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见臣退,君必有可恨,王昭君铭文须有挂念!勿须言再见

第四百二十九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有事但逢君孑说,是非休听小人谋._百度知道
第四百二十九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有事但逢君孑说,是非休听小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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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只因多口多舌,烦恼全因强行出头。有事只可与君子商量,绝不可与小人谋划。
《增广贤文》(上集) 昔时贤文,诲汝谆谆。 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 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 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 当时若不登高望,谁信东流海洋深? 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 两人一般心,无钱堪买金; 一人一般心,有钱难买针。 相见易得好,久住难为人。 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 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 是亲不似亲,非亲却似亲。 美不美,山中水;亲不亲,故乡人。 莺花犹怕春光老,岂可教人枉度春? 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红粉佳人休使老,风流浪子莫教贫。 在家不会迎宾客,出门方知少主人。 黄芩无假,阿魏无真。 客来主不顾,自是无良宾。 良宾方不顾,应恐是痴人。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 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 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闹市挣钱,静处安身。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先到为君,后到为臣。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 只恨枝无叶,莫怨太阳偏。 大家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寅。 一家之计在于和,一生之计在于勤。 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 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宁可人负我,切莫我负人。 再三须慎意,第一莫欺心。 虎身犹可近,人毒不堪亲。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远水难救近火,远亲不如近邻。 有茶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山中自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 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 无钱莫入众,遭难莫寻亲。 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士者国之宝,儒为席上珍。 若要断酒法,醒眼看醉人。 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 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 酒中不语真君子,财上分明大丈夫。 出家如初,成佛有余。 积金千两,不如明解经书。 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 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 仓廪虚兮岁月乏,子孙愚兮礼仪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人不通今古,马牛如襟裾。 茫茫四海人无数,哪个男儿是丈夫? 白酒酿成迎宾客,黄金散尽为收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庭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 欲求身富贵,须下苦工夫。 百年成之不足,一旦坏之有余。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善化不足,恶化有余。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谋。 智者减半,愚者全无。 在家由父,出嫁从夫。 痴人畏妇,贤女敬夫。 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竹篱茅舍风光好,道院僧房终不如。 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道院迎仙客,书堂隐相儒。 庭栽栖凤竹,池养化龙鱼。 结交须胜己,似我不如无。 但看三五日,相见不如初。 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会说说都是,不会说无理。 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指; 求财恨不多,财多害自己。 知足常足,终身不辱; 知止常止,终身不耻。 有福伤财,无福伤己。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若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 三思而行,再思可矣。 动口不如亲为,求人不如求己。 小时是兄弟,长大各乡里。 嫉财莫嫉食,怨生莫怨死。 人见白头嗔,我见白头喜。 多少少年郎,不到白头死。 墙有缝,壁有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贼是小人,智过君子。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溢矣。 富贵多忧,贫穷自在。 不以我为德,反以我为仇。 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晴天不肯去,直待雨淋头。 成事莫说,覆水难收。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近来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 惧法朝朝乐,欺公日日忧。 人生一世,草长一春。 黑发不知勤学早,转眼便是白头翁。 月过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万事休。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路逢险处须回避,事到临头不自由。 人贫不语,水平不流。 一家养女百家求,一马不行百马忧。 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 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深山毕竟藏老虎,大海终须纳细流。 惜花须检点,无月不梳头。 大抵选她肌骨好,不搽红粉也风流。 恩爱深处宜先起,得意浓时便可休。 莫待是非来入耳,从前恩爱反为仇。 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 休别有鱼处,莫恋浅滩头。 去时终须去,再三留不住。 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 生不认魂,死不认尸。 父母恩深终有别,夫妻义重也分离。 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难来时各自飞。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盼早到与来迟。 黄河尚有澄清日,岂能人无得运时? 得宠思辱,居安思危。 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 英雄行险道,富贵似花枝。 年青莫道春光好,只怕秋来有冷时。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但将冷眼观螃蟹,看横越行到几时! 见事莫说,问事不知。 闲事莫管,无事早归。 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 善事可做,恶事莫为。 许人一物,千金不移。 龙生龙子,虎生虎儿。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 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酒债寻常处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养儿防老,积谷防饥。 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 入门休问荣枯事,且看容颜便得知。 官清司吏瘦,神灵庙主肥。 息却雷霆之怒,罢却虎豹之威。 饶人算知本,输人算知机。 好言难得,恶语易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人有善愿,天必佑之。 莫饮卯时酒,昏昏醉到酉。 莫骂酉时妻,一夜受孤凄。 种麻得麻,种豆得豆。 天眼恢恢,疏而不漏。 做官莫向前,作客莫在后。 宁添一斗,莫添一口。 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 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儿孙个个贤。 一日夫妻,百世姻缘。 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 杀人一万,自损三千。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世再少年。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将相场中堪走马,宰相肚内好撑船。 富人思来年,穷人想眼前。 世上若要人情好,赊去物品莫取钱。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击石原有火,不击乃无烟。 人学始知道,不学亦徒然。 莫笑他人老,终须还到老。 但能守本分,终身无烦恼。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人而无信,不须礼之。 一人道好,千人传之。 若要凡事好,须先问三老。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贞妇爱色,纳之以礼。 年年防饥,夜夜防盗。 学者是好,不学不好。 学者如禾如稻,不学如草如蒿。 遇饮酒时须防醉,得高歌处且高歌。 因风吹火,用力不多。 不因渔夫引,怎能见波涛? 无求到处人情好,不饮任他酒价高。 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处是非多。 进山不怕虎伤人,只怕人情两面刀。 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须用恶人磨。 会使不在家富豪,风流不用衣着佳。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黄金未为贵,安乐值钱多。 世上万般皆下品,思量惟有读书高。 世间好语书谈尽,天下名山僧占多。 为善最乐,作恶难逃。 好人相逢,恶人回避。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你急他未急,人闲心不闲。 隐恶扬善,执其两端。 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 已覆之水,收之实难。 人生知足时常足,人老偷闲且是闲。 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有路通长安。 见者易,学者难。 厌静还思喧,嫌喧又忆山。 自从心定后,无处不安然。 莫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 用心计较般般错,退后思量事事宽。 道路各别,养家一般。 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莫与谈。 点石化为金,人心犹未足。 信了肚,卖了屋。 他人观花,不涉你目。 他人碌碌,不涉你足。 谁人不爱子孙贤,谁人不爱千钟粟。 莫把真心空计较,五行不是这题目。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行事存德,莫问前程。 河狭水紧,人急智生。 明知山有虎,莫向虎山行。 路不行不到,事不为不成。 无钱方断酒,临老才读经。 点塔七层,不如暗处一灯。 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 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 灭却心头火,剔起佛前灯。 惺惺多不足,蒙蒙作公卿。 众星朗朗,不如孤月独明。 兄弟相害,不如自生。 合理可作,小利不争。 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多。 欺老莫欺小,欺人心不明。 勤奋耕锄收地利,他时饱暖谢苍天。 得忍且忍,得耐且耐,不忍不耐,小事成灾。 相论逞英豪,家计渐渐退。 贤妇令夫贵,恶妇令夫败。 一人有庆,兆民厨赖。 人老心未老,人穷计莫穷。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黄蜂一口针,橘子两边分。 世间通恨事,最毒淫妇心。 杀人可恶,情理不容。 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贫难改旧家风。 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 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 笋因落箨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 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又是白头翁。 礼义生于富足,盗贼出于贫穷。 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君子安贫,达人知命。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有福者昌,无福者亡。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夫妻相和好,琴瑟与笙簧。 红粉易妆娇态女,无钱难作好儿郎。 有子之人贫不久,无儿无女富不长。 善必寿老,恶必早亡。 爽口食多偏作病,快心事过恐遭殃。 富贵定言要依分,贫穷不必枉思量。 画水无风空作浪,绣花虽好不生香。 贪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 争他一脚豚,反失一只羊。 龙归晚洞云犹湿,麝过春山草木香。 人生只会量人短,何不回头把自量? 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自家心里急,他人未知忙。 贫无达士将金赠,病有高人说药方。 秋来满山多秀色,春来无处不花香。 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清清之水,为土所防。 济济之士,为酒所伤。 蒿草之下,或有兰香。 茅茨之屋,或有公王。 无限朱门生饿殍,几多白屋出公卿。 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拂石坐来春衫冷,踏花归去马蹄香。 万事前身定,浮生空自忙。 叫月子规喉舌冷,宿花蝴蝶梦魂香。 一言不中,千言不用。 一人传虚,百人传实。 万金良药,不如无疾。 世事如明镜,前程似暗漆。 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良田万顷,日食一升。 大厦千间,夜眠八尺。 千经万典,孝义为先。 天上人间,方便第一。 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 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欲求天下事,须用世间财。 富从升合起,贫因不算来。 近河不得枉使水,近山不得枉烧柴。 家中无才子,官从何处来?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白云本是无心物,却被清风引出来。 慢行急行,逆取顺取。 命中只有如许财,丝毫不可有闪失。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一毫之恶,劝人莫作。 一毫之善,与人方便。 亏人是祸,饶人是福,乘除加减,报应甚速。 圣贤言语,神钦鬼伏。 人各有心,心各有见。 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目见。 见人富贵生欢喜,莫把心头似火烧。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娇。 利刀割肉伤可愈,恶语伤人恨不消。 公道世间为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 有才堪出众,无衣懒出门。 为官须作相,及第必争先。 茵从地发,树向枝分。 宅里燃火,烟气成云。 以直报怨,知恩报恩。 红颜今日虽欺我,白发他时不放君。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 一片云间不相识,三千里外却逢君。 官有正条,民有私约。 争得猫儿,失却牛脚。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 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哪个梳头无乱发,情人眼里出西施。 珠沉渊而川媚,玉韫石而山辉。 夕阳无限好,只恐不多时。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惜花春起早,爱月夜眠迟。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桃红李白蔷薇紫,问着东君总不知。 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良妻。 池塘积水防秋旱,田地深耕足养家。 教子教孙须教义,栽桑栽柘少栽花。 休念故乡生处好,受恩深处便为家。 根深不怕树摇动,树正不愁月影斜。 奉劝君子,各宜守己。 只此呈示,万无一失。 (上集完) 《增广贤文》(下集) 前人俗语,言浅理深。 补遗增广,集成书文。 世上无难事,只怕不专心。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 金凭火炼方知色,与人交财便知心。 乞丐无粮,懒惰而成。 勤俭为无价之宝,节粮乃众妙之门。 省事俭用,免得求人。 量大祸不在,机深祸亦深。 善为至宝深深用,心作良田世世耕。 群居防口,独坐防心。 体无病为富贵,身平安莫怨贫。 败家子弟挥金如土,贫家子弟积土成金。 富贵非关天地,祸福不是鬼神。 安分贫一时,本分终不贫。 不拜父母拜干亲,弟兄不和结外人。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择子莫择父,择亲莫择邻。 爱妻之心是主,爱子之心是亲。 事从根起,藕叶连心。 祸与福同门,利与害同城。 清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 宁可荤口念佛,不可素口骂人。 有钱能说话,无钱话不灵。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不愧吾心。 不说自己井绳短,反说他人箍井深。 恩爱多生病,无钱便觉贫。 只学斟酒意,莫学下棋心。 孝莫假意,转眼便为人父母。 善休望报,回头只看汝儿孙! 口开神气散,舌出是非生! 弹琴费指甲,说话费精神。 千贯买田,万贯结邻。 人言未必犹尽,听话只听三分。 隔壁岂无耳,窗外岂无人? 财可养生须注意,事不关己不劳心。 酒不护贤,色不护病; 财不护亲,气不护命! 一日不可无常业,安闲便易起邪心! 炎凉世态,富贵更甚于贫贱; 嫉妒人心,骨肉更甚于外人!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 过头饭好吃,过头话难听! 事多累了自己,田多养了众人。 怕事忍事不生事自然无事; 平心静心不欺心何等放心! 天子至尊不过于理,在理良心天下通行。 好话不在多说,有理不在高声!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甘草味甜人可食,巧言妄语不可听。 当场不论,过后枉然。 贫莫与富斗,富莫与官争! 官清难逃猾吏手,衙门少有念佛人!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父子竭力山成玉,弟兄同心土变金。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怪人不知理,知理不怪人。 未富先富终不富,未贫先贫终不贫。 少当少取,少输当赢!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蚊虫遭扇打,只因嘴伤人! 欲多伤神,财多累心! 布衣得暖真为福,千金平安即是春。 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 宁做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人有几等,官有几品。 理不卫亲,法不为民。 自重者然后人重,人轻者便是自轻。 自身不谨,扰乱四邻。 快意事过非快意,自古败名因败事。 伤身事莫做,伤心话莫说。 小人肥口,君子肥身。 地不生无名之辈,天不生无路之人。 一苗露水一苗草,一朝天子一朝臣。 读书未见书如逢良友,见人读书如逢故人。 福满须防有祸,凶多料必无争。 不怕三十而死,只怕死后无名。 但知江湖者,都是薄命人。 不怕方中打死人,只知方中无好人。 说长说短,宁说人长莫说短; 施恩施怨,宁施人恩莫施怨。 育林养虎,虎大伤人。 冤家抱头死,事要解交人。 卷帘归乳燕,开扇出苍蝇。 爱鼠常留饭,怜蛾灯罩纱。 人命在天,物命在人。 奸不通父母,贼不通地邻。 盗贼多出赌博,人命常出奸情。 治国信谗必杀忠臣,治家信谗必疏其亲。 治国不用佞臣,治家不用佞妇。 好臣一国之宝,好妇一家之珍。 稳的不滚,滚的不稳。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君子千钱不计较,小人一钱恼人心。 人前显贵,闹里夺争。 要知江湖深,一个不做声。 知止自当出妄想,安贫须是禁奢心。 初入行业,三年事成; 初吃馒头,三年口生。 家无生活计,坐吃如山崩。 家有良田万顷,不如薄艺在身; 艺多不养家,食多嚼不赢。 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使心用心,反害自身。 国家无空地,世上无闲人。 妙药难医怨逆病,混财不富穷命人。 耽误一年春,十年补不清; 人能处处能,草能处处生。 会打三班鼓,也要几个人。 人不走不亲,水不打不浑。 三贫三富不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 买货买得真,折本折得轻; 不怕问到,只怕倒问。 人强不如货强,价高不如口便。 会买买怕人,会卖卖怕人。 只只船上有梢公,天子足下有贫亲。 既知莫望,不知莫向。 在一行,练一行; 穷莫失志,富莫癫狂。 天欲令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梢长人胆大,梢短人心慌。 隔行莫贪利,久炼必成钢。 瓶花虽好艳,相看不耐长。 早起三光,迟起三慌。 未来休指望,过去莫思量; 时来遇好友,病去遇良方。 布得春风有夏雨,哈得秋风大家凉。 晴带雨伞,饱带饥粮。 满壶全不响,半壶响叮当。 久利之事莫为,众争之地莫往。 处富贵地,要矜持贫贱的痛痒,当少壮时,须体念衰老的辛酸。 孝当竭力,非徒养身。 鸦有反哺之孝,羊知跪乳之恩。 打虎还要亲兄弟,出阵还须父子兵。 父子和而家不败,弟兄和而家不分。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责人之心责己,爱己之心爱人。 贪爱沉溺即苦海,利欲炽燃是火坑。 随时莫起趋时念,脱俗休存矫俗心。 昼夜惜阴,夜坐惜灯。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 不说自己桶索短,但怨人家箍井深。 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 割不断的亲,离不开的邻。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钝鸟先飞,大器晚成。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寅。 一家之计在于和,一生之计在于勤。 无病休嫌瘦,身安莫怨贫。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人心。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耳闻是虚,眼见是实。 毋施小惠而伤大体,毋借公论而快私情。 毋以已长而形人之短,毋因已拙而忌人之能。 平日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成。 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 明不伤察,直不过矫。 仁能善断,清能有容。 不自是而露才,不轻试以幸功。 受享不逾分外,修持不减分中。 肝肠煦若春风,虽囊乏一文,还怜茕独; 气骨清如秋水,纵家徒四壁,终傲王公。 早把甘旨勤奉养,夕阳光阴不多时。 得宠思辱,居安思危。 成名每在穷苦日,败事多因得意时。 许人一物,千金不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 惜钱休教子,护短莫从师。 须知孺子可教,勿谓童子何知。 静坐常思已过,闲谈莫论人非。 三人同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其不善者改之。 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依。 心口如一,童叟无欺。人有善念,天必佑之。 过则无惮改,独则毋自欺。道吾好者是吾贼, 道吾恶者是吉师。 学不尚行,马牛而襟裾。 结交须胜已,似我不如无。 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宁可正而不足,不可斜而有余。 认真还自在,作假费功夫。 是非朝朝有,不听自然无。 聪明逞尽,惹祸招灾。 富从升合起,贫因不算来。 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 乐不可极,乐极生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 言顾行,行顾言。 不作风波于世上,但留清白在人间。 勿因群疑而阻独见,勿任已意而废人言。 自处超然,处人蔼然。得意kan然,失意泰然。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 儿孙胜于我,要钱做甚么;儿孙不如我,要钱做甚么。 谦恭待人,忠厚传家。 不学无术,读书便佳。 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 居身务期质朴,训子要有义方。 富若不教子,钱谷必消灭。 贵若不教子,衣冠受不长。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勿临渴而掘井,宜未雨而绸缪。 酒虽痒性还乱性,水能载舟亦覆舟。 克已者,触事皆成药石;尤人者,启口即是戈矛。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牛马。 深山毕竟藏猛虎,大海终须纳细流。 休向君子诌媚,君子原无私惠;休与小人为仇,小人自我对头。 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 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指;求财恨不多,财多终累已。 居视其所亲,达视其所举;富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 知足常足,终身不辱;知止常止,终身不耻。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人放利,不顾天理。 悖入亦悖出,害人终害已。 身欲出樊笼外,心要在腔子里。 勿偏信而为奸所欺,勿自任而为气所使。 使口不如自走,求人不如求已。 处骨肉之变,宜从容不宜激烈;当家庭之衰,宜惕厉不宜委靡。 务下学而上达,毋舍近而趋远。 量入为出,凑少成多。 溪壑易填,人心难满。 用人与教人,二者却相反,用人取其长,教人责其短。 仕宦芳规清、慎、勤,饮食要诀缓、暖、软。 留心学到古人难,立脚怕随流俗转。 凡是自是,便少一是。 有短护短,更添一短。 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勿营华屋,勿作营巧。 若争小可,便失大道。 但能依本分,终须无烦恼。 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吃得亏,坐一堆;要得好,大做小。 志宜高而身宜下,胆欲大而心欲小。 学者如禾如稻,不学者如蒿如草。 唇亡齿必寒,教弛富难保。 书中结良友,千载奇逢;门内产贤郎,一家活宝。 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 勿贪意外之财,勿饮过量之酒。 进步便思退步,着手先图放手。 责善勿过高,当思其可从。 攻恶勿太严,要使其可受。 和气致祥,乖气致戾。 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门内有小人,门外小人至。 趋炎虽暖,暖后更觉寒增;食蔗能甘,甘余更生苦趣。 家庭和睦,蔬食尽有余欢;骨肉乖违,珍馐亦减至味。 先学耐烦,切莫使气。 性躁心粗,一生不济。 得时莫夸能,不遇休妒世。 物盛则必衰,有隆还有替。 路径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时,减三分让人嗜。 为人要学大莫学小,志气一卑污了,品格难乎其高; 持家要学小莫学大,门面一 弄阔了,后来难乎其继。 三十不立,四十见恶,五十相将寻死路。 见怪不怪,怪乃自败。 一正压百邪,少见必多怪。 君子之交淡以成,小人之交甘以坏。 爱人者,人恒爱。敬人者,人恒敬。 损友敬而远,益友亲而敬。 善与人交,久而能敬。 过则相规,言而有信。 木受绳则直,人受柬则圣。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智生识,识生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一毫之恶,劝人莫作;一毫之善,与人方便。 难合难分,易亲亦易散。 传家二字耕与读,防家二字盗与奸, 倾家二字淫与赌,守家二字勤与俭。 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 素位而行,不尤不怨。 先达之人可尊也,不可比媚。 权势之人可远也,不可侮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有不报,日子未到。 贤者不炫已之长,君子不夺人所好。 救既败之事,如驭临岩之马,休轻加一鞭; 图垂成之功,如挽上滩之舟,莫稍停一棹。 大事不糊涂,小事不渗漏。 内藏精明,外示浑厚。 恩宜先淡而浓,先浓后淡者,人记忘其惠; 威宜自严而宽,先宽后严者,人怨其酷。 以积货财之心积学问,则盛德日新; 以爱妻子之心爱你母,则孝行自笃。 学须静,才须学。 非学无以广才,非静无以成学。 不患老而无成,只怕幼而不学。 富贵如刀兵戈矛,稍放纵便销膏靡骨而不知; 贫贱如针砭药石,一忧勤即砥节砺行而不觉。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亲戚不悦,无务外交; 事不终始,无务多业。 临难勿苟免,临财勿苟得。 谗言不可听,听之祸殃结。 君听臣遭诛,父听子遭灭,夫妇听之离, 兄弟听之别,朋友听之疏,亲戚听之绝。 性天澄澈,即饥餐渴饮,无非康济身肠; 心地沉迷,纵演偈谈玄,总是播弄精魄。 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 君子修其道德,不为穷困而改节。 廉官可酌贪泉水,志士不受嗟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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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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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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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浅笑轻歌内府开家宴遗红拾翠深宫戏宣华绣户微启,湘帘半卷。那戴黑头巾的男仆,在门外来来往往,手中托着盘儿,把一碗一碗热气熏腾的山珍海味,尽向门边送去。帘内伸出纤细洁白的手儿来,把肴馔接进去。屋子里一阵娇嫩的欢笑声,夹着一个男子的哈哈大笑声,飞出屋子外来,原来今日是中秋佳节,范阳太守朱承礼,在内室中会集他的妻妾儿女,举行家宴。
  这朱太守约有五十来年纪,长着白净脸儿,三绺长须。他夫人荣氏,只生有一个女儿;长得娇嫩不过,取名便是娇娜两字。今年十八岁,正是女孩儿发长的时候。
  加上她花一般的容貌,玉一样的肌肤,腰肢袅娜,身材苗条,真是行一步也可人意儿,看一眼也使人魂销。这是朱太守夫妇二人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轻怜热爱。
  这位小姐也读得满腹诗书,行坐端庄,全不见半点轻狂。朱太守有一位如夫人,小名飞红,年纪二十四岁,性格儿完全和娇娜相反,谈吐锋利,行为敏捷;一张嘴说得莺声呖呖,满屋子只听得她的说笑声音。她说的话,又有趣味,又叫人喜欢。
  太守共有六位如夫人:什么醉绿、眠云、漱霞、楚岫、巫云,却没有一个能赶上她的。
  外加飞红在六年前又生下了一位公子哥儿,取名安邦;这一下,莫说朱太守把个飞红宠上了天去,便是夫人荣氏想起朱门有后,也便把个飞红另眼相看。这飞红原也有可宠的地方,面庞儿俊俏,眉眼美秀,固然可以颠倒夫主;便是她知书识字,能算会写,偌大一座太守府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这位如夫人看管照料。
  那合家三四十个丫鬟小厮,外至门公奴仆,不敢扯一句诳,漏一点水儿,这是何等的才干!哪由得朱太守不宠爱她?
  如今在内室家宴,朱太守在正中坐着,左肩下是安邦公子,右肩下是娇娜小姐,荣氏坐在上首,飞红坐在下横头,那醉绿、眠云、漱霞、楚岫、巫云五位姬人,一字儿陪坐在下面,传杯递盏,说说笑笑。吃过几巡酒,上过几道莱,那楚岫便抱过琵琶来,眠云吹笙,漱霞吹箫,巫云拍板,醉绿便顿开了珠喉唱道:清明寒食踏青游,生小娇怜未解愁;买得扬州花线髻,时新样子斗梳头。
  曲栏低垂湘竹帘,分明窥月见纤纤;丛头鞋子红三寸,金线编成小凤尖。
  丛桂中秋始作花,一宵香露漫冰纱;不嫌风露中庭冷,坐向三更看月华。
  小庭雨过碧萋萋,采勗群芳各自携;斗草归来香径里,裙花深处桿芹泥。  她唱一段,朱太守赞一声:“好鲜艳的句子!”醉绿把四阙唱完,太守便问:“是谁做的新诗?谱在这金貂换酒的曲子里,分外觉得婉转动人。”醉绿见问,不敢隐瞒,便站起来说道:“这是娇娜的新诗,谱在曲子里,婢子们在三日前才唱得上嘴呢。”太守听说是自己女儿做的诗,喜得他笑逐颜开;忙伸过臂儿去,握住娇娜的手,笑说道:“好孩子!难为你做出这好句子来。”说着,回过头去对飞红说道:“你去把那翡翠砚儿拿来。”那飞红听说,便带了一个丫鬟,转身进房去了。
  停了一会,见果然捧出一个黄缎子包裹的匣子来,交在太守手里。随手交给娇娜。娇娜接过去,打开包裹来看时,见里面一个玉匣,匣子里面端端正正地嵌着一方翡翠砚儿,光润翠绿。
  娇娜把纤指去抚摸着说道:“这可爱的砚儿,爹爹赏了孩儿吧!”朱太守含笑点头说道:“好孩子!你拿去好好地用着,多做几首好诗吧。这是咱在五年前,从海南得来的;虽算不得稀世活宝,也可算得贵重的物品了。藏在箱子里,几年来不舍得拿出来,如今便赏了你吧。”娇娜听了,喜得忙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向他父亲道了万福。飞红在一旁接着说道:“小姐得了这砚儿,从今以后做起诗来,不但是句子精,意思新;将来嫁了姑爷,眼见你两口儿酬和到天明呢!”娇娜听了,羞红满面,低低啐了一声。朱太守撑不住哈哈地笑起来。在这笑声里,便走上一个大丫头来说道:“汴梁申家的公子来了!”荣氏听了,由不得欢喜起来,一迭连声地说:“快请进来吃酒!想他千里迢迢地跑来,肚子也饿了。”那大丫头听了,急转身传话出去。
  这里五位姬人和娇娜小组,听说有陌生人来,忙回避进去。  停了一会,软帘一动,只见玉立亭亭的一位哥儿,踅进屋子来;抢步上前,向朱太守夫妇两人请下安去。荣氏伸手去拉在怀里,一边捏着手,一边唤着:“好孩子!”又问他:“路上辛苦吗?家里父母都健康吗?”那哥儿一一都回了话。飞红送上椅子来,便在荣氏肩下坐着。丫鬟送上杯筷来,荣氏不住地劝酒劝莱。吃过几杯,朱太守说:“甥儿在此,都是一家人,快唤他姐弟二人出来陪表兄吃酒。”飞红听了,急进里屋去,把安邦拉了出来。他表兄弟二人拜见了。荣氏指着飞红对他外甥说道:“这是你舅父的爱宠,也便是我家的泼辣货!好孩儿,你也见识见识。”
  这哥儿听说,原知是庶舅母,便也上去行了半礼;慌得飞红忙拉住袖子,连说:“哥儿折杀我了!快莫这样。”又笑着说:“六年不见,哥儿出落得这样风光了!
  可记得六年前在我家作客的时候,常常爱溜进屋子来瞧人梳头,又在镜子里看人搽胭脂,我那时初来,见了哥儿还十分怕羞呢;现在我孩儿也养得这般大了,哥儿若再来瞧我梳头儿,我便把哥儿和抱自己孩儿一般抱在怀里呢!“荣氏听了笑说道:”了不得!泼辣货又显原形了!“一句话引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
  笑声未住,只见两个丫鬟捧着一位娇娜小姐出来;上下穿着锦绣衫裙,打扮得珠围翠绕,粉光红艳,把人耀得眼花。荣氏说:“快过来拜见了申家哥哥!”那申厚卿听说,早不觉站起身来,抢步上前,在娇娜小姐裙边深深地作下揖去,他两人对拜着。
  这一对玉人儿,面貌都长得俊俏动人。厚卿抬起头来,禁不住在娇娜脸上深深地溜了一眼;娇娜小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忙去在母亲肩头坐下。厚卿也归了座,说道:“俺们五六年不见,妹妹越发长得和天仙一般了!怪不得我家三妹子天天在家里少也要念三五回娇娜妹妹呢!”飞红接着说:“哥儿既说我家小姐是天仙,方才你为什么不多拜她几拜呢!”一句话说得朱太守和荣氏也撑不住笑了。娇娜羞得坐不住身子,悄悄地扶了丫鬟退进内房去了。
  这里朱太守问些路上的情形,厚卿说:“此番出门,一来是奉父母亲的命,特意到舅父舅母前来请安的;二来待到明年春天,就近去赶一趟考。但是甥儿一路下来,看了种种情形,把我肚子里的功名之念,也灰去了大半!”朱太守听了诧异起来,忙问:“外甥,你为什么要灰心?”厚卿回答说:“舅父谅来也是知道的。如今圣天子,一味耽玩声色,任凭那班奸臣,播乱朝政,把国事弄得糟而又糟。这还不算,从来说的,‘民为国本,本固邦宁’;如今据甥儿沿途目击的情形,那百姓们吃的苦,胜过落在十八层地狱里。这样地糟蹋人民,不是甥儿说一句放肆的话,恐怕这隋朝的天下,也是不久长呢!”朱太守听了,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情形,老夫做到命官,岂有不明白之理?无奈上有杨素、虞世基一般奸臣,横行当道,愚弄天子;老夫区区一个太守,也是无能为力。但说虽如此,朝廷昏乱由他昏乱,外甥功名也是要紧;将来得了一官半职,正可以替朝廷整顿国政。”厚卿听了,只是摇头。荣氏伸手抚着厚卿的肩头说道:“好孩儿!你路上到底见了些什么,叫你灰心到这步田地?”厚卿说道:“舅母却不知道,甥儿住在汴梁,耳目甚近,所有皇上一举一动,甥儿都知道。当今炀帝自从第一次游幸江都以后,回宫去日夜不忘记扬州的风景,再加一班后妃奸臣的怂恿,便要第二次游幸江南。又因皇帝受不得路上的寂寞,要尽将宫中妃嫔带去,预备尽情游玩。又因嫌京城到扬州一条旱路,来往辛苦,便打算从水路走去。从京城到扬州,并没有河道可通;若要走水路,除非漂海过去。皇帝带了后妃漂海,究竟是一件危险事体,便有那凑趣的国舅萧怀静出了一个主意说:大梁西北方原有一条旧河道,秦朝时候大将王离曾在这地方掘引孟津的水,直灌大梁,年深日久,如今壅塞不通。现在只须多招人夫,从大梁起首,由河阴、陈留、雍兵、宁陵、睢阳一带地方重新开掘,引通孟津的水,东接淮河,不过千里路程,便可以直达扬州。炀帝心中正因司天监台官耿纯臣报称睢阳地方有王气隐隐吐出,上冲房星,须天子亲临压制。如今听说可掘通睢阳地方,可以掘断王气,将来临幸到睢阳,又不愁不把王气压住;便立刻下诏,传征北大总管麻叔谋做开河都护,又传荡寇将军李渊做开河副使。这位李将军,是正直君子,他知道开河的事是要坑害生灵的,便推病辞职。皇上又补传了左屯卫将军令狐达,充了副使,在汴梁地方立了开河公署。各处颁发文书,号召人夫。不到半年工夫,已招得丁夫三百六十万人;另选少年有力的人,充节级队长,监督工程。  可怜连那老人小孩和好人家妇女,都被官家拉去,专做烧饭、挑水、缝衣、洗濯等事务,一共掠去五百四十三万人,一齐动工。那班丁夫,既被官家捉去,有那节级队长手里提着刀棍督看着,早夜不休地做着苦工,只得拼着性命一锹一锹掘去,一天到夜,不敢偷懒。个个弄得腰酸背折,力尽筋疲。若稍稍迟延,不是捆了重打,便是绑去斩首。看他们在那里做工,人人脸上露着惊慌的颜色。每日天未大亮,便要动工,直掘到天色乌漆也一般黑,才许住手。夜间又没有房屋居住,河边草地,随处安身。晴天日暖,还勉强可耐;若遇到雨雪天气,那班工人便直立在大雨地下,不住地向烂泥地上爬挖,弄得浑身沾满了泥土,好似泥鳅一般。
  不多几天,那般工人究竟都是血肉之躯,如何敌得风寒雨雪?早不觉一个一个地病倒了。无奈那管工的官员,凶狠万分,任你病倒像鬼一般,也不能逃避工作。
  而且越是害病的工人,越是无力工作。那班队长见了无力工作的,越是打得凶恶,皮鞭下去,一条一条的血痕,打得那班工人和鬼一般地嘶叫着。
  那河道里,每天倒下去死的人,横七竖八,满眼都是。这情形看在过路人的眼里,任你是铁石人也要下泪的。可恨那班督工的官员,只顾官家工程,不顾百姓性命;那班丁夫死了一批,又补拉上一批。后来死的越多,拉的人也越多了。一处地方,能有几多精壮的男子?看看那男子拉完了,只得将那老幼妇女一齐拉来搬泥运土;便是住在乡僻小地里的小家妇女,也没有一个人能免得。那班老弱妇女,越发熬不起苦;不多几日,便死了无数。那尸身填街塞巷,到处哭声不绝。甥儿一路下来,只在死人堆里走去。有那心肠软些的县官,便另雇人夫,借用开河道装泥土的车子,先将尸骸搬运到荒野地方去埋葬。一天里边,还是埋的少,死的多。一路来,北起河阴,南至雍丘,那抬死人的和抬泥土的相伴而行。舅母请想想,这种凄惨的情形,果然是那些做官员的凶狠暴戾;但若遇到圣明当道,不贪游乐,虽有奸臣,也不可凭借了。如今昏君在上,奸臣在下,甥儿是生性憨直的,便是考取了功名,得到一官半职,在奸臣手下讨生活,也决弄不出什么好处来的;倒不如埋头读书,不求功名,养得才华,待他日去辅佐圣明。不然,仗着书生的本色,去上他一本万言书,尽言竭谏,也不失为一个忠义的秀才。“朱太守听了,拍着他外甥的肩头,说道:“好一个有志气的孩子!只怕举世浑浊?一人独清。你上了万言书,非但得不到好处,反惹下大祸来,倒不是玩的。我劝你还是莫问是非,多喝几杯酒吧!”说着,招呼丫鬟替厚卿斟上酒,舅甥两人,传杯递盏,欢笑痛饮起来。  朱太守这时有了七分醉意广便吩咐把五位姬人唤出来,说:“今日甥儿在此,不可不求一乐。甥舅和父子一般,原不用什么避忌,你们快拣那好的曲儿弹唱起来。”
  一句话未了,那巫云、楚岫、醉绿、漱霞因一班姬人一齐调弄乐器。眠云趁着珠喉,唱一曲《醉花枝》,楚云也唱了一折《凌波曲》。这《凌波曲》是说甄后的故事,朱太守作了,亲自教给眠云的。曲词道:“燃豆萁,釜中泣;乘飞凫,波中立。有心得,无心失。
  杀贼今年为此奴,沉水神交梦有无?父兄子弟争一偶,独不念彼亦袁家之新妇!
  “一句一折,折到高处,余音娓娓,绕梁不断。朱太守听唱自己做的词儿,衬着娇喉,愈觉得意,早不觉连喝着三大觥,酩酊大醉。飞红上来,扶着太守进卧房睡去。
  这里荣氏见丈夫出了席,便招呼五匣姬人一齐坐下吃酒。
  这五个姬人,个个都是绮年玉貌,爱说笑游玩的;见了申厚卿是一位公子哥儿,品貌又美,性情又和顺,谁不要和他去兜搭!
  大家抢着你一杯我一杯劝他的酒。厚卿原是大酒量,越是多吃了酒,越是爱多说话儿。那班姬人问他:“哥儿在京城地方,可有宫里的新鲜故事讲几桩给我们听?”
  厚卿听了,忙丢下酒杯,连说:“有,有!如今的炀帝,原是一个好色之徒,他在宫中干的风流事体多呢!文帝原有两个儿子,都是独狐太后所生。大儿子杨勇,早年立为太子;第二个儿子,就是当今皇帝。当时取名杨广,先封晋王,出居晋阳;无奈炀帝久有谋夺皇位的心思,他虽封藩在外,却时时行些贿赂,尽些小心在文帝的近臣身上。那班近臣都替炀帝说好话。炀帝也时时进宫去,在父王跟前尽些孝道。独孤皇太后原是宠爱小儿子的,又时时在文帝跟前替炀帝说话。炀帝又结识上了越国公杨素,里外合力,生生地把一位无罪的东宫废了,改立如今的皇上做太子。
  那炀帝改住东宫,天天在先帝宫中厮混。当时有一位陈氏宣华夫人,原是先帝所宠爱的,夜夜招幸。
  先帝已是年老了,又在色欲上面,不免有些过度。不多几天,弄出一身病来。
  宣华夫人和先帝正在情浓,见先帝有病,便日夜不离,侍奉汤药;那炀帝也要博一个纯孝的名儿,时刻在父皇龙床前周旋。这时炀帝和宣华夫人天天见面,他见宜华夫人的打扮:黛绿双娥,鸦黄半额。蝶练裙不长不短,凤绡衣宜宽宜窄。腰肢似柳,金步播曳翠鸣珠;鬒发如云,玉搔头掠青拖碧。雪乍回色,依依不语;春山脉脉,幽妍清倩。依稀是越国的西施,婉转轻盈;绝胜那赵家合德,艳冶销魂,容光夺魄。
  真个是‘回头一看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荣氏听了笑说道:“痴孩子!美便美罢了,念这一段酸词儿做什么?”厚卿自己也觉好笑,说道:“甥儿也是随嘴念念罢了。总之一句话,炀帝是一个好色的人,他在宫里天天和美人厮混,岂有不动心的道理?有一天,炀帝进宫去问候先帝病情;正在分宫路口,遇到宣华夫人,他便抢上前去深深一揖,趁势把袍袖在宣华夫人的裙边一拂。裙底下露出宣华夫人的小脚儿来。宣华夫人见这情形,知道炀帝来意不善,急回身找路走时,早被炀帝上前来把身子拦住。嘴里说什么:”俺杨广久慕夫人仙姿,今日相逢,实是天缘,倘蒙夫人错爱,我杨广生死不忘!‘这些丑话。
  他竟涎皮涎脸地向宣华夫人怀中扑去,吓得宣华夫人不敢从分宫路走,依旧转身向文帝的寝宫中逃去。
  文帝这时正病得气息奄奄,昏昏沉沉地睡着;宣华夫人被炀帝追得慌张,急匆匆地逃进寝宫,不料头上一股金钗被帘钩抓下,巧巧落在一只金盆上面,哨的一声响,猛可的把文帝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这时宣华夫人已走近龙床,只见她气喘吁吁,红晕满脸;文帝是久病的人,易动肝火,见了这情形,便怒声喝问。宣华夫人知道事情重大,便低着脖子不敢作声。文帝看了,愈加怒不可抑,颤着声音喝道:“什么事儿如此惊慌?快快说来!你若不说,便当传内侍立刻赐死!‘宣华夫人见自己到了生死关头,没奈何只得跪倒在龙床前,一面淌着眼泪,慢慢地把炀帝调戏她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文帝不听犹可,听了这个话,气得他日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挣了多时,才挣出一句:”这淫贱的畜生!’一口气转不过来,便晕倒在龙床上。宣华夫人慌得忙抱住文帝的身体,大声哭喊起来。
  一时里那独孤皇后和三宫六院的妃子,统统赶进寝宫去。炀帝也得了风声,只是不敢去见父皇,却躲在寝宫门外探听消息。这里文帝隔了多时,才转过一丝悠悠的气来。见了独孤太后,便拿手指着太后的脸,气急败坏地说道:“全是皇后误我,枉废了吾儿杨勇!”又一迭连声说:“快传旨宣杨素进宫!”厚卿说到这里,觉得口干了,便擎起酒杯要向嘴里倒。荣氏忙拦住说:“冷酒吃不得的,快换热酒来!”  这才把他的话头打断。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金盒传来子占父妾凌波步去侬夺郎心范阳太守府的内室里,正排家宴,一群姬妾们,正围住一个少年哥儿坐着,听那哥儿嘴里滔滔不绝地说隋炀帝风流故事,说得有声有色。那姬妾们都听怔了,满桌面排列着好酒好莱,也忘记去吃它;那两旁站立着的奴仆丫鬟,也听出了神,忘了传酒递莱。直到这少年厚卿说得嘴干了,才把话头打断,荣氏劝他吃些酒菜。内中一个醉绿,最是急性人,她正听到好处,如何肯罢休,便一迭连声地央告着道:“好哥儿,快讲给我们听!那文帝要传杨素,后来便怎么样呢?”
  厚卿吃干了一杯热酒,眠云凑趣儿,夹过一片麂肉儿送在厚卿跟前,厚卿忙站起来道了谢,拿筷子夹起吃了。又接下去说道:“这里炀帝在偏殿候信,文帝传唤杨素,自有他的心腹太监前去报信;炀帝便吩咐他去候在朝门外,若见杨素到来,千万先引他到偏殿里见我。此时文帝卧病日久,百官无主,日日齐集在朝房中问安;忽见皇帝有旨意宜召越国公杨素,便一齐到午门外来探听消息。那杨素早已和炀帝通了声气,听得一声宣传,便随两个内史官走进宫来。到大兴殿前,早有几个太监上前来围住。嘴里说:”东宫有请。‘杨素何等奸雄,他岂有不明白之理!待到得偏殿,见炀帝满脸慌张之色,见了杨素,便上去抓住袖子,低低地说道:“公倘能使孤得遂大志,定当终身报答大德!’杨素听了,只说得‘殿下放心’四个字,便匆匆随着内史官走进文帝寝宫去。
  “文帝一见杨素,便大声说道:”卿误我大事!悔不该立杨广这个畜生!‘杨素听了,故作诧异的神色道:“太子一向仁孝恭俭,并无缺德,今何故忽违圣心?
  ’文帝气愤愤地说道:”好一个仁孝恭俭!这全是平日的假惺惺。如今他欺朕抱病,竟潜伏宫中,逼占庶母;似这样的禽兽,岂可托付国家大事?  朕病势甚重,眼见不能生存;卿是朕的心腹老臣,谅来决不负朕。朕死以后,必须仍立吾儿杨勇为嗣皇帝,千万勿误!‘杨素听到这里,陡然变了脸上的颜色,冷冷地说道:“太子是国家的根本,国本岂可屡易?老臣死不敢奉诏!’文帝听杨素说出这个话来,早气得浑身打战,戟指骂道:”老贼明明与畜生同谋,叛逆君父;朕被你们欺瞒,生不能处你们于极刑,死去变成厉鬼,也不饶你们的性命!‘听他喉间一丝气儿,越说越促。说到末一句,声嘶力疾,喘不过气来。他还死挣着大呼:“快唤吾儿杨勇来!快唤吾儿杨勇来!’一口血喷到罗帐上,猛把两眼一翻,便把身子挺直,不言不语了。
  “文帝死过以后,杨素真地帮助炀帝登了皇帝大位。从此杨素的权势,便压在炀帝上面,他引进了许多奸臣,什么萧怀静、麻叔谋一班人,横行不法,闹成如此的局面。好在这炀帝自从即了皇帝位以后,从来不问朝政;他这时有了三宫六院,八十一御妻,尽够他淫乐的了,但他总念念不忘那位宣华夫人。
  他做天子的第三天,见各处宫院妃嫔夫人都来朝贺过,独不见那宣华夫人前来朝贺。他便忍不得了,把预备下的一个金盒儿,外面封了口,御笔亲自签了字,打发一个太监去赐与宣华夫人。
  “那宣华夫人,自从那天违拗了炀帝,不肯和炀帝做苟且之事。如今见文帝死了,炀帝又接了皇帝位,知道自己得罪了新皇帝,将来不知要受怎的罪,独自坐在深宫里愁肠百结,又羞又恼。后来她横了心肠,准备一死,便也不去朝贺。他又想自己究竟是新皇帝的庶母,谅也奈何我不得。  正是回肠九曲的时候,忽见一个内侍,双手捧了一个金盒子,走进宫来,说道:“新皇帝赐娘娘的,盒内还有物件,皇上吩咐须娘娘亲手开看。‘宫女上去接来。
  宣华夫人看时,见盒子四周都是皇封封着,那盒口处,又有御笔画押。宣华夫人疑心是炀帝赐他自尽的毒药,想自己绮年玉貌,被文帝选进宫来,陪伴年老皇上,已是万分委屈的了;如今却因为要保全名节,得罪了新皇帝,不想便因此断送性命。
  一阵心酸,早不觉两行珠泪,直向粉腮儿上落下来。宫中许多侍女,见宣华夫人哭得凄凉,便也忍不住陪着她淌眼泪。合个宫中,哭得天昏地暗。那送金盒来的太监,守候得不耐烦了,便一迭连声地催她开盒。宣华夫人,延挨一回,哭泣一回;到末一次,她被内侍催逼不过,把牙齿咬一咬,小脚儿一顿,嗤地一声,揭破封皮,打开盒儿来一看。转不觉把个宣华夫人看怔了。这金盒里,原来不是什么毒药,却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同心结子。左右宫女,都围上去一看,一齐欢喜起来,说道:”
  娘娘千喜万喜!“倒把个宣华夫人,弄得娇羞无地。她把盒儿一推,转身去坐在床沿上,低头不语。那内侍见宜华夫人既不收结子,又不谢恩,便又催她说:”娘娘快谢了恩,奴才好去复旨!’两旁的宫女,谁不巴望夫人得宠,大家也可以得点好处,便你一句我一句,劝她说:“娘娘正在妙年,难道就竟在长门深巷中断送了终身?如今难得新天子多情,不但不恼恨娘娘,还要和娘娘结个同心,娘娘正可以趁着盛年,享几时荣华富贵。‘这宣华夫人原是个风流自赏的美人,如今听了众人的劝,由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新天子如此多情,我也顾不得了!’当下袅袅婷婷地站起来伸着纤指把结子取出,又向金盒拜了几拜。那内侍接过盒子,复旨去了。
  “这里宣华宫的侍女,知今天新皇上要临幸太妃,便急急忙忙把宫中打扫起来;放下绣幕,撇下御香,那一张牙床上,更收拾得花团锦簇,大家静悄悄地候着。
  看看初更时分,不见御辇到来;过了二更时分,也不见动静。快到三更了,大家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忽听得远远嚈嚈喝道的声音。大家惊醒过来,一齐抢到宫门外去守候着。只见御道上一簇红灯,照着一位风流天子,步行而来。
  “原来炀帝初登帝位,六宫新宠,真是应接不暇,在萧后跟前,又须周旋周旋。
  又因子占父妾,给旁人看见,究属不妥;故意延挨到夜静更深时候,悄悄地来会宣华。这宣华夫人在宫中,又惊又喜,又羞又愧,弄得情思昏昏,不觉和衣在床上矇眬睡去;忽被宫女上来悄悄地推醒,也不由分说,簇拥着走出宫来,在滴水檐前,和炀帝相遇,身旁的太监,高擎着红灯,照在宣华夫人脸上。宣华夫人不由得匍匐在地,低低地称了一声‘万岁’。炀帝见了,慌忙上前用手搀住,领着走进宫去。
  这时屋内红烛高烧,阶前月色横空,映在宣华夫人脸上,娇滴滴越显红白。炀帝把宣华的手儿一引,引在怀前,低低地说道:“今夜朕好似刘阮入天台!‘宣华夫人只侧着颈儿,不言不语。
  炀帝又说道:“朕为夫人寸心如狂,前日之事,几蹈不测,算来都只为夫人长得美丽风流,使朕心荡。如今天缘凑合,疏灯明月,又见仙容,夫人却如何慰藉朕心?‘炀帝连问数次,宣华不觉流下泪来,说道:”贱妾不幸,已侍先皇,名分所在,势难再荐。前日冒犯之处,原出于不得已,万望万岁怜恕,况陛下三千粉黛,岂无国色?何必下顾残花败柳?既污圣身,又丧贱节,还望陛下三思。’炀帝听了,笑道:“夫人话原是好话,无奈朕自见夫人以后,早已魂销魄散,寝食俱忘;夫人倘不见怜,谁能治得朕的心病?‘好个隋炀帝,他说到这里,便深深地向宣华夫人作下揖去,慌得宣华夫人忙把炀帝的袖儿拉住,便情不自禁,抬头向炀帝脸上一看,月光正照在皇帝脸上,见他眉清目秀,好一个风流少年。自古嫦娥爱少年,炀帝如此软求哀恳,宣华夫人心中早巳下了一个’肯‘字,只是羞答答说不出口来。
  正在这当儿,左右送上筵宴来。炀帝吩咐:“把筵席移在檐前,今夜陪伴娘娘赏月。‘便搀了夫人的手,同步出帘幕来。
  此时宫禁寂静,月光如水;花影树荫,参差庭院。炀帝和宣华夫人相对坐在席上,真好似月宫神女,蓬岛仙郎。炀帝满斟一杯,递与夫人道:“好景难逢,良缘不再;今夜相亲,愿以一杯为寿。‘宣华接着,含羞说道:”天颜咫尺,恩威并重;今夜定情,但愿陛下保始终耳!’说着,也斟了一杯,送在炀帝手里。他两人一言一笑,渐渐亲热起来。宣华夫人薄醉以后,风情毕露,轻盈旖旎,把个炀帝弄得神魂颠倒,一时里搔不着痒处。浅斟低笑,看看已是月移斗换,宫漏深沉,炀帝站起来,握住宣华夫人的手,在月光下闲步了一回,方才并肩携手,同进寝宫去。一个坠欢重拾,一个琵琶新抱,他两人你怜我爱,早把先帝的恩情一生的名义置之度外。那时甥儿在京里听得有人传下来两首诗儿,专说炀帝和宣华夫人的故事道:月窟云房清世界,天姝帝子好风流。
  香翻蝶翅花心碎,妖嫩莺声柳眼羞。  红紫痴迷春不管,雨云狼藉梦难收。
  醉乡无限温柔处,一夜魂消已遍游。
  不是桃夭与合欢,野鸳强认作关雎。
  宫中自喜情初热,殿上谁怜肉未寒?
  谈论风情直畅快,寻思名义便辛酸!
  不须三复伤遗事,但作繁华一梦看。“荣氏听他甥儿说完了,笑说道:“孩子这样好记性,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套,又把词儿也记上了。”眠云接着说道:“这一段故事,敢是哥儿编排出来的?怎么说来活灵活现,好似亲眼目睹的一般?听哥儿说来,当今天子如此荒唐,我却不信。”
  醉绿也接着说道:“俺老爷常有宫里的人来往,怎么却不听得说有这个?”厚卿说道:“诸位姨娘有所不知,舅父这里来往的,都是宫中官员,怎么能知道内宫的情事?便是略略知道,于自己前程有碍,也决不肯说给外边人知道。俺家新近来了一个老宫人,他是伺候过宣华夫人来的,空闲无事的时候,他便把皇帝的风流故事,一桩一桩地讲给俺听。这情景虽不能说是俺亲眼看见的,却也和亲眼见的差得不远。”
  大姨娘说:“不信当今天子有如此荒唐。”厚卿笑道:“你不知道当今天子荒唐的事儿正多着呢!这样糊涂的天子,满朝都是奸臣,俺便赶得功名,有何用处?”说着,不觉叹了一口气。楚岫接着说道:“好哥儿!你说当今天子荒唐的事体多,左右老爷不在跟前,再讲究一二件给我们听听吧。”
  说话之间,飞红也悄悄出来,接着说道:“好哥儿,你说的什么,我也不曾听得呢。如今求你快再说一个给我听听,我替哥儿斟一杯酒吧。”说着,从丫鬟手里接过酒壶来,走到厚卿跟前,亲手把整杯中的冷酒倒去,斟上一杯热酒,把酒杯擎在厚卿唇前。慌得厚卿忙站起身来,接过酒杯去,连说:“不敢!”荣氏拦着说道:“你们莫和哥儿胡缠了,哥儿一路风霜,想也辛苦了;再他话也说多了,哥儿在我家日子正长呢,有话过几天再谈,你们劝哥儿多吃几杯酒,却是正经。”飞红听了,把红袖一掠,说道:“劝酒吗?还是让我呢。”说着,回头唤丫鬟在荣氏肩下排一个座儿坐下,趁着娇喉,三啊六啊和厚卿猜起拳来。看她一边说笑着,一边猜着拳儿,鬓儿底下的两挂耳坠儿似打秋千似地乱晃着。那臂上的玉钏儿,磕碰着叮叮咚咚地响起来。看看飞红连输了三拳,吃下三杯酒去,一时酒吃急了,那粉腮上顿时飞起了两朵红云来;一双水盈盈的眼珠,却不住地向厚卿脸上溜去。荣氏在一旁说道:“大姨儿总是这样蛮干的,要劝酒也须斯斯文文地行一个令儿,慢慢地吃着,才有意思。”
  眠云听说行令,她第一个高兴,忙说道:“太太快想,俺们行一个什么令儿,才有趣呢?”荣氏略低头想了‘想,说道:“俺们来行一个’女儿令‘吧。第一句要说女儿的性情和言行举止,都可以,接一句,要用诗书成句。说不出成句的,罚一大觥;说成句不对景的,罚一中杯;说得不错的,饮一小杯,门杯缴过令,挨次说出。”飞红听了说道:“太太快饮一杯发令,俺预备着罚一大觥呢!”丫鬟上来,先替荣氏斟一杯。荣氏拿起酒杯来饮干了,说道:“女儿欢,花须终发月须圆。”
  接着便是厚卿说道:“女儿妆,满月兰麝扑人香。”说着便饮过门杯。坐在厚卿肩下的,便是安邦;他年纪小,不懂得这个。
  厚卿说道:“我代安弟弟说一个罢。”眠云抢着道:“我有一个了,代安哥儿说了罢。”荣氏点头道:“你说!你说!”眠云道:“女儿裳,文采双鸳鸯。”安邦听眠云说了,也饮了门杯缴令。安邦肩下,便是飞红。听她说道:女儿娇,鬓云松,系裙腰。“下去便是醉绿,说道:”女儿家,绿杨深巷马头斜。“紧接着醉绿坐的,便是漱霞,说道:”女儿悲,横卧乌龙作妒媒。“接着巫云说道:”女儿离,化作鸳鸯一只飞。“荣氏听了,不觉向漱霞、巫云脸上看了一眼。巫云肩下才是眠云,她想了一个替安邦说了,轮到自己,却一时想不出好的来了;只见他低着脖子思索了半天,说道:”女儿嫁,娥皇女英双姊妹。“飞红第一个嚷道:”三姨儿该罚一大觥!“眠云听了,怔了一怔,说道:”我说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罚呢?“飞红把嘴一撇,说道:”亏你还说好好的呢?你自己听听,那嫁字和妹字,敢能押得住韵吗?“眠云这才恍然大悟,连说道:”我错我错,该罚该罚。“荣氏说道:”
  罚一中杯吧。“说着,丫鬟斟上酒来,眠云捧着酒杯,咕嘟咕嘟地吃干了。这时席面上只剩了一个楚岫,飞红催她快说。楚岫便说道:”女儿怨,选入名门神仙眷。
  “眠云听了笑说道:”五姨儿也该罚。我说的,只是不押韵罢了,五姨儿说的,竟是不对景了。“楚岫问她:”怎的不对景?“眠云说道:”你自己想吧,做女孩子选入了名门,又做了神仙眷,还要怨什么来?“一句话说得楚岫自己也笑起来,连说:”我罚!我罚!“自己拿了一个中杯,递给丫鬟,满满地斟了一杯吃了,又合座饮了一杯完令。
  忽然飞红跳起来说道:“这法儿不妙,我们原是劝外甥哥儿的酒来的。如今闹了半天,外甥哥儿只饮了一小杯门杯,俺倒和他猜拳输了,反吃哥儿灌了三大杯,这不是中了反间计吗?说得满桌的人,都不觉好笑起来。眠云接着说道:”这也怨不得人,是你自己没本领败了下来;你有志气,还该再找外甥哥儿报仇去。“飞红忙摇着手说:”我可不敢了!“眠云说道:”你不敢,我却敢呢!“说着,唤丫鬟斟上两杯酒来,笑说道:”外甥哥儿请!“这三姨儿的指甲,是拿风仙瓣染得点点鲜红;她伸着指儿猜拳,一晃一晃地煞是好看。
  正娇声叱咤,嚷得热闹的时候,忽见一个大丫鬟走进屋子里来,说道:“老爷醒了,唤三姨儿和六姨儿呢!”那眠云听了,只得丢下厚卿,和巫云两人手拉手儿地离席进去了。这里安邦也矇眬着眼皮儿,拉着他妈的袖子,说要睡去了。丫鬟正送上汤果来,荣氏说道:“也是时候了,外甥哥儿一路辛苦了,吃些汤果,早些睡去,有话明天再谈吧。”一场家宴,直吃到黄昏人静;厚卿站起来告辞,退回客房去安睡。
  从此厚卿便久居在他舅父朱承礼家里作客,有他舅父的六位如夫人和他作伴,天天说笑着,倒也不觉寂寞。
  朱太守的六位如夫人,飞红进门最早,合府上唤她大姨儿,唤醉绿做二姨儿,眠云做三姨儿,漱霞做四姨儿,楚岫做五姨儿,巫云做六姨儿。大姨儿为人最是锋利,模样儿也最是风骚,只因朱太守日久生厌,只把家务交给她管理。那床笫之欢,却唤三姨儿和六姨儿专夕去。只因三姨儿弄得一手好丝弦,唱得一腔好曲子;朱太守到沉闷的时候,却非她不可。六姨儿进门最迟,年纪也最小,旧爱果然夺不得新欢,因此六姨儿房中时时有朱太守的欢笑之声,不知不觉却把那其余的如夫人冷落了下来。如今却半天里落下一个申厚卿来,大家见他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公子哥儿,性情又和顺,又会说笑,便终日围着他说说笑笑,解着闷儿。内中那位大姨儿,更是爱斗嘴儿的。她见了厚卿,风里语里,总带着三分取笑的话儿。厚卿终日埋在脂粉堆里,心中却念念不忘那位表妹娇娜小姐。
  原来这厚卿自幼儿在舅家养大的,他和娇娜小姐,只差得两岁年纪。厚卿只因生母死了,九岁上便寄住在舅家,直到十四岁上,他父亲调任岭海节度使,便道把厚卿带在任上,亲自课读。如今厚卿的父亲年老多病,告老在家,厚卿和娇娜小姐足足有六年不见面了。在这六年里面,厚卿虽说小孩儿心性,但他却无日不记念娇娜。只因两地隔得又远,无事又不能到舅父家里来。厚卿屡次想借探望舅父为名,来和娇娜见面,却屡次不敢和他父亲说明;如今幸得他父亲做主,打发他出门赶考,顺路来探望舅父,把个厚卿欢喜得忙着赶路。  却巧遇到沿路上万的人夫开掘河道,他眼见那人夫的困苦情形,又处处受工人的拦阻,害他不得和娇娜早日见面,因此他心中把个隋炀帝恨入骨髓。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冒霜犯露,赶到了范阳城。他不曾见得娇娜的面,想起六年前和娇娜在一块儿那种娇憨的样子,真叫人永远忘不了的。后来在筵席前见娇娜打扮得端端庄庄出来,看她越发出落得花玉精神,天仙模样。不说别的,只看她一点珠唇,粉腮上两点笑涡,真叫人心醉神迷。只可惜当着舅父舅母的跟前,不便说什么心腹话儿,他满想趁没人在跟前的机会,把别后的相思尽情地吐露一番;谁知自从当筵一见以后,五七日来,不能再见一面。反是那些什么大姨儿啊三姨儿啊,终日被他们缠得头昏脑胀。只因厚卿在娘儿们身上是最有功夫的,他心中虽挂念着娇娜,那嘴里却一般地和她们有说有笑。
  直到第十天上,厚卿走进内堂去,正陪着他舅父舅母谈话,娇娜小姐也伴坐在一旁。她见了厚卿,也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声,低着脖子在她母亲肩下坐了一会,便起身回房去了。厚卿见了这情形,真是一肚子冤屈,无可告诉;便即立刻向他舅父舅母告辞,说明天便要动身回家去了。娇娜正走到门帘下面,听厚卿说要回去的话,不由得把小脚儿略停了一停。只听她父亲对厚卿说道:“甥儿多年不来,老夫常常记念。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地赶来,正可以多住几天。况你父亲也嘱咐你,顺便明春赴了考再回去,也不算迟。怎么说住了不多几天,便要回去了?敢是我家简慢了你,使你动了归家的念头。甥舅原是和父子一般的,甥儿你肚子有什么委屈,不妨直说出来。好孩子!
  你在我家千万挨过了明春的考期回去,使我在你父亲面上也对得起。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老实对我和你舅母说出来,俺们总可以依你的。再者,朝廷新近打发内官许廷辅南下办差,老夫在这几天里面,要赶上前站迎接钦差去。这衙署里还得托甥儿代为照看,怎么可以说归家去的话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夸国富海市陈百戏诉衷情明灯映红颜申厚卿住在他舅父内衙里,一连十多天不得和他表妹说一句知心话儿,心中郁郁不乐,便起了归家之念;当时向他舅父告辞,被他舅父说了许多挽留他的话,又说自己要赶上前站迎接钦差去,托他甥儿照看衙署。这一番话,不容厚卿不留下了。  他舅母荣氏,也把厚卿揽在自己怀里,一手摸着他脖子,嘴里好孩儿长好孩儿短地哄着他。又说:“外甥哥儿住在外面客房里,清静寂寞,怨不得你要想家了。”
  说着,便回过头去对一班丫头说道:“你们快把外甥哥儿的铺盖搬到花园里西书房去!住在里面,俺娘儿也得常见面热闹些,没得冷落了我这孩子。”只听得一班丫鬟噢地答应了一声。
  当天晚上,厚卿果然搬在内厅的西书房里住。到二更时分,忽听得纱窗上有剥啄的声息。厚卿急开门出去看时,见娇娜小姐扶着一个丫鬟,站在月光地下。看她含着笑向厚卿点头儿,月色映在她粉庞儿上,娇滴滴越显红白。厚卿痴痴地看出了神,也忘了邀她们屋里坐。倒是那丫鬟噗哧地笑了说道:“客来了,也不知道邀俺们屋里坐,只是目灼灼贼似地瞧着人!”一句话提醒了厚卿,道:“啊哟!该死,该死!”忙让娇娜屋里坐下。  这时厚卿坐在书桌前,娇娜背着灯儿坐,两人默然相对,满肚子的话抓不住一个话头儿。半晌,厚卿便就案头纸笔写成七绝两首。娇娜转过身去,倚在桌旁,看他一句一句地写道:乱惹祥烟倚粉墙,绛罗斜卷映朝阳。
  芳心一点千重束,肯念凭栏人断肠?
  娇姿艳质不胜春,何意无言恨转深。  惆怅东君不相顾,空留一片惜花心!
  厚卿才把诗句写完,娇娜急伸着手去把笺儿夺在手里,笑说道:“这是说的什么?”厚卿道:“这是我昨天在花园里倚着栏杆看花,随嘴诌的烂诗。如今妹妹来了,我便不怕见笑,写出来请妹妹修改修改。”娇娜听了,由不得把她的珠唇一撇,说道:“哥哥哄谁呢?这上面的话,明明是怨俺冷落了你。”
  一句话说得厚卿低头无语。停了一会,厚卿便说道:“妹妹自己想吧,六年前我住在妹妹家里,陪妹妹一块儿读书的时候,俺两人何等亲热?如今六年不见,谁知妹妹人大志大,见了我来了,给你个五日不理,十日不睬,这叫我如何能忍得?
  妹妹知道的,我母亲早巳死了,父亲自从娶了继母以后,渐渐地把我冷淡下来。我在家里,一个亲人也没有,这六年里面所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妹妹。如今妹妹又不理我,我没得别的望了,只有回家去闷死罢了!”厚卿说到这里,不由得他音声酸楚起来。娇娜听了,只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俺冷淡哥哥,原是俺不是;但哥哥也须替俺想想:一来,俺做女孩儿的年纪大了,处处须避着嫌疑;二来,俺如今家里也不比从前了,自从爹爹娶了几位新姨儿在家,人多嘴杂,俺平日一举一动,处处留神,还免不了她们说长道短。如今哥哥来了,她们打听俺和哥哥是自幼儿亲热惯的,便处处看冷眼留心着,倘有什么看在她们眼里,不说别的,只是那六姨儿,是俺爹爹最得宠的,只须她在俺爹爹跟前吐出一言半语,那我便休想再活在世上了!
  哥哥却不知道,如今俺家里已是颠倒过来了:俺母亲虽说是一家的主母,却拉不住一点权柄。大姨儿当了家,俺母女二人,便须在别人手下讨生活;那六姨儿又爱在俺爹爹跟前拿俺母女凑趣儿。自从她进了门,满家里搅得六神不安。俺父亲和俺母亲,常为这个生了意见;他俩老人家,面和心不和。撇得俺母女二人,冷清清的!“娇娜小姐说到这里,也便把脖子低了下去,停住了说话。屋子里静悄悄地半晌,那丫头催着道:”小姐来得时候久了,怕老夫人查问,俺们回房去吧。“娇娜小姐才站起来,说了一句:”明天会。“慢慢地走出房去。厚卿好似丢了什么,急站起身来要上去留住,心想又不好意思。娇娜小姐已走出屋子去了,他还痴痴地对着灯光站在屋子中间,动也不动。
  从这一晚以后,娇娜小姐便常常瞒着她母亲,丫头伴着在黄昏人静时候,悄悄地到书房里来会厚卿。他二人见了面,不是谈一会从前年幼时候的情景,便是谈谈家务。谈来谈去,他二人总觉得不曾谈到心坎儿上。娇娜小姐又是多愁善悲的人,她谈起自己在家里孤单和生世来,便惨凄凄的十分可怜;厚卿听了,也找不出话来说劝她,只是大家默默地坐一会便撒去了。
  厚卿见娇娜去了,便万分牵挂;待到一见了面,又找不到话说。
  娇娜又怕母亲知道,只略坐一坐,便告辞回房去了。
  厚卿偶然到内堂或花园里走走,遇到了飞红或是眠云、漱霞这一班姨娘,大家便和一盆火似地向着他,拉住他便向他打听隋炀帝的故事。厚卿便说隋炀帝西域开市的故事道:“炀帝自从夺了皇帝座儿,强占了宣华夫人以后,日夜穷奢极欲,在宫中行乐。无奈他做晋王的时候,在外面游荡惯了;如今他困住在深宫里,任你成群的美人终日陪伴他嬉笑狎蝶,他总觉拘束得心慌。这时隋朝正在兴旺的时候,西域各路镇守的将军,齐上文书,报说西域诸国,欲和中国交市。炀帝打听得西域地方出产奇珍异宝,又欲亲自带着妃嫔到西域地方去游玩一趟。只因皇帝这个念头,便平白地糟蹋了千万条性命。京城离西域地方,足有三千余里。一路沙草连天,荆棘遍地。天子的乘舆,如何过得?便由沿路各州县拉捉人夫,开成御道。
  从京城出雁门、榆林、云中、金河,不知费了多少钱粮,送了多少人命。又有吏部侍郎宇文恺凑趣,打造一座观风行殿。御道虽造成,路上却没有行宫别馆。山城草县,如何容得圣驾?
  这观风行殿,是建造在极大的车轮上。那行殿里足可容得五七百人,四围俱用珠玉锦绣,一般的有寝宫内殿,洞房曲户。妃嫔宫女,一齐住在车里。车在路上行着,车内歌舞的歌舞,车外吹打的吹打;一天行不上二三十里,便靠山傍水地停下。
  随行军士五十多万人,一路上金鼓喧天,旌旗蔽日。到了夜里,连营数百里,灯火遍野,都围绕着观风行殿扎下。炀帝一路游去,到一处便召集群臣游山玩水,饮酒赋诗。若见有山川秀美形势奇胜的地方,便留连着几天不行。后面辎重粮草,和各处郡县所贡献的物产,堆山积海,拉捉了上万的人夫搬运着。
  “看看走到金河地方,正是一片沙漠,一阵大风吹来,尘飞沙涌。炀帝避入行殿中,许多妃嫔,在四周围住,居然风息全无。炀帝坐在肉屏风里,一边看着美人,一边饮着酒,十分快乐。无奈那班美人,都是怯生生的身体,遇见沙漠北狂风,不独是翠袖衣单,那灰沙尘土,依着风势,穿帘入幕,那班妃嫔满头都罩着黄沙,粉腮珠唇,都堆积起尘垢来。炀帝看了,心中不快,便有内侍郎虞世基出主意,在行殿外造一座行城:高有十丈,一般地开着四座城门,下面装着车轮,把行殿围在中央,用大队兵士,前推后挽。果然风沙全无。逢到天气晴和,炀帝便走上城楼去,和百官饮酒望远;那行殿和行城在御道上缓缓走着,一路远山近林,都向城边抹过。
  炀帝到快活的时候,便提笔赋诗,百官们都抢着和韵,皇帝便各赐黄金彩缎。  “如此快乐过着日子,不觉到了西域地方。由吏部侍郎裴矩,带领着各路边将,前来朝贺。接着许多外国可汗,前来朝贡。第一个是突利可汗,他和炀帝是郎舅至亲,在文帝开皇年间,把义安公主下嫁给突利可汗,因此和隋朝格外亲近。当时炀帝见了义安公主,便宣她上殿赐坐,突利可汗也赐坐在阶下。
  排上筵宴,殿上传杯递盏,殿下鼓吹铙歌,煞是威武。接着又有室韦靺鞨、休邑女真、龟兹伊吾、高昌、苏门答腊、撒马儿罕、波斯等大小二十余国,逐日挨次前来朝贡,炀帝一一赏他酒宴。“饮酒中间,只见苏门答腊走出位来匍匐在地,献上一只鳷鹊儿。那鳷鹊身高七尺,能作人言,原是西域地方的灵鹊。
  炀帝受了,赐酒三大杯。苏门答腊才下去,那于阗可汗,又上来献方圆美玉两方:那美玉各长五寸,光润可爱。圆玉名叫龙玉,浸在水中,便现出虹霓来,顷刻可以致雨;方的称作虎玉,拿虎毛拂拭着,便见紫光四射,百兽都逃避。炀帝得了这异宝,十分欢喜,吩咐一声赏,那几百万的金银绸缎顷刻分完。
  “隔了几天,炀帝便传旨亲临突利可汗行帐。当时带领了两班文武,炀帝亲自跨马,向突利营中走去,看看走了二十里路,望见前面路上突利可汗和义安公主花帽锦衣,挂金披玉,骑了两头骏马,率领各部落小酋长,一队一队鸣金打鼓,前来迎驾。迎到可汗营门口,义安公主上来,亲自扶皇帝下马,直升牛皮帐。帐中早已设备下一张蟠龙泥金交椅,椅前安着一张碧玉嵌万寿的沉香龙案。炀帝升了宝座,文武百官,分作两行侍立。帐中公主和可汗上去行了大礼。这突利虽说是外国,却也十分豪富,绣帐中排设的都是精金美玉,珠光灿烂,十分美丽。一刹时献上酒来,公主和可汗二人,亲自斟酒,劝炀帝饮下三杯。炀帝赐他们在一旁陪席。突利可汗和义安公主,方敢坐下。炀帝看席面上金盘玉碗,列鼎而食;虽没有龙肝凤髓,却尽多海味山珍。毳幕外笳乐频吹,金炉内兽烟轻袅。  “饮过数巡,突利可汗又唤一班女乐来。炀帝看时,却一个个生得明眸皓齿,长身丰体。个个袒着怀儿,露着臂儿,腰上围着五彩兽皮,挂上一串小金铃儿,歌一阵,舞一阵,在炀帝身体前后围绕着。炀帝目迷艳色,耳醉蛮歌,早不觉神魂怡荡,睁大了眼,嬉开了嘴,不知不觉地露出百种丑态来。大将军贺若弼站在一旁,见光景不雅,恐有不测,便以目视高颖。  高颖会意,立刻出班奏道:“乐不可极,欲不可纵,请天子从早回銮。‘炀帝心中依依不舍,只是沉吟不语。贺若弼接着奏道:”日已西斜,天色不早,在塞外断无夜宴之理。’炀帝没奈何,传旨回驾,一面吩咐多以金帛赏赐舞女。
  “他回到行殿去,还是想念那突利可汗帐中歌舞的蛮女。
  后来打发内侍官悄悄地到突利可汗帐中挑选了十个蛮女来,藏在寝殿里,日夜迫欢,竟把原来的宫嫔,丢在脑后。这座行城行殿,停在塞外地方,足有半载,却不见皇帝下回京的诏旨。
  “看看天气寒冷,漫天盖野地飘下雪来,文武百官,雪片似的奏章,劝皇上回銮。炀帝拗不过众人的意思,便在八月时节,启驾回京。那各国的可汗,打听得炀帝回驾,便一齐送行,直送到蓟门。
  “炀帝忽然转了一个念头,他要沿路游览边地的景色,却不愿依来时的御道回去;越是山深林密的地方,炀帝越是爱去。
  众官员再三苦谏,他只是不听。从榆林地方去,有一条小路,称做大斗拔谷,两旁全是壁立的高山,中间山路,只有丈余宽阔,又是崎岖不平。莫说这硕大无朋的行殿行城通不过去,便是那平常的车驾,也是难走。但是炀帝一定要打这大斗拔谷中走去,他也不顾后面的一班官员嫔娥,如何走法,便丢下了行殿行城,独自一人骑着马向前走去。慌得那班护驾的侍卫,和亲随的大臣,都颠颠扑扑地跟随着。
  可怜那班宫娥彩女,没了行殿行城容身,或三五个在前,或七八个落后,都啼啼哭哭,纷纷杂杂,和军士们混在一起走着。到晚出不得谷的,也便随着军士们在一处歇宿。时值深秋,山谷中北风尖峭,嫔娥军士,相抱而死的,不计其数。
  朝中大臣,只有高颖和贺若弼二人正直些。高颖看了这凄惨情形,对贺若弼叹道:“如此情况,朝廷纲纪丧失尽矣!‘贺若弼也说道:”奢侈至极,便当受报。  ’他二人说话,早有讨好的奸臣去对炀帝说知。炀帝因为在路上不好发作得,后来圣驾回到西京,又吩咐宇文恺、封德彝两人,到洛阳去监造显仁宫。因洛阳居天下之中,便改称东京,以便不时临幸。那不知趣的贺若弼和高颖二人,又来多嘴;趁早朝的时候,便出班奏道:“臣等闻圣主治世,节俭为先;昔先帝教杨素造仁寿宫,见制度奢丽,便欲斩素,以为结怨天下。以后痛加节省,二十余年,故有今日之富。
  陛下正宜继先帝之志,何得造起宫室,劳民伤财?‘炀帝听了大怒,喝道:”这老贼又来多嘴!朕为天子,富有四海,谅造一座宫殿,费得几个钱财?前日在大斗拔谷中,因死了几个军士,便一个谤朕丧失纲纪,一个谤朕奢侈过分。朕念先朝老臣,不忍加罪。今又在大庭之上,百官之前,狂言辱朕,全无君臣体统。不斩汝二贼之首,何以整饬朝纲!’二人又奏道:“臣等死不足惜,但可惜先帝锦绣江山,一旦休也!‘炀帝愈怒道:”江山便休,也不容你这样毁谤君父的人!’说着,喝令殿下带刀指挥,推出斩首示众。
  “众官员见天子动怒,吓得面如土色,抖衣战栗,哪个敢上去讨一声保。只有尚书左仆射苏威,和刑部尚书御史大夫梁昆,同出班奏道:”高颖、贺若弼两人,都是朝廷大臣;极忠敢谏,无非为陛下社稷之计。纵使有罪,只可降调削职,万不可处以极刑,令天下后世,加陛下以杀大臣之名。‘炀帝冷笑说道:“大臣不可杀,天子反可受辱吗?尔等与二贼,都仗着是先朝大臣,每每互相标榜,朋比为奸。朕不斩汝,已是万幸,还敢来花言巧语,保留他人。’便喝令削去二人职位,乱棍打出。苏威和梁昆二人,又得了罪名,还有什么人敢来劝谏。眼看着高颖和贺若弼两人相对受刑。
  “这里宇文恺、封德彝二人,领了造仁寿宫的旨意,竟到洛阳地方开设匠局,大兴土木。一面相度地势,一面差人分行天下,选取奇材异木,和各种珍宝。水路用船,陆路用车,都运送前来。骚扰天下,日夜不得安息。不用说几十围的大树,三五丈的大石,搬运费事;便是那一草一木,也不知花费多少钱粮,害死多少人命,方能到得洛阳。不用说经过的地方,百姓受害;便是在深山穷谷里面,因为寻觅奇花异兽,也搅得鸡犬不宁。弄得百姓怨恨,府库空虚,只换得一座金碧辉煌和九天仙阙一般的显仁宫。
  “显仁宫造成以后,炀帝车驾,便向东京进发。宇文恺、封德彝二人领着皇帝,走到显仁宫前。果然造得楼台富丽,殿客峥嵘。御苑中百花开放,红一团,绿一簇,都不是平常颜色。
  炀帝便问:“这些花木,却从何处移来,这般鲜妍可爱?‘宇文恺在一旁奏道:”花木四方皆有,只那碧莲、丹桂、银杏、金梅、垂丝柳、夹竹桃,诸品艳丽的花草,都是扬州出产的。
  ‘炀帝听说’扬州‘二字,心中已是万分艳羡;说道:“怪不得古人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诗句儿。’接着封德彝又奏道:”御苑中这许多花木,还算不得扬州的上品;臣闻得扬州蕃厘观,有一株琼花,开花似雪,香飘数十里,远近遍天下再无第二株,这才是扬州的第一名花呢!“炀帝说道:”既有这样的神品,何不把它移植到禁苑中来?‘封德彝奏道:“这琼花原是扬州的秀气所钟,不能移动,一移便枯。’炀帝听得高兴,便问:”东京离扬州共有多少路程?‘宇文恺说:“约有一千余里。’炀帝听了,踌躇起来,说道:”朕欲往游,只苦道路遥远,不能多带宫妃,恐途中寂寞,这便奈何!‘封德彝道:“这却不难,以臣愚见,只须三十里造一宫,五十里造一馆;造得四十余座离宫别馆,便可从东京直达扬州了。
  那宫馆里多选些美女佳人住着,分拨几个太监,掌管宫馆里的事务;陛下要临幸扬州,也不必行军马,动粮草,只消轻车减从,一路上处处有宫有馆,有妃有嫔,陛下可以随心受用,任意逍遥,胜如在宫禁中苦闷,何愁寂寞?’炀帝听了大喜道:”
  既如此,朕决意往游。二卿莫辞劳苦,那些离宫别馆,还须二卿督造,不限年月,却须尽善尽美。‘当时炀帝赏宇文恺、封德彝二人在宫筵宴。
  “宴罢,便各各领了圣旨,依旧号召了一班奇工巧匠,拉捉了几万人民夫役,往扬州地方,相度地势,起造宫殿:或隔三十里一处,或离五十里一处,或是靠山,或是临水,都选形胜的地方,立下基础。从东京到扬州,共选了四十九处地方,行文到就地郡县,备办材料催点人工。可怜那些郡县,为一所显仁宫,已拖累得仓空库尽,官疲民死。怎当他又造起四十九所宫馆来,早见得四境之内,哭声遍野。宇文恺和封德彝二人,却装作耳聋眼瞎一般,一味地催督郡县,一毫也不肯宽假。在东京点出二百名官员来,专去催督地方;如有迟误,即指名参奏处死。那郡县官,看自己的功名性命要紧,便死逼着百姓,日夜赶造;不上半年工夫,百姓的性命,却逼死了十万条。你道惨也不惨!那隋炀帝却安居在显仁宫里,新选了几位美人,昼夜行乐。”
  “这隋家天下,全亏文帝在日节省,各处兵精粮足,外国人都畏威怀德,年年进贡,岁岁来朝。炀帝到东京的时候,又值各国使臣前来朝贡。炀帝要夸张他的富足,便暗暗传旨,不论城里城外,凡是酒馆饭店,但外国人来饮食的,都要拿上好酒肴哄他,不许取钱。又吩咐地方官员,把御街上的树木,全拿锦绣结成五彩。在通宫门的大街一带,处处都有娇歌艳舞,杂陈百戏。使外国人见天朝的富盛,便不敢起藐视的心思。百官们领了旨意,真的在大街一带搭起了无数的锦栅,排列了许多的绣帐,令众乐人或是蛮歌,或是队舞。有一处装社火,有一处打秋千,有几个舞柘板,有几个玩戏法。滚绣球的,团团能转;耍长杆的,高入青云。软素横空,弄丸夹道,百般样技巧,都攒簇在凤楼前。虽不是圣世风光,却也算是点缀升平;把一条宽大的御街,热闹得拥挤不开。
  “那班外国人一路看来,果然个个惊诧,都说‘中华天朝,真是富丽!’引得他们三五成群,四五结伴的在大街上游赏不厌。也有到酒肆中饮酒的,也有到饭馆里吃饭的;拿出来都是美酒佳肴,吃完了给钱时,都说道:”我们中国是富饶的地方,这些酒食,都是不要钱的。‘外国人见有白吃白耍的地方,都欢喜起来;便来来去去,酒饮了又饮,饭吃了又吃,这几个醉了,那几个又来,那几个饱了,这几个又来,好似走马灯一般,不得个断头。“后来炀帝又在殿上赐各国使臣御宴,便问波斯国使臣道:”汝外国也有俺中华这等富盛吗?’虽知这使臣,却十分狡猾,他当时回奏道:“外臣国里虽无这样富盛,那百姓们却个个都是饱食暖衣,不像上国还有没衣穿没饭吃的穷人!‘又随手指着树上的彩绸说道:”这绸子施舍与那穷人穿穿也好;拴在树上,有何用处?’炀帝听了大怒,便要杀外国人,众官员慌忙劝谏道:“这班外国人,生长蛮夷,原懂不得什么礼节;但他们万里跋涉而来,若因一言不合,便将他杀死,只道陛下无容人之量,恐阻他向化的心思。‘炀帝才把气平了,传旨一律打发他们回国去。”
  厚卿只因心中瞧不起炀帝,所以把这些淫恶的故事,尽情说出来,那大姨儿、三姨儿、五姨儿、六姨儿、和一班丫鬟,在一旁听一阵笑一阵,她们越听越有精神。  正讲到热闹的时候,忽见荣夫人身旁的一个大丫头,名叫喜儿的,匆匆跑来说道:“太太请诸位姨娘快去替老爷饯行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眼波当筵会心默默火光匝地群盗凶凶一抹斜阳,挂住在杨树梢头;轻风吹来,那柳叶儿摆动着。
  在柳阴下站着一个英俊少年,他两眼注定在一涯池水里出神。
  柳丝儿在他脸上抹来抹去,他也化作临风玉树,兀立不动。池水面上一对一对的鸳鸯,游泳自如;岸旁一丛一丛的秋菊,争红斗绿的正开得茂盛。这少年便是申厚卿,他到花园里来闲步,原指望遇到他表妹娇娜小姐,可以彼此谈谈心曲;他两人虽在灯前月下,见过几面,只因有丫鬟在一旁,也不便说什么话。
  又因瞒着母亲,来去匆匆,便到底也不曾谈到深处。不想他到得花园中,却遇了一群什么大姨儿、三姨儿,被他们捉住了,围着他要他讲隋炀帝的风流故事。厚卿没奈何,只得把炀帝西域开市的故事,一情一切的讲给她们听。五七个娘儿们围坐在湖山石上,足足听了有一个时辰。直待荣夫人打发大丫头喜儿出来传唤,她们才一哄散去。
  这里丢下厚卿一个人,站在池边出神。他嘴里虽和一班姨娘讲究,心中却念念不忘那娇娜小姐。他想出了神,不觉耳背后飞过一粒石子来,打在池面上,惊得那一群鸳鸯,张着翅儿,拍着水面,啪啪地飞着逃去。厚卿急回过脸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娇娜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她在柳树背面抛过石子去,惊散鸳鸯,猛不妨柳树前面却转出一个人来。小丫头见了厚卿,只是开着嘴嘻嘻地笑。厚卿问她:“小姐在什么地方?”那小丫头把手指着前面的亭子,厚卿会意,便沿着柳荫下的花径走去。果然见前面亭子里,娇娜小姐倚着栏杆,低着脖子,在那里看栏外的芙蓉。厚卿走上亭子去,笑着说道:“这才是名花倾国呢!”娇娜小姐听了,愠地变了颜色,低着头,半晌,说道:“这样的娇花,却开在西风冷露的时节;它的命,却和俺一般的薄呢!”说着,又不觉泪光溶眼。厚卿忙拿别的话去搅乱她。他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亭子来,顺着园西小径,慢慢地走去。迎面一座假山,露出一个山洞来。厚卿先走进去,娇娜扶着小丫头,后面走来。洞中只有外面空隙中放射几缕微光进来,脚下却是黑黝黝的。厚卿只怕娇娜滑倒,走一步便叮嘱一声:“妹妹脚下小心。”娇娜笑说道:“你不用婆婆妈妈的,这洞里夏天来乘凉,是俺们走熟的路。哥哥却是陌生路,须自己小心着。”一句话不曾说完,只听得厚卿嚷着啊唷一声,他两手捧着头,急急奔出洞去。娇娜小姐也跟在后面,连问:“怎么了?”厚卿说:“不相干,只顾和妹妹说话,冷不防山石子磕了额角。”娇娜小姐走近身去,意思要去攀他掩在额角的一只手。嘴里说道:“让我看,磕碰得怎么样了?”厚卿放开了手,让娇娜看。只见他左面额角上,高高地磕起了一大块疙瘩。
  娇娜连声问道:“哥哥痛吗?”她从袖里掏出一方罗帕来,上去按在厚卿额角上才揉了一下,便觉粉腮儿羞得绯红,忙把那罗帕递给厚卿,叫他自己揉去。
  厚卿这时,被娇娜脂光粉面,耀得眼花;又闻得一缕甜香,从娇娜袖口里飞出来,把个厚卿迷住了。他接了罗帕,也不搓揉,只是笑微微地看着娇娜的粉腮儿。
  娇娜羞得急低了粉颈,转过身去,看着路旁的花儿。正一往情深的时候,忽见娇娜身边的大丫头,正分花拂柳地走来。说道:“我找寻得小姐好苦,谁知却躲在这里!”
  娇娜小姐听了,啐了一声,说道:“谁躲来?”那大丫头说道:“老爷明天要起身接钦差去,今天夫人排下筵席,替老爷饯行。六位姨娘都到齐了,独缺了小姐一个,快去快去!”娇娜听了,也便转身走去。走不上几步,便回脸儿去,对厚卿说道:“哥哥回房去歇歇再来。”厚卿站着点点头儿。这里大丫头扶着娇娜小姐,走出内堂去;只见他父亲和母亲,带着六位姨娘,团团地坐了一桌。见娇娜来了,荣氏拉去坐在她肩下。朱太守便问:“怎不见外甥哥儿出来?”那大丫头,重复走进花园去,把个厚卿唤了出来。大家看时,见他额角上起了一个大疙瘩。荣氏忙拉住手问:“我的好孩子,怎么弄了这个大疙瘩?”厚卿推说:“是走得匆忙了,在门框子上磕碰起的。”荣氏把厚卿揽在怀里,着实揉搓了一会,便拉他坐在自己的左首肩下。厚卿和娇娜两人中间,只隔了一位荣氏。
  厚卿偷眼看娇娜时,见她只是含羞低头。荣氏对厚卿说:“你头上磕碰坏了,快多吃几杯酒活活血。”说着,擎起酒杯来,劝大家吃酒。
  今天这桌席,是饯朱太守行的,所以叫六位姨娘,也坐在一起,是取团圆的意思。朱太守对厚卿说道:“老夫明天便要赶到前站去迎接钦差,此去有一个月的耽搁。衙署里的公事,自有外面诸位相公管理;内衙里,只有一个安邦是男孩子,他年纪太小,不中用的,其余都是女娘们,我实在放心不下。好孩子,还是你年纪大些,懂得人事。我去了以后,你须替我好好地看管内衙里,门户火烛,千万小心!”  当时厚卿一一答应了。
  丫鬟送上热酒热莱来,大家吃喝了一阵。朱太守见今天吃酒人多,便想行令。
  吩咐丫头传话出去,把外书房里一个酒令匣儿拿来。停了一会,帘外的书童捧着一个锦缎包的大匣来,交给帘内的丫鬟,送在朱太守跟前。打开匣子,厚卿看时,见里面横睡着五个碧玉的签筒;此外便是一个一个小檀木令签盒儿,上面雕着篆字的酒令名儿。朱太守随手拿了一个“寻花令”签盒儿,打开盒儿,拿出一个象牙令签来,点了一点人数,见是十一个人,便把十一支牙签,放人签筒里,又把签筒安在桌子中央。先由朱太守起,挨着次儿,每人抽一支令签去缩在袖里。大家低头看签上刻的字,知道自己是什么,便含着笑,不告诉人。
  忽然听得飞红娇声嚷着道:“这可坑死我了!怎么叫我这个莽撞鬼寻起花来了呢!”大家看她牙签上,刻着“寻花”两字。荣氏便笑说:“你快寻,寻到谁是花园的,便和花园对饮一杯完令;倘寻错了人,便须照那签上刻的字意儿吃罚酒呢!”  飞红听了,只是皱着眉心,摇着头,拿手摸着腮儿,向各人脸上看去。大家都看着她暗暗地好笑。飞红看了半晌,忽然伸着指儿向娇娜小姐指着说道:“花园在小姐手里!”娇娜拿出牙签来给大家看时,见上面刻着“东阁”二字,下面又刻着一行小字道:“无因得入,罚饮一杯。”飞红看了,便拿起一杯酒来,一口饮干。漱霞在一旁拿筷子夹了些鸡丝儿,送到她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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