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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成为最好的女子》:蔡澜讲述眼中的才女
书名:愿你成为最好的女子
作 者:蔡澜
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内容简介:
我喜欢的女人,是求进步的女人。女人最让人爱的地方是哪里?是真实,自由,独立,礼貌,善良,理智,情趣。成为最好的女子并不难,很多事情都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学习独立,学习自信,学习宽容,学习放弃,学习勤劳,学习爱。没有那么多与生俱来的性格,所以我们为人处事,要给别人多点的体谅和余地。
好女人,好太太,好母亲,还是有的,这是上帝赐给的,但也是每个女人可以自我进步达成的。有一颗学习、上进的心,对自我有完美的要求,这样的女人,一定会成为更好的女人。
《愿你成为最好的女子》是蔡澜七十多年与女人打交道得出来的经验,他或犀利辛辣,或温和淡定,或郑重朴实,以不同的角度和深度,一边指出女人的问题,一边又给予积极的鼓励。
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难题,愿我们能从蔡澜这里中找到自己的答案。
作者简介:
最“年轻态”的生活家。
其他身份为电影人、美食家、作家、主持人等。
爱好吃吃喝喝,到处旅行,与人闲谈,写书写字……
向来活得潇洒,过得任性,金庸说他是真正潇洒的人,是世间第一等风流人物。
书摘正文:
有豁达开朗的个性和思想,才是才女
当代的才女,必须受过大都会的浸淫,上海、伦敦、巴黎等。用中文的,更非要在香港住过一个时期不可,这里是中国顶尖人物的集中地。
眼界开了,接触到比她们更聪明的男女,才懂得什么叫谦虚,气质又提高到另一层次,这是物质上不能拥有的。
去美国也行,但只限于纽约。当然,纽约不应该属于美国,它和欧洲才能搭配。即使不住纽约,最少也得生活在东部,像波士顿和英格兰等,说起英语来,才不难听。
最忌加州,那边的腔调都是美国大兵式的,而且每一句话的结尾,全变成一个问好,听起来刺耳,非常讨厌,即刻下降一格。
除了这些大都会,非洲、中东、东南亚,甚至南北极;以及印度、尼泊尔,都得走走,学习人家是怎么活的,懂得什么叫精彩。
才女必须热爱生命,充满好奇心,在背包旅行年代,享受苦与乐。如果是由父母带去,只住五星酒店,也不够级数。
基础应该打得好,不管是绘画、文学、电影和音乐,都得从古典开始着手,根基才稳。一下子乘直升机,先会抽象、意识流、新浪潮和Rap,以为那是最好的,就走入了歧途,永不超生。
时装虽说庸俗,但也得学习。尽看当代名家,不知道古希腊人鞋子之美,也属肤浅。首饰亦然,有时一件便宜货,已显品位。
爱吃东西,更属必然,这是生活最原始的部分,不得不多尝。试尽天下美味,方知什么叫最好,因为有了比较。这么多则条件,一定要有大把金钱撒?那也不一定,有了勇气,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存,从中学习。
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了解男性。从书本上当然可以吸取,但现实生活中,多交些异性朋友,不是坏事。有了这种豁达和开朗的个性和思想,才能谈得上才女。不然,最多只是一个没有品位的女强人而已。
女人,要有自己把日子过好的能力
女人,要有自己把日子过好的能力
在东京影展,区丁平导演的影片得了几个奖,日本合作公司的老板大宴客,吃完还带我们去一家小酒吧。
进门,妈妈桑笑脸相迎,酒吧总少不了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好在,她身后是两位样子蛮漂亮的姑娘,二十年华,奇怪的是,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妈妈生的两个双生女儿。”合作公司的老板解释。
“亲生的?”我问。
“亲生的。”
好一家人,由母亲带两个亲生女儿开酒吧,这倒是中国家庭罕见的。
妈妈桑一杯杯地倒酒,两个女儿忙得团团乱转,食物一盘盘奉上,并非普通的鱿鱼丝或草饼之类,而是做得精美的正式下酒小菜,非常难得。
酒吧分柜台、客座和小舞池三个部分。舞池后有一个吉他手,双鬓华发。有了他的伴奏,这酒吧与一般的卡拉OK有别,再不是干瘪瘪的电器音乐。
起初大家还是正经地坐着喝酒和谈论电影,妈妈桑和两个女儿的知识很广,什么话题都搭得上,便从电影岔开,渐进诗歌小说音乐。老酒下肚,气氛更佳,再扯至男女灵欲上去,无所不谈。
两个女儿轮流失踪到柜台后。啊,又出现一碟热腾腾的清酒蒸鱼头。过了一会儿,再捧出一小碗一小碗的拉面。一人一口的分量,让客人暖胃。
“来呀,唱歌去。”妈妈桑拉了梁家辉上台。
家辉歌喉虽然不如张学友,但胜于感情丰富,表情十足,陶醉在音乐之中。再加上吉他手配合曲子的快慢,唱完一首情歌,大家拍手。
“遇到唱得不好的,我们不要客气,一定要把他拉下来,不然自己找难受。”我向双生女其中一个的姐姐或妹妹说。她是主人,不能得罪客,有这个机会,当然举手赞成。
好在下一个庹宗华,是个职业歌手,当然唱得不错。他来一首西班牙舞曲,大家拍掌伴奏。妈妈桑跑进去拿了两个响葫芦让女儿们摇,两姐妹开始唱歌,声线好得不得了,专选难度最高的歌来唱,已是专业水准。
妈妈桑又再拿出些敲击乐器分给大家,女主角富田靖子得了大奖本来已很激动,现在更加疯狂地和区丁平跳着舞。
大家在兴高采烈时,妈妈桑忙里偷闲,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你是怎么想到开这间酒吧的?”我问。
她开始了动人的故事:“我们一家四口,过着平静的生活。我丈夫在银行里做事,很少应酬,回家后替女儿补习功课。吃完饭,大家看电视,就那么一天一天地,日子过得好快。忽然,有一晚他不回家,第二天影子也不见。我们三人到处打听,也找不到他的下落。接到警方通知,才知道他上过一次酒吧,就爱上了那个酒吧女。为了讨好她,最后连公款也亏空了,那女人当然不再见他,他人间蒸发。
“丑闻一见报,亲戚都不来往,连他的同事和朋友,本来常来家坐的,也从此不上门。
“整整的一年,我们家没有一个客人。直到一天,门铃响了,打开门是邮差送挂号信来。我们母女三人兴奋到极点,拉他到餐桌上,把家里的酒都拿出来给他喝,我那两个乖女又拼命做菜,那晚邮差酒醉饭饱地回去,我们三人松懈了下来,度过了比新年更欢乐的时光。
“邮差后来和我们做了好朋友,他又把他的朋友带来,他的朋友再把他们的朋友带来,我们使尽办法,也要让他们高高兴兴回家。
“没有老公和父亲的日子,原来不是那么辛苦的。”
“朋友之中,有些也做水商买卖的。你知道的,我们日本人叫干酒吧的人为‘做水生意的人’。
“一天,我两个女儿向我说:‘妈妈,做水生意的女子,也不是个个都坏的。’
“我听了也点点头,女儿说:‘妈妈,靠储蓄也能坐吃山空呀。我们这么会招呼客人,为什么不去开家酒吧?’
“好,就这么决定,我说。把剩下的老本,统统扔下去。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了。和我们自己的家,没有两样。”
妈妈桑一口气地说完,我很感动,问道:“那你这两个千金不念大学,不觉得可惜吗?”
“她们喜欢的是文科,理科才要念大学,文科嘛,来这里的客人都有些水准,向他们学的,比教授多,比教授有趣。”妈妈桑笑着说,此话没错。
“那么她们的爸爸呢?有没有再见到?”
“有。”妈妈桑说,“他回来求我原谅,我把在酒吧赚到的钱替他还了债。其实当时也不是亏空很多,是他胆小逃跑罢了。但是我向他说,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他一定要去找一个一技之长的职业,能自己维生,再来找我。”
“他做到了吗?”
“做到了。”妈妈桑说。
“那么现在人在哪里?”我追问。
“那不就是他。”
妈妈桑指着伴奏的吉他手。
上进的女人,有力量改变人生
上进的女人,有力量改变人生
我们的旅行团,在日本用的巴士都是最好的,司机驾驶全无事故记录,费用高昂,但很值得。这种巴士都包了一名导游小姐,从上车到回酒店,讲解不停,又要依照客人要求唱歌,并非易事。
我们用熟的有两个年轻的,到东京调到东京,去大阪也要她们来客串,大家混得很熟,沟通起来方便。到这次去,不见了其中一名,她刚结婚,但也出来做事的呀。
“是不是有了孩子?”我问另一个。
“不,不,她已离了婚。”
“那么快?不到6个月呀!”
“发现不对,愈早愈好。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看法。”她回答得干脆。
“怎么不回来?”
“她当肚皮舞娘去了。”
“肚皮舞?”我诧异。记忆中的她,没有魔鬼身材,面貌再过100年,也称不上一个美字。
“是呀!我也在学,当今日本最流行的了。”她说。
看看她,与另一个的意见相同,怎么可能又去跳肚皮舞?
“在什么地方表演?”我问。
“青山。你有兴趣,今晚送完客人,带你去?”
在一座商业大厦的地下室,传出剧烈的中东音乐,走进去,挤满客人,舞台上有六七个肚皮舞娘摆动着腰,衣着稀薄,但并不十分暴露,肚皮和大腿,尽在眼前,有个长发的,左右挥动,非常诱人。咦?那不是我们的巴士导游小姐是谁?
从台上望到我,向我挤挤眼,用手做个“等等”的姿势,她继续跳舞。我和女伴在酒吧前找个位子坐下,她也随着音乐在摇动身体,和平时看到的她不同。
音乐从快到慢,又由慢到快,舞娘们一个个支撑不住,走下台来,只剩下巴士小姐,愈跳愈猛,客人不断地拍掌喝彩鼓励,她用下半身向观众挑逗性迎来,颤抖得厉害。
忽然,灯光全暗,一切停止。
重开灯时,看到巴士小姐用毛巾擦着汗,向我走来。
“你怎能跳得那么久?”我劈头就问。
“你以为当巴士小姐那么容易吗?”她说,“做你们的工作我虽然不必讲解,但是从出发到收工,你有没有看过我坐下来的?单是靠这种脚力,我已比其他舞娘强。”
“为什么要离婚?”
“结了婚丈夫的态度180度转变,对我呼呼喝喝,我问他说为什么,他说看到他爸爸叫他妈妈也是那个样子的。他不懂其他办法对我,给我大骂后他哭了,这时,我已认定他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要嫁的是一个男人,不是孩子。”
“你从小就喜欢肚皮舞这门艺术?”
“不,有个晚上来到这里,看到我的一个邻居在这里跳,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她能,我想我也可以。”
“那么容易吗,肚皮舞?”
“依印度舞的传统,当然很难,我们跳的是自由式,跟着音乐自由发挥。”
“客人会认为你不正统吧?”
“正统和不正统,很难有界限,一切要自然,要美,肚皮舞很多种,人家以为来源是印度,其实是中东人,即伊朗、伊拉克等地方开始的,后来又有了吉普赛人的方式,都是东抄西抄,没有多少专业的人看得出什么叫正统。”
“最难学的是什么动作?”
“摆腰最容易,会做爱的女人都懂得这个动作,豪放就是,够体力就是。摇动胸部最难,乳房是两团不可控制的肥肉。普通的女人都不知道怎么去动它,要把胸部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转,可得学好多年才会。”
“也得要有点身材呀!”我说。
巴士小姐笑了:“开始,也有很多人向我说,你根本不是一块跳肚皮舞的料子,你太瘦了。没有的东西,我用下半身来补足。只要我摇得比其他人剧烈,观众就会服我。我当然不会自扮清高,如果你说肚皮舞是纯粹为了艺术而发明,那是骗你的。”
“为什么肚皮舞现在在日本那么流行?”
“主要的原因,是女人解放了。女人可以透过肚皮舞来表现自己,不必在办公室里替男同事倒茶。这个机会我们日本女人等了很久才来到,我终于能够脱下制服,让男人知道我在床上的话,可以多么犀利。”
我完全同意她的见解:“如果有香港的女人要来学肚皮舞,有什么门路?”
她拿出一张纸写了Mishaal的名字,e-mail address:cooumikahina@ ybb. ne. jp。另一个是Miho, http://blog.livedoor. JP。还有一个叫 Akiko, www5. ocn. ne. JP。
“发个电邮去查问好了。”巴士小姐说,“她们都乐于教导,学费不是很贵,肯学的女人,会发现她们有力量改变人生。”
音乐又响,她向我做个飞吻,又上台表演去了。我祝福她。
我最喜欢的女人,是求进步的女人
认识 Amanda S从做《品味》那个节目开始,之前听周中说,模特儿界中,个性奇好的有一位,就是她了。起初,觉得她的粤语并不灵光,说得太快她就抓不到,但我们又不能因为这样而拖慢了整个节目的节奏,正在发愁,后来发现,她的领悟能力一集比一集进步,而我最喜欢的女人,是求进步的女人,和她的沟通愈来愈多。
一起去拍台湾特辑时,到了乡下,她听到“巴布”、“巴布”的声音,兴奋起来,冲上前去找。原来是雪糕车发出的,是她小时在台湾长大的记忆,她的普通话讲得比广东话好。有时,我们会用普通话交谈。
周中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个女人个性好到极点,从不在背后说模特儿界的丑闻,她的见解是:“私生活中很少和她们交往,工作时见面的时间也短,大家不会留下坏印象。”
“有什么不吃的吗?”我问。
“吃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喜欢或不喜欢。”她说,“我们现在做的是饮食节目,你给我吃什么就吃什么。”
对于肥猪肉,她一点也不抗拒,最爱台湾的“割包”,一大块五花腩卤得香喷喷,夹着甜花生碎和大量咸酸菜,一吃好几个。
但还是能保持得那么瘦,细腰好像随时折断,是天生的模特儿材料,但她知道自己是做些什么。她说:“总不能在四五十岁时还走天桥呀,我已定好一个方向,这十年来不断往目标去走。”
她的目标,是开一家甜品屋,当今实现了, Petite Amanda就在 IFC的星巴克隔壁,很好找。
Amanda起初是想先在铜锣湾开店,我也研究做优质米铺的生意,我和她一块去见那商行的主管。对方是个日本人,也不知Amanda是什么人,看了她的背景资料之后,老不客气地问:“模特儿,和甜品搭上了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中肯地回答,“但是这个知名度让我打开很多门户,四季酒店中的法国餐厅Caprice有一位我尊敬的甜品师傅肯收我为徒弟,在他那里学习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做做学徒罢了,甜品还是需要基础的呀。”对方怀疑。
她点头:“所以我又跑去巴黎的蓝带学校,专攻甜品。”
“学费不便宜呀,加上住宿,你家里很富有吗?”
“过得去,但我从来没有用过他们一分钱,来香港做模特儿也是从低做起,赚到的,够我在法国的开销。”
对方已经哑了,这是前几个月之前的事。在这段时间内,她一面做模特儿工作,一面默默地组织一个中央厨房,又花重金从巴黎请来两位法国师傅,来补她的不足。
要知道,所谓的 French Bakery包括三个部分:甜品 Pastries、 面包 Bread和甜面包Viennoiserie,由那两位法国师傅和一位中国师傅主理,她本人则负责一切的设计,四位配合,才完美。
French Bakery又和 Amanda一起去参观了 Hofex的展览,她和师傅们去找厨具,像带着两个孩子,由一个瘦弱的小女子,变成一个严肃的母亲。
之前把产品试了又试,店的装修又要跟进,Amanda一天只能睡四个小时,见到她时,手腕炙伤多处,真是又可怜又敬佩。是的,她将是一个成功的老板娘。
优雅的女子,只剩下自己时才不化妆
年轻时常被美丽的明星包围,干的是电影事业嘛,免不了的。
别人好生羡慕。
其实和电影明星在一起是件苦差事,在水银灯下欣赏她们的美貌,私底下迫着要看到她们卸了妆的丑态,很受不了。
拍外景或到外地去做宣传时,一有空暇,这群女子便大大咧咧地洗完脸跑出来。
哇,怎么都是脸青青的?也许是每天化妆化得太浓,脂粉中的铅质袭透了皮肤,脸上一块块的瘀黑斑纹。令人作呕。
眉淡了,眼睫毛也不见,这些人怎么个个都是蒙猪眼?神奇胸罩除下,身材更平平无奇。
当然,其中也有些不化妆比上镜更好看的例子,但毕竟是少数。
我一向和女明星保持一个距离,也并非清高,只希望她们别让我看到真面目。
化妆除了是职业所需,也是一种大都市的社交礼仪,和不是很熟稔的人在一起,淡淡地擦半层粉,也应该吧?
公众场合下,明星应该化妆的,但时常看到什么表演的彩排,她们就死都不擦一下粉,难看到极点。
女人要是完全不化妆,也显得自然,看惯了还是舒服的,更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很佩服从前女子的优雅,只剩下自己时才不化妆。她们总是在别人睡后洗脸,身边人起身之前已略施脂粉。
家母,数十年来她还一直保持这个好习惯。
一般女子经常化妆,下班后洗脱,干干净净,就没有女明星的毛病。既然做了演员,便要终生扮演一个自己的角色。人生毕竟不是一般恐怖片,希望她们能有点礼貌,不再以演摄青鬼姿态出来吓人。
好的女人不会老,只会越来越优雅
好的女人不会老,只会越来越优雅
我常说:“好的女人不会老。”
真的。她们愈来愈优雅,比俗气的女人年轻许多,也很难猜出她们的年龄,都停留在30左右,最多也就40。
曾经以流行曲来试探过:会唱披头士是一代,猫王另一代,法兰辛那特拉又是一代,懂得唱冰歌罗斯比的,已不敢去猜。
当然,那群特别喜欢老歌的年轻人又另当别论。还有父母爱听什么,也会影响到下一辈人的钟情。
品位能增加她们的魅力,像衣服颜色的配搭,令人看得舒舒服服。像不去深圳抢冒牌货,谈吐就不露出马脚;像不讲人是非,就不惹人讨厌。一般的女人和好女人,分别在此。
最容易老的应该是坏女人。她们由一个可爱的少女,瞬间就变成讲话滔滔不绝的老太婆。
内容贫乏,永远是某某人的老公和某某人的太太鬼混,等等,千篇一律。资料来自八卦杂志。最糟糕的是移民海外的女人,谈的还是过时的呢。
好女人种种花,欣赏些艺术品,恬恬淡淡,皱纹减少,真难看得出她们几多岁。
另一方法猜测也很准确,那就是看她们的英文名字了。
叫Doris的多数的父母是桃丽丝黛Doris Day的歌迷,这些人的年龄群应该在五六十岁,错不了。
叫Sharon的较为年轻,多数是父亲想莎朗o斯通Sharon Stone想得发癫。在莎朗o斯通之前很少名女人叫这个名字,除了波兰斯基的老婆。
还有一个百验百灵的方法:掀开她们的头发,看她们的后颈。
后颈上还有些汗毛的,不会老到哪;没汗毛的,一定过三张。友人常用此法看夜总会的女人,相当没品。知道就是,何必拆穿?自己认为她们不会老,就不老。
手提包,看出女人的个性
女人提着手袋,不但方便,而且是个身份象征,所以名牌厂赚个满钵。
可怜的是这个手袋,上餐厅时不知放在哪里,甚碍手碍脚,一个时期,还发明了一个铁钩,让女士们挂在桌边。
但是女人生性贪心,手袋中东西愈装愈多,铁钩不够力,也就扯直了,皮包“吧嗒”一声掉了下地。有时又给侍者撞一下,掉下去时像天女散花,口红、粉盒、香水、卫生巾、避孕丸跌得满地通红。
所以,女人便把手袋放在身体和椅背之间,吃那顿饭,是多么不舒服的一件事!
既然同样不舒服,就来一个背包吧,一方面又可以返老还童地重做学生,一方面又可以模仿日本女子的和服。当年还笑她们挂一个包袱呢,现在跟着,有什么话说?
“你们找手袋中的东西,”我常问她们,“是用眼睛看的,还是用手摸的?”
如果答案是前者,那么这个女人是理智型的,很冷静地做人;要是用手摸,则多数是感情用事。这个推测很少出错,你们自己分析自己的性格,就知道我的观察差不了多远。
手袋中有些食物的女子,是热爱生命的;她们爱吃东西,又没有时间进食,更是任性地想吃就吃,非常可爱。
女人拿皮包,要不就是大的,愈大愈大方;要不就是最小的,小得像个绣花荷包也很文雅。中中间间,不大不小的,代表这个女人的个性纠缠不清,受不了。
很想看看女人的手袋中装了什么东西,但这是私隐,绝对不能冒犯。女人也应该尊重这个游戏规则,就算几十年夫妇,也不该偷看。
“非看不可!”女人宣布。男人如果无奈,这时候,他已不是一个人。他变成了女人的手袋。
长头发的女人,实在好看
长头发的女人,实在好看。
面容如何,先不去谈它,长发女子不但使男人一见钟情,点点滴滴加起来的一种美态,令人沉迷,不能自拔。
第一个动作,她会把头发勾在一只耳朵的后面。真是奇怪,一边露耳,一边发遮,才能成型。女人两边耳朵都张开来招摇过市,就俗气熏天,无可救药。
第二个动作,头发被风吹乱,把头大力一摆,即刻整齐。
第三个动作是加强第二个动作的,干脆把头垂下,让头发完全散开,再仰首,令头发飘在肩上。女人在梳完头后也常做这动作,使其生动自然。
谈到梳头,长发女郎会抓着自己的头发,左边梳梳,右边梳梳,很少兜头由前额梳上到后面去的。
将长发结成马尾时,双手忙碌,把发夹或胶皮圈咬在嘴上的动作,煞是美妙,这时她的胸部必然挺起,双臂露出,更显得是百分百的女人。
至于长发女人在洗头时的各种美态,更是不能一一形容。以毛巾揉干头发,已是天下最性感的一回事儿。
冷气汽车的发明,对长发来讲,是一大罪过。当年开着玻璃窗,强风吹来,少女长发扑面,微微的刺痛,加上一阵阵的清香,让人随时可以死在她怀抱的感觉,已不再。
更大的罪过是《罗马假期》的夏萍(即奥黛丽o赫本),自从她的出现,世上少了多少个长发女郎!
现在在银幕上和电视机里,男人状的短发女子居多,这也许是想学做女强人的低能办法之一吧。
《霸王妖姬》这个圣经故事里,森逊的长发被剪去,变成软弱,运算不了什么。女人剪短了头发,失去了魅力,较之森逊,悲哀得多。
当今好不容易发现一个长发披肩背影的,一转头,是男人。
女人是为了自己而化妆的
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都是美女
看美女是我的职业。
像当店的学徒,起初,什么都不懂。做学徒怎能升为老师傅?很简单,将货比货。好的和坏的一比,当然知道是头等、次等。久了,便成为专家。
现在看女人,一眼望去,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绝不遗漏。
换个长镜头看特写,割过双眼皮、弄高了鼻子、装了下巴,或是本地手术,还是在东洋开刀,即能分辨。
隆胸也不难看出,要是对方肯露一点点的话。隆了胸的女人,绝少不展示一番的。多数形状就不自然,最明显的例子是,躺了下去还是挺着的。
腰不能假,目前流行的露脐装最能暴露缺点。女人腰一粗,即打折扣。
修长的腿即增分数,腿也不能做手术,从前有个日本整容医生说过:“要是我可以在腿上做功夫,早就发达。”
屁股就骗人,现在有种厚得不得了的底裤来伪装臀部。
时常有人问我:“你认为最漂亮的女人是谁?”
我不敢回答。怕得罪天下自以为美女的雌性动物。
长得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都是美女。只要看得舒服的,都是绝品佳人。
这种女人,多数是你的母亲。老婆看来看去,总觉平凡。
丑女人当中,只要有可爱的个性,看得多了不生腻的话,都能变为美女。尤其是当你生病的时候她勤加照顾。
被公认为最漂亮的女人,接受访问的话,答案全是一样:“我最美的应该是我的气质、我的性格。面貌只是一部分我妈妈,一部分我爸爸。你称赞我漂亮的地方,完全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
丑女人听了,做人应该有自信吧。
我认为女人是为了自己而化妆的
问女人:“你们为什么要化妆?”
对方感到惊讶、不安、受辱:“你怎么这样笨,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我们天生下来就得化妆,我们从在胎中开始,已经学习母亲天天的化妆。还有,我们是为了你们男人而化妆的呀!”
女人为男人化妆?我半信半疑。我认为女人是为了自己而化妆的。
经常,和一个女人上床之前,她会说:“我先去洗一个澡。”
这一洗,连脸上的东西也擦掉。走出来,吓得你一跳!什么胃口也没有了。她已将得到你,会为你化妆吗?
据社会调查,男女离婚,大多数是因为女方喋喋不休;有小部分,是因为男方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认为新娘子太丑。
这不是在说笑,为一部电影,我曾经雇一艘轮船,一路由香港拍戏拍到新加坡去。浪大,大家都晕船作呕,但也得继续工作,先拍小孩子的部分。第二天,第三天,我看到一个陌生女人一直和我打招呼,认不出是谁。问了同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们鼎鼎大名的女主角!没化妆,面貌普通得连一个女侍者都不如。
在邵氏片厂的化妆室中,常看到没有化妆的大明星出没。当年化妆品质素不高,又因为舞台及电影的专业化妆品中含有大量的铅,长年侵蚀下来,令到她们脸上生了一块块大黑斑,也蛮可怜的。
女人的化妆,有些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家母每早起床,洗脸冲凉后,必施薄粉,才走出卧室,数十年如此。
有一个朋友娶了位贤淑的太太,她一定比丈夫晚睡,卸了妆,才自己去睡。然后一定比先生早起,化好了妆才见人。朋友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看过我老婆不化妆的面孔。”
我觉得这种女人很伟大。
也有一点胭脂水粉都不施的女人,清秀自然,为我画插图的苏美璐,就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但是大多数女人都把自己的脸当成一块油布,画了又画,涂了又涂,一层层地加上去,如果从横切面计算,至少有18层左右。
经常在八卦杂志上看到什么名流太太的尊容,实在画得令人毛骨悚然,拍照时还永远睁大了眼,白处居多,剩下两小点在飘游,恐怖到极点。
眼镜也是脸部化妆的一部分。在70年代还流行戴了一个镜框特大的,曾经在那么一个女人的家中过夜,三更起床去洗手间,看到她摘下的大眼镜放在餐桌上,吓个半死,以为她被人斩了头。
调查中环上班的女人薪水,至少有一成是花在化妆品上。要骗女人的钱实在太容易,只要生产一种新货,宣传说有效,她们必然争着来买。化妆品公司也着实厉害,做了许多的小样品送人,又经店员推销,一下子就上当,女人把洗手间和冰箱变成柜子,怎么塞也不够位置摆她们的化妆品。
古时没有百货公司或化妆品商店,女人最大的乐趣是等货郎挑着担子来卖,和当今的抢购热潮没什么分别,胭脂和粉扑,比食物还重要。
其实化妆也可以说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像才子佳人,翌日起身,拿了柳枝烧了,为仕女画眉,此种情景简直羡煞人也。
青楼之中,名妓拿了涂口红的胭脂搽在乳首上,也是性感得要死。
最倒胃的莫过于看到像马科斯夫人那种庸俗老女人的化妆,立法局应该通过一条禁止她们变脸的法律。这种女人什么东西都敢往脸上涂,包括羊胎素也照用。咦!羊的胎盘呀!那种形状一想起来就恶心,她们还洋洋得意地当宝。
这世界是公平的,漂亮的女人化了妆更美丽,像昂山素季。丑妇如某个领导人夫人,在法庭上受审,嘴唇还画得像一颗樱桃,本来已经够丑的了,经这么一涂,更难看得夺人性命。
丑女人永远不自觉,一直学人家买化妆品。不过话说回来,世界上这种女人十之八九,不靠她们购买,化妆品公司迟早倒闭。
最讨厌的莫过于一些跟风的八婆,像鲁迅骂蒋介石所说的:一阔脸就变,所斩头渐多。她们是不需要化妆品也能变脸的,左一个面孔,右一副相貌。数十年后,还不是照样被人瞻仰遗容?
说什么,化妆还是可以饶恕,整容就不能原谅。父母生下血肉之躯,一刀刀地割开,加个下巴,注满个额,弄个钩鼻子,一到老,怎么洗也洗不脱那个划一的丑态。那是自己招来的罪,谁都怪不了。
有些事不做比做好,有些问题不答比答好
有些事不做比做好,有些问题不答比答好
到东京去参加一个烧菜的比赛节目,当评判。
日本人很热衷搞这一类电视节目,非常受观众欢迎,每周有四五个定期的,每个都1小时,最长寿的还一做做了6年。
由电视台选出三个大师傅,分日本菜、法国菜和中国菜,称之为“铁人”,再让其他著名的餐厅的总厨前来比试,称之为“挑战者”。主题的材料,是鱼或肉,双方事前都不知道。
“这次的挑战者你一定会喜欢。”编导遇到我时,笑嘻嘻地向我说。
“身怀绝技?”我问。
对方摇头。
“是个美女?”这次错不了吧。
对方还是摇头:“别心急。”
有什么大师傅没见过呢?作什么神秘状?
音乐大响,三个“铁人”由舞台下升起,这厢,烟雾之中出现了挑战者,一看,是位清秀得不得了的尼姑,30岁左右。
节目主持人把布掀开,露出此回比赛的主题材料,是腐竹,虽说很公平,但也事前安排好,不然出现的是肉,怎么收场?不过,日本僧尼,并不斋戒,会烧肉也不出奇。
挑战者由三名铁人之中选一位来决斗,她挑了做日本菜的“铁人”,细声说:“我做的也是日本料理,如果选法式或中式,就难见高下。”
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各做几道菜来让三名评判员吃,“铁人”抢先一步,踏上舞台拿了很多干腐竹,挑战者则一动不动,先把矿泉水倒入大锅中滚。
不只观众好奇,连我们当评判的都想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讲解的司仪拿着麦克风去访问她,挑战者说:“腐竹要新鲜的才好吃。”
说完把大豆放进搅拌机磨浆,用个两层的锅,下面的锅烧开水,上面的放滚开了的豆浆蒸着。
才那么短短的1小时,来得及做出腐皮来吗?我们都替她担心。
“铁人”已将干腐竹用水浸开,加鱼子酱、鹅肝酱和法国黑菌,又煎又煮又炒,手法纯熟地准备了五道菜。
那边挑战者拿了松茸在小灰炉上烤,清香味道传来,她细心地用手把松茸撕成细丝。
时间愈来愈紧迫,铁人气喘如牛,加上不断地试食热菜,上身汗水湿透。
挑战者从容地按部就班,食物不沾唇已知味觉,头上不见一滴汗珠,道袍不染菜汁。
豆浆表面冷却后凝成一层层的腐皮,她用绿竹签挑起,有些就那么抛入冰水中。其他配料已经准备完毕,就等这最后的过程。
“叮”的一声,1小时很快地过去,双方停手。
轮到我们评判登场,摆在桌上的菜,“铁人”做了五味,挑战者只有三味,加碗饭,一小碟泡菜。
“铁人”的腐竹有了鱼子酱等高贵的材料配搭,色香味俱全,的确精彩绝伦,评判都觉得满意。
至于挑战者,第一道是前菜,只见碟中一堆腐竹,试起来香味扑鼻。原来是将鲜腐竹切丝,和撕开的松茸掺在一起,颜色略同,看不出其中奥妙,吃了才知。
第二道是将鲜腐皮炖了,加入乳酪和荷兰豆及红萝卜丝,甜味来自香菇汁。
第三道是清汤,用大量的黄豆熬好当汤底,漂着炸过的鲜腐竹,上桌前摘菜心的小黄花点缀,漆器的碗本来应该是黑色的,但碗底再铺上一层腐皮,像件瓷器。
白饭煨成之前用荷叶当锅盖,呈翡翠色,掺着的黄色饭,原来是用鲜腐皮搓成的米粒,泡菜是高贵的紫色,用茄子汁染的切片腐皮卷,淋上柚汁。味道清淡之中,变化无穷。
评分表上,我给挑战者满分。
结果发表,“铁人”赢了,兴奋地举起双手答谢观众的掌声,挑战者保持笑容。
事后,在休息室的走廊抽烟,挑战者迎面而来,轻声地向我说:“谢谢你,只有你帮了我。”
“做僧尼的,不应该注重胜败。你为什么来参加这种比赛?”
我见她外表脱俗,可以直问。
“这个节目本来就是一场游戏,你的分数公正,但其他两位日本评判是常客,如果‘铁人’每次被打败,节目怎么做得下去?我就有心理准备,来玩玩罢了。”
“尼姑也可以抛头露面?”我问。
“我们日本的佛教教条比较入世,不会被人骂的。”她解释。
“尼姑也是人,偶尔玩一下,不伤大雅。”
“为什么你会剃度?”我又问。
挑战者惨淡地微笑:“我们的寺院庵堂,住持都是世袭的,僧尼也都可以结婚生子。我哥哥怎么能主持庵堂?只剩下我,唯有这条路可走。走一走后也清静可喜。我从小对烹调有兴趣,就在庵堂开一家素菜馆。”
“那你有伴侣吗?”我想问她有没有丈夫,但还是选择这字眼恰当。
“有些事,不做比做好;有些问题,不答比答好。烦恼减到最少,最好。”她合十。
我目送她的背影走远。
女人先要有礼貌,温柔就跟着来
“银座有几千家酒吧,你去哪一家?”随农历新年旅行团,最后一个晚上吃完饭后目送团友回房睡觉,我独自走到帝国酒店附近的“Gilbey A”去。
主要是想见这家酒吧的妈妈桑有马秀子。有马秀子,那时已经100岁了。
银座木结构的酒吧,只剩下这么一家吧?不起眼的天门一打开,里面还是满座的,日本经济泡沫一爆已经十几年,银座的小酒吧有几个客人已算是幸运的,哪来那么热烘烘的气氛?
这家酒吧以前来过,那么多的客人要一一记住是不可能的事,她开酒吧已经50年,见证了明治、大正、昭和、平成四个时代的历史。衣着还是那么端庄,略戴首饰,头发灰白但齐整,有马秀子坐在柜台旁边,看见我,站起来,深深鞠躬,说声欢迎。几位年轻的吧女周旋在客人之间。
“客人有些是慕名而来,但也不能让他们尽对着我这个老太婆呀!”有马秀子微笑。
说是100岁,样子和那对金婆婆银婆婆不同,看起来最多是七八十,笑起来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坐在我旁边的中年男子忽然问:“你不是《料理铁人》那位评判吗?”
我点头不答。
“他还是电影监制。”这个人向年轻的酒女说。
“我也是个女演员,姓芥川。”那女的自我介绍,听到我是干电影的,有兴趣起来,坐下来问长问短。
“那么多客人,她不去陪陪,老坐在这里,行吗?”我有点不好意思。
“店里的女孩子,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有马秀子回答,“我从来不指使她们,只教她们做女人。”
“做女人?”我问。
“嗯。”有马秀子说,“做女人先要有礼貌,这是最基本的,温柔就跟着来。现在的人很多都不懂。像说一句‘谢谢’,也要发自内心,对方一定感觉到。我在这里50年,送每一个客人出去时都说一声谢谢,银座那么多家酒吧不去,单单选我这一家,不说谢谢怎对得起人!你说是不是?”我赞同。
“我自己知道我也不是一个什么美人坯子。”她说,“招呼客人全靠这份诚意,诚意是用不尽的法宝。”
有马秀子生于日,到了日满100岁。许多杂志和电视台都争着访问,她成为银座的一座里程碑。
从来不买人寿保险的有马秀子,赚的钱有得吃有得穿就是。
丧礼的费用倒是担心的,但她有那么多的客人,不必忧愁吧?每天还是那么健康地上班下班。对于健康,她说过:“太过注重自己的健康,就是不健康。”
那个认出我的客人前来纠缠,有马秀子看在眼里:“你不是已经埋了单的吗?”这句话有无限的权威,那人即刻道歉走人。
“不要紧,都是熟客,他今晚喝得多了,对身体不好,是应该叫他早点回家的。”有马秀子说。
我有100个问题想问她,像她一生,吃过的东西什么最难忘,像她年轻时的罗曼史是什么,像她对死亡的看法如何,像她怎么面对孤独,等等。
“我要问的,您大概已经回答过几百遍了。”我说,“今天晚上,您想讲些什么给我听,我就听。不想说,就让我们一起喝酒吧。”
她微笑,望着客人已走的几张空凳:“远藤冈作最喜欢那张椅子,常和柴田练三郎争着坐。吉行淳之介来我这里时还很年轻,我最尊敬的是谷崎润一郎。”
看见我在把玩印着店名的火柴盒,她说:“Gilbey名字来自英国占酒的牌子。那个A字代表了我的姓Arima,店名是我先生取的,他在1961年脑溢血过世。”
“妈妈从没想过再结婚,有一段故事。”酒女中有位来自大连,用普通话告诉我。
有马秀子好像听懂了,笑着说:“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其中一位客人很英俊,家世好又懂礼貌,他也问过我为什么不再结婚,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像我先生那么值得尊敬的人,事情就散了。”
已经到了打烊的时候,有马秀子送我到门口,望着天上:“很久之前我读过一篇记载,说南太平洋小岛上的住民相信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从此我最爱看星。看星星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先生是哪一颗呢?我自己死后又是哪一颗呢?人一走什么都放下,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说好不好笑?”
我不作声。有马秀子深深鞠躬,说声谢谢。
下次去东京,希望再见到她。如果不在了,我会望天空寻找。
欢场女子,都有点侠气
欢场女子,都有点侠气
绿屋左边的那间公寓,租给了一对夫妇,男的在一间大公司上班,职位不高,可能因为他本人有点口吃的毛病,女的出来当妈妈桑,帮补家计。
住在大久保那一区的女人,多数是所谓的“水商卖”,做酒吧或餐厅生意的意思。到了傍晚路上一辆辆的士,乘的都是这些女的,一人一辆,穿了和服不方便搭电车之故,赶着到新宿去开工。有时遇上红灯,走过就看看的士上的女人漂不漂亮,她们也偶尔向我们打打招呼,对本身的行业并不感羞耻。工作嘛,不偷不借。
做学生没有钱泡酒吧,认识她们是经过我们的邻居介绍。日本酒吧很早打烊,11点多客人赶火车回家,再迟了就要乘的士,路途遥远,车费不菲。隔壁的妈妈桑收工回家,酒兴大作,便把我们请去她的公寓,再大喝一轮。
喝得疏狂,又打电话叫其他吧女,七八个女人挤在小客厅中,好不热闹。她丈夫也绝不介意,笑嘻嘻地拿出许多送酒的食物来,好像在慰问辛苦了一个晚上的太太。
初学日语,甚受这群女人影响,在每一句话的尾部加了一个“Wa”。这是女人才用的日语,常被耻笑,后来才更正过来。
被人请得多,不好意思,自己也做些菜拿过去。卤的一大锅猪脚吃完,剩下的汁拿到窗外,下雪,即刻结成冻,将锅底的冻用刀割成一块块,放在碟中拿给那些女人送酒,当然要比鱿鱼丝或花生米好吃得多。她们大赞我们的厨艺,送上来的吻,弄得满脸猪油。
每个女人喝醉了都有个别的习惯,有一个平时不太出声的,忽然变得英语十分流利,抓着我们话家常。另一个比较讨厌的哭个不停。有的拼命拔自己的腿毛,满腿是血。好几名爱脱衣服。
背井离乡,我们都把自己当成浪迹江湖的浪子,而这些欢场女子,正如古龙所说,都有点侠气,不工作时对普通男人眼神有点轻蔑,但对我们则像小弟弟,搂搂抱抱,有时乘机一摸。
血气方刚,摸多了就常到绿屋,挂起红色毛线衣。发薪水的那天轮流请我们到工作的地方喝酒。新宿歌舞伎町附近酒吧林立,一块块的小招牌用望远镜头拍摄,好像叠在一起。有的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有的大型,至少有三四十个女子上班。
当年的酒吧,酒女绝对没有被客人就地正法那么一回事,要过一番追求,也不一定肯,还有一丁点的谈恋爱的浪漫。
每个酒女大概拥有七八名熟客,火山孝子一两个星期来一次,十几个酒女加起来就有稳定的生意可做。熟客多了,旁边的酒吧就来叫她们跳槽,一级级升上去,最后由新宿转到银座上班,是最高的荣誉。
熟客来的次数多,就应酬一下,否则追那么久还不到手,只有放弃。
并非每个女的都长得漂亮,起初在客人身边坐下,没什么感觉,但老酒灌下,就愈看愈美。加上这群女人多好学不倦,什么世界大事、地产股票等都由电视和报纸杂志看来,话题自然比家中的黄脸婆多。还有那份要命的柔顺,是很多客人渴望的。
机构中都有些小账可开,这些所谓的交际费是能扣税的,是刺激贸易聪明绝顶的做法。日本商家的高级职员如果到了月底,连一张餐厅或酒吧的收据都不呈上,便证明这一个月偷懒。因此,整个饮食和酒水事业的巨轮运转,养了不少人,包括我们这群酒女的朋友。
日久生情,有个叫茉莉子的已在银座上班,赚个满钵,一身名牌。有天她告诉我就快搬离大久保,住进四谷的高级公寓去,上班方便一点嘛。
“我们不如结婚吧。”她提出。
“什么?”我说。
“你也不必再念什么书了。”她抱着我,“留下来,一切由我来负担。”
现在学会做人,当然懂得感谢她的好意,当年年轻气盛,要女人来养,说些什么鬼话?一脚把她踢开。
事隔数十年,就那么巧,在京都的商店街遇见她,开了一间卖文具的,还算有点品位。
“秀子,你快来,这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蔡先生。”她把女儿叫来,秀子客气地向我鞠了一个躬,又忙着去招呼客人。“我的外孙已经6岁了。”茉莉子骄傲地说。
“先生也在店里做事?”我找不到其他话题。
“没用,被我踢走了。”她幽幽地望了我一眼,“像当年你踢走我一样。”
我只有苦笑。
“有时在电视《料理铁人》看到你当评判,你一点也没变。”她说。
我希望我也能向她说同一句话。她眼镜的反映中,有个白发斑斑的老头,大家扯平。
强势的女人和温柔的男人是一种互补
成龙的私人秘书叫Osurni,日本人。
在东京,成龙有办公室,他派了一个香港女人去学日语,叫Osumi过来修粤语,结果去东京的那个嫁了日本人,而Osumi来了数年,也和成龙的手下文清成亲。
Osumi的粤语很流利,但时常把句子颠倒来说,动词放在最后,是日本人的习惯。
一早开工,她会走进成龙房,为他放热水洗澡,做早餐,等等,一切准备就绪,她才把成龙叫醒。到了现场,她的工作却轻松一点,之前,她总忙得团团乱转。收工之后,她又安排成龙的吃饭和解释香港打来的文件传真,又是忙得团团乱转。
有时看到了不忍心,成龙总赞许她几句,但是她最爱听到的是成龙说:“明天轮到我放水给你洗澡。”
12年来,Osumi也将自己训练成一个职业的摄影师,拿着专业相机,在没有摄影人员跟班的时候,她负责拍成龙的生活照,大家在杂志上看到的,有很多是她的作品。对各种傻瓜相机,她更熟悉,因为有许多影迷来求和成龙一起拍照时,手忙脚乱,连自己带来的相机快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浪费了成龙很多时间。遇到这种情形,Osumi一个箭步,将相机抢过来,噼噼啪啪地,一连就拍了几张,速度之快,谁也赶不上她。
Osumi的厨艺也很了得,成龙爸爸的茶叶蛋给她学得十足,一煮就是20个钟。中途有什么人来熄火,一定给她骂,口吻和成龙爸爸骂人熄火一模一样。
真是找不到她有什么缺点,唯一是她不像日本旧女性那么温柔,温柔功夫,反过来让她先生做了。还有,和成龙的一班武师混久了,粗口一流,比男人更精彩。
礼貌和教养很重要
三八妇女节,写天下的女性,莫过于由我最熟悉的香港女人开始。
不必我来赞美她们,据跨国调查,香港女性自我评价甚高。
在职的比率,也为亚洲女人之冠。我到过很多大机构去谈生意,百多人的大堂之中,见到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女性职员,男人为弱小的一撮。
与政府的政策也有关系,领导有方,多少个部门的首长,都是女人。
定叫日本女子羡慕死了,涌到香港来求职的渐多。至少,她们看得出,在办公室中,不用为男同事捧茶。
韩国女人反而不见,人口比率中压倒性的雌多雄少,地位永不翻身的低微,故不作幻想,勇敢地接受事实。
台湾的也不来香港,因为她们的社会已在改变,愈来愈像香港那样的阴盛阳衰。从美国留学比较文学的女生在传媒中势力扩大,模仿洛杉矶的妇权运动,总有一天将男人统治。
香港女人不顾一切地出来做事,就算拿8000块一个月的薪水,也请一个4000块的菲律宾家政助理看孩子,自己不管家。那18万外劳,证实了她们说的关心家庭,是谎话。
有了职业,自信心遂强,是理所当然的事。比她们低级的弱职员看在眼中,瞧他们不起,也跟着来。冰心所描写的慈母,在香港已经少之又少。
一般来说,她们怪身边的男人太勤力挣钱,缺乏生活情趣,不够运动型,太现实,物质观念太重,知识不广博。最要命的是:他们太迁就女人。
这么一说,男人一无是处,优点也变成缺点了,服侍女人也不是,不服侍也不是。像替洛杉矶女人开车门一样:她们问道:“干什么,我自己不会开?为什么你要帮我?是不是歧视我们?”
别以为我对女人的观点是要她们在家里做贤妻良母。出来做事的才有趣,她们见闻广,话题变化多,爱得要死已来不及。
收入最好是完全由她们负责,我们像巴厘岛的男子,耳边插一朵花,整天雕刻木像,闲时斗斗鸡。
我最反对的是有的香港女人,已经没有了礼貌和教养。“等等。”当你打电话找她们的同事时,一定用这两个字来对付,永远学不会说“请等一下”。
当她们来找你,也不说:“某某先生在吗?”劈头一句地指名道姓:“你是某某?”非亲非故,香港女人有什么资格那么叫男人?
应付这些雌性,最过瘾的莫过于倪匡兄。
有一个女记者打电话去三藩市:“你是倪匡?”
倪匡兄说:“哎呀,好可怜呀。”
“可怜什么?”女的诧异。
“可怜你的父母早死。”
“我爸爸妈妈还活生生的。”女的说。
倪匡兄懒洋洋地:“是吗?奇怪啰。要不是早死,怎么你一点教养也没有呢?”
那份跨国报告中还说,亚洲女性之中,最多香港女人认为自己体贴和关心他人,比其他地区的女性更愿意为爱情牺牲。
哈哈哈哈,不是认为,是以为。
“体贴”那两个字反过来用,整天想买名牌来“贴体”倒是真的。
关心他人?连自己的儿女也要菲律宾家政员照顾,偶尔望一眼,就叫关心?关心他人?是关心他人的工作能力会不会超越自己!关心身边的男人钱赚得够不够!
为他人牺牲?爬在他人头上已经来不及了。“牺牲”这两个字怎么写的?这些香港女人不懂。
当然,也有例外,在你写文章骂女人的时候,永远要记得说当然也有例外,那些以为是体贴、关心、为他人牺牲的女人都认为自己是例外,才无从生气,也不会收到许多无聊的反击来信。
也许说得过分一点了,我不能一棍子打翻一条船。我的运气比较好,认识了许多的确是温柔和可爱的香港女人。相信男读者们的命也不错,不然怎敢娶老婆?你们家里的,都是例外。
没有家教,不能怪父母,自己可以学回来。事实上愈成功的女人,愈有礼貌,难道你们不想出人头地?
我们阻挡不了香港女人看轻男性,但我们至少可以要求她们懂得什么是教养和礼貌。
在做事当中,认识了对方,恋爱结婚生子,后来辞职做家庭主妇的香港女人占了大部分。先进国家也是这样的,这些太太们做好家务,闲时修身养性,学习些小情趣自娱。要不然就是找一件有意义的事去干,像环保、医疗服务、禁止虐畜,等等,数之不尽。
不单单是求神拜佛的,不单单是教儿子给人家请客时叫星斑鲍鱼的,不单单是妄想症式地搬弄是非的,不单单是以统治男人作为人生目的的。要不然,就算是不必医生处方就能随街买到伟哥,也没用。
香港女人还有一个专长,那就是喋喋不休地洗先生的脑,你要休息时,就来吵你,吵了整夜不疲倦,因为当你上班时,她们可以睡觉。
积极乐观有自信
积极乐观有自信
香港电台的理想女性报告,三十项理想女性的特质之中,选出最重要的十项。结果显示,首三项是积极乐观、有自信、爱心,但漂亮及身材均不入十大。
这代表什么?代表了香港女人没有“性”。怪不得在另一个调查中指出,香港男人和女的做爱次数全球最低。而生儿女的数目,是千真万确的少。不喜漂亮和身材,怎引起兴趣?
再下来的七项是聪明、大方、有学识、独立自主、细心、干净整洁,最后才排到温柔。
温柔和性也有很大的关系。数十年前,台湾女子最解温柔,丈夫到台湾工作,常被当地女人吸引,流连不返。
当今,变成上海了。
是的,积极乐观是好的。但香港女人积极乐观吗?倒不见得。怨妇居多。
为何变成怨妇?女强人认为同事是小男人,看不上,嫁不出去。
嫁得出去了,首三年的性生活还好,再下来就没什么乐趣可言,丈夫不去碰她们,不成怨妇也难。
有自信也不错,但这种东西会爆棚的,过度了就变成武则天,你会想和武则天上床吗?
爱心固有,抱抱宠物罢了。也并不觉很多女人当义工。
香港也有温柔的女人,她们多数是头脑少了一条筋,一条烦恼的筋。
这种女人,嘻嘻哈哈,懒懒惰惰,随时和你来一下,迷死人。
有人质问:“唔温柔系咪就唔系女人先?”
有两团东西,又有聚宝盆,当然系女人,但是从前的台湾女人,当今的上海女人,比较好,但也有例外。
骂女人,一定要说也有例外,大家都当自己是例外,就不会围剿你。
有一颗学习变美的心才能越变越美
和朋友聊天,大家都说:“香港的美女,躲到哪里去了?”
从前在中环、尖沙咀走,总可以看到几个美的,不但男人爱看,女的也喜欢看女的,但是这近十几年来,的确是美女越来越少了。
比较会穿衣服倒是真的,一套套地衬色,衬得很有学问,但是包在衣服内的,并不怎样稀奇。毛病出在只懂得穿名牌,通街是LV或 CHANEL手袋,是真是假不去管,没有个性是确实的。
像乐蒂、林黛、夏梦等美人已不复见。当年的女子虽然没有名牌,但旗袍穿上来比什么法国货都好看。
友人还说:“现在的女孩子,都没有她妈妈漂亮。”
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看八卦杂志上的图片,所有大美人的女儿没有一个是标青的,大概丈夫只是有钱,样子普通得紧,共同生下的种,也平凡得多。
偶尔有一两个还可以看一眼的,却跑去竞选香港小姐、亚洲小姐、空中小姐,等等,已经选得没得再选,只有输入所谓的华埠小姐来充数,实在可怜。
那边厢,像林青霞、巩俐一般的美人也不少,只是不能来香港,有些只走到澳门,躲进了夜总会,街上看不到。
发现的道理是:美人是需要浸淫的。那些从前的美女初入行时也是胖嘟嘟,不怎么好看。在大都市久了,学会化妆,学会穿衣,学会谈吐,才越看越顺眼。不单是女子,男人也一样,许家屯自己也说过刚来时不像样嘛。
嫁个有钱人,不如自己当个有钱人
嫁个有钱人,一般女子都那么想,连歌星艺员,也千方百计,想嫁入豪门。有钱人,那么好嫁吗?答案是肯定的。最好能嫁个有钱人,后半生不必忧愁。你说不好!有钱有什么用?那都是虚伪的话。
可是,这么说,是有条件的,条件在这些钱,一定要男人自己赚回来,如果是他老子有钱,那么不如做他老子的狐狸精,也千万千万别嫁给这种二世祖。
统计有钱人的儿子,多数是被宠坏。嫁了他们,悲惨收场居多。请你把旧八卦周刊重读,就会发现一百对夫妻之中,能够白头偕老的,只有九十五对。
出身平凡的你,嫁给我儿子,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我们家的钱!这是有钱父亲的第一个反应。
第二,有钱人并不满足,他们希望更有钱。所以养了一个儿子,如果他能娶到一个也是有钱人家的独女,那么她父母死后,钱不又是我们家的吗?别以为粤语残片才有,当今富有家庭,还是围绕着同一观念。
第三,有钱仔从小玩具多,一久生厌。讨老婆,也是一样的,生了几个子女,身体各部位都松懈,那比得起用各个紧紧部位来讨好你的北姑?
旧社会还好,嫁就嫁,想那么多干什么?新的不同:你不想,人家想。当今的闹离婚可是家产一半的损失呀!一辈子辛辛苦苦赚来的,死了留给儿子没话说,才嫁来几年,就要分她一半?开什么玩笑嘛?对了,先让你在律师楼签张纸,说明不分给你。什么?你不肯签?那么你嫁给他,目的还不是为钱?
算了算了,嫁给有钱人,不如自己当有钱人。
遇见昂山素季一样的女人
缅甸女人也围沙龙,上身一件很紧身的短衣,隆重场合上多加一件披肩。
纤体公司在缅甸做不了生意,女人多数很瘦,身材修长。
样子像昂山素季的女人很多,清清秀秀,非常有礼貌,先给外籍人一个强烈的好感。
也只有在仰光才看到女人的头发还是黑色,这是多么难得!当今东南亚的日本、韩国的大都会中,女人头发不是棕色就是金黄,差一点忘记本来的乌丝是怎么一个样子。
烫发要花钱的,少女们多数是清汤挂面式的。垂直的秀发迎风飘扬,轻轻拂过巴士车上少男的脸上,相信心中为之一荡吧。
上了一点年纪,多数打了一个髻,插上朵大红花或几颗白兰,端庄中带着迷媚,很奇怪地将昂山素季的形象重叠在她们脸上。
大概对于钱没有什么观念,我在书店中买了一堆关于缅甸的烹调书,一共是四百多块港币,拿了一叠一百张五千Kyat给女店员,她们两人算了老半天,还不知要退还几张给我。
“你们有空的时候做些什么?”我问。
少女微笑:“到大金塔中走走,有时也去坐禅,我们这里有很多坐禅中心。”
“拍拖呢?也去庙里?”
“为什么不可以?”她们反问。
“出来做事一个月有多少收入?”
“大学毕业生,每个月只有三十美金,我们有五十。”她们相当自豪。
马路上,可以看到双颊涂着黄颜色粉末的女子。那是一种水粉,用一种叫 Thanakha的树皮磨成,华侨称之为“香皮”,据说可以除雀斑和青春痘,令皮肤柔嫩洁白。除此之外不化妆。
我也买了一盒,两块港币。好玩嘛,睡觉之前涂了满脸,半夜起身上洗手间,照到镜子,吓得一跳。
仙人掌女人
看了这标题,以为我又要写墨西哥,其实今天谈的,是日本女人。
刚到东京公干,由旅馆Check Out时,前来提行李的不是Bellboy,来了一个Bellgirl。二十来岁的女子,样子还好看,我顺手帮她拿一件。
“你这样绅士风度的男人,日本不多。”她说。
“怎么弄到这个地步?”我边走边打趣。
她知道我在说什么工作不好做,要做粗重的。
“唉。”她叹了一口气,“日本的经济气球一爆裂,大企业一下子炒了几千人鱿鱼,现在每个人都在找事做。”
“像你这样的资格,至少可以去做空姐呀。”我看着她的身材说。
“试过啦,几个月前香港的一间航空公司请二十多个人,应征的四千多名,轮不到我。”
“你们家里都还是有钱的呀。”
“有。”她无奈地,“从前还一直让我乘商务位到香港去买名牌,现在爸爸妈妈说要节省一点,我不想他们烦,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只好找工作帮补帮补。”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很多?”
“唔。”她说,“但是没有我那么好运气找到这家出名的酒店做。有些干脆跑到外国求职,我有好几个同学都去了香港,她们打电话来说在那边的日本女子至少有几百个,也不是人人找到事做。”
已经走到酒店门口,我等友人来接送到机场,但因塞车吧,还没到。
那个Bellgirl又走出来。
“你不介意我和你聊几句吧。”她说。
“我正在嫌闷呢。”我回答,“介意的应该是你的上司。”
“反正我不想在这里一生一世,没关系。”
“从前的人,不会老跳槽的。”
“从前,从前,为什么你们一直想从前的事?现在的日本不同了,我就是和从前的女人不同。”
看着穿了制服的她,我问:“你和从前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我?”她骄傲地,“我是一个仙人掌女人。”
“什么?什么女人?”我以为听错。
“仙人掌女人,Saboten Onna!”她确认。
“什么是仙人掌女人?”
“您知道啦,仙人掌是不用靠水活的。”
“这和做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们这种女人在东京多得是,我们是不碰水的,所以我们这群人,自称为仙人掌女人。”
“哈哈,”我笑了出来,“总要洗脸刷牙吧。”
她娓娓道来:“洗脸可以用化妆膏,然后用纸巾擦干;牙何必刷?嚼香口胶就是。”
“那么你们不用烧菜?不用洗碗洗碟?”
“现代的女人哪里会烧菜?”她说,“我家里连切菜肉的刀子也没有。我们要吃东西就到百货公司去买,或者到附近的便利店搞掂。东西都是用塑胶杯碗盛着,吃完丢掉就是,还去洗?”
“总有一些大块的肉,像鸡、高丽菜可以不用刀子,是圆白菜,不能不用刀子切呀?”
“我家只有一把剪刀,什么东西都用它来剪,刀子我不会用,割伤了怎么办?我的同学们也不会用刀子。”她说。
“那么仙人掌女人连水也不喝?”
“说不喝水是假的。但是我们的确不喝水,喝的只是罐头茶,才会减肥呀。”
我想问她到底洗不洗澡,但是这问题太唐突,换了一个方式:“那么你们也不会洗衣服啦?”
“要自己洗衣服的话,发明洗衣机来干什么?”她理所当然地,“不过我们也不必洗衣服,反正现在的牛仔裤也不容易脏呀!”
我有点听不顺耳了,提高音调说:“那么内衣内裤呢?不像牛仔裤那么不容易脏吧?”
她听到我问得有点露骨,也不介意,坦白地:“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见面,说给您听也不要紧,内裤也可以不用换,贴上纸棉,每天换一张就是!”
“哗!”我忍不住了,“那么你是不洗澡的?”
“洗呀!”她说,“一个星期洗一次,总够吧?”
我单刀直入:“和男人睡觉后也不洗?”
“唉,”她又叹一口气,“在东京这种大都市里要找到一个看上眼的男人真难,还谈什么性生活呢。”
朋友的车终于来了,她替我把行李搬进车后厢。
还是忍不住,向她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洗澡,身体没味道吗?”
她笑道:“每天出门前,用肥皂在手臂上干擦几下,人家都以为我冲了凉才上班的。”
车子走远,仙人掌女人挥手目送,她大概会看到我再次地摇头。
没有腰线的女人,没有未来
看女人,先看哪里?当然是腰。
女人的腰部,是她全身最美丽的地方。
脸上的美丽,因日久生情或生厌,已不是重要。胸部嘛,能够打针,谁知真假?
只有腰,骗不了人。
腰,增之一分则太粗,减之一分则太细。腰太粗的女人,样子像个火柴盒,前面后面多了三块肉团罢了。腰太细的女人,像要随时折断,病态十足,不能引起男人的兴致。
多数女人的腰,毛病出在太长,腰一长,腿即短。也有高腰腿长的例子,但为数极少,如果发现了一个,已是奇珍异兽,必视为宝贝不可。
古人常以蛇一般的腰来形容,到底喜欢蛇的人并不多,是极不恰当的。小蛮腰倒是一绝。蛮,生番也。生番好动,言下之意,令人想入非非。
西方女人的服装,自古以来都注重腰部。《乱世佳人》里黑人女佣为主角拼命缠腰的画面,印象犹新。我们的旗袍也不逊色,虽包得紧紧,也一望无遗。
发明比基尼的人,绝顶聪明,他突出了女人最应该被欣赏的部位,怎么不给他一个诺贝尔奖?
埃及的肚皮舞,哪里是看舞娘的肚皮?当然是看腰。
腰部能那么千变万化地剧烈运动,看得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夏威夷的草裙舞也特别诱人,以慢步开始,随着缠绵的音乐扭呀扭呀。节奏快了起来,不停地冲撞,到了高潮,忽然,一发停顿,是很高的境界。
韩国的打鼓舞,舞娘裙子极大,又穿得密密实实,哪看得到腰?但是打鼓舞的精华也在舞娘把腰折断式地向后弯曲,敲打她背后的大鼓,没有特异的腰力,岂能做到?实在妙不可言。
到底最优秀的是芭蕾舞,印象深刻的是看俄罗斯的乌兰诺娃跳《天鹅湖》,五六十岁的老太婆,腰还是那么细,远看之下,像位十七八的小姑娘。
是的,腰要不断地运动,才能保持纤细。一个女人细腰的年数并不很长,15到25这10年罢了。尤其一生小孩,即刻变粗。最佩服一些外国影星,儿女成群还能穿比基尼示众。这一点,东方女子比较差劲。
当然摄影技术能够帮助许多,名摄影家时常教女子把手臂遮住腰部,要不然就以反差较强的灯光去消除她们一半的腰。到底,腰是最难藏拙的。
腰的一部分,叫肚脐。这个名称实在太过人体解剖化。肚脐,多难听!
肚脐应该叫作腰眼,它是整个腰的面目。每一个女人的腰眼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仔细观察,的确像眼睛,人人不同,有些很美,但是大美人王菲的腰眼就不敢领教。
与腰有重要关联的是小腹。十个女人有九个的小腹是微微地鼓了出来的。平坦的小腹和腰一样,也是女人最美的地方之一。小腹可以锻炼的,经适当的运动,过程并不难,但大多数女人不肯下功夫,只是在照片中以呼吸来收缩,这种状态维持不久,一放松即刻像怀孕4个月。女人通常在不注意时露出丑态,池边坐下,腰和小腹之间出现一道很深的黑线,像要把两者斩开。
小腹之下,便是腿了。奇怪的结论,腰细的女人,多数小腿修长,少有例外。一般人的印象,腰是在人体的中间,把头、胸部分上层,小腹、屁股和腿装在下面。要是一个女人长得这般上下分明,形态一定丑死人了。头、胸应该只占身体的1/3;腰以下,是2/3,才合最基本的标准,任何多过或少过这个比例的胴体,都不能算是出色的。
还是怀念从前的日子,我们在开聚会或上夜总会跳舞时,接触女性的第一个部位,除了手之外便是腰了。探戈、华尔兹、狐步,男人的手托着对方的腰,领导她们向那一个方位旋转,女人穿着什么衣服,都能感觉到腰的粗细。可怜的迪士高,什么地方都没碰过。
老是谈腰,怎么不聊聊女人的臀部?比起腰,屁股当然是次要,谁喜欢腰粗的女人?臀的大小,则各有所好,有的人偏爱大屁股,他们说从后面看去,圆滚滚的实在诱人。但是腰不细,怎么显得出屁股大呢?喜欢小屁股的又说干腰何事?唉,道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小屁股的女人,腰应该更小。否则整个身子直不窿通,又如何谈得上美感?而且,屁股大小的嗜好,常因男人本身之伟大或渺小而造成,与美感无关。
一位友人也常欣赏女人的腰部,把许多外国杂志上的图片拿来和太太研究。
“唉,你看,这些女子的身材多么漂亮,乳房、腰和屁股,长得那么地相称,应该大的地方大,应该小的地方小。每一个部分都不长在一起。”他感叹。
太太听完之后懒洋洋地反问:“当然每一个部位都不长在一起,你看过乳房、腰和屁股长在一起的女人?”
“看过,你就是。”友人心中说。
但还是欲语还休,以静默收场。
和一群少女一起玩,发现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喜欢掩嘴而笑。
与美丑高矮绝对没有关系,害羞或否也谈不上。聪明或笨,总之,一律做这个动作,没有例外。
好看的,掩起嘴来掩不住她们的娇柔;难看的愈掩愈显丑态,属于丑人多作怪,令人作呕。
掩嘴而笑,到底是很小家子的举动,但自己女儿做起来,当然欣赏。所以这个动作只是留着给亲人,留着给你女朋友,留着给你的情妇,其他人一做,惨不忍睹,简直像《雪姑七友》(《雪姑七友》此处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中的老巫婆那么恐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女的渐渐不掩嘴了。是出来社会做事那个阶段吧,办公室中有什么人说一个笑话,反应只是笑得大声或小声。
但是,这群女子,到卡拉OK时,或陪男友吃饭,遇到滑稽事,照样掩嘴。
步入中年,这个动作完全地消失,掩嘴而笑只是用来嘲弄对方。
这时候,可能说别人的坏话说得多了,声线也变粗,笑起来咔咔咔咔,像乌鸦多过像人在笑。
也难怪,不插花,不缝针线,不做陶瓷,不读书,一味到美容院和发型师打情骂俏,做做污泥面膜,全身按摩,然后群聚在一起,喝个下午茶,八这八那。
完之后,回家去把老公当成小孩指导,将儿女当成大人说礼教。
说完之后,又去烦菲律宾家政助理。
最后,大家都散了,剩下女人一个看电视。看到《超级无敌奖门人》节目,见嘉宾互喂芥末,大笑三声,情不自禁地掩起嘴来,这时她骂自己:“掩什么嘴?又没有人看到,神经病!”
最让男人着迷的几个小动作
最让男人着迷的几个小动作
说起小动作,女人有好几样,男人特别喜欢看;像梳着她们长发时,的确令男人看得入迷。
有时,她们会轻轻地把遮在脸上的头发拨一拨,也是挺美的,不过这个动作,已有很多男同志会做了。
女人可以一心数用,双手打髻,口中又含着发夹,用牙齿打开。洗头时的种种手势,接着揉干,用毛巾卷起来,往后一纠,变成一个帽子,有趣得很。整理衣物时,她们还会利用到下巴,把裤脚夹住,双手折叠,真佩服她们的本领。正在感叹时,她们觉察了凝视,问说:“有什么好看的?”
回到家里,把衣服脱了,换上一件松身的T恤,女人感到很舒服。最奇怪的是她们不是除乳罩,而是把T恤穿上后才做这件事,像魔术师一样,双手左插右插,一下子把胸围从袖口拉了出来,令人叹为观止。
遇到没有吊带,铁扣又是太紧的,男人怎么想解也解不了。这时她们嫣然一笑,把扣子从背后一百八十度地转到胸前,再巧妙地打开,也是男人不能预料的事。
不过,遇到急性子的男人,还是会一下子从上面扯下来,虽然干脆利落,但是情趣就少了很多。
女子已少穿单腿丝袜了,不然在除下的动作也煞为好看,尤其是双腿互擦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当今流行的整件双腿袜裤,实在不十分优雅。
女人也不明白脱衣服时供应的视觉,对男人来讲是多大的一种享受。她们永远先用一条大毛巾把身体围起来再做这件事,最笨的,还要伸手去关床头灯,但也不必担心,多几次后,就会改正。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日本的犯罪案中,比较离奇的是福田和子的那一宗。
福田和子住四国,因为妒忌一个女同事,把她杀了。
跟着,福田开始了她的逃亡生涯。她经过了四次整容,弄得别人看不出她的真面目,逍遥法外。日本人的法律是经过20年,要是案子不能破,就算抓到犯人,也不能判罪。
之间,福田和子一直利用和男人发生关系而生存,但并非出卖肉体那么简单。她长得并不好看,态度却诚恳,办事能力又强,曾经协助过一间日本蛋糕店的老板,把濒临破产的生意一扭乾坤,变成大赚钱,还替这间公司建了大厦。
本来应该有个圆满的收场,但是福田缠着蛋糕店老板,要他和他的老婆离婚。一方面,她又拿不出结婚需要的很多身份证书,蛋糕店老板的太太开始调查她,警方也追踪而来,派大批警察来到蛋糕店抓她时,福田刚好去参加一个葬礼回家,看见了,偷了一部脚踏车,给她逃脱。
20年的限期快到,为她第一次整容的十仁医院查出她的档案,认为间接替犯人做了帮凶,大感尴尬。
这时,警方出1000万日币赏金,十仁医院多出3000万,一共以4000万来抓人。
全国人民为了奖金而不断讨论如何逮捕福田,有些人还提供了和福田通过电话的录音带,因为面孔已认不出,只有靠声音追踪。
结果在一间小吃店,店主和熟客都认为常来光顾的客人声音极像,怀疑是她,布下圈套,引疑犯来唱卡拉OK,并交两个马拉加斯乐器(是一种椰壳造的乐器)给她摇;印下她的指纹交给警方,才把她抓到,天网恢恢,时间是离那20年限的前21天。
有一技之长,就能选择人生
接到一条小百合的来信不久,她本人储蓄够钱,跑到香港来小住几天,拼命学广东话。
我这一阵子忙得要死,只能在公司和她聊了几句。
“还到处表演吗?”我问,小百合已经近40了,但状态还是维持得不错。
“唔,”她说,“不过我也想过退休。”
“找不找到传人?”
凡是一代宗师,日本人有袭名的习惯,像歌舞伎,脱衣舞娘,亦是如此,永远让名字活下去。她本名荻原,一条小百合轮到她,是第二代,她要物色第三代,才对得起老师。
小百合摇摇头:“那么多新人之中,只有一个还有点潜质,她今年才20岁,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在舞台上,观众永远不会想象到她是脱衣服的,可惜她……”
“可惜什么?”我已等不及地插嘴。
“可惜她不能接受蜡烛!”小百合说。
“蜡烛?”
“唔,”小百合解释,“先师的艺术,最高境界,是用几十支蜡烛,烧红了滴在肉体上,令人看了叹为观止。她做不了,不能传她为第三代。”
日本人真是古怪透顶。
“她也有专长,”小百合说,“她能把小铁环穿在身体的各部位,像印度人穿鼻的那种铁环。她乳首各穿一个,肚脐一个,下面两个,手脚都有,上台表演的是用很细的钢丝套进环中,把整个人吊起来。”
“咦哟!”我说,“那么恶心!”
小百合若无其事地:“灯光打得漂亮,她本人皮肤又白,像天使那么纯洁,又带诱人的邪恶,刺激得观众拍烂手掌。唉,但是她太年轻,是不能学到什么深奥的舞技,只有被吊着飞来飞去啰。”
多旅行才能遇见多彩的人生
友人徐胜鹤拿了一本我谈旅行的书,要我签名送给一个日本女人。
“干什么的?”我问。
胜鹤兄说:“是一个从前在免税店做事的朋友,也当过我公司的导游。30年前,她从横滨乘船出国,当年有两条法国邮轮,‘越南’号和‘柬埔寨’号穿梭东南亚。”
“我记得。”我说,“我也是从香港乘‘越南’号经神户到东京的。”
“她反方向地从日本出发,本来准备经新加坡、西贡再到法国马赛的。船到了香港,停在海运码头三天,她下船到弥敦道上的金冠酒楼去吃了一顿饭,即刻对中国的美食发生兴趣。饭后散步到加连威老道的水果摊,看到一粒大杧果,从来没有见过,掏出一堆钞票给卖水果的阿婆选出几张。阿婆见她信得过人,教她怎么剥皮吃杧果。这一下子可好,她大喊天下竟有如此的美味!就那么弃船,连法国也不去了,住在香港,一住就住了30年。”胜鹤兄一口气地将整件事告诉我。
对这个女人大感兴趣,请胜鹤兄约她星期五在尖东的东海酒楼饮茶。
一位端庄贤淑的太太准时出现,自我介绍后坐下。
我开门见山地:“30年前日本人出国的并不多,你怎么会单身去旅行的?”
“为了失恋。”她斩钉截铁回答得清清楚楚,“我爱了他那么多年,怎么想到他拒绝了我,真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为什么选择法国?”
“当年日本人都羡慕法国人的浪漫,一提到旅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巴黎。”她解释。
食物开始上桌,我请客,叫了很多东西,当然有虾饺、烧卖、排骨、腊味饭和例汤,等等。
见她将凤爪细嚼,鸭舌头也吃得津津有味。看人家吃饭,真开心。
“在日本哪有这么多东西吃?”她说,“一个面豉汤,下点豆腐或者蚬仔,已经算是很丰富的了,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面豉汤当宝。”
“自己会做菜吗?”我问。
“岂止做菜,我还会煲汤呢。”她自豪地,“用响螺头,煲杞于淮山,加只老鸡,不知道多甜!那些汤渣我本来都吃光的,但是我老公家人说只要喝汤就行,响螺头肉切成小片拿去喂猫,多可惜!”
“你很例外,有些日本人什么都不敢吃,鸡脚鸭舌,他们认为是下等物。”我说。
“那是因为他们又穷又自卑。”她说,“人一穷,只吃几样东西,其他的没机会试,当然不敢吃。不敢吃,就轻视吃的人,那是自卑感变成自大狂。”
“你多吃点。”我夹菜给她。
“日本男人哪肯这么做。”她道谢后说,“女人也好不到哪里,省吃俭用,买皮包就一点也不吝啬,不是CHANEL就是LV,门面功夫做得十足。”
“最近有没有回去过?”
“上几个月去了一趟,也没有听到亲戚朋友们提起吃一顿便饭。谁稀罕吃那些吃来吃去都是那几样东西的日本菜呢?”她愈讲愈生气,“我住了三天就想回来,到最后还是我老公劝我多留一个礼拜。”
“什么国家,都有一些好人,一些坏人吧?”我说。
“是的,也有一些好人,不过一般上都很假。拼命鞠躬,都不是出自真心真意。”日本人说日本坏话,说个不停,真是个活宝。
“先生呢?”我问,“是广东人?”
“唔,当然不嫁日本人。”她说,“其实也不是正式的老公,同居罢了,单身女人来到香港,要留下也不容易,后来经朋友介绍,和一个香港人假结婚,离婚手续办了三年,烦都烦死我了,还结什么婚呢?现在的这个男人有子女,我当他们自己生的,还帮忙抱孙呢。”
“几十年一下子过,真快。”我也感叹。
“真快。”她说,“想到那粒杧果,像昨天的事,金冠酒楼的菜真不错,现在的厨房做不出了。那家餐厅还铺了地毯,日本平民化地方哪里有那么好的装修。还有经过海防道,当年有一排排的大排档,看到客人坐在长凳上的小椅上,怎么不会跌下来?我也挤上去吃。苦力们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肯和他们一齐吃,也都来和我聊天,那种感觉,真好。”
看现在的样子,可见当年也是一大美人。我问:“人生走了这么一大段路,最好的是什么?”
“最好的肯定是旅行。”她回答,“我最爱看的就是你的旅行节目。”
“那个抛弃你的男人,还有没有见过?”我问。
她笑了:“来了香港几年后,我专程回日本一趟,约他出来喝杯咖啡,我看到他的领带打的结上面有油渍,他穿的鞋子,鞋跟磨掉了一边。我高兴得叫了出来,我幸好没有嫁给他!要是我不出来旅行,我永远看不出他的缺点,也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缺点,你说旅行多好!”
她比烟花寂寞,因此博命地燃烧着自己
她比烟花寂寞,因此博命地燃烧着自己
“第一次看到西赛尔,就被她那对绿中带蓝的眼睛深深地吸引住。”菲利普说。
“我也是。”我摇着头,“可是她想做什么就什么,那种个性,谁能受得了呢?”
“可不是?”菲利普回忆,“她和她的母亲一起来到泰国,进了旅馆的房间,就拉我到洗手间里面做爱,高潮时拼命叫,也不管她妈妈听到,这可把我吓死了。”
“你走出来时是怎么面对的?”
“她妈妈装成若无其事,对着电视机,看泰国新闻,一句也听不懂。”菲利普说。
我笑了出来。
“后来,”他说,“西赛尔和整组工作人员都发生关系,连烧饭给我们吃的那个人也没放过。”
我笑不出:“听说她得了艾滋病。”
“我也听说了。回到法国,我马上去检查身体,才知道没有事,但是已经把我吓得半条命都没了。”
“她后来还从巴黎来香港看我。”我说,“那时候带着的男人,原来是法国著名的香槟厂少东,大撒金钱,乘私人飞机来的。”
“是呀。”菲利普说,“西赛尔回到巴黎后,在上流社会混得很开,他们都是一群戴着假面具的人,从来没看过一个那么天真无邪的少女,深深地迷恋着她。什么样的公子哥儿都有,西赛尔说什么,就做什么。”
“她可不吃那一套的。”
“可不是吗?”菲利普说,“被那么一群人围着,有时到了深夜,还打电话叫我出去,说她很寂寞,很怀念在泰国那段无知又无虑的日子。”
“那个香槟少东是怎么样搭上的?”
“西赛尔认识不少人,也都和他们上过床,其中有个出名的摄影师,为她拍了一张照片,登在杂志上面。那个少东一看到她的眼睛,即刻千方百计地来找她。”
“玩玩算了?”
“起初大概是那么想吧?睡过之后就要避开她。但是在谈话中,他发现西赛尔用最基本、最单纯的眼光看这个世界。虽然没上过什么大学,但是看的书极多,又有一个好记性,什么诗句都能朗诵出来,就觉得她愈来愈可爱,离开不了她。我听他说过,西赛尔的情绪随时转变,每一刻都像一个不同的女人,刺激到极点。”
“但是西赛尔什么人都睡的呀!”
“他也接受了下来。”
“怪不得当他带西赛尔来香港的时候,他常故意走开,让我们在一起。”我说。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来一下?”菲利普问。
“要来早就在泰国小旅馆里已经干上了,”我说,“是我带她去看医生的,医生说她有病。”
“什么?”菲利普大叫,“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们一来已经做了好事,轮到我讲给你听,已经太迟了。”我说,“不过我警告那组戏的一个香港来的工作人员,向他说快轮到你了,还是小心一点。”
“结果呢?他有没有上过?”菲利普问。
我点头:“上了。”
“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
“我问过,他说他和她谈了一晚,觉得她很可怜,应该保护她。”
“有没有得艾滋病?”
我说:“是不是艾滋病我不知道,过了几年,他就死了。”
“那个香槟厂少东也向我说过,只要能和西赛尔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是两人还是分开了?”
“嗯。”菲利普说,“西赛尔也是爱他的,但是受不了男方的父母,受不了他的亲戚朋友的伪善,痛苦到极点,开始吸毒,愈吸愈深,控制不了情绪,每晚出席大场面时都闹得很僵。”
“是男的抛弃西赛尔?”
“不,是西赛尔主动离开他,说不愿意看到他为她痛苦。”
“两人到底有没有结过婚?”我问。
“结了,还生了一个女儿。”
“啊!”我心中有个疑团。
“我最初以为离了婚,西赛尔可以得到一大笔赡养费的,但她只抱着女儿走,一分钱也不要。过了一年。她就死了。”
我忍不住:“那女儿有没有病?”
“没有。是个正常的孩子。”菲利普说,我舒了一口气。
“死时是多少岁的?”
“23。”菲利普说,“她搏命地燃烧着自己,死亡,也是她的愿望。”
“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遇到男人就要和他们上床?”
菲利普悲哀地:“她说,她爱所有的人类,只有对方深入到她的身体,她才真正地接触到他们,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太可怕了。”
到时间告别了,我问:“你呢?你有没有结过婚?”
菲利普说:“我受了西赛尔的影响,很想去接触一个人,但是后来和女人一直没有缘分,变成一个同性恋者。我认为,只要有人关心,男女都不是问题了。”
长得干净、美丽,具有内在的生命气质
数年前在日本的一本叫《邮报周刊》的刊物中看到几幅裸女照片,相中人身材骄傲,成熟得诱人。
但是此类照片每一个礼拜都出现,市面上数十本同样的,每期至少介绍两三位,又有什么出奇之处?
不同。身体的完美有得是,但这个女人长得干净、美丽,一点庸俗味道都没有,气质非凡,要她脱光衣服拍写真,像一件不可能的事。
只登着她的名字,缺少一切资料,就打电话给摄影师,道明来意,说要拍电影请女主角。
“为什么偏选中我?”见面的时候,这是她第一个问题,不是先问付多少报酬。
“在香港电影圈中找不到像你一样的人。”我回答得坦白,她能接受。
“需不需要和监制、导演上床才决定的?”她问得直接,再插一句,“如果剧本好,我并不介意。”
“导演我不知道,是你们两人的事。”我说,“监制不必,我们只当你是商品,商品不乱动。”
这答案她也似乎满意,她深深地一鞠躬:“好,看了剧本再说。谢谢你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星期后,得到她的回音:“故事好,角色不错,我会尽力去演。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会花多少钱去拍这一出戏?”
“700万港币。”我说。
当年的汇率,是1亿日元。
“你们肯花那么多钱,表示不是一部普通的成人电影,我很乐意接受这个挑战。”她说,“不过我要带自己的化妆师、发型师和经理人兼保姆。”
“不行。”我斩钉截铁道,“你看过剧本,知道要演的是一位民国初期的中国烟花女子,你的化妆师发型师对这个年代熟悉吗?他们的造型会好过我们的吗?要带保姆我能了解,也可以为你推挡男人的追求。”
“有人追我吗?”她笑了。
“也许我会是第一个。”虽然难以抗拒,但不会去碰她,只是恭维。
“谢谢。”她又深深地一鞠躬。
“中国女子从来不那么鞠躬法的,请你从此改变这个生活习惯。”我说。
“是。”她又要鞠躬,到了一半,停止了,是一个学得很快的人,大可放心。
抵达启德机场,她行李四大箱,工作人员为她搬,重得要几个人一起动手。
“都是书。”她迷惑道,“我搜集了民国初年的各种散文和笔记,还有很多小说,但是怕我们日本人翻译得不好,原文又看不懂,怎么办?”
我不相信她会啃完:“可以问我。”
这时她才欣然地笑了出来。
一般女子到了香港先去置地广场买名牌货,这个人一味往好莱坞道的古董店钻,买到了一个民初发饰,欣喜若狂,道具要为她付钱,她坚持掏腰包。“自己买到的,是自己的东西,懂得珍惜,更能入戏。”
有这么一位演员,一定拍得顺利。但是问题发生了。导演说:“这个女人不出门,也不吃东西,一直看书,身体愈来愈瘦,已不丰满,怎么办才好?”
“先拍堕落后的戏吧。”我向导演建议。
过几天,接到她的电话:“本来导演很困扰,现在活泼得多,我知道您替他开解了。一切都是我不好,害你们花那么多的心机,真不好意思,谢谢您!”
“不许鞠躬。”我说。
“以为电话中您看不见呢!”她笑着说,“不会再犯错了。”
又过几天,导演呱呱大叫:“那女人忽然说要回东京一个星期,怎么办?”
“非回去不可吗?”我在电话中问她,“什么理由?”
她犹豫了一刹那,回答我说:“我母亲死了,一定要回去。”
怎能阻止她?片子停拍了7天,好在损失并不大。
满脸春风地,这女人回来了。
“丧事办好了?”我问。
“骗你的。”她说。
“骗我干什么?”
她忽然拉起上衣,露出丰满的乳房,吓得我一跳。
“不去隆胸,戏怎么拍得下去?”她满意地说,“请不必担心,是从腋下植入,没有疤痕。”
我不想给她看到感动的表情,抱了她一下。
“值得吗?”我问。
“值得。”她说,“我是演员嘛。”
这次轮到我深深地为她鞠了一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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