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自己觉得幼稚的事情为什么有的时候感觉事情发生过自己会忍不住去做

读幼儿园的孩子咳嗽了半个多月,我终于忍不住做了这件事读幼儿园的孩子咳嗽了半个多月,我终于忍不住做了这件事扒萝卜勒百家号最近入冬,忽冷忽热。幼儿园的班级群每天都有好几个孩子请假。不是咳嗽,就是流鼻涕,要么发烧,腹泻。终于,儿子在细菌和病毒的包围下,也开始咳嗽了。刚开始,觉得没啥大不了。儿子回来会说:老师说咳嗽要带去看。我在心里嘀咕:老师的话,你最爱听了。跟圣旨一样。要是这么听妈妈的话,就好了。于是我跟他说:带去医院看,医生会开很多药。吃药不好。只要你乖乖听妈妈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咳嗽很快就好了。这期间,孩子偶尔还会回家传达老师的旨意:要带去医院看。我也不当回事。因为我们身体素质还是不错了。但是孩子好像一直咳,咳了半个多月,早晚咳得比较厉害。回娘家被说,会婆家也被说,再加上儿子墙裂要求要去医院看,我终于扛不住了,带他去社区医院做雾化了。排队排了一个多小时,看了5分钟。医生说没有感染,没有炎症。我直接跟医生说做雾化,不取药。刷了医保卡,花了10几块现金,就去做雾化了。做了20分钟左右,做完带他去漱口洗脸。那么,雾化到底好不好呢?其实,雾化还是挺有效的。做了2次,感觉咳嗽没那么紧了。雾化是什么呢?雾化是将药物制成直径为几微米的小液滴或小颗粒,也就是气溶胶,随着呼吸,药物会直接进入呼吸道和肺部,常用于缓解治疗哮喘、咳嗽等呼吸道疾病。由于雾化吸入可直接作用于发生病变的呼吸道和肺部,对比口服或静脉输液,它起效更快、效果更好;局部药物浓度高,但总体用药剂量小,仅为全身用药的几十分之一;不良反应少。有人选择在家里自己做。当我孩子选择在医院做。还是在医院放心把。医院的设备比较方便,而且孩子也不经常生病,买了雾化器派不上用场,占地方又浪费钱了。从早上到吃饭的时候,护士基本都在忙。孩子生病,医院的人就多了起来。希望孩子们都赶快好起来。我对宝贝儿子说:身体里的健康的细胞和病毒细菌在打架。你要帮助健康的细胞哦。所以,要多吃水果和蔬菜,不要乱吃零食,晚上早点上床睡觉。你很快就好起来了。儿子点了点头:妈妈,我要帮助健康的细胞打架打赢。妈妈,我不吃糖果了。儿子越来越懂事了。赶快好起来吧。本文由百家号作者上传并发布,百家号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百度立场。未经作者许可,不得转载。扒萝卜勒百家号最近更新:简介:开扒娱乐,我们是认真的!!!作者最新文章相关文章三岁男孩害怕去幼儿园,说出原因后妈妈忍不住大哭_图文_百度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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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喜欢忍不住想把自己和大13岁的渣男大叔写出来,真的不敢相信还有这么渣的人|情感天空-化龙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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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想把自己和大13岁的渣男大叔写出来,真的不敢相信还有这么渣的人
先说说楼主条件,楼主是85后,研究生毕业,身高165,体重47,长相路人里算是美女,以前上学时候追的人很多,对外貌也是比较讲究。和前一任男朋友分手之后,单身了一年多,30多岁了,家里也是催,在家里的公司工作,工作后社交面非常小几乎没有,于是下载了相亲软件,想在上面寻觅试一试。去年7月,反正各种加就加到了大叔,大叔的照片磨皮很严重,看不出大自己13岁,“他说自己是82年的”,楼主觉得年龄很合适,也符合眼缘,一来二去也加了微信,这段孽缘就开始了。。。。。大叔是公务员,他的父亲也是,自己家里还有点外贸的生意,那个主要她妈妈在弄,开了一辆宝马,也有自己的住房,楼主开车也不差,奥迪,反正楼主也觉得门当户对,就想约出来见见吧,见到大叔,真的很显年轻,(后来知道他每天健身)大叔身高183,体重80kg, 很标准外形很好,我们约得吃日料,吃日料的时候大叔非常绅士,而且说的自己特别高端,什么每年去日本度假,喜欢钓鱼,自己还会潜水(正好楼主也会所以觉得好默契)反正表现的特别完美,我们从兴趣爱好谈到爱情谈到婚姻,感觉大叔三观也非常正,就是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楼主前几年爱情运一直很差,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熬到头了,真的碰见真爱了。后来就是常规的吃饭,看电影,散步,来去几次,大约一个星期吧,大叔就表白了,当时是夏天,一切都特别美好,楼主也觉得一周表白就答应是不是太快了有点不靠谱,后来又觉得先确定关系看看吧,大龄剩女一定能了解我的心情,就是先确定关系看看,不一定很快上床,总之就是多相处。而且大叔也很绅士,从来没有对我动手动脚,相处了大约两个月吧,我们就相约去其他城市旅游,顺其自然就过夜了。楼主总隐隐感觉大叔太完美了,不太可能剩下,就找人查了一下大叔的资料,结果晴天霹雳,上面写的大叔是70后,而且是75前,而且有一个男孩,已婚。。。。。但是楼主想了想,和大叔在一起的日子,从来没有女人找他,没有电话,也没微信,而且我确定他就这一个电话,去了他家也没什么女人的痕迹,我很困惑,而且觉得和他是真爱,思考了一段时间,还是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听他解释。问了大叔,他很快就招了,他之前离过一次婚,后来2017年4月又结了一次婚,但是又被自己老婆绿了,所以现在在分居,会找时间离婚的,说很怕失去我。楼主就是太单纯了,太傻了,听了这些,但是觉得大叔是真爱,想和他继续在一起,首先因为他真的很显年轻,其次他办事非常拓实,绅士,可靠,三观很正,他的缺点就是特别强势,所以我总觉得是他太强势的性格造成之前婚姻的不幸。楼主也是100%信任他。然后2017年的10月,楼主去出差,回来大叔的车没了,还给我看了离婚证,原来他真的净身出户离婚了。后来大叔还带我见了他几乎所有的朋友,也大方称我是他对象,平时报备行踪,也很给我安全感。然后就是一段大家心里的很完美的爱情。就省略一万字了。但是后来楼主发现大叔手机里还有那个交友app,楼主很伤心,让他删掉,他也说确实自己错了,但是自己就在上面看看,没有聊骚,因为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他也报备行踪,楼主也觉得应该没啥,既然删了也就不闹了。后来发现那个软件在他手机上偶尔出现偶尔消失居然。。。。因为天天见楼主还是觉得应该信任他。大叔周末偶尔会去钓鱼,有一次大叔去钓鱼的前一天,楼主在手机上发现他和一个叫豆豆的女孩聊天,说是明天去豆豆家过夜,楼主前后翻了翻,聊天的语气一点不像男女朋友,就是很冷漠那种,楼主也没多想。觉得可能是一起钓鱼的朋友?因为钓鱼还有很多其他人,大家也都认识楼主,觉得大叔应该干不出这种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叔自己住,楼主也经常去大叔家玩,楼主是个很细腻的女孩子,在大叔家从来没发现女孩子生活过的痕迹,但是有几次发现厕所里有类似女孩子上厕所扔的纸,问他,他说是他擦鼻涕扔的,我也相信了,没说什么。结果有一次居然发现有卫生巾在垃圾桶里!!!!!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就说是朋友路过来上了个厕所,而且说有卫生巾更说明没发生什么。楼主问是哪个朋友,大叔手机拿出来说了是哪个,还和她发微信说:你把卫生巾留在我家,我女朋友看见之后都生气了,那边女生就说,哦真对不起,和你女朋友道歉,我们真的没什么,我要和我对象吃饭了不说了。这个女的呢,是丰满体型,和大叔聊天经常发一些很性感的图,大叔就说他是个胖子,自己对他没兴趣,就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什么的,楼主又尼玛信了后来楼主看大叔手机,也偶尔有女孩子和他发信息,但是表面看来都很正常。。。。。对了还有一件事,大叔圣诞节送我一件superme的毛衫,结果4月初的时候,楼主看大叔手机,发现他又买了一件,但是想可能他给他孩子买的之类的,也没多问,后来想想他一定是给别的女人买的。而且3,4 月的时候他在微信上和我聊天,经常会用“嘎几”这种拟声词,楼主问他是不是和小姑娘学的,也问不出来啥,也查不出来啥。但是渣男毕竟是渣男,不会在我这里停留很久,过年楼主和大叔讨论见家长的事情,他就推三阻四,很不痛快,说过几个月再说,说自己刚离婚,还没走出来,不要逼他,后来我们因为这个事情大吵一架,大叔表示我逼他太紧,而且他是射手座,说不想被束缚,就意思要和我分手,楼主也同意了。分手之后,他再也没找过我。楼主觉得大叔是真爱,也觉得自己当时挺逼他的,觉得都怪自己,有一阵子实在走不出来,就会翻看以前在一起时候的回忆,然后又发现一件奇葩的事情就是我们是2017年7月才认识的么,确定关系之后大叔在微信上给我推送了一个唱吧上的歌,说是专门唱给我的,还配了我的照片,楼主也挺感动的,分手之后想再听听那首歌,就下载唱吧,一打开找到大哥的页面就惊呆了,日期显示那首歌是2016年10月唱的,只是后来照片改成我的了,而且第一个留言是作者(大叔)的留言,那时候大叔的昵称叫“誓娶**回家“,**并不是前妻的名字。(大家知道的iPhone看唱吧,有时候留言的昵称是保留留言那个时间的昵称,不是更新的)楼主知道大叔和前妻是2014年就在一起了,他们2017年4月办的婚礼,也就说明,大叔在2016年10月出轨了**,而且**应该是被三的,还以为能和大叔结婚。大叔在平时是个花钱很理智,不像是前妻出轨,还能净身出户的性格,但是楼主现在觉得想通了,应该是大叔出轨,被前妻抓到了,所以他们后来分居了,再后来大叔净身出户。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楼主想说,老男人真的很难搞,他们虽然表面上体贴你心疼你,但是年纪大了真的很没底线,而且城府很深。而且老男人的朋友也只会帮他隐瞒。反正大叔和萝莉,真的没那么美好。有能力的女孩子还是找适龄男青年吧。你觉得是真爱,大叔只是觉得你可笑,他们特别会逢场作戏。其次就是,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的,你觉得可能有事,又有蛛丝马迹的证据,就是真的有事了,不要太轻信别人,也不要太单纯。不要觉得自己的善良在社会上会得到回报,很多人看到善良单纯的你,是会利用你欺负你的。
你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要抱这么多幻想了吗 要么认清男人都是这样的现实 要么就不婚下去 三十几了还做公主梦挺幼稚的
首先,楼主条件这么好,真没必要通过什么交友软件找男人。然后,他既然可以通过交友软件找到你,也可以通过这个软件再找别人。戒不掉的。注定是个不好的结局。
LZ你自己条件很好,何必着急,还是现实中相亲或者通过朋友认识吧。
你自己不自信看低自己的话,男的更不会把你当回事了。身边30出头的女性朋友很多都嫁得很好的,有的还找了比自己小的。你加油啊。
想找靠谱的对象: 1、别从夜店、贴吧、网站、交友APP找(因为约炮,短择甚多),不适合结婚不适合做丈夫。 2、别找老男人,老男人经验丰富情场老手很懂女人想什么要什么,所以你才会觉得他深得你心三观正什么的,这其实属于社交必备手腕,他藏得很深所以你才难以发现。还有,现在男的普遍比女的结婚早,有离异婚史的较为复杂,你连婚都没结就别去碰他了。 女孩子别做伤害自己的事,你的年纪必须以结婚为目的去找靠谱人品较为单纯的男士交往。
你是不是傻
这书都白读了
为什么楼上有人要骂楼主? 30多了依然单纯就要被骂幼稚爱幻想?人家家里条件好爸妈保护的好没见过人渣还不行吗?
白瞎了好白菜
我老公比我大十岁...挺好的一个大叔啊……务实本分,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傻白甜的故事
如果大叔第一次见面骑个单车&&&&我想也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车很渣&& 应该砸&&&&再说个关键点&&&&当楼主发现大叔年龄不对&&&&还隐婚的时候&&&& 这已经是人品问题了&&&&还留着过年吗&& 最后总结一下&&&&个人认为大叔渣的还算一般&& 毕竟还没骗钱&&&&也就是骗个色&&&&无非是把自己的物质条件&& 家庭背景&&&&外加颜值摆出来&& 然后愿者上钩&&&& 也算有点成本的&& 连吃带送的也要花销不是
&&引用第1楼小小溪水于 14:06发表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要抱这么多幻想了吗 要么认清男人都是这样的现实 要么就 .. 哎其实我不是想找白马王子什么的,真的蛮单纯的,从小家里保护的很好,这次真的是血淋淋的教训!!!!!!!!以后不会那么轻信别人了
&&引用第2楼小满的梦于 14:06发表的&&:首先,楼主条件这么好,真没必要通过什么交友软件找男人。然后,他既然可以 .. 对呀,现在等人介绍,条件没那么好也没关系的,实在不敢再在软件上找对象了。。。。
&&引用第3楼迷糊果冻冻于 14:06发表的&&:LZ你自己条件很好,何必着急,还是现实中相亲或者通过朋友认识吧。 30出头,我们这种二三线城市其实很多男的都嫌弃了,我也挺急的。。。。。很现实的问题
&&引用第4楼美好养老地于 14:07发表的&&:你自己不自信看低自己的话,男的更不会把你当回事了。身边30出头的女性朋友 .. 是的是的,最近也在接触看一些同龄人,感觉比大叔好多了,真诚很多
&&引用第5楼对不起也没关系于 14:07发表的&&:想找靠谱的对象: 1、别从夜店、贴吧、网站、交友APP找(因为约炮,短择甚 .. 谢谢你!我也是吃了个大亏,想写出来别让姐妹们吃亏了,谢谢你又对我指导了一下!他们真的藏的太深太渣了
&&引用第7楼爱捣鼓的米小姐于 14:08发表的&&:这书都白读了 读书是靠智商,恋爱是靠情商吧
&&引用第8楼叮叮咚咚铛铛于 14:08发表的&&:为什么楼上有人要骂楼主? 30多了依然单纯就要被骂幼稚爱幻想?人家家里条 .. 谢谢你!楼主上完学 在自己家里工作,做的是财务,几乎不太接触社会。。。。。我确实是个傻子,也想给大家提个醒。社会的黑暗你想象不到
&&引用第10楼他他他他他的于 14:19发表的&&:我老公比我大十岁...挺好的一个大叔啊……务实本分,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可能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幸运吧
男人四十一枝花
&&引用第13楼唯美战士-06-23 14:23发表的&&:如果大叔第一次见面骑个单车    我想也就没有以后的故 .. 你说的对,骑单车确实,但是我自身也是有条件的,所以找个门当户对的也没错吧,这也不是物质吧。发现年龄的事之后我还愿意继续的,是因为我当时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喜欢我,但是怕我因为年龄的问题拒绝,我当时就觉得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有个同学82年的 不在常州 要不然就给你介绍介绍~~也未婚 都愁坏了周围一圈人
85的还没结婚,那我89的急个鸡儿,天天催我,催命了
楼主条件这么好,好可惜了
你是不是傻?从一开始知道他隐瞒年龄、隐瞒婚姻就不应该继续交往了,说明他人品有问题。
大叔只是想骗炮而已
再仔细看了下,不算太渣。还没被骗钱,只是骗了色
&&引用第7楼爱捣鼓的米小姐于 14:08发表的&&:这书都白读了
越往后越难找,篓里看花看的眼花,最后花都有主了,连草都没了,最好的年华也过了最明智的人,大学成婚,共同奋斗,
找到自己单身的原因,人老实,嘴不甜,还不会骗!!!
&&引用楼主零灵于06-23 16:27发表的&&:贱货男人太多了,金坛儒林孙炜君个贱货也拿着离婚证到我面前,而且贱货还不怕诅咒他孩子,所以我天天诅咒他全家都不得好死出门撞车,走路跳河 放过自己吧
每次离婚都是女方的错,一般这样的男人就要小心了!真正的绅士是不会这样黑自己曾经的伴侣的!别的就不多说了,老江湖了他
這個完美的大叔是不是托我們先不討論那麼大的人還像沒睡醒一樣,追求夢幻般的生活啊平平淡淡才是真
要怪就怪万恶的相亲软件吧,多少孽缘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宁可选择相亲也不要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个人资料!
&&引用楼主接受现实吧于06-23 14:27发表的&&:读书是靠智商,恋爱是靠情商吧 不完全是,读圣人书,圣人书里很多很多是情商,哪怕是红楼梦,金瓶梅。
更重要的是&&真不敢相信楼主居然跟渣男交往
三十四五的人了,跟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男人混,有点出息吧 ,小奶狗不好玩?,
油腻大叔了,一肚子坏水
楼主的心里又多了一个过客。其实男的并不在意女的年龄大,主意是前男友比较多,男的不知道他在女的心里有多少位置。
从哪抄的这么长,所有图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让我想起靳东的那部电视剧
又一个想走婚姻捷径的傻女人
无语了,其实很多事情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是你自欺欺人,或者觉得自己不是小丫头了,这男的条件也还可以,认为可以妥协,大错特错了!外貌条件是最后应该考虑的问题!否则你会输的很惨!还有,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不要心急着投入感情!宁缺毋滥!
又白睡了,楼主就不能好好找个过日子的,还在整天幻想,肯娶你才是真爱,其他都是骗炮
以后擦亮眼睛找吧
别让自己越陷越深,这样的男人根本不会珍惜你的。他的那一套说辞也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重复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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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十年一诺
Chapter2一世庆祝整个地球上,亿个背影但和你碰上  1
  唐诺到达那家私房菜馆的时候,江川已经订好了包间。《》
  菜馆藏在曲径通幽的小巷深处,庭院里布置着水榭楼台,的确有南方风味。
  服务员领唐诺到包间门口,伸手敲门:“江先生,唐小姐到了。”
  江川匆忙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把门拉开。
  一见到江川,唐诺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菜上得很快,一盘盘端上来,唐诺瞪大眼睛:“江川你太了解我了,这个,这个,这个,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江川笑:“还不是因为你以前经常到我家蹭饭。”
  “阿姨做饭好吃嘛。〖〗”唐诺嘴巴噘起来。
  “我妈也一直念叨着你,等你有空我带你回家吃饭。”
  少女时期唐诺住的房子,独门独院的花园别墅,面积太大,冷冷清清的。母亲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烧过饭菜,虽说有照顾三餐的阿姨,但唐诺还是
  喜欢溜到江川家吃饭。
  她是很喜欢江川家的氛围的,虽说是一家三口挤在老弄堂不到六十平方米的居民楼里,但有个平日里爱大声嚷嚷,但心地很好的女主人,有个不怎么开口
  说话脾气温吞的丈夫,在唐诺的眼里,怎么着都是幸福家庭的典范。
  冬天的时候她从超市买上一大堆牛羊肉和各种肉丸子去江川家涮火锅,江阿姨端上熬了好几个小时的大骨汤,老式的铜炉火锅,吃的时候要用木炭烧火,
  撒尿牛丸一口咬下去,烫得唐诺“哇哇”大叫,江川就站在一旁笑话她。
  外面的风呼呼叫,房间里热气腾腾,窗户上都是水汽,唐诺和江川因为某个化学方程式争论起来,她就拿手指在窗户玻璃上写给他看,一定要证明自己是
  对的。版权xbaixing.com
  说太过骄傲也的确是太过骄傲,但那个时候的唐诺,也是有着骄傲的理由的。
  她聪慧早熟,顶着“天才”的名号,奥数比赛每年都能拿到一等奖,最后嫌题目太无聊不愿意参加,同龄女生还在捧着琼瑶亦舒伤春悲秋的年纪,她的课
  外读物就已经是英文原版的《VirginiaWoolf》。
  唐老爷子四十岁时才有了唐诺,自然也是千般宠爱寄予厚望,所以唐诺遇到司徒南之前的小半生,实在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太过好命的小半生。
  “哇,”唐诺低下头去,抿了一口江川给她倒上的桂花酒,“金桂的味道好浓。”
  这是江川昨日吃饭的那个酒店里的桂花酒,味道江川很是喜欢,临走结账的时候,买了几壶。
  “喜欢吗?”江川问她。
  “醇厚柔和。网站xbaixing.com”唐诺细细品了几口,放下酒杯之后对江川笑道,“江川,你记不记得有年你生日,约我一同去后山看桂花,结果自己迷了路,那天还下了
  雨,你后来病了好多天,高烧不退的,吓坏了江叔和江阿姨……”
  江川点点头,把剥好的虾放到唐诺面前的盘子里:“怎么会不记得。”
  唐诺说的,就是他昏倒在半山腰的那个午后。
  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费力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还处在眩晕的状态,盯着头顶上白花花的天花板,怔了好一会儿。
  “醒了醒了。”是母亲的声音,他有些费劲地转过头去,看到的便是右边挂着的输液瓶。坐在身旁的母亲站起身来,冲到病房的门口大声喊着护士,他这
  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火烧一样地疼,只能发出喑哑的声音,说不出连贯的话来。网站http://futian.xbaixing.com/
  两个护士托着托盘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甩了甩托盘上的温度计,放进江川的腋下,另外一个拿起针头,对准他的血管抽了一小管的血,拿去化验。
  “怎么……?”江川开口有些费劲。
  “你都昏迷两天了,”母亲眉头紧蹙,眼里都是担忧的神色,“前天下午你说和唐诺去后山,到夜里十一二点还不见你回来,你爸担心得不得了,打电话
  到唐诺家,唐诺说下午和你走散了,之后她就自己下山逛书店去了,没有见到你,你爸就去后山找你,三更半夜的发现你昏倒在半山腰,快把我们吓死了
  ……”
  她正说着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江川抬起头一看,走进来的是唐诺。
  她的眼中有惊喜,继而又忍不住责怪他:“江川,要被你吓死了!你怎么这么蠢啊,那么晚又下雨了还不下山!”
  她后面还跟着自家保姆赵姨,手中提着一个保温杯,唐诺转过身把保温杯接过来:“阿姨给你煲的汤,说是放了当归什么的,驱寒特别好。”
  保姆点点头,打量了一下江川:“现在气色也还行,昨天昏迷的时候,脸色一直刷白刷白的,吓死人了。对了小川,我记得前天六七点的时候,你不是来
  找……”
  “赵姨,”江川的声音忽然提高,打断了保姆的话,“这汤真好喝,怎么煲的,你也教教我妈吧。”
  保姆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把刚才的话头抛在了脑后:“这个汤啊,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主要是要讲究火候……”
  江川庆幸她没有再说下去,也免得唐诺知道,实际上那晚,是为了找她,他才又返回了后山。原文http://futian.xbaixing.com/
  寒气入骨,此后的许多年里,每逢寒冷天气,膝盖便会剧烈疼痛。
  但若是再重来一遍,他还是会无怨无悔。
  同坐在面前的唐诺聊完旧事之后,自然是说到现状。
  “对了,小诺,”江川开口,“你住在哪里?我平时都住在单位公寓,自己的房子空着,你过去住吧?”
  “不用啦,”唐诺挤挤眼睛,“我住在司徒南那里。”
  江川刚刚抿下一口桂花酒,差点被呛住,慌忙抓起桌上的面巾纸,小声地咳嗽起来。
  “你们,在一起了?”顿了顿,江川问道。
  “哎,没有,”唐诺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开始吟起诗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又境界高,不肯跟我好……”
  一场跨越了漫长的时间的爱恋与追求,在江川看来,原本应该是痛苦而沉重的,孰料唐诺这样一表达,他倒能立即从方才心脏的微微疼痛中走出来,面上
  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不对不对,是还没有,放心好了,司徒南早晚有一天是我的,”她拍了拍胸脯,而后端起手里的酒杯,“来来,干杯,祝我早日拿下司徒南,翻身农奴
  把歌唱。”
  江川的工作情况,唐诺在澳洲的时候就知道。
  别的大四学生焦头烂额找工作为未来迷茫又担忧的时候,江川已经面临着Citibank中国分公司FinancialAnalyst的offer和去美国顶尖商学院深造的选择
  ,最后他选了就业,放弃了读MBA的机会,好在如今也有着极其不错的发展。
  江川笑了笑,把话题转向别处:“最近有什么安排?”
  “下周周末,想去看看爷爷。”
  “回舟山?”
  “嗯,去北蝉。”
  北蝉乡啊,唐诺的心底浮现温柔的情绪。
  那可是她同司徒南初见的地方。
  那顿饭吃到最后,江川的手机接连不断地响起来,唐诺这才意识到他如今在银行做着财务分析的工作,自然是很忙的,本来还想约他下午陪自己随便逛逛
  ,可想了想恐怕中午这顿饭的时间都是需要他推掉几个应酬的,便不再打算麻烦他。
  她提起身旁的手提包起身:“你下午还要忙吧?正好我也有点事情要办,改天再约。”
  江川正想开口说没关系,可面前的手机又铃声大作,没有办法,只好向唐诺比画出抱歉的手势,走到一旁接通。
  他回来后把外套从椅背上拿起来,同唐诺一起走了出去。
  唐诺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江川,我留给你的那些花草,都还活着吗?”
  “哪敢不活着啊?”江川笑了笑,“当年我可是跟你立下军令状的,它们活我活,它们死我死,这些年我可是请了我一个学植物学的朋友没事帮我照顾着。”
  “那就好,”唐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那还是我高二那年和司徒南刚认识的时候他留给我的,过几天我找你搬回去。”
  “嗯,好。”江川柔声回答道。
  唐诺原本就没什么社交生活,又是刚回到这个城市,下午哪里有什么安排,只不过是考虑到江川还有事情要忙,不想占用他太多时间罢了。
  昨日在设计所,岳明朗的那句“唐诺真是长大了不少”,尽管声音压得低,她却还是听到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啊。
  她还没出国的时候,有年生日,死缠烂打非要让司徒南送自己一张卡片,要在卡片上写上生日祝福。
  那张卡片上司徒南写了什么呢?
  他用黑蓝色墨水,抄下了某位作家的一句话:“愿你生来笨拙,学不会伪装。只得爱憎分明,一生坦诚。”
  热血属于青春,那些年岁,她飞蛾扑火轰轰烈烈,抓到机会就表明真心,收买司徒南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在他前女友的葬礼上,她都不忘去大闹一番,
  现在回想起来,徒留悲壮。
  如今的她,更愿意用这样一种平和而安宁的方式,缓慢地爱他。
  和江川告别之后,唐诺逛了趟宜家。
  司徒南房间的构造有些太过沉闷,她挑了一些颜色柔和的家居用品和小装饰品,角落里有一个玻璃花瓶很喜欢,也一并买了下来。
  商场的那一层,宜家旁边就是一个很小众的书店,随便瞟了一眼便看到了杂志区的《Domus》中文版的最新一期,走过去翻了翻,嘴角浮现柔和的笑意,
  目录处司徒南和岳明朗的名字写在一起。
  唐诺在收银处付完钱,边低头把杂志往包里塞边往外走,没注意到杂志区站着人,一下子就撞到了那个正伸出手来预备拿起另一本《Domus》的年轻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唐诺匆忙道歉,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的时候,眼神里满是诧异。
  “白鹿?”唐诺惊异地喊出一个名字,伸出手来拉住她的胳膊,“白鹿,你怎么在这里?”
  他眼前站着的,正是昨日在超市时司徒南帮忙拿下货架高层的纸尿裤的年轻女人,也是昨晚江川同工作上往来的客户吃饭的时候,将桂花酒送到包间里的
  女人。
  她的眼中有错愕,也有惊慌,往后退了两步,将手臂挣脱开来:“你认错人了。”
  而后她便抓起身旁的婴儿车,大步向前面走去。
  唐诺才不相信她这句“你认错人了”,连脚边刚买好的东西都顾不得提,匆匆忙忙准备追上去,然而跑了几步之后,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她笃定这个人就是白鹿。
  当初她就那样忽然消失,岳明朗疯了一样地找她,如今看来,她大抵是已为人妻母,过着平静的生活。
  当初的人间蒸发,今日的刻意回避,她想必是都有着说不出的苦衷。
  “你知道怎么才算成熟吗?”
  “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欲望,了解自己的局限,这不是完全的成熟。你还要去理解别人,理解别人的欲望,理解别人的局限。”
  这个道理,是在澳洲的时候,Fred教给她的。
  隔天上班,进电梯的时候碰到岳明朗,唐诺的心里“咯噔”一下,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把见到白鹿的事情告诉他。她思忖了一会儿,还是作罢。都道时间
  是最好的解药,如今的岳明朗,看上去已经风平浪静,她不想再往他的心湖上投下什么波澜。
  又一个周末,设计所里除了司徒南没有什么人,他对着设计图修改了一个下午,此刻脖子有些发酸,便靠在椅背上后仰着脑袋休息,早上是答应了唐诺回
  去吃饭,然而此刻坐在这里的时候,他心中却有犹豫。
  周遭一片静谧,他盯着墙上挂着的闹钟,指针在“滴答滴答”走动着,已经是七点一刻,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咯吱”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了,唐诺清脆的声音响起:“司徒。”
  司徒南回身看过去,眼神闪动了一下:“唐诺,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去吃饭埃”唐诺笑了笑,走过去把司徒南的外套从衣架上提起来拿到手里,没有给他回旋的余地,“走吧。”
  司徒南顿了顿:“我晚上要加班……”
  唐诺走过去,翻了翻他桌子上的那叠文件,而后也一同拿在手里:“这些文件需要翻译整理吧?我把它带回去,晚上我陪你在家里一起加班。”
  他果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托,只好跟在唐诺身后往外走。
  唐诺走在前面,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狡黠的笑,走到门口的时候伸出手去按下开关,房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司徒南忽然一下子就抓住了唐诺的手臂。
  唐诺立即反应过来,慌忙从风衣的外套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片漆黑中,顿时有了小小的光亮。唐诺咬住嘴唇,眼神里有担忧的情绪:“我以为你的
  黑暗恐惧症已经好了。”
  司徒南急促的呼吸声缓缓地平复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抓住唐诺的那只手:“比以前好太多了,只是刚才的黑暗有些突然,一时间没做好准备。”
  周遭的走廊,还是很黑,唐诺看向司徒南,把手伸到他面前:“那我拉着你走。”
  ——“那我拉着你走。”
  声音清清脆脆,数年前,他因被她发现自己的黑暗恐惧症正狼狈时,她眨着两只眼睛和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如今的他,深知自己不该伸出那只手。
  司徒南把手伸到口袋里拿出钥匙,转过身去锁上办公室的门,而后轻声说了句“走吧”,便迈开腿走在了唐诺的前面。
  那只伸出去的手在空气中尴尬地停顿了几秒钟,唐诺收了回去,微微咬了一下嘴唇而后紧紧跟上了司徒南。
  周六的市区没有太多车,二十来分钟他们便到了家。
  钥匙插进锁眼,推开门的时候顺便按开了走廊的灯,灯光亮起来的瞬间,司徒南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
  是的,他粗略扫视一遍,房间里多出了很多东西。
  最最明显的,便是房间里的那些植物。
  只一天的时间,唐诺竟然在阳台上布置出来一个植物园。
  这是木质爬梯和木质花架搭建起来的,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有四季海棠、滴水观音、芭蕉、绿萝……
  司徒南的眼神里满是错愕。
  “司徒,你还记得这些吗?”唐诺走过去,拨弄着芭蕉的叶子,“当年你说过,你离开北蝉的时候,把这些植物交给我照顾。”
  “这些?”司徒南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些还是当年的那些?”
  “对啊,”唐诺蹲下身去,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垂盆草,“我去澳洲之前,把它们交给了江川,他把它们都照顾得很好。”
  司徒南的脸上是微微的感动。
  他依稀记得,那还是他同唐诺相遇的那天,他给她看自己养的那些植物,她问他为什么偏爱植物,他告诉她:“人可随意转身离去,唯有草木天长地久。”
  他幼时便是清冷沉默的性格,并不擅长融入集体或是与人打交道,而植物静默,处浑浊之地,百无一可,唯有花木差可引为知己。
  司徒南的心中涌现出复杂的情绪,他蹲下身去,认真地端详着每一株植物。
  它们好似穿越了旧梦,活了这么多年。
  唐诺起身走进了厨房,忙碌着。
  司徒南回头看去,她从厨房里把烧好的菜一样样端出来,胡萝卜炖羊肉、板栗烧鸡、尖椒炒蛋,最后是两碗鸡丝面。
  红的绿的黄的白的,映衬着蓝色的满天星,真是好看。
  唐诺喊他:“司徒,过来吃饭了。”
  她抬起头的时候正撞上他看过来的双眼,忍不住盈盈笑开,司徒南赶紧把目光投向别处。
  也不知为何,因有了这些绿植,房间里弥漫着的,是与往日不一样的气息和氛围。司徒南低下头去,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饭菜,等唐诺也吃完,便起身收拾
  碗筷,拿到厨房里洗刷。
  碗碟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唐诺仍旧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走上前去,情不自禁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那一刻的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司徒南拿盘子的手僵硬在那里,只听得见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
  “唐诺,”他的声音低沉又有些沙哑,“松开手。”
  唐诺一双手反而环得更紧。
  “松开手。”他又重复了一遍。
  唐诺怔了怔,而后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低下头去,继续一丝不苟地刷着手中的盘子,刷得极其洁净,连最细小的灰尘都不放过。
  唐诺只觉得心头有些酸涩,默默地转过身去,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
  司徒南将盘子摆放整齐,忽然手一滑,有一个跌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关着的房门立即被拉开,唐诺的脸上是紧张的神情:“司徒,怎么了?”
  好在没有碰到手指,唐诺的神色舒缓下来,拿起墙角的扫帚,走过去打扫。
  还有工作没有完成,她想为他煮一壶咖啡。
  她在咖啡机里加上水和咖啡粉,忽然想起在澳洲时,和那位教自己做饭的中国阿姨在一起忙活时,中国阿姨特别诧异于唐诺的耐心。
  “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中国阿姨夸赞着,“有些菜很多人根本不愿意学,觉得做一个菜要等那么久,不值得。”
  唐诺当时笑笑:“我愿意等。”
  等炉子上的水烧开,等要坐的列车开过来,等那个人回过头来爱你。
  有时候人生除了等,真的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等一壶咖啡烧开要三分钟,而等一个人呢?
  她还要等多久,他才会愿意回过头来,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回国已有一段时日,唐诺的一位旧友同她联系上,约她下班后一起吃顿饭。
  许久未见,两人相谈甚欢,去了以前在这个城市时便爱去的一家酒吧,边喝边聊。
  唐诺已有些微醺,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信息。
  “还没回家吗?”
  唐诺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伸出手拿起包:“不和你聊了,我回家了,司徒给我发信息了。”
  “看把你高兴的。”旧友忍不住嗔怪道。
  那个晚上司徒南睡得迷迷糊糊时,依稀觉得有人在身旁,模模糊糊睡意蒙眬之时,有人吻上了他的嘴。
  那唇温热,柔软,湿润,让司徒南有些恍惚。
  他微微睁开眼,昏暗的光线里,看得见那张熟悉的脸,他的心里忽然一动,回应着她的亲吻。
  而后忽然就热烈起来,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司徒,”带着浓重的酒意,唐诺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抱紧我。”
  司徒南伸出手去,手打到了墙壁上,发出响动。
  他感觉到疼的那一瞬间,才陡然清醒,意识到这不是梦境。
  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伸手按亮床前的灯,从床上坐了起来。
  “去你的房间睡。”他背对着唐诺说道。
  唐诺愣了好一会儿,咬着嘴唇下了床回隔壁房间。即便是隔着客厅和一扇门,司徒南也听到了她的房间里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尽管她与他的房间相隔不过
  数米,在唐诺看来,却好像隔着银河一般。
  司徒南把顶灯打开,房间里亮起来。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而后起身,打开桌上的电脑。
  第二日清晨,唐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司徒南已经买好了楼下的早餐,坐在桌边。
  唐诺两眼通红,像只小兔子一样,司徒南心中有隐隐的不忍,可还是将手中的那两张A4纸推到了唐诺面前。
  “什么?”唐诺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
  司徒南没有看向她,自顾自地说道:“这几户住宅都离上班的地方不远,干净安全,挺适合女孩子居住,有一室一厅的,也有两室一厅的……”
  “我不走。”唐诺抬起头来,打断了司徒南的话。
  “你挑一下,过几天我打电话帮你联系……”司徒南并没有理会她的话。
  “我不走!”唐诺的反应出乎司徒南的意料,她的声音抬高了一些,而后扬起手来,将那两张A4纸撕得粉碎,扬在半空中。
  纸屑在空中旋转飘落,隔着纷纷扬扬的纸屑,唐诺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觉得多少往事在眼前回旋着:她初次见他的夏日,她向他表白的夜晚,她在异
  国思念着他的那个冬天……这些年来,司徒南好似她生命中的一个巨大的黑洞,她付出真心和热情,然而他从不肯给予她任何回应。
  那些碎纸屑落在司徒南的肩上,他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在找好房子之前,你可以先住在这里,我这几天先不回来住了……”
  唐诺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从头凉到脚。
  她的嘴唇和身体都微微颤抖着,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瓷碗,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外面清晨的天空,忽然响了一声惊雷。
  瓷碗四分五裂,一如她破碎的心。
  “好,”唐诺的声音异常平静,“我走。”
  初秋的夜晚,空气中已经氤氲着凉意。
  校园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叶子打着旋儿地落下,偶尔有年轻的男孩女孩三三两两说笑着走过,司徒南路过湖边的图书馆,信步上了几层台阶走了进去,到了
  三楼理工科类别的图书分区,信手拿了一本当年学习的克拉夫的《结构动力学》,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翻了起来,正看得认真的时候,有两个年轻女孩子互
  相推搡着结伴过来,在司徒南面前站定。
  司徒南还沉浸在那本英文原版书中,直到其中一个女孩子伸出手来在他的桌子上敲了敲,才抬起头来,困惑地看向她们:“有事吗?”
  一个女孩子红了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另一个女孩开口:“这个是我朋友,想认识你一下。你是这学校里的研究生吗?”
  司徒南摇摇头,而后站起身来:“对不起,我该走了。”
  他将手中的那本书放回原处,往图书馆外面走去。
  刚从图书馆走出去,他便愣在了那里。
  数米开外站着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诺裹着一件黑色的大开衫毛衣,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最下面的一层台阶上,微笑着看着他。
  司徒南的心里忽然就“咯吱”响了一下,好似有一扇门被缓缓推开。
  几年前,唐诺还没有远走澳洲的时候,图书馆的最上层是几个学院的实验室和导师办公室,他成天泡在实验室做课题,经常是夜色深沉的时候才出来,每
  次出来,都能看到唐诺歪着头捧着一杯牛奶在下面等着他,见到他就笑着跑过来。
  因姚玫的缘故,那个时候他总是躲着唐诺的,像躲避一场风雨,像躲避一片烈焰。
  数年过去了,她还就这样站着,见他出来,一级级台阶轻盈地跳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把手中的拿铁递过去:“就知道你会在图书馆,一起转转吧。”
  她脸上的笑明媚动人,好似几日前他们的那场争吵和决裂,全然没有存在过一般。
  司徒南的嘴角动了动,却全然没有了说“不”的力气。
  他伸手接过那杯拿铁:“走吧。”
  挺拔俊朗的年轻男人,明艳动人的女孩,走在一起总是格外引人注目的,校园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也还是喜欢放周杰伦的歌:“看青春迎来笑
  声羡煞许多人,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不管外界如何斗转星移,校园,好似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印象最深的,便是眼前这条两旁种着银杏的道路,出国的前几日,她约司徒南吃饭,在学校后面的那家西餐厅里,那晚她喝了一些红酒,酒精发酵了情绪
  ,她的眼泪几次要流了下来,又都忍了回去。后来吃完饭,司徒南送唐诺回宿舍。
  从学校穿过的时候,银杏路是必经的。
  已经临近暑假,很多学生都已经返校,校园空荡荡的,那条路上,除了唐诺和司徒南,一个人也没有。
  姚玫的葬礼刚过没有多久,司徒南整个人,还是隐忍而沉默,他的步子比唐诺微微快一些,走在唐诺的前面一点点。
  唐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月光把两个人拉成两条细长的影子,银杏树前面是银杏树,银杏树的后面还是银杏树,她甚至会微微有些错觉,觉得天永远也不
  会亮,眼前的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
  那个场景,简直可以放在唐诺心中“人生中最圆满的时刻top10”的列表里。
  而如今,隔了五年,她同司徒南,又站在了这条路上。
  她有无数次想要伸出手去,拉上司徒南的手。
  但亦在心中了然他会抽开,她只得压制住心中的小小念头。
  司徒南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这几日都没有回家,”唐诺吸了吸鼻子,“我就找了老岳,老岳说有天晚上打电话找你,你正在学校逛着,我就过来了。”
  被前些时日的秋雨洗礼过,空气里都是清新的气息。秋风瑟瑟,有些凉意,唐诺裹紧了开衫,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天气这么好啊。”
  “对啊。”司徒南点点头。
  “我们和好吧。”唐诺侧过脸去,看向司徒南,“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司徒,我们和好吧。”
  纵使他的心中曾多坚定,此时也不免柔软。司徒南轻轻“嗯”了一声。
  司徒南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唐诺并没有跟上来,回去过头,看到她在一棵银杏树下站定。
  司徒南折回去站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依稀间,看得到那棵银杏树上刻着的一行小字。
  那是唐诺出国前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喜欢司徒南”五个字。
  “司徒,”唐诺轻轻开口,“司徒……你这五年,过得怎么样?”
  “我都挺好的。”司徒南轻轻回答道。
  “你这五年,有谈过恋爱吗?”
  司徒南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唐诺的心中却闪过一丝悠长的叹息。
  她决定从澳洲回去的那日,就已在心中下定决心,回国之后,不管司徒南身旁是谁,她都绝不会放弃他。
  然而他这五年,是完全空白的五年。
  大抵也是,仍挂念着姚玫的五年。
  唐诺低下头去,努力用一种寻常平静的语调:“司徒,你还爱着姚玫吗?”
  风把唐诺的长发吹得凌乱,她的眼中仍有隐隐的忧愁。司徒南的手指动了动,几欲伸上前去触碰她的面颊。
  唐诺就这样提起姚玫,倒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这五年,他似乎极少想起她。
  但他们之间,毕竟有着数十年的情分。
  “司徒,”唐诺生怕刚刚同司徒南恢复的邦交关系被自己这一问打破,赶紧把话题转向别处,“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陪我去看看爷爷吧。”
  “去北蝉吗?”司徒南问道。
  唐诺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亮光:“司徒,你都还记得那里的名字啊?”
  司徒南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唐诺也“哈哈”笑了两声,小跑着跟了上去。Chapter3伴你身侧而身侧却是银河  1
  北蝉乡,唐诺和司徒南的初见地。
  那年唐诺在读高二,父母的争吵连续升级,几乎到了每天一战的地步,暑假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她已经在心里盘算回去之后就要立即把行李偷偷收拾好,
  去仍旧在农村居住的爷爷家,过一个不闹心的暑假。
  当天下午回去,她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摸摸收拾了行李,第二天黎明时分出发,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字条也没有留一个,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着对父母
  的抗议,她一路上辗转了好几辆车,最后坐着一辆三轮车摸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是踩着细碎的月光。
  唐诺打小就记性好,即便是很多年没有来过,倒也摸到了爷爷家门口。此时她已经是又累又饿,在心里盘算着晚饭一定要吃上爷爷摊的鸡蛋葱花饼,谁知
  到了门口一看,门上竟赫然挂着一把铜锁,看样子是没人在家。
  唐诺嘴巴噘得老高,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坐在门边的石头上等他。
  有同村的热心人路过,扯着嗓子问:“是不是找老唐的?”
  唐诺点头:“对对。”
  “老唐在那边路口下棋呢,”热心人伸出胳膊来指了指右边的一个路口,“没多远,你走过去喊吧。”
  “好。”唐诺点头起身,把放在地上的双肩包又拿起来背在身上,向着热心人指的方向走去。
  路口长着一棵大榕树,榕树上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白炽灯,唐诺果然在那里看到了爷爷,他正坐在石凳上和人下棋,穿着乡下老人都爱穿的白汗衫,膝盖
  上放着一把大蒲扇,时不时地拿起来摇一摇,赶一赶在耳边嗡嗡叫的蚊子。
  “爷爷。”唐诺在几米之外停了下来,扯着嗓子喊了他一声。
  老唐抬起头来,有些愣愣地打量着唐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唐诺挥手:“哎哟,小诺,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方才又饿又累的疲惫感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唐诺咧开嘴笑笑,三两步就跑到了爷爷的身边。
  “坐这里,坐这里,”爷爷拍了拍旁边的一个空着的石凳,揉了揉唐诺的短发招呼她坐下,把石桌上的花生塞到她手中,“先吃点花生,等爷爷把这盘棋
  下完,带你回去吃饭。”
  唐诺接过花生坐定,以为爷爷是在和村里的叔叔伯伯下棋,谁知一抬头,整个人愣了一下,眼前是一张年轻的脸。
  后来唐诺常想,那一年的司徒南,是什么样子的呢?
  说起来,并不是她生日许愿时,“世界第一美少年”的模样。他个子很高,但黑黑瘦瘦的,还有着一点点年轻人身上常见的驼背,在乡下理发不便,他的
  头发微微有些长,细细柔柔的,带着微微的自来卷。
  此时是他落子,一枚黑子捏在手中,落定之后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唐诺打量他的目光,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夏夜,有很多村里人坐在路口那里一起吃饭闲谈,偶尔夹杂着的,还有狗吠声。
  一切本应该是嘈杂的,可唐诺在对上那个笑容的时候,却觉得周遭异常安静,安静到甚至听到心中“咔嚓”一声,有扇门静静地被推开了。
  如我先前所说,遇到司徒南之前的小半生,唐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太过好命。
  除了一同长大少不更事时就结下深厚情谊的江川,她从未多看过学校里任何一个同龄男生。
  她好看,也知道自己好看;聪明,亦知道自己聪明。
  学校里喜欢她的孟浪少年太多,写过情书的有,送过鲜花的也有,圣诞节的时候有个学长在学校门口拦住唐诺表白:“唐诺,我喜欢你。”
  她白了那人一眼:“我不喜欢你。”
  那学长挠了挠耳根:“我从去年就很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唐诺笑了笑:“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不喜欢你,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那学长也真是傻,以为唐诺这句话,是给自己机会。
  没错,对大多数女生来说,说出这句话,便是没有完全拒绝,是还有转机,是还留有余地。
  可唐诺是谁,她心高气傲,毫不留情,做铺垫只为了后面更无情的打击。
  “怎么做?”
  “你应该躲得远远的,从那个人眼前消失,不要带给她困扰。”唐诺扬了扬眉毛,留下一个嘲讽的笑。
  所谓能量守恒,她遇到司徒南之前,无情冷硬地伤害过多少颗心,数都数不过来。
  而这所有的伤害,都化作反作用力,在司徒南身上,百倍千倍地还给她。
  那个傍晚司徒南的棋子落定在左下角的星位,看到唐诺在盯着眼前的棋盘,微微有些吃惊:“小姑娘也懂围棋?”
  要是在平时,唐诺一定会翻个白眼,夸大自己那三脚猫的技术:“那当然。”
  可爷爷还在旁边,撒谎是会被拆穿的,唐诺吐了吐舌头:“懂一点点啦。”
  童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唐诺是学过一阵子围棋的,花了两个小时弄懂了基本的规则以及“死活”,本以为就此可以凭借着这般手艺在棋坛上闯荡
  一番,谁料爷爷补充了一句:“你这还没入门呢,要想入门,你得先背定式。”
  围棋的所谓定式,就是双方在争夺角部时,面对不同情况合理的下棋秩序和落子点。
  “背就背,”唐诺撇了撇嘴,“几个定式?”
  “不多不多,”爷爷挥了挥手,“也就两百多个。”
  唐诺翻了个白眼,摇着脑袋出门玩泥巴去了,围棋之爱就此作罢。
  在唐诺眼里,爷爷最多只能算上一个不入流的围棋爱好者,谁料那天晚上,竟然赢了司徒南的那盘棋。
  赢了棋的爷爷自然很高兴,哼着小曲起身来收拾棋盘:“不下了,要带小诺回去吃饭,走走,一起回去。”
  爷爷走在前面,提着小板凳的司徒南和抱着围棋盒的唐诺走在后面,乡村夏夜的晚风很温柔,月亮也很皎洁,两个人被拉成两条细细长长的影子。
  眼高于顶的唐诺,自然都是等着旁人先开口说话的,谁料她沉默着,身旁的司徒南也沉默着,最后缴械投降的是她:“我叫唐诺,唐诗的诗,诺言的诺。”
  司徒南点点头,而后继续沉默着。
  唐诺大跌眼镜,只好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司徒南。”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
  “复姓哎,”唐诺吐了吐舌头,“真好听。”
  不知道唐诺会来,家里没剩下什么食材,邻居家养了几只鸡,爷爷索性去借了一只,宰了鸡之后,做了一锅鸡丝面。
  那是老式的还需要烧木柴的锅,锅盖一掀开立即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爷爷给司徒南和唐诺各盛了一大碗,三人围着厨房里的小木桌,你一口我一口地
  吃着。
  唐诺一顿饭都在叽叽喳喳,问着司徒南问题,被爷爷嘲笑了好几次:“我记得你小时候不爱说话啊,今天怎么跟个小麻雀一样?”
  唐诺白了爷爷一眼:“那你就是老麻雀。”
  坐在对面的司徒南,小声地笑了起来。
  就算是只有鸡丝面,也不妨碍爷爷拿出他最爱的白酒。
  他和司徒南一人一杯,唐诺凑热闹,也非要尝尝。
  见司徒南端起杯子来大口喝下,她也不甘示弱,端起手里的塑料杯就往嘴里灌,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嗓子眼,她立即大声咳嗽着跑到院子里都吐了出来。
  爷爷大声地笑,站起身来倒了一杯开水给唐诺放在桌子上。
  那顿饭吃完之后,三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房子是老房子,院子里种着一棵年岁久远的老槐树,开了花,香气扑鼻。
  爷爷问着司徒南课题研究的近况,虽说是听不懂,却还是一本正经地点头。
  唐诺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倒是从侧面捕捉到了很多信息,例如知道司徒南今年二十四岁,是H大建筑学院的研究生,来这里是要完成导师的一个关于南
  方村镇古建筑设计的实践调研。
  “有回我在村口和吴老头下围棋,这小伙子就走过来看,别说,水平比吴老头那个臭棋篓子强多了,电视那个相声里不都说了吗,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
  越臭,我就丢下吴老头,跟司徒下棋了。”爷爷拿着大蒲扇,哈哈大笑着说道。
  唐诺没有理会爷爷的哈哈大笑,开口问司徒南:“那你觉得,Formfollowsfunctionorfunctionfollowsform?”
  司徒南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这么一句话,从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嘴里问出来,实在是让他有些吃惊。
  “你对建筑学有研究?”他好奇地问。
  “我读书很杂啦,什么都看一点。”唐诺抑制住心中的得意,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们家小诺读书很厉害的,天才……”爷爷在中间插话。
  好似一聊到建筑,司徒南身上的开关便被打开,整个人也跟着活跃了起来。他看向唐诺,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形式追随功能,是19世纪美国建筑
  师沙利文提出来的理念,直到现在,功能主义始终作为一条主线贯穿着这一百多年来建筑的设计和发展。但是单纯追求功能的理性建筑学会使设计充满了
  冷漠感,没有特色,还会造成设计上的千篇一律……”
  喝了不少的白酒,再加上这话题对一个老年人来说,实在是枯燥无味,爷爷站起身来准备进屋睡觉,进去之前把手电筒甩给唐诺:“聊完送送你司徒哥哥。”
  那天他们俩也的确是聊到很晚,从安东尼奥·高迪到贝聿铭,从西班牙的米拉公寓到法国的朗香教堂,司徒南读书二十载,在H大建筑学院里发过SCI拿过
  国家奖学金,亦是一向自恃清高,孰料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女孩,第一次让他有了棋逢对手之感。
  “很喜欢这个院子,这棵树,”司徒南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上的月亮,又看了看那棵榕树,“觉得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阴天,这里都很好。”
  唐诺笑了笑,站起身来踩着小板凳,摘下来两个梨子递到司徒南的手中。
  “希望以后我能设计出来一个园子,要和这个园子一样,又典雅又自然,里面也种上梨树和榕树。”
  后来唐诺送司徒南回去。
  项目批下来的经费很少,说是办公室,其实只不过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两间木板房,有一间里面堆着各种画图测量的仪器和书,另一间是休息的地方,除了
  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就是一个脸盆架。
  “做科研这么辛苦。”唐诺吐了吐舌头。
  司徒南倒了一杯水递到唐诺手上:“因为喜欢,也不觉得辛苦。”
  脸盆架旁边,还放了几株植物,唐诺蹲下身去:“绿萝,薄荷,柠檬,风信子……你养了这么多植物。”
  司徒南笑了笑:“你都认识?”
  “对啊,”唐诺点头,“我也特别喜欢植物。”
  她往地上一坐:“小时候我就常想,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植物,有一天云端的大神会降临凡间,跟我说,‘喂,小诺,你的劫数已满,是时候回来
  继续做一朵花了。’以前我住在爷爷家,后面有一片森林,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跑到森林里躲起来。”
  司徒南也顺势在她身旁坐下:“我喜欢植物,是觉得它们永远都是平静安宁的,不管发生什么,总是沉默地守在那里。”
  同司徒南相比,唐诺过往的人生,太过美满无憾,即便如此,她仍旧在看到司徒南微微有些寂寥和落寞的神情时,感受到了微微的心痛。
  她转动着脑袋找一些开心的话题:“紫茉莉的英文名是fouro’clock,因为它是在下午四点开花。”
  司徒南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金樱子的果实可以泡酒。”
  “嗯……向日葵白天的时候向着太阳,你知道它们晚上干什么吗?”
  “干什么啊?”
  “站在一起嗑瓜子聊天啊。”唐诺哈哈大笑。
  “这些都是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买的,原本还担心项目完成之后怎么带走的问题,等我要走的时候,就交给你照顾吧。”
  “好!”唐诺点头,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些植物,“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那天唐诺告辞的时候,司徒南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个号码递给唐诺:“这个暑假的项目应该没有机会了,明年你高考完的暑假,我们小组有新的科研项目
  ,你要不要加入?”
  唐诺接过去,嘴角上扬,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他:“求之不得的机会。”
  第二天天一亮,唐诺便从床上爬起来。
  她动作太大,吵醒了隔壁的爷爷,他扯着嗓子喊了声:“小诺,这么早去哪啊?”
  “我去找司徒哥哥。”唐诺声音清朗。
  木板房在河边,河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唐诺在门上拍了几下,里面没有人应答。
  她随意在四周转着,最后在千米之外的一户老旧民居处看到了司徒南正蹲下身做测量的背影。
  “司徒哥哥,”唐诺小跑着过去,“你起这么早?”
  夏日清晨的阳光,还很柔和,司徒南在那阳光中转过头去,对唐诺笑了笑:“唐诺,你过来了埃”
  唐诺便觉得世界好像在那一秒静止了。
  那些时日啊,她后来想起,真是妙不可言不可多得的好时光啊!
  忙完一天的工作,傍晚时分,司徒南会从小商店里买上两瓶黄酒,在榕树下和唐爷爷一起下围棋。
  唐诺原本是任性没什么耐心的性子,竟也因为司徒南的缘故,能坐在小板凳上看上两三个小时。
  棋盘横竖十六道,共361个点。中间那点叫作天元,周围八个点叫作星位。天元象征着众星烘托的“北极星”,又可象征着群星竞耀中最光彩夺目的第一
  明星。
  这些名字实在是美,带着诗意与禅意,好像浩瀚的宇宙都铺陈在这361个点之中。
  唐诺是突然被带走的。
  一个清晨,还没有到往日起床的时间,天蒙蒙亮的时候,唐诺被爷爷叫醒了。
  他在床边站着,行李已经帮唐诺收拾好。
  唐诺睡眼惺忪,有些不解:“爷爷,怎么了?”
  她再定睛一看,爷爷的身后,站着江川。
  “江川?”唐诺更是吃惊,“你怎么过来了?”
  “小诺,”江川的眉宇间有不忍的神色,“你洗漱一下,我爸来接你回去。”
  在车上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出走这些时日,父母的关系已经濒临破裂,离婚官司开庭在即,诸多事宜私下都没有谈拢,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唐诺亦要
  出席。
  唐诺脸上未动声色,只感叹了一句“他们早就该离婚了”,而实际上心中仍有海啸翻滚。
  她想着几天前和司徒南聊到家事时,司徒南安慰她:“都会好起来的,雨不会一直下的。”
  靠着这句话,她才能支撑过之后昏天暗地的半个月。
  那场离婚官司断断续续打了半个月,唐诺虽说早熟又聪慧,但毕竟也只是十七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夫妇反目对簿公堂,相爱时分享过的秘密都变成
  利刃,一刀刀划向对方。两人几乎说尽了这辈子的恶毒又难听的话语,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似两只困兽一样,全然不顾下面还坐着他们十七岁的女儿。
  唐诺瞪大眼睛,心痛又茫然地看着这一切,江川也一直都在现场,每一场都坐在她旁边。
  法庭做出最后的宣判的时候,唐诺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轻松。
  她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三个字——“结束了”。
  自小伴随着的家中无休止的冷战与折磨,总算结束了。
  唐太太已决定要出国,临行前,对唐诺的唯一要求,便是她能陪伴几天。
  那几天唐诺住在母亲那边,白天的时候唐太太带唐诺去逛街,衣服护肤品香水鞋子几袋几袋地往家买,带唐诺去吃饭,日料西餐法国菜意大利菜,什么新
  奇的菜式都要带唐诺去尝一尝。
  有天晚上她又要带唐诺出门,换好衣服鞋子在客厅等唐诺,唐诺走出来的时候,却还是睡衣睡裙,唐太太微微蹙眉:“怎么还不换衣服?今天去吃法餐,
  穿前几天在Celine买的那条条纹裙吧,还挺法式……”
  “妈,”唐诺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在家吃吧。”
  正整理着项链的唐太太微微一愣,手停在半空中:“赵姨不是不在这边嘛,家里没有人做饭啊。”
  “我们来做,”唐诺赶紧接上,“我们去麦德龙买点菜回来自己做,妈,我都好多年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唐太太有些心酸,低头道:“我做的又不好吃。”
  “你会做红烧肉啊,”唐诺笑了笑,“爸爸和赵姨都不大让我吃红肉,说不健康,我真的好怀念小时候你给我和爸爸做的红烧肉。”
  “好!”唐太太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少女的羞赧:“晚上我来做饭。”
  倒也是丰盛美味的一桌饭菜,唐太太做饭用料足,让吃惯了清淡的菜式的唐诺大快朵颐了一顿。
  饭后,母女两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聊天。
  唐太太问唐诺:“小诺,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有啊。”唐诺爽快地回答道,继而又去纠正,“不是喜欢,是爱。”
  唐太太微微一笑:“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诺伸出手来比画,像是在比画星辰,又像是在比画太阳。
  “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会发光的人。”
  唐太太笑笑,端起脚边的红酒抿一口。
  唐诺转过脸来:“妈,你爱爸爸吗?”
  “以前爱。”
  “为什么现在不爱了呢?”
  “爱会褪色,有时候你会很幸运,开始一段恋情并且持续挺长时间,甚至一辈子。但爱情总是在褪色。小诺,你还年轻,可能现在还理解不了这些。不管
  我和老唐怎样,哪怕在你的眼中,我们是多么糟糕的父母,我都希望你能拥有纯真不渝的爱。”
  神不在被爱人身边,神在求爱人身边。
  唐诺自打遇到司徒南,就付出着纯真不渝的爱。
  这是她的福祉,也是她的哀愁。
  隔日,唐诺还在熟睡的时候,唐太太便已起身前往机常
  翌日,唐诺返回北蝉时,司徒南已经不在那里。
  司徒南的项目已经结束,导师要求立即返回。
  唐诺跑到木板房那里,他的行李已经不在,都已打包寄走。
  他留下的,是那些充满生机的,葱郁的植物。
  司徒南还在桌子上留下了小卡片:“小诺,这些植物就拜托你照顾了,希望明年你高考结束能够加入到我们的项目中。”
  落款是“司徒”两个字,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唐诺的心中有没能见到他的遗憾,亦有对下一次重逢的期待。
  来日方长,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不是一朝一夕。
  翻阅完最后一篇文献的司徒南站起身来,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六点,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姚玫打来的电话,接通之后那边问他:“你忙完了吗?”
  “嗯,”司徒南点头,“忙完了,你下班了吗?”
  “下班了,在路上,”姚玫说道,“我哥一个朋友的闺女今年考上了大学,正好是你们学校的建筑系,人家听说过你的大名,想让你指点指点……”
  司徒南直接就拒绝:“还是算了吧,我……”
  “司徒,”姚玫在那边眉头一皱,“我哥生意上的朋友,平日里没少关照他,你就当帮个忙,能不能别天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我都给你约好了,
  等会下班了我也过去。”
  司徒南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好,在哪里?”
  “就你们实验室前面一个路口左拐,有个挺显眼的咖啡馆,我约好六点半见,你先过去,我等会就到。”司徒南听得到电话里姚玫暴躁地按喇叭和抱怨的
  声音,“又被堵在高架上了,行了行了,先这样,你过去吧。”
  她那边突然挂断了电话,司徒南也没来得及再问上几句,他叹了口气,稍微整理了一下桌子之后往实验室外面走去,伸出手关门的时候转念一想,万一自
  己到了之后姚玫没有到,空留自己跟一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场面想一想都让他觉得无聊,索性又推开门走了进去,从抽屉里取出图纸,对今日的绘图样本
  进行校对。
  六点半的时候他才从实验室出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咖啡馆也的确是容易找,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正放着小野丽莎翻唱的《Iwishyoulove》。由于
  咖啡馆是在郊外,也并没有太多人,司徒南看了一圈发现姚玫果然还没有到,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声音
  ,几分钟之后姚玫的短信回了过来:“我不去了,有朋友约,你找个位置坐下,我让小姑娘找你。”
  司徒南无奈地耸耸肩,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坐下。
  这家咖啡馆,司徒南以往并没有来过,风景却也是极好的,侧过脸去,就看得到不远处涌动着的蔚蓝的海岸。
  他就那样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微微回过神的时候,看到玻璃窗上倒映着一个女孩的身影,似乎已经那样站了很久,他急忙起身:“你好,我是……”
  四目相对的瞬间,司徒南整个人微微一愣,觉得这女孩极其熟悉。
  眼前这个眉眼明媚的女孩,穿着一袭薄荷绿的连衣裙,狡黠地冲他扬了扬眉毛,打断了他的话。
  “司徒南,好久不见。”
  她这样一开口,司徒南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一年前,他去南方的北蝉乡做科研的那半个月,时常跟在身后的唐诺。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唐诺已经在他面前坐下,双手捧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司徒南:“你去年说过高考完可以和你一起做科研项目的,你不来找我,我
  就自己找你来了。”
  司徒南依稀记得,去年是和唐诺说过这样的话的。
  唐诺的嘴巴噘起来,继续埋怨:“你走的时候,都没有和我说一声,我连你的电话都没有……”
  “当时,”司徒南眉头微微蹙起回想道,“当时导师催得急,我也没想到会提前走,我走的时候,你爷爷说你爸爸早上把你接走了,你不在,所以就没能
  跟你道别。”
  唐诺咧开嘴巴笑了笑,身子往后靠在沙发椅上:“饿了。”
  司徒南忙挥手喊服务员过来,点了意面浓汤和沙拉,专门又给唐诺加了一份大理石蛋糕。
  桌子不大,唐诺忽然伸出手去,揉了揉司徒南的头发:“多久没理发了?这么长,都要遮住眼睛了。”
  司徒南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一阵子了,最近实验室太忙了,一个项目刚结束。”
  “晚上我陪你去理发。”唐诺边往嘴里塞着意面边说,而后话题一转,“你去年是研二,是不是硕士毕业了?”
  “直博了,”司徒南用叉子叉起沙拉里的金枪鱼放到唐诺面前的餐盘里,“所以还是会经常在实验室做研究。”
  唐诺两眼发光:“太好了,我还担心着我考到了建筑系你毕业了呢。”
  后来吃完晚饭,两人在咖啡馆里又坐了好一会儿,唐诺把身后的双肩包打开,拿出来几本书放在桌子上,司徒南伸出手来随手一翻,勒?柯布西耶的《走
  向新建筑》,保罗·戈德伯格《建筑无可替代》,梁思成的《中国建筑史》,《安藤忠雄论建筑》……每一本上都有做着的一些记号和标志,有些甚至都
  是原版书。
  “你都看完了?”司徒南有些难以置信。
  “看完了,”唐诺自负地笑笑,“都是在高三的英语课语文课上看的,那些课太简单,还不如拿来读读书。不过有几个地方我理解不了,所以带过来问问
  你。”
  言罢,她便拿出其中的一本翻到某一页,指着自己在上面做的标记:“喏,这里,这个术语应该怎么理解?”再往后翻了几页,“还有这个数据,到底是
  怎么得出来的?”
  司徒南拿起来看了看,随手拉出方才简餐下面的宣传单页当作草稿纸,低下头给唐诺讲解起来。
  唐诺眉头微微蹙起,听得认真。
  后来抬起头的时候,她正看到司徒南的侧脸。
  头顶上是一盏吊灯,柔和的光束倾泻下来,打在他额前的碎发上,也打在他的睫毛上。
  唐诺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微失神。
  司徒南察觉到身旁没了反应,抬起头问她:“听懂了吗?”
  一向大大咧咧的唐诺为自己刚才的失态红了脸,赶紧点头:“听懂了听懂了。”
  司徒南便对她微微一笑。
  两人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一刻,唐诺带司徒南到旁边的理发店,司徒南坐定之后,理发师刚准备上剪刀,她便凑上前去,在旁边手舞足蹈地比
  画着要给司徒南剪一个什么样的发型。
  “福山雅治,福山雅治知道不?就这个,这个,”唐诺掏出手机,百度出来照片放在发型师面前,“就这个发型,绝对适合他。”
  “你确定?”发型师对唐诺的指指点点极其不满,噘着嘴巴。
  “当然确定1唐诺声音清朗,“你没觉得他长得就很像福山雅治吗1
  发型师只得听从:“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唐诺扬起眉毛笑笑,而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看。
  他比一年前微微壮实了一些,仍旧是好看的双眉,清澈的眼睛。趁着理发师转到另外一侧的时候唐诺伸出手去,便正好接到了司徒南一缕微卷的细软的头
  按照唐诺的意见剪出来的发型竟意料之外地适合司徒南,理发师理完之后司徒南站起身来的时候,唐诺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了儿时在爷爷家时,他教给她念
  的那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爷爷曾收藏过一些玉器,少不更事的时候,唐诺会拿着把玩,玉质硬而不荆,色暖而不妖,不清冷也不燥热,就那样端详着,好似就能让人心神宁静。
  他付钱之后,向理发师道谢,回过头来,冲还坐在那里的唐诺微微一笑:“走吧。”
  唐诺这才回过身来,脸上一红,跟在司徒南的身后走出去。
  在街边陪唐诺等了许久,才有出租车缓缓停下,唐诺俯下身子正要坐进去的时候,司徒南开口道:“五天之后,实验室会有新的项目开展,你要不要加入?”
  唐诺粲然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你洗头的时候我已经把我的号码存在你的手机里,我就是为了这个过来的。”
  五天之后的清晨,司徒南刚从往实验室去的班车上下来,便看到唐诺双手插口袋站在站牌那里,看到司徒南,吹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惹得周遭的工作人
  员纷纷看过来,让司徒南微微有些窘迫。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蹦蹦跳跳地过来,在司徒南面前站定:“就知道你肯定会忘记打我的电话,我就只好自己过来了。”
  唐诺这样一说,司徒南倒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同唐诺见面之后的第二天博导安排了几套建筑方案设计的测评工作,他忙得又是昏天暗地,完全把和唐诺说
  的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带着唐诺走进了实验室,唐诺把双肩包取下来,从里面掏出从仟吉西饼打包的咖啡和面包,放到司徒南的桌子上:“给你带的早餐。”
  司徒南哪里顾得上吃,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招呼着唐诺走过去,把桌上的图纸摊开来向她讲解了几句,而后从抽屉里取出这次项目的计划书塞到
  她的手上:“要去开会了,你拿着这个计划书,会上自己先看看,有个大致的了解。”
  唐诺点点头,跟在司徒南的身后走进了会议室。
  每个项目开始前,都是要举办一次小型的研讨会的,目前的这个项目是由司徒南全权负责的,会议里这次项目的参与者已经全部到齐,有更年轻的硕士研
  究生,也有两个毕业多年有着工作经验的优秀的建筑师。
  司徒南把唐诺介绍给大家,说是项目组的新成员的时候,下面坐着的七八个人明显露出错愕的表情,纷纷议论起来。
  有个女博士从座位上起身,高颧骨薄唇,说话咄咄逼人:“司徒南,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项目是省里直接批下来的基金项目,马虎不得,你怎么能随随
  便便拉进来一个小姑娘加入?”
  司徒南并不是善辩的人,被这样质问,微微有些窘迫,正在思忖着应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唐诺已经上前一步,瞪着那个女博士。
  方才被她从里面掏出过早餐的双肩包,还提在手中,里面倒也是大有内容:几本红色封皮的荣誉证书,一本厚厚的虽有些稚嫩但别具匠心的设计图纸,知
  名建筑杂志《建筑师》国际青年设计竞赛“最佳新人奖”的获奖证书……
  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有力道,随手翻出其中的一组设计方案:“这是前两个月《城市建筑》举办的‘平凡建筑”为主题的建筑设计征集,我因为高考的原
  因没有投稿参赛,但也初步形成了自己的设计构思,高考后做出了设计图纸,也想请你们指教一下……”
  “平凡建筑?”方才那个清瘦的女博士虽然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但眼睛却闪烁了一下,好似对这几个字产生了兴趣:“那小姑娘你倒是说说,你是
  怎么理解‘平凡建筑’这个主题的?”
  唐诺看向她,微微一笑:“当一切都可以作为现代社会的消费品的时候,建筑成为最奢侈的商业奇景。符号价值主导话语,使用价值日渐式微,建筑的本
  原被有意无意地忽略。本该为日常生活的建筑日趋脱离日常,刺激着人们的感官,本该成为主体的人却成为客体,丧失了从日常平凡事物中体验和发现美
  的能力。”
  说到这里,唐诺微微侧过脸去,看了站在身旁的司徒南一眼。
  他的眼神里有隐隐的笑意,微微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建筑不该只是奇技淫巧,只有平凡质朴的建筑,才有着恒久的魅力。所谓平凡建筑,也就是呼吁建筑回归日常生活,关注人的体验,以使得建筑获得长
  久永恒的生命力。”
  会议室里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那个女博士带头鼓起掌来:“唐诺是吧?会议结束之后,把你的设计图纸拿给我看看。”
  唐诺点点头,而后俯下身来鞠躬:“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这半个月来,就由我担任司徒南的助手,希望大家能多多指教。”
  后来会议结束,唐诺跟着司徒南回实验室的时候,司徒南冲唐诺笑笑:“刚才那位师姐,叫叶致,《城市建筑》的顾问,你刚才说的‘平凡建筑’这个竞
  赛题目,就是她出的。”
  唐诺“啊”了一声,嘴巴张得老大,一副撞到枪口英勇就义的样子。
  司徒南忍俊不禁。
  唐诺忽然把手伸到司徒南的面前来:“以后请多多指教。”
  司徒南向来独来独往,拒绝同别人过于亲密,对着伸过来的这双手愣了几秒钟。
  最后他还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同唐诺握了握手。
  那十五天,是昏天暗地没日没夜的十五天。
  前期的实地调查工作已经完成,这十五天,她在实验室里进行后期资料整理绘图测量以及一遍遍检测。唐诺还只有十七岁,又是个女孩子,最开始的时候
  司徒南不是没有担心过她可能承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会半途而废,后来却证实是自己多虑了。
  唐诺生得漂亮,家境优渥,从小也是被唐老爷子捧在手心当公主养的,若说骄纵,平日里也是有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骄纵的。
  然而认真做起事情来,她却也是有那么一股韧劲。
  她把自己放在“助手”的位置上,每天早上第一个到,给小组里的每一个人都准备好早点,也从不抱怨加班,十点钟大家开始犯困的时候,她一早订好的
  咖啡,也总会及时地送过来。
  她也的确是有那份能胜任工作的能力的,中午时分小组成员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人问唐诺:“你现在这能力,我觉得自己做设计都没有问题,怎么就甘心
  到我们这个小组当个助手?”
  唐诺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什么啊,我觉得我们小组里的每个人都很厉害埃而且……”她挑了挑眉毛,看了看坐在对面闷头吃饭的司徒南,“司徒
  南在这里啊。”
  一人打趣道:“哟,司徒,小姑娘是为了你才过来的。”
  司徒南抬起头来:“好了小诺,别闹了。”
  唐诺不反驳也不解释,只是那样笑盈盈地看着他。
  唐诺在他眼中,还是小姑娘一般,他哪里会把这些玩笑话当真。
  是某一天,他同唐诺在实验室里核对数据直到深夜十二点多,外面忽然起了风,吹动着淡蓝色的窗帘。
  司徒南检查完最后一组数据有些疲惫地抬起头来,目光却正落在手边一个反光镜上,反光镜中看得到唐诺,她站在不远处,就那样怔怔地凝视着他。
  司徒南微微有些惊慌,匆忙又低下头去,把目光落在那组数据上,假装继续进行核对。
  可唐诺没有给他这个假装的机会,她一步步走过来,在司徒南的身后站定,伸出手去,从后面拉了拉司徒南的衣袖。
  司徒南回过头去,同唐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忽然踮起脚,慢慢地靠近了他的脸。
  她离他那么近,近得司徒南看得到她细腻皮肤上柔软的汗毛,听得到她的呼吸声。
  司徒南还未反应过来,唐诺的嘴忽然就凑了上来,靠近了他的唇。
  司徒南一惊,匆忙往旁边躲开,手边的一叠图纸都被碰到了地上,被风吹得在房间里四处飘扬。
  “唐诺,”他眉头蹙起,因数天的熬夜,声音有些嘶哑,“你干什么?”
  “司徒南,我喜欢你。”唐诺不退反进,往前走了两步,把话说得轻描淡写,还带着盈盈的笑意,好似刚才那句表白,不过是“今天中午的盒饭里能不能
  有鸡腿”之类的寻常话。
  司徒南微微一怔,继而大步走到一旁,俯下身子去捡被夜风吹得四散的那些图纸,没有看向她,只是说着:“好了唐诺,别胡闹。”
  唐诺亦步亦趋地跟上前,也蹲下去一张张把图纸捡到手中,慢慢地捡,慢慢地说:“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不是没有男生喜欢我,可我一个都不喜欢。”
  她这样说的时候,嘴巴微微噘起,带着点孩子气,倒是让司徒南从方才有些尴尬的氛围中轻松了一些,他笑了笑,问她:“为什么不喜欢?”
  “他们都又蠢又傻,还总是一副觉得自己懂很多的样子,”唐诺撇撇嘴,“我才不要去喜欢这样的人。”
  “你不一样,”她的话锋一转,又看向司徒南,“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是爱上你了。”
  司徒南哑然失笑:“唐诺,你才十七岁……”
  “十七岁又怎么样?”唐诺振振有词,“谁规定十七岁不能爱人。司徒南,我在你面前表白的时候,请你把我当成一个成熟的和你平等的人来看。”
  “那好,唐诺,”司徒南站起身来,神情认真,“我已经有了姚玫。”
  “你现在和她在一起,未必以后也同她在一起,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
  司徒南没有说话,唐诺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那样沉默地站着。
  身后墙上的挂钟指针在“嘀嗒嘀嗒”地走动着,司徒南回过头去看一眼,把手中整理好的图纸放在抽屉里:“太晚了,赶紧回去吧。”
  话音刚落,外面的雨势忽然变大,瞬间电闪雷鸣起来,实验室的白炽灯快速地闪烁了几下,而后忽然灭掉,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啊!”黑暗中唐诺听得到司徒南的一声低呼,而后是趔趄了几步碰到桌椅发出的响动声,她有些紧张,慌忙喊司徒南的名字,“司徒南,你在哪里?你
  怎么了?”
  手机却也不在口袋里,没法找东西照明,她只得顺着司徒南大口大口听起来异常急促的喘息声摸索着走去:“你没事吧?”
  她脑海中立即浮现的,便是“黑暗恐惧症”这个词,患有黑暗恐惧症的人处在比较黑暗的环境中时,往往会产生非常奇怪的联想,情绪也会变得比较紧张
  ,会产生逃避的行为,一些人还可能出现心悸胸闷等身体不适。
  她借着外面街灯隐隐的亮光摸索到了司徒南的身旁,他并不是在站着,整个人蹲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抓住旁边桌角,整个人似乎处在恐慌的境地里。
  “司徒,”唐诺缓缓地向他伸出手去,把自己的手覆盖到他的手上,柔声道:“你别怕,司徒,我拉着你走。”Chapter4只妄想跟你去避世,风再急可捉紧你手  1
  往日里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的司徒南,此时好似惶恐的,茫然的孩童,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手心有一层薄薄的汗。
  唐诺拉起了她的手,而后摸索着,缓缓地向外移动。
  想必是总闸跳闸,外面也是漆黑一片。
  好在唐诺对楼道早已熟悉,楼梯处有“紧急出口”的指示牌,发出荧荧的绿光,勉强能看到脚下的路。
  三层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缓缓地摸索下去,直到最后走出大门,他们站在有着柔和灯光的路灯下面。
  司徒南的额头上已经密布着豆大的汗珠,好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之后匆忙将自己的手从唐诺的手心挣脱开来。
  唐诺肯定是有些不高兴的,嘴巴立即噘了起来,别别扭扭地站在那里。
  她转过脸去的时候正听到汽车的鸣笛声,一辆汽车远光灯近光灯交替着驶了过来,在两人面前停下,把玻璃摇下来,是岳明朗。
  疾风骤雨忽然而至,他原本是担忧司徒南没法回来,才开了导师的车过来,见到他旁边的唐诺愣了愣:“哎哟,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是谁?”
  唐诺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他笑呵呵地招呼着两人上了车,刚才的风雨太大,两人的身上都有些湿漉漉的。
  他先送唐诺回家。唐老爷子在这个城市有几个旧友,常年定居国外,房子空在那里,唐诺高考之后犟着脾气要先来这里,唐老爷子拦也拦不住,索性给她
  安顿好住处,让家中一直照顾唐诺的赵姨也跟了过来。
  赵姨还坐在客厅里焦急地等待着,从唐诺加入这个项目以来,每天都是深更半夜才打车回来,赵姨自然也是睡不着的,跟着紧张。
  她听到外面汽车的喇叭声慌忙起身,拿着一把雨伞走出去打开庭院的铁门,唐诺从车上跳下来,钻进赵姨举着的雨伞下,赵姨招呼着两人:“进来坐坐吧
  ,这会雨太大了,你看那个男孩子,身上都湿透了,我正好也做了点夜宵……”
  司徒南自然是匆忙拒绝的,驾驶座上的岳明朗却是一听夜宵立即两眼放光起来,连连应声,鼓动着司徒南一起,“走走,进去坐会儿。”
  “算了吧,明朗。”司徒南面露为难的神情。
  “进来坐一会儿吧。”唐诺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拉了拉司徒南的衣袖,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耳边,眼睛却黑黑亮亮,声音里带着哀求。
  若说司徒南在智商上是碾压普通人的,那倒是真没错,然而在情商上,他的确也不是眼前这个十七岁小姑娘的对手。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再拒绝,他只得轻声答道:“那好,坐一会儿吧。”
  唐诺笑得特别开心。
  赵姨去厨房里又忙活了一会儿,也的确是好手艺,没有什么浓油赤酱,都是健健康康的食材,南瓜粥里放上核桃和杏仁,烤土豆上面撒着黑胡椒,鳕鱼去
  皮切成小块,用盐和柠檬拌上,而后刷上黄油在烤箱里烤成金黄色。
  唐诺去楼上的卧室吹干头发之后,换了睡裙下来。
  司徒南抬起头看向她的时候,微微愣了愣。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唐诺。
  她头发松散下来,微微凌乱地披在肩上,睡裙是一层层精致的蕾丝,领口开得很大,露出好看的锁骨。
  她没穿鞋,扶着楼梯栏杆光着脚一层层台阶走下来,径直走到司徒南面前站定。
  司徒南低下头去,拿起叉子叉起一块烤土豆塞进嘴里。
  “好看吗?”唐诺粲然一笑。
  司徒南装作没听见,低头大口嚼着土豆。
  “好看好看,”岳明朗赶紧提高声音打圆场,“像个小仙女。”
  “我才不要当小仙女。”岳明朗吃力不讨好,反而被唐诺翻了个白眼,“我要当司徒南的女朋友。”
  “咳咳咳……”坐在一旁的司徒南实在是没忍住,止不住咳嗽起来,一口热腾腾的奶油蘑菇汤差点吐出来。
  岳明朗一边狡黠地笑,一边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鳕鱼往嘴里放:“原来是司徒南的粉丝埃”
  “好吃吗?”唐诺忽然话锋一转。
  “啊?什么?”岳明朗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鳕鱼好吃吗?”唐诺不怀好意地笑。
  “好吃好吃。”岳明朗连连点头。
  “吃了我家的鳕鱼,以后可要帮我追司徒南。”唐诺眉毛一挑。
  “哟,”岳明朗眉头一皱,转过脸对司徒南哈哈大笑,“你看这小姑娘,一块鳕鱼就准备把你换走。”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岳明朗没有把唐诺的这一片情意当真,司徒南自然也是没有。
  他是怎样觉得的呢?她才十七岁呢,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年纪,好像是武侠故事里总被关在山上潜心修炼的小师妹第一次下山来,下山的路上碰到这么一个
  人,便觉得自己爱上了。而其实呢,人生才只向她拉开帷幕的一角,走下去,才有真正的广阔天地和大千世界呢。
  放在桌上的司徒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是姚玫打来的电话。
  他按下绿色的通话键接通,还未开口说出那个“喂”字,那边赵玫已经气势汹汹:“司徒南,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多少天没有给我打电话了,要不你
  跟我分手跟你的图纸实验室工地过吧1
  司徒南心中涌现出一股内疚之情,这才意识到,从这个项目开始以来,没日没夜昏天暗地忙了十来天,回到家的时候通常都是凌晨,时间太晚,不是没想
  过要给姚玫打个电话,然而洗漱之后,整个人便是异常疲惫,往床上一趟,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开口想向姚玫道歉:“小玫,我最近实在是太忙……”
  那边“啪”的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司徒南轻轻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一边拨着电话,一边往阳台上走去,岳明朗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鳕鱼,冲着唐诺挤了挤眼睛。
  唐诺却只觉得胸膛里有微微尖锐的疼痛感,也并没有心思理会岳明朗的玩笑,目光就那样怔怔地随着司徒南移到了阳台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她看得到他那里的一举一动。
  那边的姚玫大抵真是生了气,他低着头拨号码,拨通之后放在耳边,却是一遍遍被挂断。他眉头微微蹙起的时候,让唐诺的心也跟着难受。
  她甚至希望那边的姚玫接起电话,不要让他不开心。
  司徒南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折回客厅,朝正对着一桌美食大快朵颐的岳明朗说道:“明朗,你吃好了吗?送我去一趟小玫那里吧。”
  “啊?”岳明朗一愣,“这狂风暴雨的……”
  “就是因为狂风暴雨,”司徒南看了看外面说道,“小玫挺怕这种雷雨天的,又生了我的气,我还是该去看看她。”
  “你这个恋爱谈的,也是辛苦。”岳明朗摇头,“行,行,我送你过去。”
  赵姨正端着一盘水果沙拉走出来,见两人起身要走慌忙拦住:“再坐坐吧。”
  “不了、不了,”司徒南微笑着摆摆手,“阿姨,麻烦您了。”
  他走到客厅的门廊处俯身换鞋,换好鞋之后回过头去,看了眼双手抱肩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的唐诺,开口道:“唐诺,我走了。”
  唐诺站起身来:“司徒,你等一下。”
  她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大大的密封罐,而后又找出一个漂亮的铁皮盒子,用小夹子把密封罐里烤好的抹茶曲奇一块块夹到那个铁皮
  盒子里,装好之后又找出绸带打了个蝴蝶结在上面。
  她走过去把它递到司徒南的手里,微微笑了笑:“去哄女朋友的话,带点伴手礼吧。”
  司徒南原先不愿意接,拗不过唐诺,将那盒曲奇放到手边的包中。
  雨太大,两人没有让唐诺送出门,唐诺就站在那里看着,看到司徒南坐进车中,看着那辆车亮起车灯,缓缓消失在雨雾中,才垂下眼去,转身踩着楼梯上
  赵姨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那晚,司徒南并没有见到姚玫。
  岳明朗把他送到了姚玫住的那个小区的楼下,司徒南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答,拨打姚玫的电话,那边也没有人接听,后来再打过去,那边已经是“你
  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隔日再见唐诺,她和往常并无异样。
  她仍旧是到的最早的那一个,司徒南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拿着标尺对一张图纸做测量,身上穿着的是统一的宽大的工作服,袖子挽得高高,头发随意地
  挽在脑后。她听到推门声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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