响个不停了。点开工作的编辑号一看,小天使们果然已经把群水到了99+,徐安容本来想像以往那样发一句“挥舞小皮鞭抽打你们去码字”,想了想隔壁住着的大神,敲打键盘的手一顿,发出来的话就带上了一点高冷。
“拒绝摸鱼水群,努力码字成神。”
消息一发出,整个作者群安静了三秒,随后仿佛热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沸腾起来。
“哇今天的容容好高冷!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1”
“不可思议+2”
徐安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麾下的软萌作者们纷纷排起了队形,按耐住自己打出呵呵两字的欲望,指挥着鼠标正要点下红叉,又见群里冒出了一条破坏队形的消息。
“没人怀疑萌编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吗?”冒头的是徐安容手下作收最高的作者,笔名饺子很好吃的唐俊杰,“以我写文多年的经验来看,萌编怕不是失恋了?”
别看唐俊杰这名字很爷们,她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大学生,且尤其擅长细腻的都市恋情小说,因此说出这番猜测之后,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应和之声。
徐安容看着再次排起队形热热闹闹的作者群,将剩下的一个呵字打上,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回车,屏蔽群消息,然后点下关闭,再退出账号。
全部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点停顿。
接着,她点开自己的生活号,有几条是得知她搬了新家后的寒暄,她随手回了两句,最后才看陈雨彤给她发来的消息。
一看果然是陈雨彤式的发言。
“啊啊啊啊!!!妞啊我果然没找错人!!大神终于回复我了!!!他说这几天生病了懒得回消息马上就会把稿子发我的!!还说要谢谢你帮忙买药呢!!!”
“老娘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怕失业了,阿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容姐!!!上刀山下火海但凭你吩咐!”
“诶?你人呢?还在打扫吗?”
“算了,等你弄完了再找你唠嗑……”
满屏的感叹号仿佛咆哮着要冲出屏幕,刺得眼睛都疼。徐安容无奈地笑笑,敲击键盘回了一句话。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那一头很快有了回应:“哟,你好了啊?”
徐安容看了眼还堆着灰的阳台,慢慢敲着键盘回复:“地方不大,收拾起来很快的。”
如果不是这个租房子的中介特别有原则地坚持到合同签订的日期才交付钥匙,她一早就过来收拾了,根本不用在这会儿花功夫。不过幸好之前来看房的时候,她决定要租就和中介说了让他们帮忙打扫一下,现在打扫起来才轻松了不少。
至于阳台……反正她又不睡在阳台,明天再解决好了。
“啊啊啊好羡慕你能独居啊,你根本没法想象住在家里有对天天以嫌弃你为乐的父母是怎样的感受,每天都是从心灵到肉体的无情鞭挞。上次我妈还说自从我回家住后,家里的蟑螂都多了,真是的,难道我还能繁殖蟑螂吗?”陈雨彤絮絮叨叨地吐着苦水,“要是我们杂志社也在京市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和你一起住,既能远离我妈的摧残又方便我每日催稿。”
说到最后她还不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徐安容抽了抽嘴角,难得对好友的敬业之心生出了一丝钦佩。
见她久久没有回复,网线那头,陈雨彤又贱兮兮地发了条消息:“……怎么样,今天见着我们大神了吧?真人长得帅吧?”
虽然她是楚柯的编辑,但她们杂志社也就只有他的两张证件照,平时联系全靠手机、网线和快递,不过就算只有证件照,也足够看出大神是个帅哥了。
回忆起那张虽然冷淡但英俊的脸,徐安容发现她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帅。”
“哇靠,你这么一说我更羡慕你了……”
闲聊了几句,徐安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想法才刚掠过脑海,手指已经快速地打了出来并且按下了发送。
“对了彤彤,你知道大神家里有养什么宠物吗?比如那种长条条滑溜溜会爬的宠物?”
“你是说……蛇?”陈雨彤到底是跟徐安容做了三年同桌的女人,对方这么一形容就立刻猜到了说的是什么生物,只是她对楚柯的现实生活也不了解,更不用说从对方惜字如金的话语中打听到他养什么宠物。
“我不知道大神会养什么宠物,不过你这么问,难道是看到了什么?”
“大概是错觉吧,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看到蛇,但是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徐安容也觉得自己是眼花了,这么疑神疑鬼的不太好,刚要说不聊这个话题了,就看到朋友发了一句话过来。
“要不然你在家里屯点雄黄?你租的地方是老式居民屋吧?老房子容易生家蛇,屯点雄黄防虫驱蛇也正好。”
徐安容并不怕蛇,但也谈不上喜欢,而且就算邻居养了蛇当宠物,也不见得会爬到她这里,所以对于朋友的意见她略微考虑了一下就放到了一边。
“等真见着蛇影了再说吧。”她这么回复道。
“等真见着蛇影了再说吧。”她这么回复道。
原本徐安容是这么想的,过了一夜她就改变了主意。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她反反复复梦见了八岁那年夏夜里的白蛇。那条会发光的白蛇和当时一样,安安静静地趴在墙根下的草丛里,墙上开了半扇窗,橘色的灯光从里头透出来,说不出的温馨与安详。
她原先还以为那是截日光灯灯管,后来一想,哪有不接电就能发光的灯管?又当是窗子里透出来的光凝成的虚影,结果抬头一看,人屋里照的是橘色光。
她抛下古怪的白蛇,带着未知的恐慌与兴奋跑向自家的小院,身后却响起沙沙的声响,一回头,白蛇的血盆大口迎面朝她咬下。
徐安容被惊醒了。
醒来后她摸着背后的冷汗,打开了某电商网站输入了“雄黄粉”三字。
下单的那一刻她还在想,之前说的话可能要打着脸收回来了,她不怕蛇的前提是,那条蛇和她没有亲密接触更不会咬人。
周末的清晨显然是惬意的,尽管还有东西没有整理,阳台还没有打扫,也不能影响这一份惬意。徐安容看着显示购买成功的网页界面,被惊吓了一整晚的小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然后心情愉悦地开始做早餐。
刚搬新家,材料不够齐全,设备不够完善,徐安容只能简单地煎两个荷包蛋,配上火腿沙拉和吐司,做一个简易的三明治。饶是这样,当她咬着三明治走到阳台的时候,一转头就发现隔壁阳台的躺椅上,有一只哈士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三明治。
徐安容与哈士奇对视了三秒,忽然福至心灵地觉得自己可能点亮了新的技能点,比如说,和动物交流的能力?
不然为什么她从那只狗的眼睛里读出了“好想吃”的念头?
顶着哈士奇饿得几乎冒绿光的视线,徐安容毫无心理负担地将最后一口三明治送入嘴里,一边拍着手上的碎屑还一边还嘀咕:“也不是很好吃啊,味道一般般,难道大神还虐狗了?连狗粮都不给吃?”
大黄耳朵抖了抖,将她的碎碎念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身后的尾巴摇了两下,再也摇不动了。
徐安容还真说对了,楚柯近来身体不适,还真有半个月没给他买过狗粮了,而且担心有人发现他们的不对劲,连外卖也不让点。虽然他们半个月不吃东西也没事,但是架不住有人在你隔壁炫耀啊。就算那只是个三明治,也比餐风饮露好啊!
不行,不能指望他了,还是得自食其力。
越想越不平衡,大黄跳下躺椅,迈着猫步进屋网购去了。开门的一瞬间,一阵熟悉的音乐从屋内飘了出来,一直飘到隔壁的阳台。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徐安容下意识往屋里找自己的手机,回头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大神屋里传来的声音,细细听去,好像还是挺好听的女声。
想不到大神虽然看着高冷,品味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嘛。
她心想着,探头往对面屋里望了一眼,可惜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等大黄把移动门关上,连歌声也若有似无了。
果然大神还是大神,还是那么的神秘和高冷。不过能相安无事地当几年邻居也不算亏了,要是楚柯的那些迷妹知道自己成了她们男神的邻居,恐怕得羡慕哭吧。
隔壁屋里。
楚柯戴着耳塞,一脸阴测测地站在电脑旁边,伸出手指按在关机键上。
“换不换歌?”
苗苗暂时切了耳麦,一脸革命同志面对阶级敌人时宁死不屈的表情。
“不换!”
“哦。”楚柯面无表情地收回作恶的手指,顺手拔走了网线,“未成年小妖不宜过多上网。”
大黄浏览着淘宝页面,分神看了眼这幼稚的俩妖,不屑地撇了撇嘴,低下头专心地选购着。
嗯……这次试试这个牌子好了。
第5章 那条蛇在晒太阳
又是一个周末,难得的晴天。肆虐的狂风止息,露出澄澈蔚蓝的天空,虽然温度仍有些偏低,但阳光却暖和得仿佛春日。
徐安容抱着被子走到阳台晾好,迎着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伸了个懒腰,这才有闲心处理堆在阳台上的那箱快递。
快递箱里装的是雄黄。
下单那天,某电商网站正好有活动,满一百送一百,还有各种优惠券,再加上店铺里满十包送五包,她一不小心就买了多了点,导致最后快递小哥都不肯送上来,还是她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一楼搬到了七楼。
好吧,也许不只是多了点。
徐安容看着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包包雄黄粉,开始思索如果挂二手网站上的话,能不能卖出去一点,不然她可能这辈子都用不完这么多。
她一边叹着气一边随手拆开了一包,浓烈而刺鼻的味道从包装袋中传了出来,她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阳台的各个角落搜寻合适的位置,转到与703相邻的那一面时,她忽然愣住了。
有一截尖尖细细的东西从阳台边沿上垂了下来,在她的注视下,间或轻微地抽动两下。
那截东西是黑色的,细小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宛如金属质感的光芒,当然重点不在于它反什么光,重点在于它有鳞片,那是一截尾巴,一截疑似是蛇的尾巴。
徐安容心里打起了鼓,鼓声密集,心跳如雷。
她想这可能是她活了20多年来肾上腺素飙得最高的一次。
仿佛是上天和她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前一刻还在质疑那么多的雄黄用不用得完,下一刻就发现自家阳台上有了一截蛇尾,而且近得一抬手就能触摸到。
她两手捧着袋装的雄黄粉,魏魏颤颤地站起来,丝毫不敢惊动那一条黑蛇。等站直,顺着那条蛇尾往蛇头望过去,她忽然发现这条黑蛇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巨大得多。
蛇的尾巴是从对面的阳台伸过来的。
而在对面的阳台上却……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自己蹲的久了出现了幻觉。
好友手下的那位大神家的阳台上摆了一张躺椅,而在躺椅上瘫着一条巨大的黑蛇。
黑蛇裹着灰色的厚毛毯,蛇头上盖了一个渔夫帽。
如果再戴上一副墨镜,边上放一顶遮阳伞,再放个小圆桌摆上几杯果汁,那妥妥是夏威夷海边度假风。
徐安容想,如果她看的没错,那条蛇应该是在晒太阳。
一条自己裹着毛毯还戴着渔夫帽的蛇,在晒太阳。
他看起来是那么悠闲自得,舒适惬意,那张蛇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陶醉。
当然,这依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条黑蛇未免大的太过分了。
大概是注视的时间过长,黑蛇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了蛇头,向徐安容的方向望了过来。
两两相望。
徐安容甚至从那双冰冷的竖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下一刻,她惊声尖叫起来。
“啊——”
第一声尖叫才出口,剩下的就被人扼杀在了喉咙中。
黑蛇以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阳台蹿了过去,将她压倒在身下。
“喂,你……”楚柯用尾巴尖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脸颊,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放开你,你能不能不要叫?”
徐安容说不了话,只能瞪圆了眼睛盯着他。
她看着那张巨大的蛇嘴一张一合,猩红的舌头几乎要舔到自己脸上,如果不是现在被人遏制了声音,她的尖叫声大概可以媲美女高音家。
楚柯与她对望着,心里也很是无奈。
对面的房子空置了太久,久到他都忘记最近搬来了一个新邻居。这几天刚蜕完皮,天气又是难得的晴朗,他这才想到搬了椅子到阳台上晒晒太阳,谁知道竟然遇上了自己的新邻居,也是一时大意。
很显然有些事情瞒不过去了。
楚柯又用尾巴戳了戳她的脸,打定主意要与她好好沟通一下。
“你要是同意的话就眨一下眼睛。”
徐安容的脑海中闪过了梦到白蛇那晚的片段,可以吞下两个成年人的血盆大口将她一口吞下,吃完都不带吐骨头的。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蛇嘴,拼命地眨了一下眼睛。
楚柯松了口气,稍稍放松了钳制。
徐安容也松了口气,下一秒她的手指摸到了掉落在身旁的那一袋雄黄粉。
一个大胆的念头像一道惊雷从她脑海中闪过,她抖抖嗦嗦地捡起雄黄粉,趁着楚柯直起身子的瞬间,劈头盖脸地洒在了他身上。
一时间尘烟四溅。
徐安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眼看楚柯被雄黄粉迷了眼睛,她挣扎着就要往屋里跑,后脚踝却被蛇尾紧紧地缠住了。
楚柯没有想到这女人口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这么阴险,心中怒意上涌,没有忍住就扑上去咬了她一口。
很快,徐安容捂着脖子,铁青着脸倒在了地上。
很快,徐安容捂着脖子,铁青着脸倒在了地上。
漫天的雄黄粉渐渐散去,703的阳台上,被徐安容先前的尖叫声引来的一只哈士奇和一颗葱,目瞪口呆地看着发怒的楚柯。
一狗一葱,以怀揣着同情的目光地看看倒在地上的徐安容,再看看冷着脸的楚柯,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楚柯此时已经变回了人形,一张冷淡的俊脸左一块右一块的粘着雄黄粉,看起来异常狼狈。
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插在自己微乱的头发中,使劲扒拉了两下,更多的粉尘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徐安容有些青肿的脸颊。
本来长相秀丽的女孩子,现在青肿着一张脸看起来除了有几分可怜,还有几分搞笑。
啧,真丑。
他捏着人家女孩子的脸,很是不要脸地想道,完全忘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宁得罪小人,勿得罪楚柯。”大黄看着凄凄惨惨戚戚的徐安容评价道。
苗苗在一旁帮腔:“小心眼的雄蛇不好惹。”
楚柯抬起头,眯着眼冷冷地看了眼他们俩。
一狗一葱打了个寒噤,顿时不敢再说话。
他低下头继续打量着徐安容。被苗苗和大黄打断了一下,时间有点久了,蛇毒已经开始往身下蔓延。尽管是大冬天,穿得比较厚实,但他注意到徐安容露在外面的指尖有点泛青了。
该怎么办呢?
他纠结了一下,想了想重新变回了原形,蛇尾卷起徐安容,大摇大摆地往自己阳台上爬去。
苗苗瞠目结舌地指着昏迷的徐安容说道:“老蛇你这是拐带良家妇女啊!”
这架势怎么看着这么像山大王拐着压寨夫人回山呢?
大黄在边上试图阻止她口无遮拦:“苗苗不要乱说话,有些蛇是很小心眼的,小心他恼羞成怒。”
楚柯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径自往屋里爬去,把昏迷不醒的徐安容甩到了沙发上,然后打量了几眼,在她的脖子上又咬了一口。
瞅着肆意蔓延的蛇毒有了收敛的趋势,楚柯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自己房里去换衣服。他一走,苗苗和大黄就围了过来。
“大黄,你说她醒来后发现我们都是妖怪,会去报警吗?”苗苗甩了甩自己的小叶子,仗着体积小,身体轻盈,一下蹦到了徐安容的耳边。
“噗,近看果然很搞笑。”她端详着徐安容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黄深沉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她怎么办?”苗苗问。
“看楚老大决定怎么办。”大黄说着在原地趴了下来,“等着吧,解完蛇毒还要半个小时才能醒呢。”
半小时后,徐安容准时醒来。
一睁眼,一道闪光灯自眼前闪过。
徐安容被灯光灼了一下眼,不由自主地眯上,只听见耳畔有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说道:“快看,她醒了!”
她循声望去,只见在自己耳畔有一颗会说话的葱,但看起来和平常的葱又有些不同。
它的底部是圆滚滚的白色茎块,上面长着两颗小黑豆似的眼睛,还有小小的嘴巴和鼻子,仿佛火柴人般细细长长的四肢从茎块中生长出来,此时正举着一台手机在朝她拍照。
这是……妖怪?
徐安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石化,苗苗手疾眼快地抓拍了下来。
“哟嘿!拍到了拍到了!这表情真蠢!”苗苗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机。
徐安容:“……”
她忍着害怕,艰难地别过头,另一边站着的是一只哈士奇,上次在大神家里见过的那只哈士奇。
大黄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朝不远处打着游戏的男人喊道:“楚老大,你不过来看看吗?”
会说话的……狗?
徐安容想怕不是她还没睡醒,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彻底坏掉了。
她好像是闯入了一个妖怪窟。
楚柯放下遥控器走了过来,几缕稍长的刘海在他眼前晃动,模糊了他投来的冰冷的视线。
他说:“还记得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她刚刚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黑蛇,那条黑蛇还咬了她一口。
徐安容盯着楚柯那张脸,眼前的世界开始眩晕起来。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好友手下的大神,这个漫画界炙手可热的大神,居然是一条黑蛇变的。
这一屋子的生物都是妖!
妈呀,我今天的起床方式好像有点不对!
她的眼前再次一黑。
楚柯停住了脚步,挠了挠脑袋,迟疑地问道:“……我有说什么吓人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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