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本清穿小说完结免费阅读!

求一本好看的历史穿越小说啊???大家帮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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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一本清穿小说女主是四四的通房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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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一本清穿的小说,女主穿越过来做了德妃的宫女,后来给了四四做通房丫头,俩人的感情很好。[ 此帖被hattie在 21:04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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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顶 ,同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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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顶,同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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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彩虹初霁的《跟着爷来混日子》内容来自[短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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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彩虹初霁的《跟着爷来混日子》内容来自[短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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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跟着爷来混日子》,很温馨有趣的,我强力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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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爷来混日子》,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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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过,这本不错的
如花美眷怎敌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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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答案(共1个回答)
缘自清风三百载
 清宫遗恨
爱在大清后宫
苏墨儿传奇
寂寞空庭春欲晚
(梦回大清[完本]作者:金子)
这是以前看的
男主是十三爷
康熙是否喜欢女主不太记得了
好像是穿越以和为贵,或者是穿越成为二小姐。。希望可以帮到你哦
四四的清穿都要吗?如果要,我都发给你呀
《网游之职业人生》
答: 这是安迪 格鲁夫名言
答: 1、作者不能确定,由此难以确定权利人
2、部分作品时间较为久远,应该已经过了保护期了
3、部分作品是口述作品,并不是每个国家都保护口述作品,但是我们国家保护
答: 为灵魂而艺术
答: 浅谈佛教“空性”之说的智慧与积极意义
  ——linyi518《佛教批判》小议
  linyi518《佛教批判》摘录:
     佛教在在认识论上是虚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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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问答:123456789101112131415  文案:  一觉醒来,穿越成了乾清宫的小宫女。  虽然低调生活,可依照穿越定律,她是注定躲不过那些阿哥了。  她很矛盾,一心想要自由,却在紫禁城里留下了太多牵挂。  历史的行进仿佛势不可挡的洪流,他们的感情是否终会有圆满的结果?  而她又将如何决定自己的人生?  本文写的是一个小宫女在清朝追寻梦想,见证历史悲欢的故事。  不宫斗,没有特别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是叙述了历史,记录了一个人的一生罢了。  前期狗血且苏,中期就会脱离俗套,后期更加不同。  慢热型写手,一生很长,铺垫多伏笔多,自我感觉后期比前期精彩。  正剧,会按照历史来写,不过会写三个不同结局~  ————————————————————分割线——————————————————  大概就这样,审核通过了再继续发。  因为看作者选的是“独家首发”,好像我只要晚一点贴过来就没事。  因为我比较喜欢清穿哈~觉得能好好看书,按照历史写也不容易。  你们别人肉,特意注册了马甲。。。嘘。。。  凑字数。。。。。。。。。。。。。。。。。。。。。。。。  凑字数。。。。。。。。。。。。。。。。。。。。。。。。  凑字数。。。。。。。。。。。。。。。。。。。。。。。。  凑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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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太晚了,没什么人,先开着,明天再发吧。。。  楼主混天涯久了,最怕的就是人肉,总觉得好恐怖。。。  虽然没干什么坏事。。。  所以一旦发现势头不对,楼主就会玩消失哈~  楼主先去碎了~
  第一章 岁月催人易白头,只应蝴蝶梦为周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通红的眼睛,布满血丝,还肿得很厉害,看来是哭了很久。可是,这是谁的眼睛?  “凝若,你终于醒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开心又激动地开口,“你已经高烧三天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我……”说着说着,眼睛又是一红,瞬间便布满了水气。  这女孩子,还真是爱哭,“水……”不得已,我只好开口向她要水喝,我的嗓子干干的,她要是哭起来,我可劝不住她。  “嗯,你躺好别动,我这就给你拿水来。”她点点头,起身走了,我赶紧趁机打量起四周来。  红木家具,红木床,柜子上摆着图案古朴的瓷器,身边是描龙绣凤的被子,还有,刚刚那个女孩子身上穿的素锦衣服……这不是我的宿舍,这,难道是清朝?  清朝?我怎么会到清朝?我不是明明在宿舍的小床上睡着觉吗?我不是还在琢磨着万恶的高数作业吗?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清朝?难道穿越这种烂透了的桥段,也在我身上发生了?而且为什么是烂俗的清朝?不是元朝明朝大不列颠?再而且,我一没自杀,二没遇上事故,我只是在床上睡觉而已,为什么会穿越?还是,这根本就是我在做梦?  我使劲的掐自己,疼,真疼,可我没有从宿舍的床上醒来,眼前仍是高高的穹顶,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不真实。  “凝若,你感觉如何?”我还没琢磨过来这都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孩子已经拿了水过来。  “谢谢。”她扶我起来,我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半碗水。  那个女孩子又细心地扶我躺好,坐在床边:“凝若,天快亮了,等一会儿我还得去前头,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我会在床边放好水,你要是渴了就自己喝,行吗?”她的声音温润细腻,烛灯太暗,看不太清她的容貌,但大体上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  我点点头,她笑了笑,又说道:“等主子用完早膳,我就去找太医,你可千万好生呆着,应该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又点了点头。说实话,我的脑子现在乱的很,这个身体还在发烧,更是令我的思维难以清晰运转。  “月珊,梅姑姑让我来叫你一声,时辰差不多了,凝若虽是在生病,可也别误了主子的事。”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那个女孩——月珊,应了一声,又对我说了声,“我这就走了,你自己在这里好好休息。”说完便起身,推门走到外面。  “哎呀,月珊,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又是照顾了凝若一夜,没怎么合眼吧?”门外的那个女孩见了月珊,不禁惊叫道。  “嘘,小声些,无论如何,凝若今早终于醒了。”月珊小声说道。  “你呀,对她可真是好,就算是她曾经救过你,你也该还得差不多了。”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以你们兆佳氏的出身,原本不必来做这宫女的……”  我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刚才喝了些水,神智也渐渐清楚,便开始细细思考起我眼下的处境。  从目前已知的情况看,我应该是某个宫里的宫女,名字是凝若,姓氏就不知道了。那个女孩应该跟我是同屋,叫做月珊,兆佳月珊。兆佳氏,这在清朝也不是个小姓,可惜我只对康熙年间的事情有那么些了解,这还都是看清穿小说的功劳,可我连现在是哪一年都不知道,姓氏这事儿,也是多想无益。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没怎么发育,应该只有十三、四岁出头,月珊似乎比我大一些,但仍未完全长开,最多也就十五岁。看这屋里的摆设,还有太医愿意来为我诊治,我和月珊应该不是下等宫女,但似乎也并不是主子跟前大红大紫的人——这样正好。  不知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我”,好像是救过月珊的命,这样的话,她不辞辛劳的照顾我,也就说得过去了。  现在知道的就这些了,可是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我究竟在哪个宫里?如果是个不久就要被处死的妃嫔什么的,那可就太倒霉了。现在又是清朝的什么时候?可千万别是溥仪之类的啊!我的父亲是谁?要是即将获罪的人……  我越想越郁闷,总不成是让我专门来生一场病的吧?这么多消息,我从哪儿打听?装失忆?哦不,我是真的不想这样……思来想去,我也没得出个答案,反而脑子越来越迷糊,晕晕沉沉的就要睡过去了。在最后一丝清明消失之前,我脑海中最后的念头是:睡吧,或许醒来,会发现这真的就是一场梦……  “凝若,你先醒醒,我叫了太医来了。”月珊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了月珊的脸,还有坐在一旁正给我号脉的太医。  果然没有醒在宿舍里……我无声地叹了口气,侧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大亮,又睡了长长的一觉之后,我四肢百骸都仿佛通畅了许多,好像也不再烧得那么厉害了。  “姑娘的烧已经退了不少。”似是验证我的想法,那太医开口道,“我再给你开几服汤药,平时注意多喝水,吃些清淡的东西,很快就会痊愈的。”  “谢谢您。”我开口道,月珊忙领着太医去桌子那里写药方。  窗边摆着一盆兰花,正在盛开,虽然具体日子是不知道,但应该是春天没错了。看来,我不得不接受穿越这种烂透了的桥段在我身上发生的凄惨现实,并且要努力在这深宫中生活下去了。  送走太医,月珊却拿着一个食盒走到床边,我已有了些力气,便自己支起身子,问她:“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我从厨房拿了些青菜粥,你身子还没好,又好几天没吃饭了,就给你拿了些易消化的东西。”月珊把盖子揭开,粥还热气腾腾的,清香味儿扑鼻而来,我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眼睛却再也不肯离开那碗粥了。  “知道你饿了,但也要慢慢吃。”月珊见我这样子,不禁笑了,盛出一小碗递给我,“你自己能吃么?”  “嗯嗯。”我忙不迭地接过那碗粥,草草吹了几口气,就送进嘴里。啧啧,皇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即使是我这个小宫女能吃到的一碗粥,也比学校的食堂好多了,这样想来,穿越到这里说不定也有好处。  我一口气吃了三碗粥,热粥下肚,浑身都温暖了起来,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而月珊始终微笑着看着我,令我吃到后来都不好意思了。  “嗯……姐姐,我以后,叫你姐姐可好?”犹豫片刻,我还是开口问道。我不想装作失忆来继续我的生活,按照早上屋外那女孩的说法,月珊的背景应该还不错,既然凝若救过她,我现在又和她同在一屋,交情看来也还可以,我便萌生了想和她做个结拜姐妹的念头。多个朋友总是好的,更况且……我知道,清代的宫女出身低微,我现在也能算是无依无靠,月珊,可能会是我以后唯一的朋友了。  “姐姐?”月珊听了我的话,却是不解地看向我。  “是啊,你对我这样好,即使你欠了我的情,现在也早就还够了,宫里的人……我不敢信,姐姐,我们以后做一双姐妹,相互扶持依靠,不好吗?”我抬头,望向她的眼睛,心中却忽然闪过了一丝不确定,该不会,凝若已经和她结拜过了吧?  “呵呵……”月珊怔了怔,却笑了,“凝若,这话你说了好几遍了,我再不应,倒显得我矫情了。好妹妹,我原先对你好,的确是为了报恩,你那时明明比我小,咱们也素不相识,你却跳下湖去救我……”月珊顿了顿,仿佛在回想当时的情景,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我静静听着,心想着原来我们是这样认识的。  “后来,我开始喜欢你这个小丫头,我只有姐姐没有妹妹,认识你才发现有个妹妹也是不错的事。”月珊继续说道,“之前你说咱俩不如结拜为姐妹,我怕你是不愿我报恩,或者……不过现在看来,倒似乎不是这原因。”  “什么报恩不报恩的,我都没想过。”我拉过月珊的手,心想着救你的不是我,你还我人情也没用,“我只是觉得你亲切,像我亲姐姐一样。”  我没有开口提月珊嘴里没说完的“或者”,或者什么?或者以为我是借此攀附你的家族么?我不知道原先的凝若是怎么想的,现在的我,的确想到了你的背景,但真正令我想与你结拜为姐妹的,还是那双因为照顾我,担心我而变得不再那么好看的眼睛吧。  月珊似乎有些感慨,却不再提报恩的事了。  我又和她说了些闲话,月珊便以我身体还未康复为由,让我躺好,她则去前面伺候主子的午膳,又说会顺便给我带饭回来,我笑着应了。  我躺在床上,现在又知道了一些事,就是月珊只比我大一岁多,以及我女红不精,也不会琴棋书画。这倒是好,省得我将来不得不想法去编各种谎话。可能也有些出身的关系,月珊在这宫里还是很受欢迎的,至于我,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丫头——除了偶尔会有人因为月珊对我好而横生妒忌。  “哎,你刚刚看见了没?太子爷长得还真是英俊呢。”窗外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啊是啊,就是,咱们虽是常常能看见他,他却从不正眼看我们呢。”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倒是八爷常常会对着咱们这种下人笑。”  “要我说啊,还是五爷好,长得好,性子也好。”  “切,紫蓉,你又了解五爷了?”  几人压低了说话声,只听得这五句,那三人便已渐渐走远,声音也听不真切了。我正准备让这些话从左耳进来右耳出去,心下却忽然一个激灵,蹭地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她们刚刚说什么?!太子爷?!据我所知,清朝可只有一个实名制的太子,那就是康熙的二儿子——胤礽!所以说,我果然是烂俗地穿越,又烂俗地穿越到了康熙年间吗?
  我向后仰倒在床上,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康熙朝是个盛世,至少我不用担心八国联军,我对清朝历史模糊的了解,也仅存于康熙四十年以后。不过他们说起八阿哥,八爷,那现在即使没有康熙四十年,也该有三十几年了,知道大体上历史如何发展,对我应该是有利无害的。忧的却是……依照穿越惯例,我势必要和各种阿哥见上几面了,说不定由此就会牵扯出五花八门的事情来。  可我不想。在原来的世界,我已经被折腾够了,我早已经看透了很多,心里也早已经觉得疲倦。不论是在哪个世界,我唯一的愿望,便只是平静安宁。  更况且,这里的男人们都是三妻四妾,纵使退一万步讲,他们真正所爱只有一个,但身体的背叛,我不能也不想去容忍。这是我的底线和原则。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月珊来。兆佳氏,我的记忆里,有两个兆佳氏,一个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十三福晋,还有一个是九阿哥的妾室。会有其中一个,是月珊吗?  我不会去试图改变历史,或者是月珊的命运,这些,恐怕也不是我的力量能及的,这个时候的人个个都精明得很,一不小心,可能就是引火上身,我面临的说不定就是覆灭。虽然我现在仍不知道我的姓氏,但我出身平凡,恐怕也不会是历史上有记载的人物。  可是我也不能让历史将我吞没,好在我的长相很是一般,也就是眉眼端正,别说是漂亮美艳了,就连说是清秀都有些勉强。这也着实让我放心了不少,要是不小心长了一张祸水脸,恐怕就是我在屋里闷着,麻烦都会自己找上门来。  我唯一要做的,是要好好活着。爱情早已不是我生命的重点,除了男人,我还有很多很多想要追求的事情。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那我就更要安静地,默默无闻地活着,不去招惹任何人,也不会去爱任何人。这样二十五岁我就能出宫了,如果可以,我要去游山玩水,去享受我始终未曾得到过的,自由。  这样想着,我的心里便渐渐平静了下来,有了人生定位,以后说话办事就有了准则不是?安静,低调,还不容易吗?
  搬运工,快点更  
  今天的没啦?  
  第二章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着,我的病好得很快,就也开始做些活。可能是因为我还小,也可能是因为月珊,我通常就是做些给花草浇水,采些花瓣给主子做糕点,打扫一下小院子之类的零散活计,清闲有余,劳累不足,比之我所向往的米虫生活也差不了哪儿去。  对了,说到这个,我的老板,也就是那位主子,竟是一个我想都没想过的人——康熙皇帝。这个并不是我问出来的,我也没有碰见过他,我一个打杂小宫女,即使脸长得还算看得过去,但也根本不会有见得到康熙的机会。这个消息,我是有一天偶然听见这个宫里的其他几个宫女聊天时说的,她们说了句“咱们乾清宫的”,我便明白了。  说起来,好多的重要消息,我都是通过别人聊天时的只言片语得到的,看来还是有必要感谢一下我原先看的各类清穿小说。没有清穿小说,我就不会去关注这段历史,脑子里没有这些历史,我就根本别想着不装失忆就能蒙混过关。除去我并不太与人说话交谈,这些天竟没有一个人觉察到,凝若的身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个灵魂。  每天干完活儿,我就规规矩矩地宅在屋子里,绝不出去瞎逛,吃饭也是和月珊一起在屋里吃。月珊似乎还算有些地位,让我也沾了不少的光。  月珊常常笑我病好了之后,性子越发地沉静了,我总是笑着转移话题。我本不是性子沉静的人,只是在这种地方,低调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未来。  偶尔也听见有人说什么什么阿哥过来了,什么什么阿哥长得好。她们总是想去偷偷看一眼,我便十分乐意地帮她们干活,权当是义务劳动,锻炼身体。因此渐渐地,我的人缘也较一开始好了很多,多支几个人情,总没有坏处嘛。  一眨眼,差不多就过去了一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脸也渐渐长开了,比一开始的模样,看上去要清秀了些。但仍是绝对不属于美人这一范畴里的,所以,我也没有为此担心什么。  可能我住的院子实在是偏僻,可能我的运气也实在的好,虽然偶尔我也会离开院子去送东西,竟从没见过任何一个阿哥和嫔妃。我特意留意过宫女该行的礼,月珊不在时,也自己偷偷在屋里练过,但这一年来,竟一次也没用上。  可是啊,好运气似乎总会有尽头,也可能,是我“居安”了太久,忘了要“思危”,又或者,这根本就是那该死的“穿越定律”,我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这天我又被派出去摘花了,不知为什么康熙皇帝想吃鲜海棠花做的海棠花糕,于是这帮下人就忙不迭地去准备。唉,只是幸亏他没想吃桂花糕菊花糕,这大春天的,可没处去找。  我心中暗自埋怨着,脚下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迅速摘了一小罐就往回走。走到半路,忽然看见路旁的小栅栏院子里种着几株玫瑰,我不知当时脑子抽了什么风,竟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玫瑰花是什么味儿的?我心里暗想道,以前喝过玫瑰花茶,但这新鲜的玫瑰,却是从没尝过,毕竟以前也没人送我玫瑰嘛。宫里每个主子级别的,都喜欢指使宫女采摘新鲜花瓣做糕点,真的很好吃吗?  我左看看右看看,嗯,都没有人,然后我把手伸过去,摘了一片看上去还鲜嫩的花瓣,在衣服上蹭了蹭,就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呃……这是什么味道?涩涩的,还不如花茶好喝呢!嚼了几口,我就呸呸地把它们都吐了出来,一边自言自语道:“呸呸,真难吃,这见鬼的玫瑰……”说到这里我却忽然止住了口,等等,好像,这可才三月出头,这个时候,玫瑰花还没开呢吧?那这是什么花?我不会吃了中毒吧?想到这里,我的脸色黑了又黑。  “咳咳。”正在我心中犹疑不定,是不是应该催吐一下之类的时候,身后适时地向起了几声干咳,声音虽是男声,却完全没有男子的厚重,不是太监就是……  我心下悚然一惊,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子就已经刷地转了过去,中毒不中毒的事,瞬间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对面站着两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好料子。  这一转身,我就后悔了,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我可是身份微贱的宫女,怎么能够有那种反应?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只好迅速低下头,把我脸上眼中所有的神色都收敛起来,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子道:“奴婢给两位阿哥请安,两位阿哥吉祥。”不知他们是哪两个阿哥?九,十?十三,十四?还是十五十六那些小阿哥?我可是连年代都不知道啊!不过……我这么说,应该不会犯错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头上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不是刚才那个咳嗽声。  “回阿哥的话,奴婢奉命去采些新鲜的海棠花,要给主子做糕点。”我的身子似乎有些抖,这个姿势真不舒服,这两个小鬼怎么不先叫人起来?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你为什么会摘花去吃?”  “奴婢,呃,奴婢只是一时好奇,想尝尝这花的味道……”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唉,总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就罚我打板子吧?  头顶却忽然没了声音,我心里一空,不是吧,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你是哪里的宫女?”就在我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第二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呃,奴婢是乾清宫的。”他忽然问了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我差点没反应过来,要是我习惯性的“啊?”了回去,这事儿就不是我能解决的了。  “你先起来吧。” 第一个声音说道,清脆中带了几分温暖,“嗯,你抬起头来。”  这个命令,一下子就将我刚刚因为他前一个命令,而对他萌生的一点点好感,抹杀了个干净,我怎么会觉得他的声音里有温暖?有也是恶魔的温暖吧!  可是想归想,主子的命令我还是没几条命违抗。“是,谢阿哥。”我平静了下心神,慢慢直起身子,望着面前这两个比我高不了多少的阿哥。  那两个阿哥见我抬头,似乎微微一怔,紧接着眼中便多了几分探究和兴味。我心底一惊,顿时感到不好,我果然又犯错了,我怎么能真的就这么抬起头来?无论如何也该说几句“奴婢不敢”,还有什么“阿哥恕罪”,“奴婢陋颜恐污了阿哥的眼睛”之类的吧?  不过,这回我倒是反应迅速了,我脑子正想着这些话,同时已经赶紧低下了头,那三句话,也就从我嘴里说了出来。  他们两个的眼神令我心惊,我再不敢抬头,只死死盯着地面,让自己的身子微微发抖,做出一些害怕的样子,只希望他们能赶紧放我走。  “呵……”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第一个声音的主人发出了一声浅笑,紧接着,第二个声音又问道,“喂,你说你是乾清宫的,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奴婢,奴婢贱名凝若。奴婢只是一个小小宫女,不常出来走动,所以阿哥没见过奴婢,也是正常。”我仍低着头,谦恭地回答,一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贱名,唉,那又怎么办?谁让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小宫女?管他什么贵贱的,能保命就好了。  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第一个声音竟天籁般地响起来:“算了,你以后要小心些,别让人寻了错处,你快将花送回去吧,晚了怕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放我走了?真好,但是最后的礼节还是不能错的。我又俯下身子福了福,“奴婢多谢二位阿哥教诲,奴婢告退。”这才起身离去,却是再也不肯看他们一眼。  转过树丛,却又听见那第二个声音响起:“十三哥,你不觉得,这个女孩子挺有意思的?”  后面的话我没敢再听,我也不想再听,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到我的小屋里,再也不要踏出我的院子。十三阿哥,那么另一个一定是十四阿哥了,我居然会招惹到这两个家伙。  只求他们能够把今天的事当做一个小插曲,过几天就会忘记,我还想安安静静地多活几年呢,我一点儿也不想介入他们的生活。
  回到乾清宫,我把采来的花瓣交给另一个宫女,便回到自己的屋里躺下。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主子”,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尽管仍是出了不少错,但我的神经还是始终紧紧绷着的,回到院子里骤然放松下来,我的力气好像也流尽了,只想躺在床上。  看来我终究不是个合格的宫女,现代近二十年的生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这么快就适应这种“奴性”,即使我会忍耐,需要时也会卑躬屈膝,但是,恐怕我的心,还是信仰着人人平等的吧。  人没了力气,脑子也沉了起来,很快我就沉沉睡了过去。  “凝若?你怎么了?兰歌说你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你生病了吗?”月珊拿着晚饭回来了。  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见月珊担忧的眼睛,她放下午饭过来摸我的额头。  我忽然觉得眼睛一阵湿润,何其不幸,我莫名其妙地来到清朝,一心只求安宁,却还要担惊受怕,奴颜婢膝。但我又何其有幸,即使如此,我还能够拥有一个会为我担心,会彻夜照顾我的朋友。  “月珊……姐姐……”我坐起身来,一把抱住月珊的腰,声音有一丝哽咽。  “怎么了?怎么了?”月珊见我如此,忙担心地问。  “没什么,姐姐,我,我今天采花瓣时,不小心迷了路,周围又见不到人,好久才找到回来的路。我很害怕,姐姐,我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出去了?”我不能说实话,也不能什么都不说让月珊担心。  “什么啊,就是这事?”见我没有事,月珊松了口气,竟开始嘲笑我,“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竟是个路痴。”  “月珊……!”我半是恼怒半是不好意思地嗔道。  见我红了脸,月珊也不再笑我:“行,我也会跟梅姑姑说一声,尽量让你干些院子里的事情就是了。”  “真的?太好了!”我也笑了,能够不再出去乾清宫,我心里也放松不少。  梅姑姑是乾清宫的管事姑姑,具体多大了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二十五岁以上了,她没在二十五岁出宫,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出宫了。即使出了宫,对于这儿的人来说也已经老了,不知能嫁到什么人家。都说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看来果然不假。  好在我的追求和她们不一样,如果从二十五岁算起,我还能自由自在地活好几十年。但我不在乎所谓的“归宿”,却不代表人人都能不在乎。  梅姑姑可能和月珊的家里交好,因此对月珊很是不错。因着月珊的面子,还有因为我对她多少有些同情,平时也会帮她做事,对我可能也算是优待了吧,反正至少是没虐待我。  之后的一段日子,没有任何关于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消息传来,不知他们是跟着康熙皇帝出宫到哪儿巡视去了,还是功课太多忙不过来,或者他们早就把我忘得干净了。  总之,没有消息就是有好消息,担心了几天,我又回到了原来那种心情自在的生活。
  楼主不太清楚什么节奏比较好哎,作者君妥妥的每天只有一更,楼主怕更太快了。。  楼主虽然混天涯很久,但一直在八卦和情感版块,不太来看小说,不了解~  而且毕竟不是楼主版权,不能进度太快哈~楼主怕作者提刀杀来~  晚上人多的时候再来一更么么哒~
  第三章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五月份康熙去了塞外,回来时带来了一只孔雀。  关于孔雀这种生物我是几乎一点儿也不了解,除了知道开屏的是雄孔雀之外,我根本就没在现实中见到过孔雀。  然而这次,康熙却下旨,竟将这孔雀养在了御花园!这不就意味着,我不用出皇宫,就能一睹孔雀的风姿了么?这可真是令人高兴,我在宫里除了干活,和在没人的时候做做小幅度的运动之外,完全没有别的业余活动——当然,绣花缝衣这些事,我一是不会做,二是做了也没多大用处。  我低调做人,低调办事,围棋不会下,五子棋跳棋扑克牌不敢做,日子过得真是平和又无趣。好吧,虽然我是万万不愿被搅进事端,但是,去看看孔雀,又是在御花园里,应该没事吧?况且,孔雀有一点比人好,那就是它不会说人话!我虽当月珊是朋友,但很多事情我不敢也不能和月珊说,她未必会理解我,我也不能给她带来危险。  因此,当那些王公贵族都看过了一轮孔雀,渐渐对它失去了兴趣的时候,我早早地做完了活,趁着午后人少,偷偷溜了出去。  这只孔雀果然是雄的,长长的尾巴收拢起来,拖在身后,但仍是散发着斑斓的光泽。我带了些梨和干枣过来,说实话,我不太确定它吃什么。  孔雀见了我,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慢悠悠地走过来。我将切成小块的梨和干枣放在地上,它低头嗅了嗅,便啄食起来。  “你真漂亮。”我蹲下来,身子和它平齐,“怪不得有人说你是圣鸟。”  它不理我,仍在吃着,看了一会儿,我又说道:“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嗯……如果我叫你小花,花花,阿花之类的,你肯定不同意吧?”  它似乎很有灵性,听见我这话,竟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对那几个名字表示反对。  我怔了怔,然后笑道:“其实我最想叫你‘公主’的,但你是个男孩子,怎么办?不然我叫你王子吧,好吗?”  这回它没抬头,只在地上啄食着。  “贪吃的小王子,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我笑笑,站起身来,却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恐怕又是低血压,我心下想道,赶忙扶住栏杆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却发现孔雀王子也直起了身子,正看着我。  “啊,就是低血压,没事的。”我对它说,“我不能出来太久,我要回去了,如果我明天没什么事,再来看你好吗?啊,对了,我叫凝若,咱们俩这就算认识了,你要记得我哦。”我冲它挥挥手,转身走了。  转天我仍是抓紧时间在上午干完了活儿,又跑去了孔雀园子。  “嘿,小王子,我又来了!”我朝孔雀打招呼,又放了些干果,笑道,“今天没给你带很多,你少吃点,以免变胖了。”  孔雀见我来,竟似认识我一般,低低地叫了一声,又是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来享受它的美食。  “你这作风,还真像是个王子。”我看着它不禁失笑,顿了顿,却又忧伤地开口,“小王子,你想家吗?我和你一样,都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而且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我只是想说。就算我能够在这里生存,就算现在我的生活也不算差,可是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  它抬起头叫了一声,又低下去吃东西。  “你好像要比我快乐些,是不是有吃有喝就够了?”我一怔,却还是笑着开口,“嗯,你说得对,反正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好好活在当下。就是,”我顿了顿,“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我们都不再说话,它吃完了,在院子里慢慢地走起来,像是在消化食物,我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望着它。  不过一会儿工夫,我又要走了。“没办法,小王子,这皇宫也不小了,我得走一会儿呢。而且,主子们都该睡醒了,要是一会有人过来就不好了,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此后,我常常会去找小王子,给它带点儿吃的,我则在一旁自言自语。它偶尔会回应我,可能即使它听不懂具体的内容,也能够感觉到我的情绪吧。  “幸亏我不是主子跟前伺候的红人,在自己屋里,好歹腰还能直着,你说是不是?”   “其实我呀,真不喜欢当宫女,当奴才,卑躬屈膝的,也不知我现在学奴才,学得像不像了。”  “小王子,你从哪里来的啊?是不是云南那里呢?”  “我要是有机会啊,也真想去云南转转呢。嗯,不只是云南,还有好多好多想去的地方啊。”  “唉,我凝若为什么是宫女,不是格格呢?不过……格格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现在我这样自在,你说是吧?”  “你说,如果所有的人,甚至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好不好呢?”  “其实月珊人也是很好的,可我还是觉得你更亲切一些,嘿嘿。”  “最好是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活到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啦。嗯……不过,小王子,那个时候,不知道你会怎么样了……”  有一天我给它讲起小王子的故事。  “小王子,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也有一个很有名的小王子,他是故事中的人。”站得久了,我就坐在栅栏旁边的草地上,抬头看着天,“他啊,在另一个小小的星球上,和他的玫瑰一起。嗯,后来他去旅游了,见了很多人,很多事,也有些古怪但很有趣的经历。最后他到了地球,遇见了狐狸和人,也明白了那个玫瑰对它的意义,然后就回家了。我还记得那句话,眼睛是看不见的,要用心去看。”我顿了顿,“我呢?是不是也要再经历很多,才能真正明白,才能回家?”  小王子依旧是低低地叫了一声,漆黑的眼睛望着我,似乎也带了悲伤。  “你不用担心我,不管怎样,我都会坚强地活下去。”我起身,等待眩晕过去后,对小王子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放心吧,小王子,就算会不可避免的悲伤,我也会努力去微笑,然后顽强地活下去!”  离开的时候,我半路回过头,看见它站在栅栏边远远望着我,我笑着挥挥手,心底却涌起一阵悲伤。  我远离了家,远离了我原本的生命轨迹,可能我们人类也和你们一样渺小,即使再怎么位高权重,也都会有无奈和遗恨。那么,我只求安宁就好,我什么也不要。  可是这个世界上啊,就是常常事与愿违。
  就在不久后,我第N+1次的去找小王子时,刚刚走到栅栏旁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旁边的石头后边就转出一人:“喂,你就是那个凝若?”  我快速看了一眼那个人,看那身行头,似乎又是个阿哥。我心底又是一阵懊恼,动作却不敢慢,赶忙福下身子,毕恭毕敬道:“爷吉祥,回爷的话,奴婢的名字正是凝若。”自从上回见过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我回去后着实练了一番行礼,又特别留意了正常的奴才该有的语言神态,这回,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不过……奇怪,我没见过他,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说的?可他怎么会认得我的长相?  那人没再说话,而是绕着我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起我来。我心里虽是极其不愿他这样看我,却也不得不忍耐。  他似乎终于看够了,却也不叫我起来,而是回头冲他来时的路上喊道:“八哥,九哥,我看她也没什么特别嘛!”  他这话一说,我登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不不,有十个大,血液似乎一下子全涌到我脑顶上去了,刺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天啊,我居然碰见了传说中的八贝勒三人组啊,他们怎么会认识我的?镇定,我一定要镇定。  看见八阿哥和九阿哥的靴子走来,我赶忙又将身子福得更低:“奴婢给八爷九爷请安,二位爷吉祥。”  “起来吧。”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八阿哥吧。  “十弟,你看她现在像模像样的,她跟孔雀说话时可不是这样。”这个声音满是嘲讽,又有些看好戏的玩味,看来是九阿哥没错了。原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和小王子说话,被九阿哥看见了。可是他怎么不在那个时候出现?他又偷听了多少?  “啊?是吗?”十阿哥又回身对我好奇道,“你真的会跟孔雀说话?你会孔雀语吗?你都是怎么跟孔雀说话的?”  不是吧,他是故意为难我,还是像传说中的一样草包啊?我一个人类,怎么能懂孔雀的语言?  “几位爷恕罪,那只是奴婢胡言乱语,还求不要责罚奴婢。”我刚直起的身子又低了下去。唉,做奴才做久了,是不是都会得腰椎病啊。  “呃……”十阿哥倒是一怔,挠挠头,似乎我的态度太过谦卑,他反而不知要说什么了。  “你是乾清宫的宫女吗?”八阿哥的声音响起。  “回八爷的话,奴婢是在乾清宫当差。”我低着头,没看见八阿哥眼中的深思。  “嗯。”八阿哥还没接着说什么,十阿哥却已经嚷嚷开了,“八哥,这小丫头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有意思?没劲没劲,咱们快些走吧,你不是还要去娘娘那儿?”  八阿哥似乎看了看我,然后他轻轻润润的声音响起,“好,咱们走吧。”说罢绕过我的身子,走向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十阿哥,这边九阿哥也开始移动脚步。  太好了!我几乎欢呼雀跃,看来这些日子的功夫没有白下,他们几个居然没有为难我,这就放我走了,我就要脱离苦海了!  “奴婢恭送三位爷。”我赶忙恭送他们,快走吧快走吧。  九阿哥路过我身边,脚步却忽然顿了顿,竟弯下腰,凑到我耳边,小声地开口:“你现在学得挺像了,但是,不管多么像,终究不是。”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口中的热气喷到我的耳后,可是却令我一下子如坠冰窖,仿佛时间一下子前进了几个月。  “九……九爷说什么,奴婢不懂。”我仍是低着头,一动不动,我不能看他,我必须忍过这一刻的难熬,但我的话,仍是不可抑制地带了一丝颤抖。  “哈哈……”他却不置可否,直起身子来笑着走了,“凝若,我们还会再见的。”  直到那三个身影渐渐走远,最终消失不见,我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子一斜,瘫坐在栅栏上。小王子早就出来了,此时走到我身旁,直直地看着我。  我把带来的瓜果全倒在地上,它却不去吃,仍是那样望着我,似是明白我有话要对它说。  我苦笑:“你猜对了,小王子,我……可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看你了。”  小王子低低地叫了两声。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有事的。”我不知是在安慰它,还是在安慰自己,“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许……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相见了。”  我扶着栏杆直起身来,只觉得身子虚软,脑子也空荡荡的。九阿哥不知听了多少天的壁角,我那些“众生平等”的言论,在这个时代是大逆不道的。如果他要因此治我死罪,我什么也做不了。  “小王子,再见。”我最后看了一眼小王子,慢慢朝着回去的路走去。  我终究是太过散漫了,警惕心不知都哪儿去了。这个皇宫,每个人所有的一言一行,可以说都是在监控之中的,我怎么能忘了呢?我又怎么能忘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小奴才呢?如果我因此获罪死了,也只是我活该吧。  快回到我的院子门口时,我却看见了两个锦衣华服的人立在路上,其中一个,是那天我采花回来遇见的阿哥之一。另一个没有见过,年纪要大一些,眼神冰冷淡漠,让人不敢直视。  “奴婢给二位爷请安,二位爷吉祥。”我虽然浑身没有力气,可还是要请安。我低着头,语气恭敬有礼,却透出了几分虚弱。  “凝若?你从哪里来?你怎么了?”依然是那个清脆的声音,原来是十三阿哥,这回却带了几分焦急担心。  “回十三爷,奴婢没事。多谢十三爷关心,奴婢担受不起。”我的确担受不起,我只想离他们所有人都远远的。  “凝若,你……”那个声音仍是担心,“四哥,您医术好,您看看,凝若她没事吧。”  四哥?原来是雍正,怪不得他冰冷漠然的眼神中,还夹杂了一股威严的气势。可是此时此刻,我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关心他是谁。  “不敢让四爷挂心,十三爷,您这是折煞奴婢了。”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回到我自己的屋子里,“奴婢可能是有些受了风,不碍事的,万万不敢让两位爷担心。”  “可是……”十三阿哥还想再说,四阿哥却冷冷地开口:“十三弟。”似是在提醒他注意别说不该说的话。  十三阿哥住了嘴,可是半晌还是没忍住,仍是嘱咐道:“那,你回去后好好休息,别在这儿待着了,我回头要是有机会,就去找你。”  “多谢十三爷关心,奴婢告退。”我仍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不再看他们一眼。  “四哥,她……”  “她没事,是你该注意下自己的身份。”四阿哥冰冷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我却再也没力气,没精神去想四阿哥会不会将我怎么样了。这一天我见了太多人,即使我不愿,可我似乎还是踏进了漩涡之中。而等着我的是什么?九阿哥会怎么处理我?十三阿哥为什么会关心我?四阿哥又是否会做些什么?  我从来没有一天,如此强烈地感觉到未来的不可预测。  回到屋里我还是睡了一小觉,这回却是在月珊回来之前醒来了。月珊回来之后,我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像往常一样同她笑闹。我决定,只要能度过这次的危机,我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踏出我这个院子了,这个院子之外,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  平静安宁,这才是我的梦想。
  第四章 包藏霜雪姿,隐忍苔藓痕  但是我决定了没有用,恐怕我这回的危机,是过不去了。  转天早上醒来,月珊已经出去当值了。前不久月珊被调去了一个偏殿,就是为了等着皇上召见,或是来议事,专门给阿哥提供的一个休息的地方。我穿了衣服,起身推开门,却万分意外地看见门口放着几包药。我左右看看,一个人也没有,这是给月珊的药吗?可她并没有跟我说过。难道是给我的药吗?是十三阿哥给我的药吗?  我把药拿进来,犹豫了半晌,却还是找了块破布包了起来藏好,打算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扔出去。他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我要是去煎药,不知又会被多少人注意。更况且我的病,不是风寒,只是心病,如果能够不再见到那些阿哥,我的病自然就好了。  我这一天都没有出门,在屋里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天。中午月珊有事没有回来,我连饭都没吃。晚上的时候,月珊早早地带了饭回来,进门的第一句话,却是严肃地问我:“凝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九爷和十爷?”  我一怔,看着月珊不太好的脸色,发生了什么?  “你很少出门,怎么会得罪九爷?”月珊见我不答,又皱着眉头问我。  得罪?看来,九阿哥果然是没那么容易就会放过我。我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委屈,眼泪很快就布满了眼眶。  见我这样子,月珊却不忍心了,她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凝若……”  “姐姐,是我有一次,去看那只孔雀,被九阿哥看见了。”我只能说部分实话,要是都说了,不知月珊是不是会被吓死,“姐姐,我,我只是一时好奇,可我真的没有说一句不敬的话,九阿哥他,他要打我板子么?”我可不想被活生生的打几十大板,然后落个终身残疾,那样的话,还真不如一刀杀了我。  “唉,那倒没有。就是他今天向我问起你,说是让你明天起去前边伺候。”月珊见我这么说,也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大事,“我心下虽然不解,却也不敢乱问,也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思,只好先应了。”  天啊!这九阿哥不打我板子,却叫我去前面当差,不是想了什么恶毒的点子整我吧?不是吧!那我说不定还更宁愿被打一顿,甚至终身残疾啊!  月珊见我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凝若,你真的没得罪九爷吗?”  “我是觉得我没得罪他,可能他觉得我得罪了吧。”我苦着一张脸。  “凝若,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主子,咱们都是奴婢。他要是让你做什么,忍忍就是了,说不定过一阵子,他就不再管你了,到时你再回这里来。”月珊叹了口气,劝我道,“我和你在一起,有什么事也会帮衬着你,九爷也不能天天都来,你也不必太担心。”  “嗯,我知道了。”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希望他赶快对我失去兴趣,早早放我回来吧。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康熙刚一下朝,我就和月珊一起去了偏殿等候。  我现在严重睡眠不足,困得只想打哈欠,趁着没人来,我半睡半醒地打了个小盹儿,可是梦还没开始做,就被外面的人声打断了。  “八哥,皇阿玛今天说了给皇阿奶办寿宴的事,你打算送什么?”十阿哥的大嗓门,远远地就能听见。  月珊忙推了推还未完全清醒的我,一边忙着泡茶沏茶。  “这回皇阿奶六十一岁大寿,皇阿玛的意思是,虽不是整寿,也不能失了隆重,咱们也要送些好礼才是。”九阿哥的声音,瞬间就让我清醒了。  “九哥,我们几个兄弟,哪有你有钱啊?你送好礼容易,我们可就要倾家荡产了。”十三阿哥的声音响起来。看来今天这一下子,来的人还真不少,我又有得麻烦了。  说话间众人都已经进来了,纷纷找座坐下,我和月珊,还有另一个宫女琪瑛,端了茶水送出去。  “凝若?你怎么在这儿?”我从末尾开始递茶,第一个人就是十四阿哥,他接过杯子,怔了一下,然后马上就认出了我。  十四阿哥这一句话,立时引起了好多人的注意。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抬起头来看着我,还有两个我没见过的阿哥,也被十四阿哥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只有四阿哥仍在那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茶,好像我这个人就是空气一般。  完了完了,这一下子,康熙的儿子们可都认识我了,我真想把十四阿哥的话塞回他肚子里。  “奴婢给各位爷请安,回十四爷的话,奴婢是今天才过来的。”我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忍了忍没说是九阿哥非让我过来的。  “凝若,你风寒可是好了?”十三阿哥关心地问我。  “多谢十三爷关心,奴婢的身子已经无恙了。”我又朝十三阿哥福了福。他在这时问我这个,究竟是关心我还是要害我啊,不过幸好,他没问我药的事。  “哼,她怎么会得了风寒?前些天不还很有精神儿地唱戏呢么?”九阿哥阴阳怪气地接腔道,他的脸长得俊美,配上这把声音,更像是唱戏的小生——不不,像是人妖。  “唱戏?凝若,你会唱戏?”十四阿哥不解地看向我,十三阿哥却是惊讶地看向九阿哥,似是没想到他也会认识我。  “九爷恕罪,”我咬咬牙,干脆跪在了九阿哥面前,将身子俯下去,语气也越发的诚惶诚恐,“奴婢不小心冲撞了九爷,都是奴婢的不是,求九爷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我要忍,我不能逞一时意气坏了自己的将来。  “九爷,凝若她年小不懂事,九爷您千万别跟她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生气,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她吧。”谁知月珊也跪下了。  九阿哥似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竟怔在了椅子上,屋子里一时一片寂静。  “九弟,你别再吓她了。”八阿哥温润的声音打破了这满室的寂静,还带了一丝笑意。  “是啊,九弟,她犯了什么大事?皇阿奶寿辰在即,别为了一个小丫头生气了。”这个阿哥我不认识,不过我猜是五阿哥,他的眉眼和声音,都与九阿哥有几分相像。不过他不知事情经过就会为我求情,看来果然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其实我原本也知道,九阿哥不会把我怎么样,他现在只是对我有兴趣,想吓吓我罢了。他若真的生气,早早就会处置了我,不会在今天放到面儿上来说,他若没真的生气,我这一跪一请罪,已经让他再不能挑我的错处,那么多人都在,他只能饶了我。  九阿哥回过神来,仍是微微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开口,像那天一样:“你这戏瞒得了他们,却瞒不过我。”说罢他就直起身子,“你们起来吧,我不喜欢喝这个茶,你去给我换一种。”  他应该是放过我之前的事了,不过,看样子他马上就想到了折磨我的好点子。“奴婢谢过九爷,不知您想喝什么茶?奴婢也好去找。”  “我也不知道我想喝什么茶,你就每样都泡一杯来吧。”九阿哥眯起眼看我,好整以暇地说。  那边十三阿哥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四阿哥用眼神制止了。  “是,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还请九阿哥稍候。”我起身向里屋退去,月珊也站起来,往我这边走。  “你别动,站这儿伺候。”九阿哥冷冰冰地阻止了想来帮我的月珊,月珊无奈,却只能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我忍,我忍,我都忍,我掉落牙齿我和血吞,该死的九阿哥,简直就是一个蛇蝎美人。  可我也只能在心里骂他,乖乖地去里屋给他泡茶。外面的声音听不真切,偶尔会传来笑声,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应该和我没关系了吧?拜托他们赶紧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泡了十几种茶,一手一个托盘端出去给九阿哥。我这个形象可能确实不雅,十四阿哥和十阿哥一个没忍住,喷出了半口茶。  “九爷,奴婢给您泡好了茶,您慢慢喝,要是有什么需要,再吩咐奴婢。”九阿哥旁边的桌子上,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的茶,看上去他就好像是个卖茶具的。我恭恭敬敬,忍着笑,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立在一边,九阿哥看着这一桌子的茶,却僵在了那里。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除了那座四冰山,大家的脸上都带了笑意。  “哼!”九阿哥愣了愣,却生气地一甩袖子站起来,冷着脸,什么也不说就向外走,我们几个宫女忙福下身子恭送他。  “十弟,咱们也走吧。”见九阿哥出去了,八阿哥也站起来,“几位哥哥,我们先告退了。”说完便和十阿哥也走了。  这之后,众人就纷纷告退,十四阿哥追着八阿哥出去了,五阿哥和那个我不认识的阿哥也走了,屋里只剩了十三阿哥和四阿哥。  “凝若……”十三阿哥看着我欲言又止,语气中仍是担心。  “十三爷有什么吩咐?”我朝他福了福身子,难道我还是做错了么?可是明明是九阿哥让我去“每样都泡一杯”的啊?我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喜感……唉,看来这下我是把九阿哥得罪透了。  “唉……”十三阿哥看来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十三弟,咱们也走吧。”四阿哥冷冰冰地开口,转身就往外走,十三阿哥跟在他后面也走了。我仍是恭送他们离开,却没看见四阿哥在踏出屋子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
  阿哥们都走了,一直压迫我神经的巨大压力骤然消失,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月珊忙过来扶住我:“琪瑛,这里麻烦你收拾一下了,我带凝若到后面去休息一下。”  琪瑛点点头:“好,你们去吧,这里有我。”  月珊扶我到后面的小榻上躺下,叹了口气:“你也都不跟我说一声。”  “什么?”我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  “别看你不爱出门,却还是引起了这么多人的注意。”月珊的语气有些无奈,接着便给我讲起我去泡茶时发生的事。  我走后,十四阿哥先是问九阿哥:“九哥,你说凝若会唱戏,是怎么回事啊?她怎么得罪了您的?”  十阿哥也在一旁说:“就是,八哥,九哥,我一直就不明白,你们说那丫头有意思,说她跟孔雀说话,可我看她跟一般的奴才也差不多,你一吓她,腿就软了。”  “八哥十哥,你们也认识凝若?”十四阿哥惊讶道。  “和孔雀说话?这是怎么回事?”十三阿哥也是惊讶不已。  “哼,她就装吧,我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九阿哥答非所问。  “不过是个小丫头,九弟你也别吓坏了她。”八阿哥笑道,“十弟,你别毛毛躁躁的,有机会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十三阿哥不再说话,似是若有所思。  “你们几个说话,我倒听不懂了,那丫头是什么来头?竟让你们这么看重?”五阿哥不解地开口。  “哪有什么来头,不过是碰巧认识了,觉得还有些意思。”八阿哥淡淡笑道,然后就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听了月珊的话,我不禁佩服起这些个阿哥的眼力。果然是人精啊,我已经做得够毕恭毕敬了,我以前对爸妈都没这么恭敬过,他们怎么就不能当我是个普通奴才呢?  “凝若,你认识这些爷,不知是福是祸啊。”月珊又开口说道,语气中仍是担忧。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不想让你白白担心,我也,也不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我不敢看月珊的眼睛。  “我没有怪你,凝若,只是你以后,要千万小心才是。”  “姐姐……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唉,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似乎也不是真的想罚你。”月珊又叹气道,“总之,你以后可千万要忍耐,咱们做奴才的,是争不过主子的。”  我点点头,我虽然并不赞同月珊奴才主子的世界观,但是为了我将来的自由,我还是要忍的。好像人的新鲜期只有三周还是三个月,我记不清了,不过,只要我肯坚持,总会熬到解放的。
  第五章 风回共作婆娑舞,天巧能开顷刻花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明显不如我想象的轻松。九阿哥来得比往常勤了很多,除此以外,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十阿哥也来得勤了不少。  十三阿哥看着我的眼睛总是布满忧伤和担心,他早早地就失去了母亲,心思也比同龄的孩子细腻得多。我仍是恭恭敬敬地回答他的话,却看到他眼中的忧伤越来越浓,让我的心也被他感染了。  十三阿哥大概是知道我的本性的,是我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让他想起了什么,才会这样忧伤的么?  可是自那天以后,他却不常跟我说话。他总是安静地坐那儿喝茶,直到四阿哥来找他,他才会在临走时千篇一律地嘱咐我“要多多休息,注意身体,有事可以去找他”。而我的回答,也是千遍一律的“奴婢多谢阿哥关心,恭送二位阿哥。”  四阿哥始终不理我,也从不正眼看我,最多就只是冷哼一声。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依然用恭敬的态度行礼问安。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十三阿哥面前装样子,可是后来我偶尔单独遇见他,他冰冷的态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心里莫名其妙却又一阵委屈,为什么要这样给我脸色看?难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吗?还是他因为十三阿哥的忧伤而生我的气?但雍正这个人的心思太难去猜了,所以最后我干脆不再想。  十四阿哥有时是跟十三阿哥来,有时是跟着八阿哥、九阿哥他们来。他才十三岁,这也让我知道了现在是康熙四十年。他常常问我这个问我那个,对孔雀和我,还有那唱戏的事情十分感兴趣。我总是在心底苦笑,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搪塞过去,或者直接把球推给九阿哥。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一样,总是问来问去,八阿哥说他毛毛躁躁,一点儿不错。他或许是唯一觉得我就是个再普通,再正常不过的小宫女的人。不过,说实话,我却更宁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而九阿哥,他人生的乐趣,似乎就变成了讽刺我,找我的茬。他找我麻烦的理由可是层出不穷,千奇百怪,五光十色,七上八下……我甚至怀疑,如果他把心思全都放在争那把龙椅上,是不是根本就没雍正什么事了。  比如说,他觉得我左脸画的妆比右脸浓了,让我下去重新画。搞什么,大多时候我都是素面朝天的。再比如,他说今天他不喜欢绿色,让我换了衣服再来,他究竟知不知道我一共就三套衣服?再比如,他拿了个盒子,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死沉死沉的,非说不能放在桌子上,让我抱着。再再比如,他让我在一炷香之内去摘西长房门口的一株菊花,还派个小太监监视我,我只能跑着去跑着回……如果诅咒可以应验,他早就死了无数回了。  不过,说真的,九阿哥并不笨,文治武功,几个阿哥都是一起学的,应该差不了多少。他也有钱,母亲家族也是有实力的,他怎么没去争龙椅,却如此尽心地帮着八阿哥呢?  八阿哥不常来,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会来。八阿哥在的时候,九阿哥就会稍微收敛一些,折磨我的力度会变小,时间也会减少。但他要是转天不来,九阿哥却会变本加厉地折腾我。  可我总是忍着,忍着。我每天都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晚上月珊也常常对着我长吁短叹,说我惹着谁不好,偏偏惹着了九阿哥。  整个乾清宫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我被九阿哥活生生虐待的凄惨现实。我现在人缘还不错,虽然免不了还是有几个幸灾乐祸的,但大多数的人都很同情我。可是同情有什么用?谁也救不了我。  我无法可想,不,我每天根本来不及想就睡过去了。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久?太后办完了寿宴,康熙也从永定河回来了,可九阿哥还是不肯放过我,我甚至开始不确定,我究竟是不是能忍到最后。而这个最后,究竟有没有到来的一天。
  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我却没心情去好好欣赏。因为——那个混蛋九阿哥,居然让我在这茫茫大雪里,走大半个紫禁城给他拿扇子!扇子!大冬天的用哪门子扇子!  他说:“你要亲自去拿,亲自给我送来。”重音落在两个“亲自”上。  我真想揍他,可我不能,自从他发现我和月珊交好之后,我的弱点又多了一个。  屋里只有九阿哥一人,他似乎是要在这里等八阿哥,我不能指望任何人会给我求情。  “是,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扇子,请九爷在此等候。”  我裹紧了披风,还是走进了这大雪里。  在这茫茫大雪里,什么衣服都没有用,很快,我就觉得这寒冷都进了灵魂里,至于骨头血液什么的,早就给冻死了。  我一边咒骂着九阿哥,一边努力向前走,我委屈得想哭,我从没有这么想哭过。可是泪水流出一半,就被冻在了脸上。大雪纷飞,前方的道路都看不清了,好想回家啊,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受着这样的罪?  可是没有人会听见我心底的呼喊,我终于拿到了九阿哥的扇子,来不及暖暖身子,就得往回走。  我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离乾清宫还很远,我就觉得全身都已经冻僵了,脚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机械般地向前走,但脚下却没有力气,身子晃了晃,一个不稳就要摔倒。  眼看着自己就要和大地亲吻了,却有一双手扶住了我。  一阵温暖的檀木的香气传来,我抬眼看去,竟是四阿哥。  怎么是他?我一惊,挣扎着要行礼问安,可是我根本没力气站起来,这一动又跌倒了,这回整个人靠在了他怀里。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四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的,您快放开我吧,被人看见了可不好。”我身子不好使,大脑却不敢冻僵。  四阿哥还没说话,他身后却有另一个万分焦急的声音响起:“凝若!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是十三阿哥,他跑过来,看见歪在四阿哥怀里的我,怔了一怔,却赶忙上前一步,把他手中的暖炉塞在我手里,然后握住我的手。  “凝若,你还好吧?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十三阿哥的声音似乎带了哭音,他见我浑身都冷,就要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  我又是一惊,赶忙伸手制止他:“十三爷,这可使不得,您要是冻坏了,奴婢几条命都不够用的。”  十三阿哥抬头看我,声音委屈:“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我一怔,四阿哥却冷冷地开口:“十三弟,先带她到没风的地方。”说完也没等我和十三阿哥有反应,一把把我从地上横抱起来。  “四爷!您这是要带奴婢去哪里?”我不由得大惊失色。  “闭嘴。”四阿哥依然冷冷地说,我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七拐八拐,很快就来到了一间屋子前,四阿哥踢开门走了进去。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四阿哥把我放到屋里的小榻上,转身去点火炉,一边冷冷地说:“下人我都支走了,这里不会有别人。”  我怔了怔,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十三阿哥却跑到我身边,他还是把披风解下了,盖在我身上,披风上还带着他暖暖的体温:“凝若,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会在外面乱跑?”  “回十三爷的话,”我仍欲起身行礼,十三阿哥却死死按着我不让我起来,我的力气肯定没他大,也只好作罢,坐回榻上,“九爷让奴婢去给他拿扇子,奴婢正在回乾清宫的路上。”  “九哥,又是九哥!”十三阿哥恨恨说道,却忽又转向我,握住我的手,语气悲伤,“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行吗?”  “奴婢不敢,奴婢是下人,十三爷您是主子,奴婢万万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我轻轻抽出手,低垂下眼帘。我依然只求能远离你们,回到我安宁平和的日子。  十三阿哥不说话了,眼神中却透出失落。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火炉中的炭火发出的噼啪声,我能感觉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在看我,我却不敢再抬头。这一刻的沉默,竟是比九阿哥的折磨还要难熬。  过了片刻,我感觉身上的血液已经渐渐温暖起来,便从榻上离开站起来,将披风递还给十三阿哥:“奴婢谢过四爷十三爷,奴婢已经感觉身子暖和过来了,九爷恐怕还在等着奴婢,奴婢这就告退了。”  十三阿哥不接披风,也不抬头,就好像没听见我的话。  我只好将披风放在榻上,对仍在看我的四阿哥福了福身子,然后从他身边走过。  可是四阿哥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力气大得,几乎令我以为自己的手腕断掉了。  “你就对九弟这么言听计从?连命都不要了?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四阿哥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带了几分愤怒。九阿哥平时对我的虐待,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什么?他说什么?这些主子可真难伺候,我不听命令,要说我不恭敬,不知道自己身份,我听命令,又怪我言听计从,还怀疑我有别的心思,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噢,我说他为什么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好,原来如此。这个雍正皇帝,真的相信过什么人吗?是不是就连他最亲近的十三弟,他也带了一层防备怀疑?  “回四爷的话,九爷是主子,主子的吩咐,奴婢是没有理由不听从的。四爷您的吩咐,奴婢也会照做。至于其他的,奴婢是万万不敢想的。”我压抑住满心的委屈和愤怒,话从口里说出来,仍是恭敬有礼。  “你——!”四阿哥似乎也对我这恭敬的态度语气生气了。  “算了,四哥,让她走吧。”十三阿哥开口打断我们,然而,那语气中的失落,却刺得我的心一疼。  四阿哥放开了手,我又朝两人行了礼:“奴婢多谢四爷十三爷,奴婢告退。”  这回没有人再拦我,我打开门,风雪吹了我一脸。寒冷的温度只想让人缩回屋里,再也不踏出房门一步。  可我不能,我关上门,将这一室的温暖关在了身后,咬着牙走进这寒冷中。  这所有的温暖,不会属于我,也都不应该属于我。我不知道十三阿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会对我产生关心,或许还有别的感情,我不想去深思。不是我无情,是我知道自己太过渺小,我不想踏入这历史的漩涡,甚至还有感情的漩涡。我无力去改变或是掌握什么,也无法接受三妻四妾,只仰望一个男人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远离。  终有一天的,终有一天,都会结束的。他们会忘记我,我也能得到自由。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仿佛这样,便能够得到勇气,来支撑我度过这个寒冬。
  回到乾清宫的偏殿,我的身子又几乎冻僵了,刚才四阿哥带我去的,原来是养心殿,可是那短暂的庇护,根本不能彻底温暖我的灵魂。  我推开门,带进了一室的寒气,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看见我进来,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凝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你从哪里来!?”还没等我请安,十四阿哥已经从椅子上惊跳起来,窜到我身边就要拉住我,这点倒是和十三阿哥很像。  十阿哥也紧接着开口:“我说今天九哥在这儿,怎么却没见着你呢。”  八阿哥没说话,却也缓缓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我。  九阿哥见我这样一身风雪地进来,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着我。  你有什么好惊讶的,还不是你让我去的。我在心里暗骂,避开了十四阿哥的手,端正地请安:“奴婢见过几位爷,几位爷吉祥。”然后走到九阿哥跟前,从怀里拿出扇子,恭敬地递过去,“九爷,这是您要的扇子。”  九阿哥满脸错愕地坐在椅子上,似是万分震撼,我居然真的照他的吩咐拿了扇子来,一时竟忘了要抬手去接。  “九哥?大冬天的,你要扇子干嘛?”十阿哥莫名其妙地问。  呆子。我暗骂道,干嘛?当然是折磨我了,你九哥的人生乐趣不就是折腾我吗。  “九哥——!”十四阿哥又惊又不可思议的话刚说了两个字,八阿哥却狠狠一掌拍在了九阿哥旁边的桌子上,狂怒道:“胤禟!你是要害死她吗!?以前你小打小闹我都没管,可你今天太过分了!这么大的雪!她一个女孩子!你居然要她自己走那么远的路!她要是没回来怎么办!你竟是真的想凝若死吗!?”  八阿哥一贯温和的声音,已经因极度的愤怒而变了形,引得我也惊讶地抬头去看。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也变得通红,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八贤王的影子?  我不由得想笑,却又觉得一阵悲伤。  “八,八哥……”九阿哥不知是不是被他八哥吓到了,半晌才嗫嚅着开口,“我……我没以为,她真的会去……”  “没以为?你说你没以为?”八阿哥怒极反笑,“呵,九弟,你自己想想,不论你让凝若做什么事,有哪一次,她不是按你说的去做!?”  九阿哥低了头,不再说话。  “八爷,九爷,”我开口道,我还在这儿半蹲着举着扇子呢,屋里的温度虽然已经让我渐渐回暖,但冰雪一化,都变成了水,再这样下去我可就真的感冒了,“奴婢只是一个小小宫女,不值得两位爷为奴婢伤了和气……”  “闭嘴!”八阿哥回头打断我,我一怔,这可是我半天来第二次被骂“闭嘴”了。  “八哥,让凝若在这儿呆着也不是法子,先让她去里面换身衣服吧。”可能是觉得气氛不太好,十四阿哥开口提议。真是我的救命菩萨,我就等着这句话呢。  八阿哥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我现在的情况,赶忙挥了挥手让我下去,还不忘叮嘱道:“你快去换身衣服,泡个热水澡,喝些姜汤,回屋里休息,今天不用再过来了。”  “是,多谢八爷关心,奴婢告退。”我把扇子放在桌子上,起身退回里屋。八阿哥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进去,那墨色的眼睛里一片深沉。  掀开里屋的帘子,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月珊早已等在那里,见了我,顿时泣不成声,奔过来抱住我:“凝若……”  “好姐姐,我没事的,快让我去换身衣服吧。”我笑着对月珊说,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我出去这样久,月珊一定担心坏了。  “嗯,衣服我已经放在里面了,你先去换,我给你做点姜汤。”月珊这才放开我。  衣服在火炉旁的架子上烤着,又暖又干,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好新衣,却忽然觉得脑子一阵眩晕。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从气温偏低的外间进来,血管急速扩张,才会头晕?我按按太阳穴,正想迈步,那眩晕的感觉竟更加强烈了。我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在昏倒之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身体向柔软的床上倒去。
  第六章 包藏隐忍非一日,兽子未可仁心怀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仍是看到了一双兔子眼,只不过——这双眼睛的主人是十三阿哥的。  十三阿哥怎么在这儿?我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十三阿哥就嘶哑着嗓子开口了:“凝若,你醒了。”  “十三阿哥……我……奴婢怎么了?”十三阿哥的眼中凝着悲伤。  “你昏睡了整整六天。”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四阿哥怎么也在?但现在我对这个四阿哥,可没什么好感,我都快被九阿哥折腾得没气了,这下你该不会再觉得我有什么“别的心思”了吧?  就算有,那也是赶紧躲得你们这些瘟神远远的。  “凝若,你要不要喝些水,吃点东西?”十三阿哥轻柔地问我,我这才觉得自己嗓子又干又痛,腹中也空空如也。  我点点头,我嗓子好疼,我不想说话。  十三阿哥笑了笑,站起身,不知他是不是也很累了,竟微微晃了晃。  “十三弟,你没事吧?”四阿哥担心地问他。  而月珊的声音也响起来:“十三爷,还是让奴婢来照顾凝若吧,您先去一旁休息。”  十三阿哥看了看四阿哥,这才点点头:“好,那我先休息会儿。”  月珊过来喂我水喝,喝完水,又给我端来一小碗粥。粥热乎乎的,刚才喝的水也是温热的,他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醒,想必是一直温着,或是常常叫人换新的,只等我醒来让我吃。月珊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这肯定是十三阿哥的意思了——当然,我可不会认为四阿哥能这么仁慈。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垂下眼帘,安静地吃着粥,心里却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悲伤。  因为有旁人在,月珊也不好和我说话。我喝了一碗粥,胃口也暖了起来,月珊离开床边,仍然静静地侍立在一侧。  “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十三阿哥见我吃完了,又过来我床边坐下,“你只是在外面受了寒,一会儿我会让太医再过来看看你,你吃些药,多多休息,很快就会好的。”  “奴婢多谢十三爷,不敢劳十三爷挂心。”我垂了头,不去看他。对不起,十三,可是我的愿望始终都没有变,我还是只想要安宁,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唉……”十三阿哥见我仍是这样的语气,也只好叹了口气,“凝若,你……先休息吧,我和四哥还有差事要做,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不敢劳烦十三爷,奴婢恭送两位爷。”我仍是恭敬地行礼,十三阿哥又看了看我,才和四阿哥走了。  而四阿哥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他们两个走远了,月珊才坐到我身边来,不住地唉声叹气,给我讲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  我在里屋昏倒的动静惊动了月珊,月珊的惊呼又惊动了外间的四个阿哥。见我昏倒,九阿哥拉着十阿哥跑出去请太医,八阿哥则和十四阿哥把我送回了自己的屋子。  太医来只说我着了寒气,给我开了些发汗的药。晚些时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来看我,也带了太医来。他们的诊断都差不多,但我却迟迟未醒,这下那些太医也发了慌。八阿哥发了好几轮的火,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直说什么治不好要那些太医们陪葬,我的烧渐渐退了,可就是昏睡不醒。  十三阿哥倒是没冲太医发火,可似乎他是把火全发在了自己身上,每次来都是眼睛红红地坐在床边看着我,眉目间一片忧伤。  第六天太医们像往常一样来看我,看了半天却说:“恕老臣无能,凝若姑娘要是今天再不醒来,怕是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九阿哥气得揪着太医的领口,一个劲儿地骂:“你说什么?治不好?她不只是风寒吗?你们怎么连风寒都治不好?都不想活了吗!”  十三阿哥却越发地自责,他没去理会太医,只是跟四阿哥说:“四哥,如果我当时不让她走,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别胡说。”这些人里,只有四阿哥还是一如既往地镇静,淡淡斥责了一声十三阿哥。  然而,九阿哥听了这话,却松开了揪住太医领口的手,颓然道:“十三弟,你别说了,是我不好。”   十三阿哥没有理会九阿哥,仍是忧伤地望着躺在床上的我。八阿哥也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变得青白,紧紧攥着拳头,瞬也不瞬地望着我。  后来康熙派了太监来叫八阿哥他们,他和九阿哥走了,只有十三阿哥仍然坐在床边。过了中午,我终于悠悠转醒过来。  我听完月珊的叙述,低了头沉默不语。  为什么我这么久才醒?他们不知道,我心里却是明白,恐怕我是太想逃离了,可是我却离这漩涡的中心越来越近。这份无力的绝望沉重地压在我的心里,令我的潜意识只想昏睡,再也不要醒来。  可我似乎是真的踏进去了,我不想去在乎任何人,却还是会不可抑制地心痛,为自己也为他们,为他们莫名的关怀,还有他们未来的命运。而我,已经离我安宁自由的梦想越来越远。  “凝若,你以后想怎么办?”月珊问我,她的语气里满是担忧。那么多阿哥对我好,可是她却不会为我开心,也不会妒忌,不管月珊是不是能够理解我,至少她是明白我的。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哀伤地笑,我的命运,还能够由我自己掌握吗?  “八爷已经跟我说了,你不用再去前面当值,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门,你以后也可以只待在这院子里。”月珊说,我却只是苦笑,能够不再出这院子又如何?时间早已无声地前进,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永远也不能改变。  这个院子,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个院子了。  可我仍是不愿意出屋了,如果事情已经不能再向我原先期望的方向发展,那么我该如何去生活?这个疑问在我心里打了个死结,得不出结果,我就不想再踏出这个屋子。  还是有人来探望我,不过我谁也不想见,除了月珊,任何人进来我都在装睡。  我自然没有听脚步声识人的本事,也基本不知道谁来了,来了多少次。  一个有着和四阿哥身上的檀木香很像的味道的人来过一次,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是四阿哥。因为我总觉得四阿哥,没有什么来看我的理由。他可能站得远,香味也不甚明显。他来了也不说话,待一会儿就会走了,不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十三阿哥来我倒是会知道,他总是坐在床边,然后叹气。为什么他的声音总是这样忧伤?难道他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自责?真的不关他的事啊!我几次都想起身劝他,可又总是忍住了。  我不能放任我的感情,任何人都不行,十三阿哥也一样。  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身上不像四阿哥那样有标志性的熏香,脚步声我是一点儿也不熟悉,他们又不说话,那能猜出来谁是谁啊?  我索性也不去猜了,只要有人来,我就躺在床上装睡。反正我也是“大病初愈”,需要多休息,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只有一次八阿哥来时,我正在愣神儿,没来得及装睡,不得已只好向他请了安。  他居然代九阿哥向我道歉,我不动声色地回他:“奴婢不敢当,这事不怪九爷,主子的吩咐奴婢自是要尽力去做,奴婢生了病,也只怪自己不小心。”  八阿哥神色复杂地看我,没说什么就走了。  我不管他究竟怎么想,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几口气,以后还是接着装睡。  其实我觉得,那些人那么精明,说不定早看出来我是装睡的了,但他们不拆穿我,我也就乐得去装。反正九阿哥也说过我会唱戏嘛,罪名都担下了,不做点儿什么就太不划算了不是?  不过,我唯一需要感谢八阿哥的,是居然一个多星期都没人让我干活。我可能成了这个皇宫里最闲的人,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装睡外加胡思乱想——也不仅仅是胡思乱想,我的人生已经彻底被那群家伙给打乱了,回到一年前的生活状态,恐怕已经不切实际。我必须要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月珊很担心我,我过意不去,因此月珊回来后总是尽量和她说笑。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忧。我跟月珊说过一些只言片语,知道她是个典型的传统的封建女子,她既帮不了我,又何苦要多一个人来白白为我担心?
  第七章 迷时今日如前日,悟后今年似去年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夕阳在天际一片赤红,仿佛诗人相思的华章。  我坐起身,月珊听见动静走了过来,坐在我床边。  “凝若,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惊讶地看她。  “我……我去找了九爷。”  我慌忙握住月珊的手,她怎么能去找九阿哥?“你没事吧?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我?”月珊却有些生气,“你怎么能这么跟九爷说话呢?人家怎么说也是主子啊,你不要命了吗?”  “对不起……”我低了头,可九阿哥实在是欺人太甚,要是事情再发生一遍,可能我还是会气得破口大骂。  “唉……”见我这样,月珊叹了口气,安慰我,“我看他们似乎也没想将你怎么样,咱们先暂且等着吧,或许什么事也没有。”  我点点头,希望如此,希望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可接下来我就更加不出门了,那时爆发的勇气早就消失不见,我开始担惊受怕,不知哪天九阿哥就会带上刑具把我给处理了。  我其实倒是盼望个痛快的,怎奈何那些阿哥竟一个也没出现过,恐怕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事,而我又没有勇气去找他们。不过即使找到了,又该怎么说?“您问问九爷,是不是要杀了我?是的话让他快一点儿”?不不,这太诡异了。  过年之前,梅姑姑要去庙里上香,为什么让她去又是给谁上香我一概不知,但月珊却瞒着我提前央求了梅姑姑,说是带着我俩一起去。  我一开始不太愿意出去,觉得去外面危险又麻烦。但后来想想,反正在屋里也没事做,况且这紫禁城也未必是个安全的地方,也就同意了。  来上香的人很多,祈祷声和祝颂声响成一片。我听得烦躁,便对月珊说了声,要去后院走走。月珊带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散散心,此时也没太阻拦我,叮嘱了几句便让我去了。  我远离了喧嚣,毫无目的地走着。这禅佛之地,仿佛是会影响到人的心情的,后院一片静谧,我的心也随着这环境,一起沉静了下来。  院子里除了松树,所有的树木都是一片光秃秃的灰色,站在裸露的庭院里,向着四面苍然生长。然而我却住了脚,看着这些落尽了树叶的斑驳枯枝。  “施主可是心底有惑?”我转过身,是一个老僧。  “师父为何会这样问?”我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我本不是一个信佛之人,可是却觉得面前的这位老僧身上,有着不可侵犯的气息。  “人们多去前殿求签祈福,施主却独身在此,只望着这些干枯的树木。若是心中无惑,却是何故在此徘徊?”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却直击我的心房。  我苦笑,我为什么不去求签?我并不是不信命,我并没有那么豁达勇敢。我只是害怕知道我的命运。很多人都说未知的恐怖,我却害怕我会明明知道了结果,却还是不得不一步一步地走向命运,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那种感觉太过无力,也太过绝望悲哀。我知道那些阿哥的命运,英年早逝,或是孤寂老去。原先他们只是历史的篇章,我还并不觉得,可现在他们成了我身边活生生的人,我便无法在看见他们时不去想他们的未来,不会感到难过。  这也是我想远离他们的原因之一,作为旁观者我已经足够悲伤,若我真的踏入了他们的生活,我怕我会承受不了那种心痛。  那老僧并不说话,悲悯地看着我。我也很想都看得开,去悠然,随心,随性,随缘。可我终是不能。我原本一心想着自由安宁,可是现在,却离它们越来越远。  我望着老僧,目光悲戚:“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做?……我该,何去何从?”  我的确是心中有惑,我迷惘的事情太多了。  “施主,一切的不安宁,皆因忧惧而生。”他静静开口,却仿佛一个响雷击在我脑中。  是……是啊,原来是这样。是因为我心中有了恐惧,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担心害怕,才会迷茫无措,才会拼命逃离却无法离开。  “阿弥陀佛,有所求,才会有所怖。”他又缓缓开口,“众生皆是苦苦挣扎,却不知,人心有了牵挂,便无法寻求自由。”说罢,便向我微微躬身,转身离去了。  我怔在原地,脑中回响着他低沉的话语,竟不觉间泪流满面。  终于这一刻,我的脑中一片澄明,我什么也不再求,也不再恐惧甚至是死亡。纵使不能马上做到,我也会去努力。九阿哥也好,四阿哥也好,谁都好,你们爱怎样怎样吧,我不再恐惧,我也会努力舍了牵挂,我要安宁自由,我要去享受这一生!  月珊见我自己转了一圈后出来,精神竟是好了很多,她十分开心,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感谢菩萨保佑。我笑着不说话,那老僧虽是凡人,却也是菩萨呢。  第二天睡过午觉,我抓了些点心去了孔雀园,小王子似乎长高了一些,看见我,它飞快地跑过来。  “嘿,小王子,我终于又来看你了!”我冲它挥手,开心地把吃的给它,“你真好,都没有忘了我,你又长高了,不过我也长高了呢。”  “爷也没有忘了你,凝若。”煞风景,真煞风景,这个令人讨厌的声音,九阿哥那个不阴不阳的人妖声。  我连头都没扭,懒得理他。小王子却抬起头,警惕地盯着九阿哥,喉咙间发出了几声警告般的叫声。真聪明,竟还记得当初是这个人,把我从它身边给赶走的。  “你终于肯出你那屋的门了?这会见了爷,怎么不知道请安了?”九阿哥向我走来,我瞟了一眼,十阿哥也跟着来了。  “哦,吉祥。”我懒懒地应了声,然后转头对小王子说,“你吃你的,咱们别理他。”  “咦?九哥,她这是怎么了?”十阿哥奇道。  九阿哥也停了步子看我,一双凤眼里满是疑惑。  “干嘛?本姑娘今后不唱戏了,免得九爷您自恋得找不着北,走错了路掉进粪坑里,您这貌美如花的脸可就毁了。”我没好气地讽刺他,你不是不愿意看我唱戏吗?正好,我也不乐意唱了,我现在可不怕你。  “哈……唔……”十阿哥想笑,看了眼他那脸色铁青的九哥,又生生地憋了回去。可他想着我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想笑,只好抬手捂着嘴,一张脸憋得通红。  “你现在不怕我了?”九阿哥咬牙切齿地问我。  “九爷,你有什么可怕的?刚才还跟孔雀争宠呢,小王子,你说是不是?”小王子低叫了一声回应我,“要是赢了呢,就比禽兽还要禽兽,要是平手了呢,就和禽兽一样,这要是输了呢,可就是禽兽不如了呀。”  我的嘴角也忍不住带了笑意,这是以前看过的一个笑话,用在这儿,还真合适。  “哈哈哈哈哈——!”十阿哥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狂笑起来。  “你——!”九阿哥的脸已经快黑成了炭,他上前一步,抬手似要打我,我也不肯示弱,仰起头死死地瞪着他。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放下了手,使劲拽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十阿哥,“你笑什么?走!”说完拉着十阿哥就走。  “哈哈哈……貌美如花……哈哈……争宠……”十阿哥还在不知死活地开口。  “闭嘴!!”九阿哥估计已经恼羞成怒了,拉着十阿哥走得更快了。  “哈哈……九哥,原来凝若真的很有意思啊,哈哈……哎呦,你别打我……哈哈……”十阿哥一会儿呼叫一会儿大笑,声音渐渐不清楚了。  我笑着看小王子:“小王子,我现在虽是自由了,可我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天天来看你。”见小王子似有不解地看着我,我又笑道,“我怎么说也是个宫女嘛,月珊那么忙,我总得帮她干些什么。而且这下子,怕是我会常常有客人了,我要是得了空,一定会来看你的,好吗?”  小王子这才又叫了一声,应该是答应了我。
  回了屋,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就坐在屋里,见了我,两个人都是笑。  “怎么了?我脸上有饭粒吗?”我摸摸自己的脸,不对呀,我还没吃晚饭呢。  “听十哥说时我还不信,这下看来竟是真的。”十四阿哥笑着说。  我看看他,又看看十三阿哥。  “刚才碰见十哥,说你给了九哥好大一顿排头吃,也不给他们俩请安了。”十三阿哥笑着看我,他眼中的忧伤终于散了,真好。  “哼,那是九阿哥活该。”我还是去给他们拿了茶和点心,不过也有我自己的份。  十四阿哥看我把茶点往桌子上一放,自己搬了把椅子也坐在了桌子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原来我们可是说什么你都不肯,恭敬规矩得让人牙痒痒。”  “怎么?奴才不都是这样的吗?”我推推放点心的碟子,“你们吃啊,别客气。”  两个人都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十三阿哥说:“你语言态度是恭敬有礼,但那神色气质却一点儿奴才的样子都没有,仿佛咱们都是平等的,而你只是做个样子,好让我们赶紧放你走。”  我惊讶地抬头,真聪明,比我的小王子聪明多了,这都能看出来。  “你也是这么想的?”我转头问十四阿哥。  “至少能看出来你只是做样子,好快点离开。”十四阿哥说。不是吧,他才十三岁!康熙的孩子们都是人吗?怎么个个都精得像狐狸似的?呃,除了十阿哥。  我挫败地低下头,唉声叹气,真觉得自己白白多活了那么多年。  “也不全是这样,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的想法错了,你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十三阿哥看我这样,笑着又说道,“可是我们几个都表示关心你,你却越发的恭敬谨慎,推三阻四,九哥让你干什么,你都默默地去做,后来我又问了问这宫里其他的宫女关于你的事,这才肯定了我的想法。”  十四阿哥在一旁点头。  嗯?为什么?我想了想,顿时觉得我错了,我真是大错特错了。  这个皇宫里的人,能有几个不是趋炎附势,拼命顺着杆子往上爬,恨不得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可我呢?我平时就恨不得缩在院子里不出来,一有阿哥来就抢着干院子里的活。他们终是认识了我,还对我表示了关心,尤其是我生病以后。我却更加不愿出屋,对他们犹恐避之不及。  这哪里是一个正常的奴才所做的事啊?尤其还是一个“得宠”的奴才,哪有我这么低调的?怪不得九阿哥和四阿哥会说我是欲拒还迎呢!  见我懊恼的神色,十四阿哥奇怪地问我:“凝若,你似乎不愿意跟我们扯上关系,为什么?”  “我一个小小奴婢,不敢攀你们爷的高枝儿。”我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枉我自以为聪明,谁知我的小动作,一点儿不落的被他们看在眼里。我不过是笼子里的一只小麻雀。  十四阿哥又笑:“你现在称奴婢,我可不敢当爷了。”  十三阿哥也笑:“幸亏你现在转了性。”
  第八章 心似浮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  他们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就走了,我仍在郁闷,也没起身恭送,就冲他们挥了挥手。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不在意,笑着向我告辞。  他们走了,月珊却进来了。  我瞅月珊,她眉眼里也都是笑:“凝若,你说九爷的那些话,现在可全都知道了。”  “啊?”不用想也是十阿哥干的,他这是要害死我不成?万一要是让康熙知道了,我铁定是没活路了,我虽然是决定不畏生死,但这不代表我就不能更喜欢活着啊!  “说都说了,你现在害怕又有什么用?”月珊见我开始愁眉苦脸,就笑我,她似乎是知道那些阿哥不会拿我怎么样,竟一点儿也不担心。  不过她说的也是,反正我说都说了,即使要杀我,那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要是我死了,说不定就在宿舍醒过来了,也说不定会换个地方接着穿越。我发现我现在真是乐观得不行。  于是我笑了:“说得对,咱们还是讨论一下,你去庙里面求的什么吧。”  月珊却是扭捏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诶?原来我竟猜对了?看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里想的都是好姻缘啊。  “姐姐,你就老实交代吧,你看上哪家的爷了?”我笑着调侃她。  “还没有哪家爷呢,我不过是……”月珊脸忽地红了,才反应过来一不小心说出了心事,“好啊,你个小丫头,竟然笑话起我来。”说着起身就要拧我。  我也从椅子上跳起来躲:“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姐姐,你的脸可真红!”  “你还说!让我逮着你,可饶不了你!”  我和月珊笑闹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气喘不已。我们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休息,我开口道:“我闲了也够久了,要不我还是去偏殿帮你的忙吧?”  月珊看我,又开始笑话我:“你原先可是能待在屋子里,就不去院子里,能待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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