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穿越大唐小说的小说

最关于唐朝的穿越小说有哪些好看的_百度知道
最关于唐朝的穿越小说有哪些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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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看最新完结的由孑与2写的《唐砖》。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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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砖 田园大唐 调教初唐 来到大唐的村官 资本大唐大唐万户侯 都我看玩的
梦回大唐 (青眉如黛)自古儿女为情忧,海誓山盟魂想就。飞歌一曲过楼头,谁解心中思悠悠。渔阳鼙鼓动地来,霓裳羽衣黯然收。星撒泪雨月如舟,载不动千古情愁。秦关汉月总依旧,大江东去浪不休。几多长恨唱风流,留做故事写春秋。一曲大唐歌飞,一千两百年前的历史长河徐徐展开。大唐代宗李俶,绝代枭雄安庆绪、史朝义,越王李系,回纥叶护,此生情愫,是爱是悔,是沉是浮,是烟是渺,是迷是茫。哥哥,你说过,“我郭子仪的妹夫必是权倾天下之人!”只是,若重来一次,你是否会后悔。穿越公主我最大(红娘子)
拍卖行服务人员沈萱因一朵奇花穿越了,幸福的她穿到了唐朝,不但获得了一个符合当朝审美标准的丰硕身材,还穿成了个公主的身份,这下发大了!最大的幸运是,她在穿越后仍不会寂寞,因为这个皇宫里也有个穿越人员,虽然他很不幸的穿成了太监。
同样身为21世纪的老乡,在刻苦钻研穿越回现代做一个堂正正的男人的基础上,他还得兼职为她敛财做帮凶,一起混乱这个伟大的唐朝……倒霉的BT穿越二人组,下一步又会惹出怎样笑掉大牙的事情呢?
和梅妃的争宠之战打得山河失色,是不是能成功?唐宫会被他们搅得鸡飞狗跳?或者英俊的唐僧小和尚有没有上沈萱这个小色女的贼船?历史被改写了?老天!让疯狂穿越来得更猛烈些吧,在爆笑穿越中感受少女爱情的动人与快乐。爱在唐朝(杨家丫头)
场意外,生死迷离,灵魂的错落让一个现世女子穿越时空来到了千年前的尘间——唐朝。在那个繁华盛世里,承接了另一个同样遭遇死亡的古代女子的命运,以自己的思想她人的身体游历了一个传奇人生。在那久远时光里,在那个身不由己的世代,上官琉云、南宫博、长孙炎煌,所有的人,都被锁在一层无形的欲爱不能里僵持着,谁也不肯放手,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最终上官琉云结束了一个传奇,而沈千寻却又开启了另一个传奇。那个只属于自己的传奇,被命运深深地爱恋眷顾。因为被爱上的,始终是她的灵魂,不管是以千年前上官琉云的身份,还是万世后沈千寻的身体,不管隔了陈世流年抑或日月星光,无关繁华,无关红尘,无关这一切时空。所以穿越千年,是因了我们以灵魂签下的约。穿越时空之错爱唐朝 (怜心)
平淡无奇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竟能穿越时空躺在李世民的床上……不管是娇媚的容颜,还是完美的身材,所有能捕获男人心的必备条件我都没有,却依旧让N多风云人物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然而当我全身心沦陷于乱世,誓要为心爱之人改变命运的时候,上天却再一次戏弄了我……回到现代的我,远在唐朝的他,难逃的玄武门之变,命运的轮盘究竟是谁在掌控?
洞悉历史的缝隙,我们是看见隋末唐初的无限杀戮,还是情系梦绕的爱情诗篇?琅环·流光(梨魄)
尹只芷被孪生姐姐拉入古董店,莫名其妙被一枚有着神秘力量的古玉自由择主。一切都如同梦幻!是谁告诉她这里是唐朝?天呀!又见穿越。
通灵的古玉被昏庸的县令强抢豪夺上贡皇宫,小妮子为了回到现代,不得不女扮男装开始了寻玉之旅。
邂逅的冰山帅哥竟然是小王爷、与她对弈只输半子的神仙姐姐居然是长孙皇后。考状元、承皇恩、迷迷糊糊与公主斗过诗,与太后论过食谱。一系列的奇遇犹如绿野仙踪里的童话,尹只芷能否如愿取回古玉、回到现代,割舍那千年情怀?还是与爱人长相厮守,继续这旷世奇缘?
打开时空之门,《琅环·流光》邀您移步盛唐,感受一下不一般的穿越之恋。 《江山美色》  《唐朝三好男人》  《大唐御医》  《化工大唐》  《唐朝公务员》  《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  【文案】  一个在现代拥有完美爱情的女子,误入大唐,托身于富家小姐容书儿。容书儿不甘流落异世,一意回到现代,继续她的幸福生活。  在觅路回归的途中,书儿邂逅了与前世爱人面貌相似的东方清遥,睿智端雅却权欲熏心的苏勖,骄傲自负的绝世剑客纥干承基,误卷入东宫太子与魏王、吴王等的权势斗争之中,越陷越深……  与世无争不想干涉历史的容书儿,却 次次被历史的转轮戏弄!  无数悲欢离合后,历尽爱十艮的容书儿,对着盛唐的那片蓝天,悠悠长叹:  到底是历史改变我?  还是我在改变历史?  茫茫浩劫中,缈缈红尘里,是谁的温柔笑容,在指引我前方的道路?  《大唐御医》  一对男女医生穿越到唐贞观年间  《大唐太子李承乾》  一个来自21世纪的世家公子的灵魂,来到了刚刚发生了玄武门事变的大唐,成为了日后被废的大唐太子李承乾,他将怎样走过他的人生,打造一个强大的大唐……  《大唐全才》作者:飘摇子(全)  王珂,一个装饰公司的小老板,在去一个新工程工地的途中因车祸来到大唐,他为了在这个时代站住脚跟,用他比别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在大唐帝国扇动他那蝴蝶翅膀,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人称他为大唐全才  调教初唐  内容介绍:  作者: 晴了 类别:架空历史  “我...我叫李治,我姐让我来的,不干我的事...”小屁孩嘴一撅一撅的,看样子差点要哭了。  我赶紧换张慈祥的笑脸,很和蔼地摸摸未来唐朝皇帝李治的脑袋:“别哭啊,[1]哥哥给你糖吃......”  历史上最强悍的女人之一,最彪悍的婚外恋代表,被后世称为向往自由恋爱的伟大先驱者高阳公主正缓缓地抬起了头,俏脸向我展颜一笑,眉舒、眸弯,酒旋隐现,嘴角翘起了完美的弧度。美得极致,媚得入骨,让我完全地窒息。  “贱妾武照......”未来的女皇帝,让整个唐王朝战栗、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六亲不认的铁娘子武则天竟然站在我面前,红着俏脸,轻言细语地应声答道......  《极品学生之玩转大唐》  作者:纪念逝去的爱情  我是蓝宇枫,我是前所未有的天才,一场莫名其妙的感情纠葛,让我被闪电劈中,结果到了隋末唐初。  李世民,历史上继汉武帝之后又一个具雄才为略的好皇帝。他的统一之道是我指的,他的命是我救的,他是我的结拜大哥。  觉远,勇救李世民,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少林十三棍僧之一。可惜他的功劳是我给他的,他也是我的结拜三弟。  李靖,大唐建国功臣,是我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在我面前,他只是个跳梁小丑。  红拂,一代名将李靖的贤内助,不过被我撬了墙角,然后偷梁换柱,嫁给他个红袖。  顾若惜,一个温柔大方、美艳动人的大美女,一不小心被我俘获了芳心,非我不嫁。  一大串美女接踵而至,我是照单全收,还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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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导致处男书友修改的《饮中三仙歌》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恣呼龙王来进酒,与尔同醉饮中仙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躺剑于地弃不顾,自道咱家酒中仙
  子长玉树临风前,疏毫抖墨如云烟
  酒亦可作求凰曲,自此逍遥不羡仙
  ——————比俺“嫁接”的好,留此永久保存,与书友们共享。
  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小说也是这样,俺虽有心改过来,但这非老鱼所“做”,有些汗颜,还是不改了,以后尽量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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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打赏的兄弟们,呼唤月票和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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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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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票实在是太惨了……给老鱼一点支持吧,尤其是2万多普通用户兄弟姐妹,将你们手里多余的票投出来吧,谢谢。
  互相理解,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谢。
  我清楚地记得恐怕也难以再忘记这个日子:日,《瓷王》在起点上传。接近一年的日子弹指一挥间,回过头来看,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写下了将近200万字的小说??!
  从《瓷王》的封推,到《大唐酒徒》的封推,不过区区数月的时间。又一次得到首页大封推的机会————
  感谢起点
  感谢起点第三编辑组的小分队长、安逸、满江三位老大
  感谢俺的美女责编竹子
  感谢所有支持老鱼的书友们,你们是老鱼前进的源动力,老鱼一一铭记在心
  感谢一些作者朋友一年来的帮助,感谢老不死银剑同学、陌上心同学、文帆同学的封面,尤其是老不死银剑同学已经多次为老鱼制作封面。
  感谢父母赐予我生命,感谢命运赐予我一份体面的工作,感谢起点的编辑和读者赐予我一种全新的娱乐生活方式。是的,感谢你们。这是我在封推感言里最想说的话。
  知道起点并来到起点,很是偶然。出差去扬州,跟扬州媒体的一些朋友相聚,席间知道了一个叫“静官”的名字。之后我“百度”到了起点,从此与起点结缘。看了一点书,就产生了写的yu望,于是就写了……
  在起点,我是一个绝对的菜鸟。甚至在很久的时间里,我才搞明白了“扑街”的含义。没有你们,老鱼在起点走不到今天。而没有你们,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写这么长的文字,尽管我的本职工作是写字。
  在起点写书的日子,很辛苦但也很快乐。就目前而言,我的写作状态很放松,丝毫没有影响本职工作范围中的码字、游戏以及在各种qq群里聊天打屁,甚至在本月我还意外地玩起了网游。我的生活一如既往,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大唐酒徒》从上传到今天,成绩差强人意。虽然比上一本进步有限,但毕竟还是进步了。老鱼希望今后能一点点地进步下去,我喜欢这种挑战,这种追求进步和与读者互动的过程。
  我会继续努力下去,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老鱼。你们的每一次订阅、每一次点击和每一张月票、推荐票,都会让《大唐酒徒》善始善终,继续走完这一段别样的穿越人生。
  再次鞠躬感谢大家,祝大家生活幸福事事顺心
  上帝与你们同在。
  拥抱美女竹子,鞠躬下台。
  2009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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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红颜一掷
  石桥,即天津桥,又名洛阳桥。横跨在穿洛阳城而过的洛河上,过了桥西去,就是“青坊”。“金风消夏临水盖,半月横波照婵娟”,在这大唐开元二十一年的东都洛阳,那是一个天下间鼎鼎有名的烟花繁盛之地,让士子文人达官贵族们流连忘返的温柔乡。
  “青坊”有红苑无数,每一苑中,多的是令世间男子销魂蚀魄的红粉歌姬。
  这个夏季格外燥热。虽然已经是午后时分,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让人窒息的闷热潮湿之气。
  明月楼上,柳梦妍梳着淡妆,身着薄薄的开胸短裙,那高耸的酥胸之上,是一张俏丽无比的绝世容颜。她落寞地靠在闺房的栏杆上,眼望着楼前不远处那一弯碧绿色的河水,眉头轻皱,神色越来越黯然。
  幽幽一叹,低头看向了自己胸前深深的乳沟,那白皙粉嫩的两团丰盈中间,一根红线栓系着的一枚晶莹透亮的月牙玉坠儿,半响无语。
  纤纤的玉手颤抖着,最终还是摘下了这一枚玉坠儿,咬了咬牙,粉腕轻扬,月牙玉坠儿在空中划过一道淡淡的白光,旋了一旋,当空落去。
  楼下,一个着青色汗衫袍子的少年仰脸贪婪地望着阁楼上若隐若现的娇俏背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当空落下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事,无巧不巧地落在他的脚下。
  一声脆响,月牙儿却依然完好无损地“躺”在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
  少年咦了一声,蹲下身子看去。
  原本是洁白无暇的月牙玉面正中,一团小小的红光隐隐流动,似是被束缚于玉中,此刻正来回冲撞。少年更加好奇,便探手捡去。触手处一阵麻痒,直觉一股热流沿着手腕直冲向脑门,眼前金星乱闪,青年便当场晕厥了过去。
  “小姐,看哪,刘家的那个卵泡儿又来了——哦,好端端地,这人怎么躺在地上不动弹了呢?”丫鬟宝庆端着一盆清水,向楼下瞥了一眼,讶然道。
  “宝庆,别瞎说,什么卵泡儿,污言秽语难听死了。”柳梦妍瞪了她一眼,慵懒地起身走向了香床,“我今天身子不舒服,紧闭楼门,谁也不见。”
  宝庆哦了一声,乖巧地放下明晃晃地黄釉彩陶水盆,掀开粉红色的门帘,悄然下楼而去。
  宝庆下楼的当口,楼下的少年刚刚从冰凉潮湿的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扫了她一眼,竟然扬长而去。
  宝庆一怔,小巧的鼻头一挺,心道,今儿个这洛阳城中出了名的卵泡儿好像有些奇怪,就这样走了?不去纠缠小姐了?不色迷迷地瞪着自己的胸脯儿发傻了?她摸了摸额头,摸了一手细密的汗珠。
  宝庆是南地人,12岁被无良的父亲卖到这洛阳城中的红苑来,做了明月楼头牌歌姬柳梦妍的贴身侍女,如今已有3年。“卵泡儿”是她家乡的俚语,大意是“吃软饭”的意思。这方才离去的青年,是洛阳城中的大贵人——当朝左丞相刘幽求的准女婿萧睿萧子长。
  听说这萧睿原本也是朝中达官之后,不过,如今已经沦为在丞相府中混吃混喝不学无术的过门浪子,日夜游荡在烟花之所,名声极差。
  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少年一路过了洛阳桥,表情是那么地怪异。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来,走到河岸边,站在垂杨柳下对着清澈如镜的河面“顾影自怜”起来。
  呃……萧睿?名字倒还不错,这幅臭皮囊身子骨,高大俊逸也过得去,只是名声实在是臭了一些,虚有其表——洛阳城中独一无二的吃软饭的浪荡子。天!这贼老天!少年仰天望着火辣辣的烈日,额头上冷汗连连。
  自己响当当的一个顶级品酒师,国内三大知名酒业集团的首席顾问,精通古今酿酒工艺和熟知酒文化的酒界精英,有车有房年收入几十万,如今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回了大唐沦为了一个人人鄙夷不齿的浪荡子,窝囊透顶了。一念及此,他暗暗地咒骂了一声。
  喝酒本是一门学问。一般人对爱喝酒的人嗤之以鼻,会喝与懂得喝是截然不同的。会喝的只是喝酒,但懂得喝的呢,可以让酒变成一种文化艺术乃至一种俯拾皆是的生活哲学。酒不光是拿来喝的,它可以是你的一种心情,一组爱恋程式,一段过往云烟,一个知心好友,总能在你心灵的一个角落里与你共舞。
  好酒者是酒鬼,品酒、读酒、研酒是熟知酒中三味的酒徒。酒徒,其实代表着一种境界。至于将酒徒做成了一种职业,那就是被称之为业界精英的品酒师了。简而言之,品酒师就是应用感官品评技术,评价酒体质量,指导酿酒工艺、贮存和勾调,进行酒体设计和新产品开发的人员。
  一个好的品酒师那可是绝对的香饽饽。他之所以后来崛起一跃成为国内屈指可数的品酒师,主要是上天给了他一套完美甚至可以说是近乎特异功能的感官:超常的嗅觉和味觉。他的鼻子和味蕾好像是天生为品酒而存,不论是什么种类的酒,只要能让他看上一看、摇上一摇、嗅上一嗅、尝上一点,基本上就能判断出酒的品质高下,以及酒的成分。酒精度含量多少,酸度如何,水分多还是少,一“品”了然。
  当然,“感官”上的品酒,是建立在对酿酒工艺和酒文化精通的基础之上的。光有一个好鼻子,也是白搭。
  当日,他驱车去江南一小镇专访同为酒中君子的某国学大师。大师欣然相邀,江南阴雨之季,青梅煮酒,对酌论文,不亦快哉。一番畅饮从中午直到黄昏,醉眼迷离中,醉言狂语中,大师悄然驾鹤西去,他也醉死了过去。这一醉,居然就醉到了盛世大唐。
  穿越了也就穿越了吧,也认命了,没成想却穿越到一个青楼歌姬胸前的玉坠上。酥胸玉乳倒也养眼,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在这玉坠中呆了大半年之久,好不容易又有了重生的机会,附体的这位老弟却又是如此不堪。
  穷点丑点不算什么,贪恋女色也不算啥,可为啥要是一个令人恶心倒胃的半吊子纨绔子弟?说纨绔都抬举了这位老弟,要知道,他挥霍的可是从未来老丈人家里骗来的钱钞。
  不知道默默站立了多久,耳边传来洪亮悠扬的钟声,他呆了一呆,苦笑道,“萧睿?好吧好吧,左右不过是一个躯壳,他哪怕就是一个强奸犯,又与我何干?”
  想到这里,他抬步就走,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
  洛阳桥两端,是鳞次栉比的酒肆和店铺,人流量之大,令他叹为观止。都说盛世大唐,繁荣无比,今日亲眼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信步行去,鼻孔中又传进浓郁的酒香。不,确切地说,是两种浓淡不同的酒香,甜香的气息绵软淡淡悠长还带有一点酸头,清香的清冽肺腑酒气虽浓但却不烈。他脚下一滞,继而狂喜猛然抽动着鼻子:貌似,随着自己的穿越重生,这超绝的对酒的嗅觉感知力没有消失,也随之“穿”到了这具肉体上,而且还有更灵敏的感觉。他毫不迟疑地判断,眼前这座名唤玉壶春的大酒肆中贩卖着两种酒,一种是低度的粮食酒,另一种是酿造工艺粗糙的葡萄酒。
  顺手摸了一把,呃,还不错,这老弟囊中还有些铜钱。略加犹豫,他便走进了人来人往酒香四溢的酒肆。学着周遭唐人的样子,别扭地跪坐在胡凳上,招呼伙计随意要了些小菜点了几壶酒,正要自斟自饮,突听一个调侃中微带不屑的声音钻进了耳朵:“哎呦,太阳这是从哪边出来了,萧睿萧大公子爷今儿个也敢喝酒了吗?”
第002章闻香识酒(上)
  萧睿抬头一看,眼前一个华衣束璞的少年撇着嘴站在不远处,手中摇着一柄竹翅折扇,星眉朗目,身材高挑,倒也有几分大唐士子的风liu倜傥之色。
  杨华杨孟阳?!曾任河南府土曹的杨玄璬之子,这家酒肆的少东家,洛阳官学的学生,他的老相识,萧睿脑子里立即浮现出这个名字。
  顿了顿,不得不起身学着唐人的礼仪施了一礼,朗声道,“原来是孟阳兄,久违久违了。”
  杨华冷笑一声,“久违个屁,前些日还来找本公子借钱一贯呢。不过,本公子倒是奇怪的很,你这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鸟人怎么也学人喝起酒来了?”
  “滴酒不沾?”萧睿微微一愣,呃,这位老弟似乎是有饮酒过敏症的怪毛病,两小杯酒下肚,就会醉成一滩烂泥。
  萧睿呵呵一笑,“在下偶尔一饮,呵呵。”
  说着,也不再理会杨华,自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带着一点清香的酒进了肚子,萧睿砸吧砸吧嘴,不禁皱起了眉头。
  杨华哈哈大笑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嘲讽了一句,“看看,不成了吧?再有一杯下肚,你大概就会抱着桌椅当美人儿连摸带亲嘴了。”
  酒入喉咙,香气微留,还有一点甜丝丝的感觉。不是米酒,而是麦酒,前者属于酱香型,而后者则属于清香型,萧睿立即判断出了酒的品种。可,可也忒无清淡无味了,还不如现代社会的啤酒有劲道。
  古时候的酒果然度数低,萧睿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寡淡,实在是寡淡之极。”
  他本是自言自语,杨华听见不由晒然一笑,“你懂个甚?本店所售乃是洛阳乃至大唐名闻遐迩的玉壶春,你竟然还称之为寡淡?荥阳有土窟春,富平有石冻春,剑南有烧春,郢州有富水酒,乌程有若下酒,岭南有灵溪酒,宜城有九酝酒,长安有西市腔酒,还有从波斯进口的三勒浆、从大食进口的马朗酒,但我们洛阳就有玉壶春!这顶呱呱的名酒,到你嘴里却成了寡淡,无知啊无知。”
  萧睿本就是顺口一说,也没有什么诋毁大唐名酒的意思。对于品惯现代高度酒的他来说,这大唐的酒当然是寡淡无味的。盛世大唐是一个诗的王朝,酒的国度,杨华所言这些名酒萧睿自然也清楚得紧:大抵,在唐,这些相当于后世的茅台五粮液之类罢。
  古人饮酒须持器,“非酒器无以饮酒,饮酒之器大小有度”。唐人历来讲究美食美器,饮酒之时更是讲究酒器的精美,杨家的玉壶春是洛阳城中有名的酒肆之一,所用酒器当然更是极其精美的陶制酒爵、酒盏、酒樽之类。
  萧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有理睬杨华的嘲讽,只是低头看了看握在手中的六棱双耳盏,职业性地微微摇了摇淡绿色的酒液,又俯身嗅了一嗅,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回应杨华的不屑:“火候稍差一点,如若是发酵更充分一些,味道会更好。”
  杨华本与这萧睿也是熟识,曾经是洛阳官学的同学,对他知之甚深,见他“装模作样”地如同酒中老客一般评价起了自家引以为傲的玉壶春,言辞中还颇有“遗憾”之色。又见他对自己有些不理不睬,想起往日他厚颜无耻跑自己这里借钱寻欢的不堪**,不禁更加不屑地冷笑道,“你这草包,喝这酒当真是白瞎了这上等佳酿。要不是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本公子就将你轰将出去。”
  还是头一次被人称为草包,萧睿没有抬头,心里苦笑。瞥眼环顾四周的酒客,他暗暗叹息一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初来乍到”,还是少惹事为妙,草包就草包吧,还是那句话,左右不过是一个躯壳,他哪怕就是一个强奸犯,又与我何干?
  见萧睿神色沉静漠然,“不为所动”,杨华越加得不满,索性站在那里跟老娘们一样喋喋不休地数落起萧睿其人的种种不堪来:什么赖在刘丞相府吃白食,什么蒙骗西坊张公子3贯钱,什么偷看向玉楼歌姬洗浴被龟公暴打一顿……
  这些不堪的“往事”在脑海中泛起,化为杨华口中带刺的口蜜腹剑,又化为邻近酒客那粗野的嘲讽哄笑,萧睿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怒而长身而起,喝道:“闭嘴!”
  杨华说得正洋洋得意,突闻一声暴喝,倒吓了一跳。瞅了萧睿那青筋暴跳的额头,微微颤动的袍袖,眼睛一瞪,“怎的?还冤屈了你?”
  萧睿欲要拂袖而去,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与“萧睿”合为一体,看这浪荡子往日的所作所为,自己要遭遇的“舆论口水”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如果一顿数落自己也承受不起,还怎么靠这个身份生存下去。一念及此,他倒也气平了,又缓缓坐了回去。
  见杨华一幅脸红脖子粗的“斗鸡”状站在案几前,手中的折扇毫无风度地呼呼扇着。萧睿淡淡一笑,“孟阳兄,小弟只是想静静谋求一醉,可否?”
  “才学献于帝王家,美酒卖与识货者,似你这等无酒量、不懂酒、无酒品之人饮这上等美酒简直就是暴敛天物。”杨华见萧睿态度有所“软化”,便不想再与他纠缠,冷笑着背转身去向柜台行去。
  堂堂的业界排名前十的顶级品酒师,闻香识酒如闻香识女人一般潇洒自如的有“三冠酒徒”美誉的品酒天才,居然被指为“无酒量、不懂酒、无酒品”,萧睿先是一怔,继而下意识地嘴角一抿,一句话傲然滑出嘴边:“我若是不懂酒,这世间懂酒之人就不多了。”
  杨华脚步一停,还未转过身来,便听角落里传来一个清冷而低沉的声音:“小子好大的口气!”
第003章闻香识酒(中)
  萧睿放下手中的酒盏,侧头看了一眼,顺便也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子。酒肆大厅的西北角,一个裹幞头、穿青色圆领袍衫、面色清朗的老迈男子趺坐在那里,正端着一盏酒神色不善地望着他这边。
  萧睿心中冷笑,但面上却还是淡淡地,只是匆匆一瞥便收回眼神,自顾喝着自己的酒。不想,那老者却起身一步步向他走来,略一拱手,目光炯炯,“老夫孟昶,倒想请教小哥,这玉壶春的火候差在何处?”
  “孟昶?!”
  “孟玉壶?”
  周遭的酒客稀稀拉拉地讶然呼起,杨华也震惊地转身打量着老者。
  孟昶便是这洛阳玉壶春酒坊的老板,据说这玉壶春便是由他所酿。但此人名气虽大却行事非常怪异,平日里深居简出只是躲在坊中酿酒,从不与外人交往。他所酿之酒,由他的堂侄孟旭经营,不知这番如何到了杨华家的酒肆中当了一个默默的酒客。
  如果不是他自承身份,想必没有人会将这个神色略有些冷漠文士装扮的老者与“孟玉壶”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听着众人的惊讶和窃窃私语,萧睿自然醒悟过来,这竟然是洛阳玉壶春的酿酒者。他好奇地打量着孟昶,心道一个酿酒的工匠怎生这等装束,不像是一个酒工倒像是一个多年落第的年老秀才。
  杨华赶紧过来深施一礼,“孟先生驾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了——这草包纯属胡言乱语,先生莫要当真才是。”
  “就是,就是。”几个酒客也附应着。
  论身份,杨华之父杨玄璬曾做过官,而杨华自己也是官学士子,孟昶不过是一个市井酒工,按理他不该如此为礼。但孟昶行事怪异,所出玉壶春数量稀少,只限量供应给少数几家酒肆和几家商行,而杨家这家酒肆正是依靠专营玉壶春才有了丰厚的利润,孟昶就相当于杨家的财神爷,得罪不得。恰见孟昶一幅文人打扮,杨华便顺势呼了一声先生。
  但孟昶还真是一个怪人,面对杨华的行礼毫无所动,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萧睿:“小哥,老夫穷十年之功,集数十酒方之精华,才成就这玉壶春……凡饮者无不称道,像小哥这般嗤之以鼻者老夫还真未曾听说过。”
  孟昶的自信和傲然之色溢于言表,萧睿不禁嘴角一晒。缓缓端着酒盏站起身来,淡淡道,“孟先生,这酒色淡绿但有浑浊,且悬浮丝状物,香气散而不凝,说明发酵时间尚短,如果完全发酵所出,酒液色泽会纯绿无杂,香气会凝乳如丝,故而某说火候略有不足。”
  孟昶神色一惊,深深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秀俊朗的少年人,缓缓道,“听小哥口气,似是对酿酒有所涉猎……”
  品酒乃是职业,萧睿此刻浑然忘却了这是穿越后的大唐了,目光深深投射在盏中微微打着漩涡的酒液中,继续品道,“严格说起来,玉壶春只是中品之酒也。如果某没有猜错的话,孟先生这玉壶春乃是麦酒而非惯用的粟米而成,所用酒曲必是炒制的白曲,而发酵时间当在春夏8日左右,秋冬12日左右,比寻常酿酒发酵略短。”
  孟昶倒背在身后的双手陡然一颤,眼中神光突显,惊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如何知道老夫的独家秘方!”
  仅仅这稍加品尝,就能判断出酿酒的原料以及所用酒曲,甚至还推算出了发酵时间,这叫孟昶如何能不惊。他对独创的玉壶春配方视若拱璧,酿酒原本为自娱自乐而非商业买卖,故而他的酒坊中伙计甚少,很多事都是他亲力亲为,所以才产量甚少。如果不是为了供养一大家子人的生计,他是决计不会将玉壶春出售的。配方绝无泄露之可能,可此少年人如何得知——难道?
  孟昶的眼神越来越狂热,越来越震惊。他是天生爱酒研酒的另类之人,虽满腹才华却无意求取功名,将一生的时间都耗费在了置酒品酒上。他一生浸淫酒道,但他能品出酒质的优劣,却绝对不可能品出酒的原料和配方来。
  从孟昶的眼神中萧睿读到了一些“同好”的东西,不由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一时兴动,他微微上前一步,伏在孟昶耳边小声道,“孟先生如若将酒方稍加改动,酒质会更趋向上品。将下料之麦分成三等份,先将头一份煮成粥,加干曲后入瓮封泥发酵。十日后,开瓮投入第二份煮好之麦粥……依次将三份粥依次充分发酵共计月余,火候大抵就足了。”
  于萧睿而言,中华数千年酒文化流传下来的酒经典籍无数,其中有众多酿酒古方都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深处,如今心念一动,载于元末无名氏所著的《灵子酒经》中的一个跟玉壶春酿法类似的一个方子就冒了出来,张嘴说出,他又微微有些后悔。
  孟昶神色变幻着,沉吟着,突然道,“玉壶春之特性在于清香,入口留香,如若发酵过长,会让这香气过于浓郁世俗,不妥,不妥!”
  萧睿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孟先生,谁云这发酵越充分香气便越浓郁?谬也,大谬也。从清香到浓香再到凝香,这酒香也是随着发酵充分而逐步提纯滴,由淡转浓再至清矣……”
  孟昶闻言面色渐渐涨红起来。他霍然一把抓住萧睿的手,深深地凝望着他,接着又松开手毕恭毕敬地躬身一礼,“某陷入了古法的窠臼,老弟一言让某顿开茅塞,受教了!”
  如果说之前的“品酒”尚可以说是信口胡诌,但后来萧睿对于玉壶春的准确判断,再加上那个绝妙之极的方子,以及酒香提纯之说,孟昶已经断定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是“同道之人”。须知,那些专业的“术语”不是一个外行看看酒经典籍就能搞懂的。
  他并不知道萧睿不堪的声名,当然就算是知道也不在乎。他浸淫酒道数十年一向被人视为另类,如今遇到一个“同道”,惊奇之余也有些欣喜。拉着萧睿的手,将他“拽”到自己的案几处,两人重置酒肴对酌而论,相谈甚欢。而其实萧睿的感觉,也跟他差不多,穿越到大唐,能遇到一个同好酒品酒的古人,心里也有一丝丝兴奋。
  举盏相对畅饮间,孟昶望向萧睿的眼光愈加的狂热: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小子,居然对酒道浸淫如此之深,言谈举止间各种酿酒之法和品酒之道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听在他这个对酒道求知欲极强的人耳中,简直就是如同天籁。
  两人因为酒而熟络起来,竟然开始借着酒意称兄道弟,这让旁观的众酒客呆若木鸡。杨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不通也没法想通,孟玉壶这个清高孤傲的洛阳名人何以会与萧睿这个草包浪荡子这般倾心相交。
  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萧睿指手画脚神态张狂,而孟昶居然做郑重的聆听状,让杨华等人大跌眼球。
第004章闻香识酒(下)
  “老孟,论起米酒来,还是要数国朝贞观时的糯米酒、稻米酒为上佳,譬如梨花春,五云浆。青旗沽酒趁梨花,江南梨花绚烂之际,取梨花入发酵之米料中……酿成,清香扑鼻溢满四里,闻者无不如置身春日梨花之野,故名为梨花春……酿成十日酒,味敌五云浆,香气浓郁如九天之香云。有诗曰,‘水库新修近水旁,泼豊初蜀五云浆,殿前宫御频宣索,追入花间一阵香。”萧睿眉飞色舞,白皙而修长的五指在空中挥舞着。
  “然也!”孟昶击掌叫好,苍老的面容上浮动着激动的红光,“知酒者、知己者,子长老弟也!”
  “老孟,可知酒之源流否?”萧睿夹了一块卤肉大口大口地嚼着。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孟昶缓缓吟道,“杜康献给黄帝以味道浓香的水,帝以及诸大臣都以为是粮中元气。唯独仓颉随口道:‘此水味香而醇,饮而得神。’说完便造了一个‘酒’字。故而,杜康实为我酒道之始祖。其功德之于后人,实不亚于孔圣和道祖!”
  贞观开元年间的盛世大唐,风气开放,有容乃大,崇道者众、好佛者多,信奉儒家者也比比皆是。大唐天下道观寺院遍布各道州府,而遍布于天下的文人士子又尤以崔、卢、李、郑四大家族为首。佛道儒三家并存共繁荣,这在中华历史上是非常非常少见的。
  听闻孟昶竟然把杜康与孔圣人和道祖相提并论,旁听的酒客中不由有人撇嘴嗤笑,有几个好事者甚至还想上前来跟孟昶理论一番,但对他们的“挑衅”孟昶根本就视若不见,也只得作罢。萧睿也觉有些言过其实了。可见孟昶狂热的神态,他也不便说什么,只是纵酒哈哈一笑而过。
  “老孟,其实,杜康最擅长的不是酿酒,而是闻香识酒。”萧睿大笑着,“酒道者,饮道也,也即品道也。自杜康以降,闻香而识酒之优劣品类,闻香而动,闻香而辨者也,此乃品酒的最高境界!”
  孟昶皱了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老弟,饮多了。老弟能品酒而识酒已是了不起的事情,这闻香识酒,实在是自古以来从未听闻之事。”
  孟昶所酿之玉壶春虽然酒精含量低,但喝多了也是吃不消。与孟昶对坐一番畅饮下来,萧睿已经喝了不少,有了七成的醉意。借着酒意,他长长地打了一个酒嗝,狂态毕现:“呃,老孟,某虽不才,倒也可勉强闻香识酒一番!”
  孟昶摇了摇头,自是不信,“子长老弟,说笑了,品酒如诊病,观、闻、尝三者缺一不可,绝无可能只闻香而识酒,不,不可能。”
  见萧睿面色自信满满,他索性也大笑了一声,“好吧,老夫就试一试子长老弟的闻香识酒之功。杨东主,麻烦去别处买些酒来,每种一坛,都算在老夫的账上。”
  众酒客都舍弃自己的案几,起身来团团站在孟昶与萧睿两人相对而坐的案几跟前。杨华亲自执酒,萧睿的眼上则被蒙上了一层黑绫。
  众人窃窃私语着,孟昶微笑着,从一个酒坛中倒出一盏酒的杨华面色复杂,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今儿个这洛阳城中大名鼎鼎的草包浪荡子萧睿已经带给了他太多的惊奇,谁知他会不会继续创造奇迹。
  想到这里,杨华瞥了萧睿一眼。见他蒙着黑绫的脸上一片淡然,嘴角浮着一丝狂野的微笑,让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陌生。
  杨华端起一盏酒,悬空放在萧睿鼻孔前巴掌远的地方。厅中顿时安静下来,蒙起双眼地萧睿似乎在这鸦雀无声的酒肆中听见众人中有人那激动而紧张的心跳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闻香识酒于他而言并非初次。早在前世的时候,他就曾经在某省电视台现场直播的娱乐节目中表演过闻香识酒的绝活,靠的不仅是神奇的鼻子,还有对各种酒品的熟悉。在他看来,这古代的酒“闻”起来,其难度要远远比现代白酒容易多了。道理很简单,古代的酒因为酒精含量低,而香味格外浓重,通过香味进行分析然后再辅以对唐朝酒品的如数家珍,应该不难判断出来。
  这番如此张狂,当众表演闻香识酒,除了酒意的作怪之外,也隐隐为那位萧老弟洗清一点“不堪”的考虑。毕竟,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他而不是那个浪荡子了,他还要在这盛世大唐生活下去,不考虑名声那是不现实的。
  “近些。”萧睿皱了皱眉,鼻翼轻轻抽动着,鼻孔间传进一阵浓郁的清香,犹如梨花绚烂春意闹。他嘴角的笑意更重了,“江南梨花春。”
  杨华一呆,众人不禁轻呼一声,“对了!”
  孟昶脸色一变,急急起身从孟昶手中夺过酒盏,又打开了一坛酒,倒入一盏,然后凑近萧睿的鼻孔颤声问道,“子长老弟,此为何酒?”
  萧睿鼻孔猛然抖动两下,一股子浓烈的酒气带着强烈的刺激冲进他的鼻孔中,他一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喷了正端盏期待回答的孟昶一身。
  “不好意思,这酒实在是太冲了。酒性干寒,乃燕麦所酿,有酒气而无香气,酒气烈而不浓,瞬间消散,来得快去得也快,某断言,这定然是来自胡地由胡人所酿的三勒浆吧。”萧睿掩住了鼻子。
  在众人不断的惊叹声中,萧睿结束了闻香识酒的表演。又与孟昶寒暄了两句,两人便相约作别。在酒客和酒肆伙计们匪夷所思的“注视”中,他分开众人,大步走去。
  没几步,只见一个青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酒肆门口,短襦长裙,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萧睿脸上转了几转。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萧睿眼神迟钝了足足有数秒,然后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四个字:惊心动魄。
  没错,这少女就是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萧睿敢发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从来没见过如此完美绝伦的一张脸。那脸型、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竟然没一处不销魂,宛然便是那九天仙女下凡尘……
  虽然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但眉眼间已经有几分成熟妇人的风韵,玲珑剔透的身子初现丰满的体态。艳而不妖,柔中带媚,活脱脱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尤物啊!
  少女的初现,立即吸引了店中众酒客的眼神。虽然他们已经不是头一次见这少女,但还是立时屏住了呼吸,时不时有人口出惊艳之声。
  酒客们那贪婪放肆甚至带着**裸**气息的窥探,没有让少女羞涩,貌似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窥探。倒是萧睿,感觉一丝丝不舒服。
  少女双袖轻挽,露出雪白粉嫩的手腕,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将盈盈如秋水的目光投向了萧睿的身后,声音如出谷的黄莺:“孟阳哥,婶娘让奴来取一坛酒待客。”
  杨华哦了一声,“是玉环呀。伙计,给玉环取一坛酒来。”
  说话间,萧睿已经跨出了酒肆的门槛,闻言身子一震霍然转过身来,深深地望着少女,脸上一片震撼之色:杨玉环?大唐深宫中独一无二的霓裳仙子,李隆基宠爱至死的杨贵妃?
第005章杨家有女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长安回望绣城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无数描绘这位千古美女的诗句在萧睿脑中电闪而过,一时间,他有一种几近窒息之感。
  是了,是了。
  杨玉环出身官宦之家,曾祖父杨汪是隋朝的上柱国、吏部尚书,唐初被李世民所杀,父杨玄琰是蜀州司户,10岁时父亲去世,她寄养在洛阳的三叔杨玄璬家。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萧睿定了定神,暗叹一声,此时此刻,恐怕就连杨玉环自己也绝想不到,自己日后也有飞入深宫当凤凰、导致君王不早朝的一天吧。
  杨玉环双手捧着一坛酒,盈盈走来。见萧睿还站在路边痴痴地望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她识得眼前这个貌似英挺的青年,知道他不堪的名声,不愿意理睬他,便加快了脚步。
  走了一段,她猛然回过身来恼道,“萧睿,你这登徒子要打奴的主意吗?小心我家叔父去丞相府上告你一状。”
  少女并不知道,眼前这名声不佳的登徒子目前想的不是她的美色,而是她未来的荣华富贵和呼风唤雨。作为一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萧睿本能地想到——该不该提前接近这位日后的大唐第一妃,为自己的人生之路埋下一个可以飞黄腾达的伏笔?或者还是?
  犹豫不决,再加上不太习惯于身上这套唐人的长衫,他走路的姿势甚是别扭。
  杨玉环忍不住嫣然一笑,嗔道,“德性,赶紧回你丈人家去吧,听说天色晚了刘夫人便关紧府门不让你进呢,嘻嘻。”
  绽放的笑容妩媚之极,绝对有瞬间消融万千冰雪的巨大魔力。萧睿看得一呆,忍不住喃喃道,“果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老白没有骗人啊。”
  这话传进少女的耳朵,她也是识文断字喜好诗文的人,自12岁开始,这样的夸赞也不知听了多少了,但萧睿这句形容贴切文辞华丽的话却立刻打动了她。
  她前行了几步,见萧睿依旧跟来,不知怎么地也不再恼火,索性转过身来站定,笑吟吟地瞥了他一眼,“你这人倒也会说话,嘻嘻,老白是谁?”
  “呃,老白是——是在下的一个朋友。”萧睿先是一怔,继而随意掩饰了过去。他可不能告诉她,这是后世大诗人白居易专门写给她的长恨歌中的经典一句。
  “老白认得奴吗?哦,你方才所说的那,叫——叫什么来着?”杨玉环越想越觉得这句话有意思,心里隐隐觉得这话跟自己很有“缘分”。
  萧睿深深地望着花容月貌单纯无暇的少女杨玉环,终于拿定了主意。穿越到盛世大唐,既然有机会结识这还未飞腾起来的绝美凤凰,那么——
  萧睿的人生既然要从头来过,那么,就从杨玉环开始吧。
  他一念及此,便信口胡诌起来(好像以他前世经常去酒吧泡妞的经验,来哄骗这个少不更事的少女并不太难),“在下早就听说杨姑娘貌美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玉环放下手中的酒坛,粉嫩的手指着萧睿嘻嘻笑了笑,“萧睿,你就是用这般花言巧语哄骗女儿家的吧?嘻嘻,奴可不吃你这一套。”
  萧睿脸色微微一红,“杨姑娘,在下可没有哄骗姑娘之意。呵呵,既然姑娘这样想,在下还是先告辞吧。”
  萧睿转身就走,他明白,这杨玉环一时半会还嫁不进宫去,他还有的是时间跟她“套近乎”拉关系。
  杨玉环呆了一下,嗔道,“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没趣得紧。喂,听你这句似是还有下半句,说来给奴听听。”
  上套了,上套了。
  萧睿暗暗窃喜,心里使劲叨念着,“老白,我不是有意要剽窃你的大作,只是临时借用借用,见谅——见谅则个。”
  转过身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神态自己感觉都有些装逼,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机会难得呀!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居易长恨歌的前八句被萧睿生生截断,缓缓吟了出来。
  杨玉环听得痴了,神色越来越娇媚。良久,她才用不可思议地目光在萧睿身上逡巡着,“你这是说奴将来可以进宫侍奉皇上吗?婶娘也是这么说滴。只是,奴可不愿意进宫呢。不过,你这诗句倒是文采横溢——奴很怀疑,你是不是从哪里抄来的哄奴的呀?”
  “呵呵,信口吟来,杨姑娘不嫌唐突就好。在下虽然不才,但还不致于抄袭他人诗作。”萧睿赶紧转过身去掩饰着脸上的那一抹红色。再也不犹豫,大步离去。
  杨玉环站在那里,一直望着萧睿走出老远,才又俯身端起酒坛,盈盈而去。
  撂下一句甜丝丝软腻腻的话在闷热的空气中飘散着:“……一个有趣的人……”
  少女的心思很飘渺,也很空灵,根本就没法揣测。只是少女如今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有趣的人已经悄然打开了她的心房。
  萧睿缓步前行,按照“记忆”沿着十里阳坊大街向城东的丞相府走去。
  意外结识了杨玉环,这让他心里未免有些窃喜,对于未来的方向也仿佛明晰了许多。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行走着,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唐人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萧睿自感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禁不住停下脚步,眼望着血红的残阳,复杂的眼神意欲要穿透回自己那个一千多年后的时空。
第006章离开刘府
  洛阳八景中有一景名唤“铜驼暮雨”,说的就是城东关外的“铜驼陌”,一条宽敞幽静的通巷。刘幽求的府邸,也就是洛阳城中赫赫有名的刘丞相府,就坐落在这条通巷。
  刘府的府门大开,两旁站立着6个人高马大的家奴。见萧睿走来,也没搭理他,只用极其不屑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任由他走进府去。
  萧睿心情极好,而且在路上就打定了离开刘府自谋生路的主意,对这些家奴的鄙夷神色也没放在心上。这一路上,他遇到的“熟人”不少了,也没几个人用“正眼”瞧他。不过在他看来,这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就算以前的萧睿是头猪,也跟自己没关系。
  这是他此刻真实的想法。不过他天性中毕竟潜藏着一些孤傲的东西,如今也伴随着他的穿越重生如今就流淌在这具肉体中。他以为他能平和面对萧老弟不堪的过去、面对来自外界的讥讽,因为他觉得这与他无关,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他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该无法忍受的时候还是无法忍受。他跟他的前世——浪荡子萧睿,怎么还能分得清楚呢?
  其实,萧睿也不是寻常子弟,他的父亲是大唐名相萧至忠。萧至忠是唐中宗、唐睿宗时期的名臣,历任监察御史、御史中丞、吏部尚书、中书令,善于决断,誉闻当时。后来,因为牵扯进太平公主叛乱案,被玄宗李隆基罢官流放岭南,最后落寞惨死异乡。
  萧至忠与刘幽求是至友,萧睿自幼便与刘幽求的长女刘雁容定下了亲事。萧至忠只有一子一女,他死后萧家当即家道败落,几年后萧母也随之郁郁而终。其时,刘夫人有意要悔婚,但被刘幽求压了下来。
  萧睿的姐姐早已出嫁,刘幽求感念与萧至忠的交情,便将萧睿接进府来,供给他读书,准备让他参加科考谋个功名然后再为他与刘雁容完婚。可惜,萧睿就像是那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不但不喜读书且非常懒惰,经常骗了刘府的银子出去眠花宿柳,名声搞得很臭。这一点,让刘幽求很是失望,渐渐地也就断了招赘他入府的念头。
  不过,刘幽求也没做得太绝,没把他撵出府去。本来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免得刘府落下一个嫌贫爱富的骂名。可是这位萧老弟却愣是装傻充愣,赖在刘府不走,于是就成了刘府上下人人憎恶的寄生虫。
  萧睿的屋子在刘府外院的一个角落里。
  萧睿正准备推门而入,看看自己这位前世还有什么行礼需要带走。不远处的影壁墙处,一个桃腮杏眼楚楚动人的小丫头站在那里冷不丁喝道,“萧睿!”
  萧睿缓缓转过身来,扫了她一眼,小丫头人长得还算秀丽,但落在刚刚看过极品美女杨玉环的萧睿眼中,就不算什么了,就像是人吃了美食之后再去啃白菜帮子野菜窝头,只能是味同嚼蜡了。
  然而就是这淡淡一眼,却引起了小丫头的极度反感,瞪了他一眼,“叫你呢,耳朵聋了吗?”
  萧睿苦笑一声,看来这位萧老弟还不是一般的讨人厌,连一个府中的小丫头都对他呼来喝去。他知道,小丫头名叫青梅,是刘府大小姐刘雁容的贴身侍女。
  “青梅姑娘,唤在下何事?”
  “我家夫人和小姐找你,快随我来。”青梅皱着眉转身就走。
  萧睿打开门,见屋中凌乱无比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便摇摇头关好门跟在青梅一摇一摆的小蛮腰后面,去了刘府的内院。
  刘夫人是那种大唐社会典型的贵妇人,体态丰满,风韵犹存,长相嘛非常平常,估计脱下这身华丽的衣裙混入人群中也认不出她来。
  刘雁容则是典型中国传统审美观点中的古典美女,细流腰,瓜子脸,眉若远山,明眸皓齿,神态端庄中带有一股子淡淡的冷意,像极了一朵冰川雪莲。这股冰冷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刻意面对萧睿,或者还是天性如此。
  萧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身上浓浓的酒气让刘夫人和刘雁容非常厌恶,忍不住掩住了口鼻。刘夫人摆了摆手,青梅会意地走上前去,傲然道,“萧睿,夫人问你,你什么时候才准备跟小姐解除婚约呢?你说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吃喝嫖赌无所不干老赖在刘家不走算什么?我都替你臊得慌!”
  这话太不堪了,凡是一个男人都受不了。
  尽管萧睿明知她不是在说自己,也感觉到一阵怒火上升。不管怎么说,萧睿也总算是刘府的姑爷,一个小丫头居然也敢指手画脚恶言相加,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恨不能狠狠地扇青梅一个耳巴子,不由冷笑道,“萧某与小姐的婚事,乃是先父与刘丞相所订,我身为晚辈怎敢解除长辈定下的婚约?”
  青梅呸了一声,“你少来了,当我们不知道,你之所以不解除婚约不就是想继续赖在刘府不走吗?实话告诉你,夫人和小姐今天叫你来就是要跟你解除了这该死的婚约。”
  “住嘴!狗眼看人低的臭奴才,在萧某面前咋呼什么?”萧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把将青梅推了个趔趄。
  淡淡的扫了面色愤怒的刘夫人一眼,萧睿沉声道,“刘夫人,多日打扰贵府,萧某在此谢过了。你们放心,今天萧某出了刘府的大门今生绝不再踏入半步——至于婚约,要解除请刘丞相来亲口跟萧某说。告辞!”
  萧睿扬长而去。
  半响,青梅从厅外跑了进来,喘了口气道,“夫人,小姐,那无赖走了,居然真的就走了!”
  刘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萧大人好歹也曾经是一代大唐名臣,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堪的儿子?罢了,走了清净。青梅啊,让管家去给他些银钱吧——三年了,我们刘府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萧大人了。”
  “还给银子啊,那无赖……”
  青梅嘟囔了一句,刘雁容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渝,低低道,“青梅,今后不可如此无礼了。他,他虽然不堪,你也不能失了礼数。”
  顿了顿,刘雁容又道,“娘亲,派人去长安跟爹爹说说这事吧……”说完便盈盈起身转出厅去,细腰扶风回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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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姐夫一家
  萧睿出了刘府,在夜幕中缓缓行去,不久挺拔的身影就消散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离开刘府的他心头顿时敞亮了许多,说不出的舒服。对于之前的萧睿来说,刘府是荣华富贵的安乐窝,但对于现在的萧睿而言却是桎梏和牢笼。与刘府划清界限,就算是与过去的萧睿划清了界限。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如果刘府中人在此刻看见萧睿回过头来望着刘府深宅大院充满微笑如释重负的笑脸,恐怕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至于何处去容身,萧睿也早就有了主意。一来萧家在洛阳还有一处旧宅院,他也不致于露宿街头;二来他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萧玥,住在城北。想来想去,萧睿决定暂时去姐姐家里落落脚再做打算。
  选择去姐姐家,是因为“记忆”显示萧睿与姐姐萧玥的感情甚笃,萧母去世后,萧玥不止一次要萧睿离开刘府搬到自己家里去,他一直不肯。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萧玥两口子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酒肆,而且是那种后门酿酒前门开店的酒肆。
  他这个超级酒徒,顶级品酒师,怀着一腹酒文化以及古法酿酒工艺、现代酿酒工艺穿越回大唐,这两日间两世纠缠不清梦幻一般的境遇,凭直觉,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穿越大唐之旅已经注定无法与酒撇开关系。或许,他未来的人生之路还是要在酒上做做文章吧。
  酿酒为生,品酒为乐,在这大唐盛世做个逍遥自在的酒徒想必也是一件美事。
  萧玥的夫婿名叫王波,出身洛阳城中一个家道殷实的商贾富户之家。王家酒肆是祖上传下来的,从贞观年间开始到现在已经传了三代。
  如果不是萧家获罪并败落,恐怕商贾子弟的王波永远没有机会娶到当朝宰相的千金小姐。萧母看中了王波的老实忠厚,王家的家风淳朴,就咬了咬牙将女儿嫁了过去。萧玥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好认了命,所谓没落的凤凰不如鸡,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天色已晚,可能因为酒肆的生意不算太好,没有了酒客,所以王家的酒肆就早早关门了。两口子相敬如宾地对着案几吃着晚饭,王波幸福地偶尔抬头看一眼自己花容月貌的媳妇儿,心里美滋滋地。
  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接着,邻居王二家的那只老黄狗受惊地汪汪起来,只听王二媳妇很粗野地骂了一声,“畜生,给老娘闭嘴,老掉牙了还时不时发春!”
  萧玥皱着眉头打开门,对如今平淡的生活她非常满意,唯一感到不舒服的就是隔壁这家人,汉子还不错,憨憨的一天也说不出几句话来,可那娘们就不得了,粗野霸道远近闻名,颇有“洛阳母狮”之美誉。
  “子长?!”借着月色望见门外这张年轻英俊的青年的脸,萧玥呆了一呆,马上便泪盈满眶,“我的睿弟!”
  “姐。”萧睿在门外酝酿了半天的感情,如今一见萧玥发自肺腑的情感流泻,不由也有些感动,脱口叫了一声姐姐。
  姐弟俩抱头痛哭。当然,主要是萧玥在哭,萧睿更像是在安慰萧玥。
  唐人民风开放不亚于现代社会,穿着很是“简约”,加上又是夏天,萧玥那丰满微微带着幽香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尤其是那一对饱满的**使劲地挤压着他的胸膛,他清晰地感觉到两颗蓓蕾的存在,不觉有些异样。
  “子长来了,阿玥——不要哭了,赶紧进屋里吧。”王波憨厚地站在一旁笑着。
  王家后院的外院其实是个酿酒的小作坊。院中左侧是一座晾堂,晾堂旁边的土坑是酒窖。而右侧,则是炉灶和一些酿酒的工具,地上还堆积着散乱的酒糟和装在筐中的等待蒸煮的粮食。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酒香,萧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由叹息:香气散而不凝,还带有一股子淡淡的臊臭味道,说明王家酒坊的酿酒工艺很落后很原始,酿出来的恐怕是酒精度很低、谈不上什么口感的“醴”。
  听说自家兄弟终于离开了刘府,准备自立门户,萧玥喜上眉梢。两口子隔壁的那间屋子,她早就收拾出来等待萧睿入住了,里面家具物事一应俱全,打扫的很是干净。
  两口子笑吟吟地将萧睿安置下,准备离去。萧睿起身冲王波深深一礼,“萧睿叨扰姐夫了!”
  王波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自家兄弟说这些干什么,反正家里就我们夫妻两个,你就安心住下来,好好攻读诗书,来年也好参加科举考试,为岳父岳母大人争口气。”
  “萧睿谨记姐夫的话。”萧睿又是一礼。
  子长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懂礼了?萧玥清楚地记得,萧睿正是因为瞧不起王波的身份才很少到他们家里来,可现在站在面前笑容淡定彬彬有礼的青年,却正是自己的弟弟。
  萧玥眼中情不自禁地又流出泪来。
  刚刚出了门,就一头扑在王波的怀里哽咽起来。
  王波轻轻拍打着萧玥的肩膀,柔声道,“阿玥,不哭了。子长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你放心,我会拿他跟自己亲生兄弟一般看待的,我们吃肉决不能叫兄弟喝汤……只要兄弟争气,将来科举登榜,必能为萧家光宗耀祖……”
  萧玥哭了一会,这才慢慢止住哭声,抬起泪眼欣慰地望着自己这个没有多大本事却对自己呵护备至温柔万种的男人,又想想自己的兄弟似有浪子回头的迹象,差点没幸福地晕厥过去。
  “夜深了,阿玥,歇息去吧。”王波扯了扯萧玥的衣襟。
  萧玥脸上浮起一朵红晕,即便是在这夜色之中都是那么地醒目。
  “傻瓜,走了啦!”萧玥一声轻笑,留下一阵香风。
第008章改良古方
  今夜,洛阳的月色很美。真的很美。
  萧睿在院中默默地望着朗月星空,呼吸着带着酒香的空气,心头不由浮起一股子发自肺腑的暖意。屋里的铺盖和被褥萧玥全换成了崭新的,所有的用具皆一尘不染,这个细心的姐姐甚至还给他拿来了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籍,这么晚了这显然是提前为他准备好的。
  一时间,温情脉脉的情感充斥在他的全身,他望萧玥两口子那早已熄灯的卧房瞥了一眼,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前世,父亲早逝他跟随祖父母长大,至于母亲,改嫁后又生一女,基本上母爱的重心就转移到新女儿身上了,对于他,也就是按时支付他的生活费和学费而已。正因为前世没有体会到的家庭的温馨和亲情,穿越回唐之后拥有了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姐姐,这份关怀才让他心里震颤。
  他叹息一声,轻轻走进屋去,在关门的一瞬间,他的心里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萧玥这个姐姐。嗯,从今天开始,她将是这一生永远割舍不断的骨肉至亲。
  虽然洛阳城中早已漆黑一片,但其实天色尚早。据萧睿估计,此刻也就是晚上9点左右。
  他没有这么早入睡的习惯,便挑灯在案几前跌坐下来,铺开纸笔顺手写了几个字。左瞅瞅右看看,感觉似乎还不错。他在前世的时候,对于传统文化中的书画艺术颇有涉猎,这毛笔字应该还凑活。只不过他很清楚,他这两把刷子在现代社会或许还能蒙一阵子,在这以毛笔书法为主要书写方式的古代社会,那——最好还是不要到处献丑的好。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滴。
  想了一阵心思,还是将精力转移到酿酒上了。在大唐,他要生存,既然有关于酿酒和酒文化的“天赋”,利用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至于萧玥所期望的科举金榜题名做官光宗耀祖,他不怎么感兴趣。至少,现在还没什么兴趣。
  或许是因为穿越的缘故,他脑子里储存的那些“记忆”竟然超乎寻常的清晰,萧睿惊奇地发现,凡是以前读过研究过的东西,只要一“回想”,就像在电脑屏幕上闪现一般清晰可辨。
  他伏案疾书,尝试着背写出来《齐民要术》、《北山酒经》上记载的几个酿酒古方,琢磨着该如何进行改良,才能让自己酿制的酒“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这个时代的酒之所以酒精度不高,是因为还没有蒸馏的技术。酿酒只能得到酒精度是10%到18%的酒,萧睿记得在一本古籍上看过,隋朝时也有古人曾经想用酒代水再酿酒以希望得到更高的浓度,可是不成,因为酒精是酵母菌(酒曲)糖代谢的产物,对酵母菌的发酵有一定抑制作用,当酒精成分达到10%左右时,酵母菌就停止繁殖,发酵过程也就随之放慢。即使是耐酒精能力很强的酵母菌,耐酒精度也不会超过18%,所以就是以酒代水二次发酵,也得不到度数更高的酒了。
  但唐人做不到,不代表萧睿做不到。他有绝对的信心和把握,用蒸馏技法提炼出酒精度更高的白酒来。
  只是,仅仅是酒精度数高是不行,还要在口感、香气、酒液的浓度等多方面“齐头并进”,才能在这个时代一炮打响,换来萧睿所希望的财富和幸福生活。
  他想起了前世的啤酒。在大唐酿制工艺繁杂的啤酒当前有些不现实,但能不能借用一些啤酒酿制工艺的法子呢?譬如用大麦替代传统酿制白酒的粮食小麦高粱之类,再在其中加上一些啤酒花和枸杞……
  大麦在中国的栽培已经有5000多年的历史,这种原料应该不难找到。至于啤酒花,《本草纲目》上称为蛇麻花,是一种多年生草本蔓性植物,古人取为药材,应该也没有任何问题。
  改良出了一个方子,萧睿笑吟吟地看着,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随意翻了翻桌案上的几本雕刻版刊印线装书,萧睿发现了一本《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看了看署名,是玄奘法师的弟子慧立和彦琮所写,成书于贞观末年。这本书比玄奘自己所写的《大唐西域记》要“神奇”得多了,居然也带有了一些“玄幻”色彩,夸大杜撰了玄奘取经途中的一些“传说故事”。
  不过,这种启蒙的“神话小说”在萧睿这个穿越者看来,实在太弱智,比起明人吴承恩所撰的《西游记》差得太远。拿它做消遣,都提不起兴致。
  兴之所至,萧睿提笔就开始默写《西游记》,一方面练字,一方面消遣。
  《西游记》他前世的时候不知道读了多少遍,百看不厌哪。如今默写起来无疑轻车熟路。当然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番神奇而诡异的穿越,他再怎么记忆力惊人,也不可能将之默写的一字不差。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古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萧睿缓缓低吟着《西游记》开篇的这一首开题诗,扫了一眼自己写下的“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伸了伸懒腰,觉得有些倦意和睡意,便撇下手中充满墨香的纸卷,上chuang想了会在水帘洞里称王称霸的孙猴子,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波起身带着几个伙计开始酿酒的活计,而萧玥见弟弟屋门仍然紧闭,就推开门见萧睿睡得正香,便没忍心叫醒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却见案几上一片狼藉,纸卷遍布。
  萧玥过去一看,眼角不由充满了喜悦:原来弟弟昨晚在挑灯夜读啊……
  顺手将凌乱的写满字的纸卷归拢起来,却见了《西游传奇》四个大字,字是那种清瘦的行书体,萧玥出身官宦之家也是识文断字之人,见这字更是喜出望外。
  “天,我家子长的字真是不赖呢。”萧玥转头看着呼呼入睡的萧睿,又一次激动地落下了晶莹的泪花儿。
第009章狂张颜筋(上)
  萧睿醒转,舒服地伸了伸双腿,打了个哈欠。
  睁开眼来,见萧玥已经将洗脸水打来了,案几上也摆上了两碟小菜和一碗稀粥,一根油炸麻花儿。
  “子长,起床来洗漱了好吃饭了。”萧玥递过了温热的汗巾。
  “姐。”萧睿心里暖洋洋地,赶紧起身接过。
  起身来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将唐人这繁琐的衣着穿戴整齐,萧睿出了卧房的门见后院一片宁静,四顾一眼,见姐姐似是在忙着自己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计,姐夫就在前面的酒肆忙碌,整个院中只剩下自己一个闲人。苦笑一声,信步向王家大门外行去。
  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盛唐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数千年历史长卷在脑海中浮现,洛阳的景观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热风拂面,行走在唐人间,萧睿眼望着体味着这盛唐洛阳的繁华喧嚣,心头没来由地一喜,又是一叹:洛阳,是当时的世界名城,丝绸之路的东端,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时间最长的城市。然而,这座名城又无数次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两军对垒的战场,宏伟的宫殿,繁华的市区,几度化为丘墟,又几度繁盛。
  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这个穿越千年而来的陌生人,才会产生这种不合时宜的慨叹,近乎痴梦的神游吧。
  无论是城中车水马龙的闹市,还是城外高山流水的庄园,都带着梦一样的神采,带着诗人笔走龙蛇的余香,带着酒客们畅饮流连的欢笑。此时的陪都洛阳,被诗人们写进了诗句里,写进了激情里,塞在了一个酒坛里或者一个箱子里,或孤饮,或聚会,或行走。
  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这便是洛阳的味道。
  萧睿随意走进了路旁的一家酒肆,喝了几壶寡淡的酒,吃了一盘让洛阳人久吃不厌的酱牛肉,默然跪在胡凳上,耳边聆听着酒肆中酒客们那带些市井**的调戏声,还有那些下等歌姬趺坐在席上的俗不可耐的唱腔,眼望着酒肆敞开的大门外那悠闲而来又悠闲而去的行人。
  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千多年前的洛阳,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酒肆里,穿越者萧睿终于彻底完成了“穿越的心理转变”。他明白,他清楚,他无奈,他兴奋,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大唐人,一如这酒肆中粗鲁的酒客,一如那街上游走的行人。
  走出酒肆,醉眼朦胧的城郭,二三只呆头呆脑的麻雀忍不住在街道旁神思恍惚的古树间打盹。残云如席,卷起这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哗,澹澹洛水洗浣过吴带当风的笔触,那半倚妓馆门口脸上带着娇媚微笑的丰腴少女,尚未褪去酒意的娇颜上,便铺陈成了萧睿眼中、梦里的大唐洛阳。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居然信步而行来到了一条幽静的巷中。神色略顿,他不禁苦笑一声,扭头正待往回走,却见旁边一面宅院中的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神色清越的老者带着两个从人走出大门,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扭头而行的少年萧睿。
  “子长老弟?这是何往?”孟昶讶然呼道,“为何过某家门而不入?”
  萧睿也是愕然,回头来瞥见孟昶那张明明孤傲非常此刻却泛滥着亲切的笑脸,“呃,这是老孟你的府上?我信步行来,心神游荡,不成想竟然来到了你的家门口,实在是汗颜汗颜。”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孟昶跟萧睿一见如故,对于这个世间少有的“同道”,孟昶已经隐隐将少年萧睿视为了知音,“老夫打开中门要迎接两位贵人,正好子长老弟在,我们一起相聚一番,岂不是美哉?”
  一辆车马缓缓而来,车上先下来一个神情狂放的红杉中年男子,更怪异的是,明明是穿着便袍,腰间却偏偏束着一条官袍上的玉带。中年男子之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瘦高青年,20出头的年纪,面容虽不俊朗但却带着一种淡淡的清秀之气。
  孟昶抢上前躬手道,“两位贵人能光临孟某这种市井之徒的舍下,孟家蓬荜生辉!”
  红杉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伸手便给了孟昶一拳,“老孟哇,故人相见,什么贵人贵人的?不过是一个区区小官,何足道哉?再说这些话,季明我罚你两坛酒!”
  身旁的青年也笑着拱手还礼,“孟老见外了。孟老虽在市井,但才名远播性情高洁,这洛阳上下都是知晓的,何必妄自菲薄。清臣从季明先生而来,向孟老讨教几杯玉壶春,叨扰了!”
  三人寒暄着,全然没有注意站在孟昶后面的少年脸上已经“扭曲”得几近变形,如果再仔细瞅两眼,分明就能看到他脸上白皙的肌肉正在轻微地抽动:倒了,倒了,遇到名人了。
  草圣张旭,鼎鼎有名的大书法家,不仅驰名大唐也闻名后世。据说为人洒脱不羁,豁达大度,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常喝得大醉,就呼叫狂走,然后落笔成书,甚至以头发蘸墨书写,故又有“张颠”的雅称。后怀素继承和发展了其笔法,也以草书得名,并称“颠张醉素”。
  而这位颜真卿,不仅是有名的书法家,还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者。他创立的“颜体”楷书与赵孟頫、柳公权、欧阳询并称“楷书四大家”,与柳公权并称“颜筋柳骨”。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发动叛乱,他联络从兄颜杲卿起兵抵抗,附近十七郡相应,被推为盟主,合兵二十万,使安禄山不敢急攻潼关。德宗兴元元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奸相卢杞趁机借李希烈之手杀害他,派其前往劝谕,被李希烈缢死。闻听颜真卿遇害,三军将士纷纷痛哭失声。
第010章狂张颜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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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察觉到萧睿那近乎狂热地目光,颜真卿有些不太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身子,侧眼看去,见一个嘴角挂着浅笑、长相俊美的青衫少年正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眉头一皱。
  张旭则摆了摆手,大咧咧地问道,“老孟,这少年是何人?”
  孟昶哈哈一笑,刚要介绍萧睿的名字,突然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淡淡道,“此是我的一个忘年交萧公子,对于酒道颇有见地,今日适逢其会,就一起聚聚吧——子长啊,这两位是张旭张季明,颜真卿颜清臣两位大人,且见过礼吧?”
  张旭在长安做一个小小的金吾长史,此次跟长安一个贵人回洛阳。他与孟昶本是旧交,又贪恋他的玉壶春,便拖着同样陪伴贵人来洛阳的颜真卿去孟昶府上。造访是假,饮酒才是目的。颜真卿去年才中举登了甲科,在监察院当了一个从七品的小官。
  这会儿,萧睿已经回过神来,神情渐渐恢复了那招牌式的淡定从容,也没在意孟昶在介绍上的“马虎眼”,径自上前见礼,“见过两位大人!”
  “罢了。”张旭摆了摆手。
  颜真卿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认为他是孟昶的一个后辈,淡淡一笑别算是回了礼。
  孟昶不愧是一个混迹在市井间的奇人异人,他的小花厅布置得淡雅幽静充满了书卷气息。一个雕花格子书架立在当前,上面满是书籍。两个硕大的细腰彩陶花瓶置于墙角,四张案几呈品字形摆放着,那淡青色的胡凳上都铺着一面厚厚的羊毛地毯。
  四人环位而坐,孟家的侍女有的端着黝黑的酒坛送来酒,有的则用托盘端着精美的酒壶与酒盏,有的却送来了简单的菜肴和果品点心。
  唐人饮酒对酒具的要求很高,孟昶当然更是如此。当侍女摆上那彩陶鎏金的鸭嘴酒壶,金花带鎏金银碗之后,颜真卿不禁一声赞叹:“孟老不愧是酒道隐士,这酒具之雅令人叹为观止。”
  张旭不管那一套,立即让侍女让他的酒壶中倒满酒香四溢的玉壶春,自顾先喝了一碗。
  萧睿却是一惊,这个时代的金银非常贵重,多在贵族间流行,这银质工艺酒碗如果出现在王侯之家毫不奇怪,可出现在一个民间酿酒者的家里,也算是比较稀罕了——起码说明,置办这些酒具,孟昶耗费了不少钱财。
  孟昶端着银碗,笑吟吟道,“季明,清臣,这是某珍藏的一套酒具,如果不是你们二位贵人来访,某还不舍得拿出来用也。请,满饮!”
  饮罢,张旭狂喜道,“老孟,此玉壶春更回味悠长了,劲道也烈了几分,比起往日所饮强之不少,你这酿酒之道想必是又精进了。”
  孟昶向萧睿瞥了一眼,叹息一声,“二位,某自酿出这玉壶春以来,便自诩堪比世间任何美酒,但自字长老弟一番点评,某才知这辈子算是自大之极,某这点酿酒之术算得了什么?惭愧惭愧!季明,你过些日子再来,某这酒按照子长所说的法子重酿会味道更足。”
  张旭讶然,这才认真打量了萧睿一眼,“少年人也懂酿酒?”
  萧睿拱了拱手,“略有兴趣,略知一二也。”
  颜真卿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萧睿,淡淡道,“萧公子不及弱冠,却不成想也是酒道中人。”
  孟昶想起萧睿的闻香识酒以及那对酒文化和酿酒规则的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不由兴奋了起来,“两位可千万莫要小瞧了子长,他的品酒之功、酿酒之术远胜于某,某是自愧不如也。”
  这话让张旭和颜真卿两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张旭,他为人虽然狂放洒脱但人却孤傲,骨子里傲视人群,于孟昶刚好是一般的性情,知道孟昶向来是清高自傲,如今对这么一个后辈如此推崇,不惜平辈论交,也算是一桩怪事了。
  张旭瞅着萧睿,见少年面上即不喜也无一丝傲气,淡淡然坐在那里,只顾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银碗,端详着碗中那清冽的酒液,不由狂笑一声,轻弹双手道,“好一个少年,来,你我且对饮一碗!”
  叙叙谈谈,酒已过三巡。其实,多是孟昶三人交谈,萧睿只在一旁侧耳聆听做那沉默的看客。这种唐人饮酒聚会的场合,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一坛酒下了肚,张旭酒意涌上,狂放的性情完全显露出来,趺坐在案几背后,用手指头敲打着精美玲珑的金花带鎏金银碗,纵声高歌:“隐隐飞银隔玉壶,洛阳城里博阳居。桃花流水春去也,人间仙酿何处寻?”
  “好诗!”颜真卿击节赞道。
  张旭哈哈大笑,拂袖而起,“以酒入诗者,当世唯李太白一人尔。而以酒入道者,也唯有老孟一人。看这世间的文人骚客只是故作姿态的畅饮,能知酒中三味者鲜有人矣。”
  说话间,张旭面色突然一变,由狂放变得异样的凝重,深深向孟昶一礼,“老孟你博学多才,胸有乾坤,却日日留恋在这酿酒作坊中,岂不是亏负了这满腹的才华?季明有意向当朝一位贵人举荐老孟,不知你意下如何?”
  孟昶愕然,张旭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他倒是有些不适应。缓了一缓,他方起身还礼,“季明厚意某谢过了,但某这一生无意功名,只愿意徜徉酒中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书也读,酒亦品,唯这官不可做也!”
  张旭叹息一声,沮丧地又坐回案几后面。他太了解孟昶的性情了,知道他不肯做官是不愿意逢迎于人下,嫌弃那官场太过污浊。
  颜真卿苦笑一声,也劝了一句,“孟老大才,不报效朝廷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011章狂张颜筋(下)
  孟昶淡然一笑,回头瞥了萧睿一眼,见萧睿神色淡淡地,就像是那幽静的水塘没有风吹拂起一丝涟漪,朗声道,“两位好意,某心领了。某绝无出世之意,倒是子长老弟你年纪尚轻,也出身官宦之家,还是不要如老夫一般沉湎酒中,多读读经书,去长安应考才是。”
  不知为什么,孟昶与萧睿相识时间很短,但却一见如故,竟似那相交了多年的知己好友。对这少年,孟昶不仅欣赏,还有着掩饰不住的关爱之心。孟昶毕竟年老,见识过这世间太多的风雨沧桑,知萧睿与自己不同,要是想有所成就还是得走仕途。故而,才有今日这番劝言。
  萧睿见孟昶目光灼灼眼中有明显的爱护关爱之意,不由心下一暖。他短期银碗小酌了一口,一声轻笑,“我虽年轻,却也并无做官之心。”
  一旁的颜真卿听孟昶说萧睿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不由笑问道,“不知萧公子尊姓大名?”
  萧睿微微一怔,但还是拱手直言,“在下萧睿,颜大人。”
  “萧睿?刘丞相之婿?”颜真卿讶然,面色中不免就带出了一丝不屑,虽然淡淡地几近无可捉摸,但还是落在了萧睿的眼里。萧睿心里一叹,只目光沉静地望着颜真卿,脸上毫无羞愧之色。
  张旭与颜真卿虽是京官,但也久闻刘幽求府中有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女婿,名声甚为不堪。当然,对于浪荡子萧睿的大名,怕是这大唐朝廷中没有几个人不知。毕竟,他的父亲是萧至忠,他的准岳父又是刘幽求。
  颜真卿为人周正,好学守礼,性情刚毅,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浪荡子萧睿这种无耻之徒。虽见眼前这少年神情气质有些不俗,但知道他是萧睿之后,神色便明显冷了几分,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他一眼,暗里还摇了摇头:“难怪不求上进,竟然是那浪荡子!”
  只张旭神色不变。他也知萧睿的名声不佳,但他为人独立特行,眼前这少年神色从容应答自若,颇有几分好感。虽心下略有失望,但也没表现出来。
  孟昶心里一声长叹,这就是他在府门口有意回避萧睿身世来历的用意。按他的本心,是绝不相信萧睿如此不堪的,但众口铄金,他一个人看重他有什么用呢?私底下,他甚至抱怨了好几遭:子长老弟啊子长老弟,你怎么弄出这么一个让人不迟的声名来?
  颜真卿如此反应,也是人情之常。人家是官身,又是声名鹊起的儒门士子,如何能瞧得起他这个浪荡子?萧睿心知肚明,但心里还是对颜真卿起了几分芥蒂。心道这大唐名士也不过是如此而已,目光浅薄,流于凡俗。不过,这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洗清声名,否则自己在这大唐可谓是寸步难行。
  孟昶强笑了几声,打着圆场道,“子长老弟也颇有才学,何不也赋诗一首,以和季明?”
  萧睿淡淡一笑,见浮现在颜真卿脸上那若有若无的不屑一顾,在张旭脸上那隐隐的揣测和迷惑,不由意兴阑珊,失去了与这大唐名人相聚的兴致。诗,倒也不是不能做,况且胸中比唐人多了一千多年的文化精髓积淀,吟诗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但他看上去性情淡泊,其实骨子里也是一个傲骨嶙峋的人,即便是别人对于“前身”的嘲讽,他也委实接受不了。况且,实在不愿意“委曲求全”去贴别人的冷脸,摇了摇头,“老孟,吟诗就罢了,今日在下酒兴已足,就此拜别了!”说罢,也没有向张旭二人招呼,径自起身扭头就要行去。
  颜真卿嘴角一晒,见他浮浪无礼,心头对萧睿的反感又重了几分。
  孟昶低叹一声,想要拦阻又不知说什么,只好任由他离去。
  张旭目中闪出一丝奇色,趺坐在那里大笑道,“少年人,既然这般爱惜羽毛,又何以不珍视羽毛?”
  萧睿脚下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微微有些激动的神色变得淡漠非常,缓缓道,“虚名于我如浮云尔。时光似流水不可待,往事如落花不可追。两位贵人,高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时光似流水不可待,往事如落花不可追。”张旭沉吟着,眼望着萧睿扬长而去,刚要说什么,却见孟昶起身向两人告了个罪匆匆追了出去。
  张旭猛然一拍案几,吓了颜真卿一跳。
  “清臣老弟,看他神色从容,神情气郎,举止有度,似乎这丞相府的浪荡子并不像这传闻中的那般不堪。”张旭打了一个酒嗝,大声道。
  颜真卿淡然笑了笑,“一个浮浪小子而已,何以值当季明先生如此看重?他如何,与我等何干?”
  张旭哈哈大笑起来,“也是,来,我们继续满饮!”
  “子长老弟,留步!”孟昶呼了一声,拦住了就要出门去的萧睿,喘了口气道,“子长啊,这颜清臣是清流士子,端方守礼……你也无需太在意……”
  “老孟,你多虑了,这等鄙夷在下见识得多了。”萧睿笑了笑。
  “老弟既然已经离开了丞相府,不知日后做何打算?”孟昶沉吟着问道。
  “打算?”萧睿一怔,怔怔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刚刚离开了刘府,对于未来的人生虽然有了隐隐的规划,却还没有完全明朗。
  似是明白了萧睿的心思和茫然,孟昶不由笑道,“子长,今晚在一泓楼有个洛阳酒坊东家的聚会,你随我去凑个热闹可好?”
  “酒坊东家聚会?”萧睿楞了一下,心念百转,默默点了点头,“也好,我就随老孟你去见识见识。”
  见萧睿答应下来,孟昶这才与他约定好时间,作别而去。孟昶当然是一番好意,他非常清楚,凭萧睿出神入化的品酒之功、高深莫测的酿酒之道,一旦展现在洛阳酒业同行的面前,他绝对会成为抢手货,起码日后的生计是不成问题了。
  不好意思,老书刚刚结束,有些串了,抱歉,已经修改了猪脚名字。
第012章校酒之宴(上)
  品酒,并不仅仅是文人意义上的欣赏式饮酒,而更多指的是专业的品酒,对于酒的鉴定。一来确定酒的等级品质,二来对酿酒技术提出更正提高。可以说,自酿酒之法诞生以来,专业的品酒就与酿酒成为一对孪生兄弟分不开家。品酒者必擅酿酒,而酿酒者则同样知品酒。
  只不过与现代略有不同的是,古时并没有职业品酒师这一行当,品酒鉴定酒的工作多由酿酒者自己以及其他同行自评或者是互评。
  盛世大唐,是一个酒的国度。饮酒,是社会各阶层唐人与饮食一般无二的日常生态。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因酒而生的民俗民风。日常饮酒待客饮酒且不说,还分季节和节日饮酒,如端午节喝菖蒲酒,重阳节喝ju花酒,等等。官僚权贵文人士子间,有“琼林宴”、“避暑会”、“暖寒会”等饮宴的名头,而对于为大唐人民创造美酒的酒界人士来说,每月一次的校酒宴也自是一次盛会。
  洛阳城中的校酒宴,由洛阳酒会的会长孙公让牵头发起,届时,洛阳城中各个酿酒工坊的老板们便齐聚一堂,带着自己所酿之新品,在洛阳桥西边的青坊中包下一妓楼,通宵论酒品酒。当然,主要的目的是当众评定新酒的等级,议定酒价,避免同行间的恶性竞争,维持洛阳酒市的稳定和平衡。
  傍晚。当夜幕刚刚悬挂上天际的时候,点点的繁星乍出,在温热燥人的夏风中,在青坊一泓楼灯火通明的门口,孙公让一身华服笑吟吟地亲自迎接着来自洛阳城中各处的酒坊老板们。
  洛阳竹叶春酒坊老板朱绍华乃是一个臃肿的胖子,他带着两个小厮,小厮抱着两坛酒。孙公让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拍了拍朱绍华的肩膀,“绍华兄,贵坊又出新酒了?啧啧,实在是令人赞叹羡慕哦,贵坊每隔数月便出新酒,难怪贵坊买卖如此火爆,听说都将酒卖到了长安帝都。”
  朱绍华嘿嘿一笑,笑声中微微透出一丝自得,“公让过誉了,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酒,不过是我将本坊老酒竹叶春略加改良而成,一会儿,还请公让加以品尝呦!”
  “那是,一定一定。”孙公让一边寒暄着,一边向洛阳桥边望去,只见那淡淡的月光下,一老一少携手谈笑自若地向这厢走来。
  孙公让喜出望外,急急撇下朱绍华迎上前去,老远就大笑道,“博阳先生,此番大驾光临校酒宴,公让与诸位同仁倍感荣幸!”
  博阳是孟昶的字。他是酿酒者中的一个另类,虽从事酿酒工役,但实是读书人有满腹才学,只是痴迷于酒道不求功名而已。他酿制之玉壶春是大唐名酒中的上品,在大唐赫赫有名,就连帝都的贵人们都对玉壶春趋之若鹜。可惜,此人酿酒喜好自娱第一,买卖次之,从不扩大酿制规模导致产量极低;而且,其很少参与同行之间的校酒和论酒,孙公让请了多次,都没有请动他。
  酿酒而被人称之为“先生”者,也就是这个洛阳名人孟昶了。
  然而这一回,他却来了。
  “公让老弟!”孟昶性情虽清高,但对于孙公让这个洛阳城中最大的酒号商贾,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参与校酒宴之人,都是酿酒工坊的老板,也就是酿酒者,而唯独这牵头的孙公让不酿酒而只经营酒生意。说句不夸张的话,洛阳城中各酒坊所出之数十个品种的酒品,其外销几乎都由孙公让的东胜酒号垄断,包括孟昶的玉壶春。
  “博阳先生,快快请进!哦,这位是?”孙公让这才注意到孟昶身侧站立着一个面容俊秀、神色淡定,嘴角挂着一丝从容微笑的不及弱冠的年轻人。
  “呵呵,这是博阳的一位忘年交,乃是世间罕见的品酒高手,博阳自愧不如也。此番,博阳携老弟前来,也是为诸位做个相与。”孟昶笑着,侧头看了一眼萧睿。
  孙公让心里一惊,能跟这个古怪的才子酒徒孟昶做朋友,能让这个公认洛阳酿酒品酒的第一高人道声自愧不如,此子到底是什么人?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如何也好上了此道?
  一泓楼内灯火通明,此楼已经被洛阳酒会众人包下,故而今晚并不接客。唯一的客人,就是这十几个洛阳城中有头有脸的酒界大佬了。
  门帘之外,有歌姬弹奏着淡雅宜人的古琴,檀香轻扬,琴声袅袅在厅中回荡着。一众酿酒者或跪坐在胡凳上,或干脆直接趺坐在地板上,手中端着华丽的酒盏,闭目聆听着清心的琴声。唐人好风雅,就连这些酒匠都概莫能外。不过,这幅风雅之态是不是装出来的,就没人知晓了。
  其实,往昔校酒宴上,并没有这些听琴听曲的节目,只是此次孙公让见孟昶破例前来,知道他是雅人,便加了两场琴奏和曲唱。
  琴声一止,竹叶春的老板朱绍华第一个按捺不住了,他起身打开自己酒坛的封泥,向坐于主位上的孙公让拱手道,“公让,博阳先生,诸位,本坊新出竹叶春特酿,请诸位品定一二。”
  自有一泓楼的侍女上前,将朱绍华所带之酒挨次倒入众人案几上的酒盏。浓烈的酒香瞬间在厅中弥漫开去,多数人陶醉地深吸一口气,赞不绝口。孟昶皱了皱眉,而坐在他旁边的萧睿却自顾俯身看着酒色,嘴角还是那丝淡定的微笑没有任何变化。
  孙公让长身而起,郎笑道,“公让虽卖酒却不懂酒,诸位可开始评定了。”
  城南桑罗酒坊的老板孙德一饮而尽,长身而起,高翘起大拇指,赞道,“绍华兄这竹叶春香气这般浓烈,怕是要比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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