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余秀华诗歌朗诵 八组有人来谈诗歌吗

谈谈余秀华的诗歌以及大众阅读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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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余秀华的诗歌以及大众阅读口味
余秀华的诗写得并不好 ◎作者:沈浩波几乎是一夜之间,诗人余秀华成为公众讨论的热点。在互联网和手机端,微博和微信上,满屏尽是余秀华,很多平常并不读诗的人,都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 我从来不认为公众对诗歌的关注或不关注,赞赏或抨击,与诗歌本身有什么关系。公众是公众,诗歌是诗歌,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偶然相遇,也绝不是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好事。 诗歌是个人心灵的艺术,首先是个人的。它并不刻意拒绝大众,但它又是天然的拒绝者。个人心灵的存在,从来都只可能是对集体无意识的冒犯,偶然重叠,也是作为诗人的个体与作为读者的个体之间的心灵呼应。 让万众欢呼的艺术,只可能是大众艺术,比如畅销小说、流行音乐、商业电影。因商业的内在需求,大众艺术的要点就在于如何满足读者、听众、观众的需要,而并非首先满足作者个人内心的需求。大众艺术作者中也有特立独行的天才,但前提仍然是,其个人趣味、审美层次、情感状态,甚至内在的价值观,必与当时的大众趣味和心理有高度的契合。 诗歌是所有文体和艺术形态中,个人心灵化程度最高的,因此也必定离大众这个集体最遥远。我们评价一个伟大的诗人,要看其是否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属于自己的精神,属于自己的情感。只有属于自己的心灵,才是不一样的,独特的,才能被称之为创造。所以诗人不必关心媒体所谓的:大众对诗歌的冷漠。因为这种冷漠是相互的,诗歌内在的精神属性要求诗人冷漠于大众,而不是迎合。 倘若一个诗人名动天下,成为公众人物,社会名流。那么,不是这个诗人自己有问题,就是时代不正常。前者的例子如徐志摩、席慕蓉,乃至其实很难被称为诗人的汪国真;后者的例子是朦胧诗时期的北岛、顾城。即便在北岛、顾城的时代,真正更大众,更知名的诗人,其实是舒婷——这也正是舒婷文学成就不高的原因,她太符合大众的审美趣味了。 今天的大众,是更加庸俗、功利、伪善的一群。所以当我看到,人们(尤其是媒体)在诗人余秀华前面,非要刻意加上“脑瘫”这个形容词,构成“脑瘫诗人余秀华”这个词组时,我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感。这是一种用诗人的疾病招徕伪善看客的媒体本能。在一个自媒体的时代,大众中的每个个人都具备这种恶俗的本能。 在为余秀华的诗歌欢呼的人群中,当然一定有发自内心喜欢其诗歌的读者。如果媒体不用“脑瘫诗人余秀华”来招徕眼球,而是回到“诗人余秀华”这个更本质的称呼上来,余秀华的读者可能会大幅减少,赞美声也会大降低,但这剩下来的喜欢和赞美,对于余秀华本人来说,可能更有价值和弥足珍贵。而我在这篇文章中对余秀华的批评,也是基于对“诗人余秀华”的批评。 余秀华引发的媒体和大众狂欢,让我想起了前不久去世的年轻诗人许立志。许立志确实是因为在富士康打工并自杀的命运受到更多人关注。但我仍然讨厌在许立志前面加上“打工诗人”这个定语。对于媒体和公众而言,“自杀的打工诗人”、“脑瘫诗人”这样的标签才能引发他们的兴趣。媒体的天性就是如此,似乎也无可厚非。但许立志的诗歌,显然没有像余秀华的诗歌这样遭到大众如此热情的追捧。在短暂的媒体报道期后,许立志重新回到了更小众的讨论空间。而余秀华的诗歌则被发酵得厉害,溢美之词不绝于耳,甚至从公众层面转移到诗歌界内部,很多诗人都在赞叹余秀华的诗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旅居美国的女诗人沈睿,她在一篇传播甚广的文章中将余秀华称为是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 我很少看到大众趣味与专业趣味如此“金风玉露一相逢”,我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佳话”存在。因此,我怀疑这些吹捧者自身的当代诗歌审美能力。 在此之前,我就曾经读过余秀华的诗歌,无论是从其诗歌的整体水平看,还是审视其中的局部的语言、内在情感与精神,都没有太多可观之处。再客观一点说,余秀华的诗歌已经进入了专业的诗歌写作状态,语言基础也不错,具备写出好作品的能力,但对诗歌本身的浸淫还不深,对诗歌的理解也还比较浅。 当我注意到我的身体时,它已经老了,无力回天了许多部位交换着疼:胃,胳膊,腿,手指 我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作恶多端对开过的花朵恶语相向。我怀疑我钟情于黑夜轻视了清晨 还好,一些疼痛是可以被省略的:被遗弃,被孤独被长久的荒凉收留 这些,我羞于启齿:我真的对他们爱得不够
——《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人世》 我欣赏这首诗的第一段,非常个人化的经验,一上来就是“当我注意到我的身体时,它已经老了”。但后面几段的写作,就完全陷入流俗。花朵、清晨、黑夜,这样的比喻,没有任何创造力,属于陈旧的老套抒情系统。第三小节中,疼痛、遗弃、孤独、荒凉,这些词语被不经大脑地轻易使用,而不是在更高级的文学描述中内在呈现。这其实是缺乏写作能力的体现,甚至是一种庸俗的表现形式。最后一段,则更有进一步的扭捏和矫揉感——“羞于启齿”、“我真的”、“爱的不够”。整首诗的后三段,我以为都是《读者》杂志上那些鸡汤散文的心灵状态和语言状态。 余秀华被流传最广的那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也是一首平庸的诗歌。同样,第一段是整首诗中写得最好的: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这一段中,“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是很本质的诗歌描写,我喜欢这样的诗句。“这力催开的花朵”,也还可算精彩的比喻。“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是非常个人化的体验和洞察,具备本质的诗意。与后面两行的精彩诗句相比,第一句“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在这首诗中显得很无聊,甚至给我一种哗众取宠的感觉,不干净。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不能写性爱,我还不至于这么无知。我是觉得,这句诗里有一种强调,对“睡你”和“被你睡”的强调,这种强调里有股子庸俗的劲儿。如果没有这一句,这第一段,确实写得不错。 但后面两段的表述,直接把“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的高级表达状态,拉低到大而无当的空洞与生硬的滥情: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我是把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一首本来可以往生命深处写的诗歌,就这样被莫名其妙上扬的宏大抒情消解了,诗歌的情感变得如流行歌曲般空洞。第二段是庸俗的社会话题罗列,第三段又是传统的套路化抒情,她的诗歌中还真是什么都有。“去睡你”这三个字,在这样得语境下,显得格外媚俗。一个诗人是怎么在诗歌中取消了真诚,抵达媚俗的,这首诗足以构成案例。 而它们都是我去睡你的必不可少的理由 经历了前面几段的空洞后,这结尾显得格外乏力和虚伪。一场性爱,其背景竟宏大到囊括了火山、枯河、政治犯、流民、麋鹿、丹顶鹤…… 既杂糅着不同的媚俗因素(尤其是传统的泛滥抒情套路),又结合了其一部分作者生命的真实状态,最终混杂而成的诗歌,让一部分诗人忍不住跟着大众起哄。不同层面的读者,在余秀华的诗歌中各取所需。但殊途同归的是,这是一场对平庸诗歌的赞美运动。 事实并不出人意料,大众所赞美的诗歌,必然有其根本上的非诗的一面,媚俗的一面。诗人若不有意或无意的媚俗,怎能获取大众的欢心?诗人若是获得了大众的欢心,其情状当然可疑。 因此,我在微博上发表言论说: “近期大众舆论关注的两个诗人,一个是许立志,一个是余秀华。一个是自杀的富士康打工青年,一个是脑瘫症患者。前者把苦难写成了有尊严的诗,是个好诗人,所以大众不会真喜欢他的诗。后者把苦难煲成了鸡汤,不是个好诗人,所以大众必会持续喜欢,热泪涟涟。眼泪这东西,确实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事物。” 与余秀华相比,许立志的写着更本质的诗歌,我喜欢许立志这样的诗人,这与他是否打工,是否自杀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欣赏作为诗人的许立志。 一颗螺丝掉在地上在这个加班的夜晚垂直降落,轻轻一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在此之前某个相同的夜晚有个人掉在地上——《一颗螺丝掉在地上》 这是一种没有任何功利性的,无杂质的诗歌。既具体又微妙。诗歌的动静很小,却又有心灵之重。既不夸大,也不泛滥,将心灵的微妙瞬间,写成了本质的诗。许立志的诗歌中,有苦难也有生死,但都只是属于他个人的,没有任何虚张声势的放大,这样的诗歌,才葆有着生命本身的尊严感。 许立志的死亡,构成了媒体的噱头,也引发了大众的关注。但这与他的诗歌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大众不会真的喜欢许立志,因为他写得足够好,干净纯粹,不媚俗,不讨好,不夸张、不矫饰。 诗歌的存在,是人的最独立意志的存在。好的诗人,不为任何一个人群写作,只为他自己的内心和他自身的艺术理想写作。不要说迎合大众了,连小众也不能迎合。迎合大众与迎合某个群体的小众同样恶俗。我也见过一些诗人,有的符合这个时代文艺青年的趣味,有的符合知识分子的公共道德趣味。这样的写作,究其根本,都等而下之。布光者题图:佚名责任编辑:贺辣辣微信号:诗歌是一束光(shigeshiyishug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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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店村田亩整齐,房屋简静。老乡亲切热情,一路指点我走到余秀华的家。这里的方言很奇特,会将“广告牌子”的“子”字念成一连串在俄语中才有的弹舌音。这里甚至有个荆门“弹舌音论坛”,刚刚转载了《荆门晚报》记者黄旭升采访余秀华的稿子。
诗人余秀华,湖北钟祥乡下的脑瘫患者,默默写诗十五年,去年在《诗刊社》微信上的诗歌得到广泛传播。有人质疑这种传播是否是炒作,有人质疑她的写作是否有人代笔。这种质疑暴露了大多数人与诗歌隔绝得太久——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很多人读诗不是一件正常的事。爱读余秀华,没有问题,这也许是中国人真正热爱诗歌的第一步。主笔_曾园 湖北钟祥报道 插画_李晓倩2014年初秋的一个中午,没有午休,《诗刊》编辑刘年在北京农展馆南里10号的办公室里恹恹欲睡。“一点多,往往是最疲倦的时候。”他这样回忆那个后来才显得不同寻常的下午。他偶然看到诗人余秀华的博客,读了几行诗歌之后,他发现自己睡意全无,她的诗歌“像一剂强心针,让我精神陡增”。他一直读着,停下来已是下午六点。他的稿签是用诗体写的:“一个无法劳作的脑瘫患者,/却有着常人莫及的语言天才,/不管不顾的爱,刻骨铭心的痛,/让她的文字像饱壮的谷粒一样,充满重量和力量,/让人对上天和女人,肃然起敬。”刘年说,他选诗只用诗的标准,与脑瘫无关。觉得太好,没有等到例行的报稿时间就报了上去。二审三审也马上通过。从选诗到印刷出版,只用了半个月。“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快。”运营“诗刊社”微信号的编辑彭敏发现,日发出的《摇摇晃晃的人间&&一位脑瘫患者的诗》阅读数很快到了5万。《诗刊》副主编李少君明白余秀华的诗歌能够“打动人”,但“没料到这么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诗刊决定办一个诗歌朗诵会,除了余秀华,还邀请了其他几个诗人。日,中国人民大学第三教学楼,余秀华朗诵了《我养的狗,叫小巫》,身体颤抖。现场安静片刻,然后掌声热烈响了起来。在场的诗人唐小米说:“她的诗歌有独特的对生命和生活的体验,能打动我。”在场的诗人严彬说:“有人还流了泪。”当晚《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都采访了余秀华,有个记者采访到深夜。日《人民日报》发表了《诗里诗外余秀华》。钟祥市副市长看到了这篇报道,用手机拍下来通过微信发给了主管宣传的领导。想要一点疏离才感觉安心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八组,这个有整有零的地名包含了中国所有行政区种类。1月7日到钟祥,石牌镇与想象的不太一样,镇子并不小,中巴车穿过它的时候能感到镇上气氛甚至是喧嚣的。横店村田亩整齐,房屋简静。老乡亲切热情,一路指点我走到余秀华的家。这里的方言很奇特,会将“广告牌子”的“子”字念成一连串在俄语中才有的弹舌音。这里甚至有个荆门“弹舌音论坛”,刚刚转载了《荆门晚报》记者黄旭升采访余秀华的稿子。离广告牌子不远就是她的家。犬吠声里,余秀华的母亲周金香微笑地等在门口了。寒暄未完,记者发现自己从广州经武汉到钟祥,从钟祥到石牌的路线是错的。余秀华笑着说:“都怪我没有提醒你!”去年12月15日,余秀华和周金香去荆门火车站(这才是正确的路线),下午五点半出发去北京,次日中午十二点在北京火车站见到了刘年。刘年注意到,余秀华手里提着礼物&&一篮子鸡蛋。她们去了农业展览馆。周金香看到里面有“耕牛,农民种地”。写惯诗歌的余秀华轻松地从“伯乐相马”雕塑里看出了名堂,“这马是我,不过我是跛马,伯乐是刘年了。我看那马也很漂亮嘛。”下午在中国人民大学朗诵,余秀华感觉“晕晕乎乎的”。在北京,她说,“想要一点疏离才感觉安心”。她确认自己与环境的关系:“我只是一个农妇,土气的粗俗的农妇,就因为诗歌,我去了这么神圣的地方&&”实际上她的感觉很敏锐,“他们的朗读抬高了我诗歌本来的水平。那些花朵一样的大学生,他们读得好,特别是姬国胜老师,他读我的诗歌,我才觉得我那诗歌是好的。”她朗诵那首脍炙人口的《我养的狗,叫小巫》时,“很紧张,没有看别人。时间就过去了。”朗诵之前,余秀华说:“我说话说不清楚,不知道大家是否听得清楚。”有人就哭了,她朗诵时也哭。在北京的日子里,周金香常常提醒余秀华注意别人的举动:“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学着点。”38岁的女儿想,“自己怕学不来”。刘年是无法回避的。“这个善良又谦恭的男人,这个认真的诗人,我觉得认识他以后,他慢慢影响着我,慢慢教会我怎样做人,做一个更好的人。”这个城市,也与他烙在一起了。“北京,是刘年的北京,我去的是刘年的北京。”不过,余秀华似乎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她第二次来北京。上一次是近四十年前,她被抱着来到这座被全家寄予莫大希望的城市。但医生检查完之后说,她没有问题。意思是没有治疗的办法。写正能量,对我来说,还有点难“以前太穷了,没钱。如果以前到医院去生,就不会这样。”母亲坐在空荡荡的堂屋里说,“倒产,你懂吧?”1990年的电影《我的左脚》里,饰演脑瘫画家克里斯蒂·布朗的演员获得了当年的奥斯卡男主角。布朗能活动的部位只有左脚,要经过专门指导才能说出外人听得懂的话。相比之下,余秀华的症状其实很轻。她能独立行走,有点口齿不清。当然他们两个人相似的地方更多:聪明、敏感、脆弱、努力、向往爱情,以及,身边总陪伴着母亲。“现在可能是营养好了,骨头变硬了。”母亲说。余秀华生下来四天不会吃不会喝,“到荆门人民医院在脐带上下左右,打了四针,才开声哭。”此后在医院住了22天,没有奶水,靠吃米糊和知青从城市里带来的葡萄糖粉喂养。到两岁还是不会走。“烧香、烧纸、信耶稣的,都找过,没有好转。”请医生在家里住过半个月,“每天都要花钱。”沉默。“你知道那个时候有多穷吗?”沉默。孩子不会走路。父亲余文海用八根棍子加上轴承做成一个工具,辅助她学会走路。“没学会走路之前的时间很长,一冬一春,爬烂两条棉裤。”《我的左脚》有类似的画面。“六岁走路还是容易摔跤。八岁发蒙读书,背去背回。三元六角一包的香烟送给老师一条,让一个同学帮忙上厕所。”沉默。“好难好难。”从1983年分田到户开始,这家人就考虑如何提高收入,当时的办法是农闲收鸡蛋去荆门卖。地里的收成一年有万把块钱。父亲打短工,提灰桶(在工地打工,不是真正的瓦工)。“一天百把块钱,但不是每天有。”当余秀华高中毕业,嫁人还是放在家里“吃老米”(江汉平原方言,指招女婿)成了问题。母亲选择了后者。母亲觉得情况在变好。尤其是余秀华18岁的儿子已经考上了武汉的一类大学,“超过一类线十几分。”这个孙子也主要是由余文海、周金香带大。在他们家的田边,我坦承自己不是所有的庄稼都认识,母女俩很开心地笑了。从这里可以看到公路上不错的房屋。母亲说,“石牌人一家四口人在外面卖豆腐,一年可以赚二十万。”她叹了口气,我意识到余秀华家里也是四口人,而祖先留下的珍贵手艺没有成为这家人致富的路径。谈话其间,余秀华两次提到她的电脑坏了。我于是提出看一下。卧室兼工作室不小,但书很少,大约五十本。有《北岛诗选》和《里尔克诗选》。这两本书与家境形成了反差。“我不喜欢北岛。” 余秀华说。电脑开机声吓了我一跳。她笑了起来:“黄旭升说我的电脑像拖拉机。”当记者用DOS系统给出的维修方案一步一步试探的时候,她沉默着。当所有的程序走完,她才说:“这些我都做过。”于是考虑重装系统。Ghost程序走不完就停住了,出现一些奇怪提示。她说:“重装我也走到这里了。”经过一番苦思,发现CD上有一些不易觉察的污点,于是用干净的卷筒纸,以及在江汉平原冬天才能呵出的白雾擦干净CD,放进光驱重新读。通过。我刚想说“北岛那句&你的呵气象围巾绕在我的脖子上&如何&&”听到她在背后大喊:“妈!今天来了一个师傅!”最后,网卡无法装上。余秀华说:“我可以用手机下载这个驱动程序。”我没有想到她对技术能理解到这个程度。这时犬吠声响起,颠簸的小路上慢慢摇晃来四部轿车。钟祥市宣传部、文联、作协、残联和石牌镇的领导来了,两个干部提来的恰好是电脑和显示器,余秀华高兴坏了,连声说:“不用修了不用修了。”大家在院子里坐下,领导问寒问暖,参观余秀华的工作室,询问她身体情况与创作进度。当领导问到她的学历,余秀华说才高二。领导说:“你会写诗,我不会,你比我有文化嘛。”领导谈笑风生,说钟祥目前为止,到中国人民大学发表演讲的只有她一个人。大家会心地笑了。中间也有点小意外,不知道为什么余秀华说和镇上的领导不熟悉,气氛有点奇怪。镇领导和蔼亲切地请她回忆去年元宵节他们之间互发的短信,并大声念出了短信的全部内容。大意是祝她身体健康,心情愉快。领导最后说,希望她发挥自己的特长,少写一些自己的困难与苦闷,多宣传钟祥,多宣传石牌,弘扬正能量。当余秀华挥手告别离去的领导,低声对我说:“写正能量,对我来说,还有点难。”“内心荒凉”一年来,她的儿子考上大学,她的诗逐渐开始发表,她的心情好一点了。而这之前,她的心情“不太好”。用母亲的话说是“脾气太怪”,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内心荒凉”。她从不记同学,因为别人自然会记住她。“我这个身体别人一看就记住了。”高一的时候成绩还不错,八十多人的班上是前十名。但此后成绩一直往下掉,高二辍学。她一把火烧了教科书,这个举动多年后还让母亲非常震惊。她一直觉得同学都很有出息,读了大学,找到了好工作。“同学不喜欢我,我在群里一说话他们就跑掉了。”她很早就开始写诗,在《钟祥日报》上看到了海子的诗,立刻就喜欢上了。《钟祥日报》前编辑的黄叶斌还能回忆起十几年前见到余秀华时的情景:她20岁左右,神情怯怯的,头上扎着一个小辫子,衣着灰色而简朴,手腕向外扭曲手指翻卷的样子令人惊骇,走路有些蹒跚,说话吐词不清含糊艰难&&只有在断断续续的费力的聆听中,才能勉强听出大概意思。她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张,说是她写的诗歌,要求修订发表。这些署名“鱼儿”的几首诗歌有几分灵气和诗意。这也许是余秀华第一次与真正的“世界”打交道时,“世界”对她的印象。此后,第一次见到她的人观感大多如此,但未必会有黄叶斌的坦诚。余秀华有自己的办法与世界交流。诗歌发表后,余秀华发来的短信让黄叶斌更加吃惊,最后几句是这样的:文人自古留真性何来达贵平庶分我为叶斌歌一曲月上巧阁花满径黄叶斌鼓励她到更大的平台去身手。钟祥是县级市,归荆门管辖。大约在2007年在《荆门晚报》工作的黄旭升见到了登门投稿的余秀华。“我看了她的诗歌后,觉得很好,就要她留下了手稿,用方格稿纸写的。回去的时候,我送了她很多关于诗歌方面的书,提了满满一袋子。” 黄旭升回忆道。“每年春节初五初六,诗友们都有在我家聚会的习惯,大概是2008年春节聚会,我邀请了她来我家,她还提来了两瓶酒。餐桌上诗友主动给她夹菜。那次聚会,她认识了市内的好多朋友。”荆门的现代诗圈子气氛一直很好,副市长也写现代诗投稿,编辑也敢于修改,发表之后副市长还表达对编辑的感谢。这在大多数领导写古体诗的国度是不多见的。黄叶斌说:“她曾经用手机发出诗歌,然后让朋友代为在网上发表。这样,她的经历引起了社会的关注。”钟祥网友为她买了电脑。日,余秀华开通博客。她在第一篇博客中写道:“中午喝了几杯酒&&今天有了自己的博客了!现在的网络真是宽大仁爱,连我也可以开博客了。再喝一杯吧,左手与右手干杯。为俺这个俗里俗气的农家女子也能拥有自己的博客!而且咱是个脑瘫患者,用的是一个不入流的山寨手机,可谁能压得住我天高地厚的心呢?咱虽说话不是很清楚,但文字可不管这些,它将沿着俺为它开凿的京杭运河哗啦啦地向前狂奔!”国内的大多数写作者其实连隐喻都不会用的情况下,她的“京杭运河”这个隐喻使用的熟练程度也是惊人的。从她的诗歌中,你会发现,“这个秋天显然轻了:如同隐喻,如同叹息”以及“中年的隐喻错综盘结”,对于西方文学的修辞技巧,这个农妇非常留意。她的诗中已出现奇特的构词法:“酒杯倒塌,无人扶起”“山水退让”,普通人都能读懂,她将这个特点延续到今天。她的博客内容驳杂,但每一篇都不会轻易发出。日,她上传了91岁的奶奶上半身赤裸的照片,这是《给奶奶洗澡》一诗的配图,让人震惊。一个诗人,离不开书架和诗友。网络成了她的书架,她浏览其他诗人的博客,可以想象阅读量极大。另一方面,她与荆门诗友产生了裂痕。因为各种问题,她与人在网上发生摩擦,也许是诗歌受到错误评价,也许是因为一次郊游受到了冷落。争执发生在论坛、群与短信里。另一方面,她的很快加满了朋友。她的朋友在600-900之间。后来每加一个朋友就要删去一个,这是件颇费踌躇的事。从内心里来,到读者心里去余秀华的诗在《诗刊社》微信号上被广泛传播。多数人相信这是因为“脑瘫”患者写诗所引发的医学传奇与励志故事。但这种被广泛传播的猜想是不对的,因为国内脑瘫诗人不止余秀华一个,其次,诗歌能够“打动”一个从没读过诗的人,这件事是正常的。尽管在2014年以前不多见。很多人命中注定在2014年与诗歌再次相遇。当中国观众奇怪地发现自己被科幻电影《星际穿越》中很不好懂的诗歌《不要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打动的时候,这其实是尴尬的时刻。我们被打动的那一刻,才发现我们以前一直处常世界之外,处于诗歌之外的异次元空间。《爱在破晓前》《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等等,好莱坞商人一定是将诗歌当做硬通货,将那些诗人的名字(迪兰·托马斯、奥登、狄金森、肯明斯、艾略特)当做一场大餐中的重要食材隆重卖给我们。但我们付了昂贵的价钱之后,一定是将鱼翅当粉丝喝下去了。这里的“昂贵”没有夸张,文化商人真的是花了重金去买的。艾略特的后人一直将价格抬得很高,不肯轻易让人引用。美国的摩尔豪斯大学中国研究项目主任沈睿在豆瓣上写了她阅读余秀华诗歌后的感想,这些文字被微信转发后,阅读数到了50万。“这么清纯胆怯美丽的爱情诗!我被震动了。我接着往下读,一共十首,我看了第一遍,第一个感觉就是天才&&一位横空出世的诗人在我们面前。”当天晚上,我与沈睿沟通,“她的好诗太多了,琳琅满目。简直是语言的盛宴。我一直看到凌晨三点。”沈睿一再强调余秀华的诗歌能打动人,我问道:“难道女人、女诗人、女读者从来没有真正感动过?”“哦,no, no, no!”2014年,诗歌阅读数第一名的诗歌作者不是余秀华,而是获得文学奖的诗人李元胜。他的《我想和你虚度时光》单个微信号的阅读数是16万 “我觉得社会到了一个认知的。就是只讲奋斗,只讲拼命工作的社会阶段刚好到了一个拐点。大家比较看重生活的价值和意义,甚至是日常生活的质量。”他用重庆普通话丝丝入扣地说。余秀华的诗李元胜也读过,对这个在年底突然冒出的阅读亚军,他不陌生,“我到处推荐。我觉得余秀华是2014年诗刊的一个重要的收获。”“她独特的生存是非常困难的一种生存方式,这是非常让人揪心的。而且她表达得很克制很朴素,这样的一个生存状况会引起大家强烈的关心、揪心和心疼。”“诗刊社”微信号所引发的余秀华热过去之后,她的单首诗歌《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再次引起阅读兴趣,而这次传播,与她的疾病没有一点关系。人们喜欢这首诗。喜欢她强有力的开头:“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第一句是打碎庸常伦理的、半哲学半游戏沉思,接下来是奇异而勇敢的论述。读者享受了受惊、偷窥与诡辩交织的阅读体验,不愉悦是不可能的。著名诗人韩东认为此诗“诗题《穿过半个中国去睡你》让人想起普珉的名作《我穿过一座城市去肏你》。”后来的引用者说余秀华抄袭普珉。其实,后者的诗歌在网上很容易找到,经过简单的对比就可以得出结论,两者没有任何相似性。余秀华所写下的“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这一句来自迪兰·托马斯的名诗《通过绿色导火索催动花朵的力》。这首诗北岛非常喜欢,专门写过评论文字,由此我们还可以想起北岛在《峭壁上的窗户》一诗中写下的诗句:“黄蜂用危险的姿势催开花朵。”余秀华对我说过她不喜欢北岛,也不喜欢外国诗人,她也对媒体说过她不知道狄金森。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借用普珉的诗题,不妨碍她与北岛、迪兰·托马斯在面对一朵怒放的花朵时共享一种玄思:谁,用了什么样的创造力,凭空捏造并催开一朵花?震荡过这些杰出头脑的玄思,再一次感动我们,有什么奇怪呢?刘年的说法更加清楚明白:“从内心里来,到读者内心里去。能够打动人。”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小资是从《星际穿越》中得知世界上存在一个叫做托马斯的诗人,而农妇余秀华早已与托马斯心有灵犀了。即使她真的直接读过这首诗,她的写作也完全符合黄庭坚对一个优秀诗人模仿前人必须遵循的标准:“点铁成金,脱胎换骨。”我对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已经是翻译家的沈睿说:“问一个似乎不太合适的问题,有没有想过翻译余秀华的诗?”“我真想了!我想先写一点评论,向英语读者介绍余秀华。”“共识网”在微博上转发了《穿过半个中国去睡你》的后半段,这自然包括了这个知名政论网站的倾向与视角。但我们至少明白了,说余秀华的诗歌是鸡汤的说法失效了。余秀华的能力是多方面的,除了写苦难,写爱情,有时,她照样能像杰出诗人那样炫技。下面这句诗没人提过:“原谅我,事到如今还是热衷一些温热的谎言/说喜欢你,说去看你/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一半&&”几乎没什么信息量,只有弹拨诗琴的手在演奏,放在一部大片的画外音里够人回味半年。这段文字很难总结,难道是在为一个人的懦弱开脱?不过,香港诗人廖伟棠对我说:“她作为一个现实生活中先天的&弱者&,她的诗歌中有大量对弱的书写、对弱的赞美。”艾略特说过,一个大诗人的出现,会改变以往诗歌的格局。目前许多诗人出面谈论余秀华,表明旧格局已经受到震撼。但批评余秀华的人也许并没有准备好,说她的诗歌是因为怜悯,失效;然后说她的诗歌是抄袭,失效;最后说她的诗歌是大众化的。小众自然纯粹、洁净,但大众化的诗歌就会染上大众的毛病吗?仔细想想,哪个小众诗人敢向艾略特、奥登、迪兰·托马斯叫板呢?每个诗人真正的地位,本来就需要评论家商榷很多年才能确定。让他们去吵,诗人余秀华喜欢写诗就去写,读者喜欢读诗就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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