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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九死一生》2祖辈求生风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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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普通
&&&&&&&&&&&&第二章●血染青山多壮志 祖辈翻身风云记
&&&& 世路险恶,做人要善,仁义当先。侯家的祖先如是说。
&&&&& 侯明明的爷爷侯成宗,一个脚踏黄土地、耕作一生的朴实农民,在变幻多端的民国求生,最终毁于一旦。
&&&&& 大革命时期的一九二七年春,镰刀斧头红旗飘飘,神州大地到处暴动,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震天响,共产党领导的农民运动汹涌澎湃。同年3月31日,屏山县农会主席徐经邦领导农协会员五六千人,掀起大规模的抗捐运动,并包围了县城。金沙江畔的屏山城,刀光剑影,杀声四起,农民大军攻城夺地,前仆后继,激战正酣。国民党屏山县长肖锡珍急电国军混成旅长覃筱楼派兵镇压。庄稼汉侯成宗憋不住了,丢下浇菜的粪桶,邀约当过私塾同窗的丘绍沛从城外10里的底坝赶来,投身到了这一攻城战斗的滚滚洪流。见县城南关城楼久攻不下,助威的人群中,本县大乘乡袍哥金大爷的女儿——一个白衣黑裙的大辫子姑娘急得直跺脚,跟着队伍进攻的侯成宗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索性脱掉粗布长衫,赤膊上阵,手握带梭标的红旗,高喊“常山赵子龙来也!”冒着弹雨一马当先。在丘绍沛等一般底坝乡勇的掩护下,身材单薄的侯成宗利用曲折的城墙,灵巧地时而匍匐,时而飞跃,很快钻入城门洞,高举红旗飘扬。就在守城白军恐慌、军心动摇的时候,覃筱楼援军杀来,展开了反包围。农民军前后受敌,攻城失利,溃败了。面对汹涌而来的白军狗子,拎起大刀的侯成宗与丘绍沛不敢恋战,且战且退,交替掩护,左冲右杀,血溅南关,突出重围,跃下石坎,跳入滔滔金沙江中。
& 凫水过河,已近黄昏,落汤鸡似的两个血人精疲力尽,又冷又饿,趴在河滩喘息。侯成宗看河对岸的屏山古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心中甚急,长声叹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以后有机会,老子再卷土重来,占领屏山城。走!我两个现在紧要的是先找地方安身。”两人趁着暮色,相互搀扶,爬坡到了云南地界的石龙店投宿。半夜时分,鸡鸣狗叫,有军警来旅店逐屋搜查,警觉的侯成宗一跃而起,拉起酣睡的丘绍沛破窗而出,翻墙而逃,逃出街外,在夜幕中各奔东西。丘绍沛甩出一句话“侯大哥,谢你救了我,小弟日后相报!”消失在旷野中。他东去的地方是曲乐山的一个庙宇,投靠红灯教,找教主陶仙姑练刀枪不入之身。侯成宗则翻山越岭,西去的地方是锦屏山太洪寺,躲避风头,隐姓埋名,在伙房打杂三个月。5月7日,听说徐经邦被国民党军警以“聚众围城,图谋不轨”罪名,枪杀于屏山泥溪湾后,屏山农民暴动平息,侯成宗才悄然回到底坝务农。
& 务农的日子平平淡淡。侯成宗随父耕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要照料前妻遗留下的5岁儿子侯平宣。乡邻给侯成宗提亲续弦,他竟不为所动,心里装的是那个大辫子金姑娘。中秋降临,打听到金大爷要嫁女比武招亲,侯成宗心动了,辞别家人,带上盘缠,跑到大乘乡要看个究竟,碰碰运气。
& 那天中秋,天高云淡,秋风朗朗。大乘乡场的金家刀枪林立,旌旗飘扬,四方好汉,擂台比武,犹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上山入教的丘绍沛也来了,头戴礼帽,一身玄服,脚打绑腿,见面就给侯成宗抱拳施礼,“半年不见,侯哥别来无恙?俺老弟闯荡江湖,当了红灯教坛主,今非昔比,鸟枪换炮,缺的就是婆娘。侯哥,看今朝老弟一施拳脚,打败狗日些,手到擒来一个婆娘。”婆娘未擒住,丘绍沛差点吃子弹。金姑娘的眉眼却抛向了本分的侯成宗。& && 说起来离奇。
&&& 金姑娘名叫金秀,聪明伶俐,自幼丧母,从小跟当袍哥舵爷的父亲练枪习武,姑娘家时就练得一手好双抢,百步穿杨。女大当嫁,姑娘好似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父亲金龙为了掌上明珠,把方圆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请来比武招亲。好汉们各施本领,拳打脚踢,争出分头,以图抱得美人归。无奈,姑娘家有自己的想法,对这些打斗正酣的“武林高手”、“神枪手”、“兵油子”一概瞧不起,绣球抛向了正在观阵吟诗作赋“屏城烽火连天烧,红霞朵朵现金姑......”的侯成宗。侯成宗攻城的矫健身影在金姑娘脑中闪现,她春心荡漾,期望夫君能文能武,过平静而淡泊的百姓生活,执意选中了前来看热闹的庄稼汉。侯成宗虽然穿了身铁灰色土布已经洗得泛白的长衫子,头缠土白布,脚蹬土粗布鞋,但一张方脸显得有轮有廓,粗眉大眼,看起来显得英俊洒脱,朴实而有精神。能够得到大户人家小姐的青睐,侯成宗心想事成,欣喜过望。那些横眉冷眼的高手一个个不服气,比武占了上风的丘绍沛更是翻脸不认人,用手枪抵着侯成宗的背脊,逼他退让,骂道,“跟红灯教坛主争婆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蛋,农夫儿滚一边去!”声音刚落,两杆黑洞洞的20响快慢机枪口抵住了丘绍沛的左右太阳穴。丘绍沛惊恐万状,急忙向身旁持枪的金姑娘表白,翘嘴巴刚开口,就被怒气冲冲的金姑娘打断,“滚一边的是你,啥子坛主?不要脸,滚,滚!”丘绍沛无可奈何,悻悻而退。金姑娘还不解气,杏眼一瞪,双抢一甩“啪——啪!”就是两抢,门前百步外白杨树上的鸦雀窝被击得粉碎。她面带愠色,双枪一收,对比武的人抱拳道,“对不起,各路英雄豪杰,本姑娘的婚事,由本姑娘作主,与你们通通无关。谁还敢来纠缠,看本姑娘的双枪答不答应”。见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她一手挽着侯成宗胳膊,高声说,“本姑娘跟定这位农夫儿了,各位包涵!”长袍马褂的袍哥大爷金龙也过来抱拳送客,“小女倔强,亲事已定,到时请诸位喝喜酒。”
&&& 喝喜酒的时间是来年新春。侯家用一乘八台大轿,到大乘接娶了妙龄的金姑娘。百多号人的接亲队伍从早晨走到中午,一路吹吹打打,好不闹热,正午来到底坝,刚下官道,新郎的哥哥侯已山身穿黄褂子,带着一排兵丁,举枪朝天“啪啪啪——”四邻八舍的娃娃们跑来,拍手齐唱:
马头三尽插红旗,炮响二声尽人知。人人说是神仙过,却是贵府来聚亲。
&& 看见头戴黑呢礼帽,声穿蓝布长衫,胸戴大红绸花的侯成宗喜气洋洋出门接轿,娃娃们欢呼雀跃,一个二个唱道:
一顶帽儿圆又圆,两朵金花插过舷。左边插的金花朵,右边插的菜花园。金花朵、菜花园,代代儿孙中状元。
两朵云儿来合拢,迎接新娘下轿来。接亲婆婆站两傍,快把新娘迎进房。牛郎织女喜相会,夫妻双双拜高堂。
&& 新郎憨厚地笑笑,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低头弯腰,揭开红布轿帘,小心翼翼从轿内搀扶出了体态姣好的闺中佳丽。霎时,唢呐齐奏,锣鼓喧天。涂脂抹粉,身穿红绸旗袍,外套羊皮大衣,脚蹬高跟皮鞋,披金挂银的新娘被伴娘簇拥,迎进堂屋后,穿着簇新长袍马褂的侯老太爷,撸撸衣袖,庄重地用祖宗牌位前的铁杵,在锓上轻击几下,新郎新娘便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还未拜完,娃娃们涌上来了,围着新娘边跳边唱:
一双袜子弯又弯,真丝织就贵人穿。穿起好比到天堂,荣华富贵享不完。
一匹红缎丈二长,今晚拿来缠新郎。左缠三转家豪富,右转三转子孙旺。
&& 一旁观看的侯已山驱赶唱歌的娃儿,自己裂开大嘴,忍不住唱起来了:
一张桌儿四角方,张郎伐木鲁班装四方刻起象牙石,中间焚起一炉香。围着四方挂红旗,回避车马鬼神灵。娘家车马请回来,婆家车马请来迎。八仙桌子一把称,秤称银子斗量金。这多银子作啥子,拿来回奉车马神。
堂屋团团四方桌,八仙桌儿在中央。四样东西摆上桌,庆贺新郎在中间。
新郎红罗天上星,手提红绫重千斤。我今打开红绫看,里面古人数不清。一数天上张果老,二数梭罗树一根。三数桃园三结义,四数童儿拜观音.五数龙王归大海,六数鲤鱼跳龙门七数天上七姐妹,八数神仙吕洞宾.九数金鸡梁上叫,十数皇王坐北京。
& 娃娃们又聚过来了,异口同声唱道:
铺草几扒扒,儿女一巴拉。铺草几抖抖,儿女几篓篓。
&& 欢快的歌声中,支客司侯已山拉开嗓子,长声幺幺喊起了“开——宴!”众人入席,摆在院坝中的一桌桌“酒斗碗”开始了。方桌上的回锅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碗里的包谷酒飘着扑鼻的浓香。丘绍沛带着几个随从贺喜来了,抬块匾额:草迎金埒马,花醉玉楼人。他头戴礼帽,一身玄装,端起酒碗,纠缠着金秀说要一醉方休。新郎官看在眼里,叫伙计在厨房的水缸里倒满点豆花的卤水,不动声色,走到丘绍沛面前说,“丘老弟,好男不和女斗,耍刀耍枪你算是行家。喝酒,你未必占上风。来!我两个赌酒,你敢不敢?”丘绍沛嘿嘿笑道,“喝酒,我不是吹,虚哪个,侯大哥,难道还怕你不成?”于是端起碗酒,一饮而尽。新郎官微微一笑道,“小意思!”捧起桌上的一罐酒,咕嘟咕嘟喝了下去。见丘绍沛傻眼,新郎官讥笑道,“山上的野狗也跑来撒野!输了衔跟骨头爬起走。”边说,边走到厨房,脱掉长衫,跨进水缸蹲下。一觉醒来,已是半夜,缸里淡黄色的卤水变黑,得知丘绍沛赌气喝完一罐酒,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刚被随从抬走,新郎官昂起头,望着黑耸耸的群山和满天的星斗,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把侯已山吸引过来了,他醉意朦胧,拍着新郎肩膀,嘿嘿傻笑,笑一阵,又唱道:
一进洞房把门跨,开口就说四言八。夫妻双双把香点,一家大小享荣华。二进洞房人许多,不是弟来就是哥。诸亲都是来朝贺,唯有新娘心事多。三进洞房莫乱说,新娘一双大板脚。爬坡上坎不用愁,坡上屋头用得着。四进洞房我瞧着,一床铺盖角对角。今晚吃了闹房酒,新郎新娘莫乱说。远望荆州人才多,摸着红儿开口说。燕子梁上叫,下红时刻到。叫我下红就下红,好比三国赵子龙。长板坡前保阿斗,万马营中逞英雄。我今伸手把红下,祝你儿孙中公侯。
&& 笑啊,唱啊,喝啊,吃啊,打牌啊,乡亲们闹了个通宵。第二天,金秀脱掉嫁妆,换上素衣,开始了操家理屋。10多年来,她牢记侯家家训:忠孝爱国、勤奋节俭、好学立志、忠厚仁义,给侯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里里外外一把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见得世面,把侯家搞得兴兴旺旺。只是空闲的时候,拿出娘家带来的嫁妆——两支手枪,教自己的丈夫和几个娃儿练枪打靶,她说,“世道不平,男人应该有枪有胆,才能在社会立足啊!”
&& 丘绍沛又找上门来了,不过,不是来抢亲,也不是来骚扰,而是来躲藏。&&& && 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腊月,丘绍沛跟着云南曲乐山上的红灯教女教主陶仙姑血洗了屏山福延镇,抢得了大批钱粮,震惊金沙江两岸,受到国民党军警及川滇两岸民团的多路围剿。时任坛主的丘绍沛受教主陶仙姑之令,带领手下教徒穿插围剿大军后方,断了屏、绥两县民团的后路,招致团总李万国、杨作舟及3000多团丁被歼。得意忘形之际,山寨的庆功酒还未喝完,号称刀枪不入的红灯教突遭奇袭而来的侯已山24军手枪连攻击,败退中,陶仙姑被连长侯已山击伤擒获,用铁丝锁住锁骨,送往屏山城游街示众,最后将其吊在小南门数日活活痛死。而战乱中,丘绍沛逃之夭夭,躲过侯已山连及72军陈超营的追捕,泅渡金沙江,连夜潜逃到底坝,敲开侯家大们,寻求庇护。看着被追击的国军手枪连击伤胳膊的丘绍沛,跪地一个劲喊哥子救命,侯成宗动了恻隐之心,把他带到茅房,让他跳入粪坑藏起来。侯成宗在他头上盖上木板,蹲在上面装作拉屎。金秀见跟踪而来的哥哥侯已山和陈超率兵进门搜查,持枪询问在茅房拉屎的侯成宗,于是顿生一计,从厨房窗口扔出一个腊肉骨头,引起邻里黄狗汪汪大叫,把搜查到茅房的士兵引开,救了丘绍沛一命。
&&& 士兵们寻着狗声远去了。侯成宗夫妇把丘绍沛从粪坑内拖起来,用冷水冲洗,又用草药给他敷伤。满身屎尿臭的丘绍沛满含泪水,跪地一个劲向侯成宗夫妇磕头,“救命之恩,终身不忘。”誓言犹在,丘绍沛反目为仇,49年冬,却带兵杀向恩人来了。
& 事出有因,祸起萧墙。
&& 知书识礼的庄稼人侯成宗,人过中年,一生操劳,在屏山县城北约十里的底坝修了房,置了地,娶妻生子,算是殷实人家。他家里还出了个读书人,三娃侯平发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在城里读师范学校,每到清晨或傍晚,侯家庭院书声琅琅。这个耕读人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平平稳稳。但是内战以来,国民党的苛捐杂税猛如虎,前天那个款,昨天那个捐,今天那个税,逼得许多庄稼人无路可走,家破人亡。眼看四九年的年关已近,国民党败局已定,县衙门的人更加穷凶极恶,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如狼似虎的税警一拨拨来底坝,时而征缴这个税,时而筹集那个款,庄稼人家徒四壁,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侯成宗忍无可忍,便带领乡亲们抗税,与税警发生了几次冲突后,自知麻烦惹大了。他找到哥哥侯已山商量,与其躲,不如斗,干脆揭竿而起,把部队也拖出来,和国民党相斗。在国军二十四军刘文辉部当手枪连连长的侯已山,听到此话,正合心意。侯已山长期在军中受压、受排斥,晋升无望,又看不惯险恶世道,贪官污吏横行,早有谋反之心。于是,两弟兄商量,在远离家乡的宜宾岷江边打个伏击,弄点物资装备,把手枪连拖出来,去寻找大娃侯平宣。侯平宣是三七年在老家屏山,伙着其舅子王家广打群架惹了祸,害怕受报复,两人出逃往大凉山,借给一支红军部队带路的机会,就不回来了,随那支部队长征到延安。后听说他两个参加了抗日,在共产党军队中长大,当了大官,最近率部进川,要解放自己的家乡来了。侯成宗两兄弟好不羡慕,两人一合计,乘此机会还可以顺便干点事来给侯平宣他们瞧瞧,来个见面礼。说干就干,两弟兄经过侦察,踩点,带人在岷江喜捷段伏击了国民党军的一个后勤船队,缴获了大批物资、军火,悄然而撤。侯成宗拿着瓜分来的战利品——三支冲锋枪及一批弹药,潜回家乡底坝,俟机而动。
&&& 不久,风声走漏,国民党县长兼警察局长邱绍沛,根据线索带兵来底坝追捕。这个屏山县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原来也是底坝人,侯家的乡邻。此人40来岁,五短身材,一脸骄横,当红灯教徒的时候,曾被侯已山的手枪连打得东躲西藏。四九年,摇摇欲坠的国民党政府为了维护其统治,四处招兵买马,封官许愿。昔日的围剿对象,成了国民党的座上客。加之,解放军迅速进川,国民党的各级官吏人心惶惶,溜之大吉,油水大的屏山县长竟无人担当。一生为匪的他,即被国民党招安、入党、提干、官至县长兼警察局长。相传解放军兵临宜宾、屏山时,当了几天屏山县长的廖荣昌急找替身,一天,路过两合乡的底坝中店子,见路边的丘绍沛带着自己的大肚子婆娘正在挑粪灌菜,于是说,“这个时候浇啥子粪哟,给哥子走,哥子如今是屏山县长,喊你娃当警察局长!”丘绍沛答,“等我把这几颗菜浇了......”廖荣昌催促道,“你娃儿发宝,当了警察局长,又当我的县长,要啥有啥,还稀罕你这几颗菜秧子?”丘绍沛大喜,丢下粪桶从政。此一时彼一时,当了县长的他头戴礼貌,身穿中山装,胸挂望远镜,鸟枪换炮,人多势众,好不得意!运气来了,门都挡不住。闻讯岷江大案的案犯是底坝的侯家兄弟,这不是天赐良机吗?清除了隐患,又可以向上峰邀功。弄得好,不说专员、省长都可以弄来干干,司令弄来当当。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蒋种菜——蒋介石早年不是上海滩上端茶递水的小伙计,共党领袖毛泽东早年不是湖南韶山冲的一个放牛娃吗?得意洋洋的他指挥部下,拂晓出城,要把侯成宗的家团团围住,一网打尽。
&&& 衙门的兵丁来底坝,侯成宗已得到密报。沉着冷静的他,趁兵丁还未合围,吩咐三娃侯平发离家到十里外的老油坊,找其伯父侯已山搬兵援救。“快去快回,家头如有不测,你要去找你大哥侯平宣,他是共产党,以后,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 “我晓得,我晓得。”侯平发打断父亲的话,担心道,“你们咋个办?”
&&& “我和你妈自有安排,你快去搬兵。”
&&&& “狗日的邱绍沛来了,人多势众。”
&&& “来得越多越好,放他龟儿子些血,跟他龟儿些拚了!”侯成宗把三娃推出大门,大喊,“还不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目送三儿的身影消失在底坝河对面的山丘后,侯成宗把藏在猪圈里的三支冲锋枪及子弹取出来,给十多岁的四娃、快20岁的二娃一人一支,叫他们分别把守房前后屋的窗口,“狗日些来了,给老子打!”穿木板拖鞋、啃着腊肉骨头的两个娃儿,抱起蓝光闪闪的冲锋枪,笑眯眯地各守自己的阵地去了。五姑儿侯平珍年幼,侯成宗就叫她躲在卧室内的床铺下,不要露头。一一安排后,侯成宗对妻子金秀交代,“今天这场恶战,凶多吉少。狗日的丘绍沛贼心不死,要灭侯家的门。我如有不测,你要好好带着娃儿些活下去,给侯家报仇!”
&& “不要说这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挡。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金秀面无惧色,一手捂住丈夫的嘴巴,一手拍了拍别在左右腰上的20响驳壳枪,“娃儿他爹,我的双枪也不是吃素的,看他们有几个脑壳!”
&&& 枪声响了。
&&& &&& 是金秀首先一梭子,放倒了刚摸进墙角的三个兵丁。
&&& && “他妈的,硬是造反了!”身穿国民党黄呢军官服,下穿阴丹毛料裤子的邱绍沛嘀咕,一边挥着手枪,逼着队伍进攻,一边躲在一个石头背后,向着侯家高喊:“侯成宗、侯大爷,邱老弟来看望你了,你要以礼相待,不要打枪哟。”
&& “姓丘的,你架抢架炮,这就是来看老子,呸!”
&& “哟!哟!好大的火气。我看,双方都不要动刀动枪。侯大爷,听我说,你勾结共产党,打国军的伏击,已经犯了王法,自己出来投案,给老弟走,交出后台,保你无事。”
& “格老子少说。”侯成宗端起冲锋枪,对着丘绍沛伸出来的头就是一梭子,打得石头火星飞溅。
&&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一向尊重哥子。”不见回音,丘绍沛巧舌如簧,“嗨嗨!我也知道,哥子,你的大娃儿侯平宣,还有那个亲戚王家广在共产党里边当了大官,带着队伍打进四川来了。嗨!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是老相识、乡里乡亲,不要弄得来你死我活。算了,大哥,出来投案,没得事。我两个是生死之交,我要维护你,我说话算数。”话音刚落,侯家的楼上一弹飞来,邱绍沛的脑袋差点开了花。他老鼠眼一瞪,发狂了,把手枪仍给勤务兵,抢过旁边机枪射手的轻机枪,边向侯宅射击边喊,“给老子冲哇,冲哇!兄弟们,抓活的,本县长有赏!“兵丁门得令,一泼泼涌上前来,刚接近侯宅,宅门里的手枪、窗口里及房顶上的冲锋枪,同时”砰砰——“响起,摆下了几具尸体。&& &&& 看着兵丁们狼狈退去,侯二娃、侯四娃在窗口托着冲锋枪,打得很过瘾,颜开眉笑。侯夫人则沉着应战,楼上楼下,左右开弓,弹无虚发,越打越勇。但此时,手提冲锋枪,来回奔跑在房顶的侯成宗,心里却是怵的:子弹越来越少了,门外的兵却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看来,邱绍沛这条疯狗,硬是发疯了,硬是发狂了。他冒着炮火,叮咛妻子传下话,要儿子们节省子弹,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实在不行,就朝后山跑。他心想:只要冲出屋后,跃过十多米的田坎,就可进入后山的树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的妻儿,谅他邱绍沛也不敢咋样。想到此,他趴在屋顶,扯开嗓子吼道:“邱绍沛,一人做事一人担,有种的朝老子来,不要欺负女人、娃儿!你狗日的当了个芝麻官,就六亲不认了。你狗日当土匪的时候,老子还救过你。”
& “救我不是一次。记得不?侯大哥,27年农军攻屏山城,我两个......”
& “老子瞎了眼!”侯成宗打断话,喝道,“开口闭口救命之恩,日后相报。球!你娃就是这样恩将仇报,调这么多人来打老子,老子也不认黄了!”
&& “侯大哥,侯大爷,你以前救过我,大仁大义大德,丘某一辈子记情。但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丘绍沛扯起嗓子喊道,“如今,你侯大爷伏击国军犯了王法,公私不能相搅,身为县长,我只有公事公办,秉公执法!”
&& “你球的县长,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官逼民反,日你先人板板!”侯成宗骂着,端起冲锋枪就朝邱绍沛方向一梭子。
&&& &&&&&&& 邱绍沛躲过射来的子弹,眼睛血红,恼羞成怒,抓住一个退下来的士兵,“啪——”就是一枪,放倒在地。他提着冒烟的手枪,喝令下属,“谁敢不冲,老子就枪毙谁!”见兵丁们猥琐上前,没走几步又被侯宅的枪声逼退,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得了!不得了!侯家的人,一个个简直成了共产党,活的抓不住,就弄死!就烧死!把保安队的重机枪给老子调过来,再弄几颗燃烧弹。老子肯信,弄不死他几爷子!冲啊,给老子冲啊!”
&& “冲啊,冲啊!”士兵们喊着,端着步枪,畏畏缩缩,弯腰上前。 底坝上空,硝烟弥漫,侯宅门前,火光闪闪。兵丁们潮涌潮退,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 枪炮声中,侯平发领着伯父侯已山及他的手枪连赶来了。走到河对岸的红埂坡上,侯平发惊呆了:只见父亲侯成宗抱挺冲锋枪,在房顶上且战且退,突然,枪不响,没有子弹了。一群兵丁爬上房,围了过去。侯成宗把冲锋枪朝兵丁们砸去,然后纵身跃下房顶,踏上田坎,眼看就要跑进后山树林了。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他一个踉跄,栽倒了,倒在了田埂上。后背、腿上喷出的股股鲜血,染红了田坎。
&更糟糕的是,防守房前窗口的侯四娃儿,手中的枪“啪啪啪——”放完了子弹,见屋外匪兵潮起潮涌,屋内子弹飞溅,便惊慌失措起来。他脚一抬,木板拖鞋一甩,光着脚丫四处找子弹。寻找中,一颗飞弹击中小腿,负了伤。他疼痛难忍,哭喊着找父亲。看见父亲从房顶跳下,跃出墙外,他便丢下枪,冲出家门一拐一拐向父亲追去,嘴里直喊:“爸爸,爸爸,等一等,我要来——”还未追到父亲身旁,又被流弹击中,栽倒在了田里。
&&& 二娃侯平洲见状,恨得咬牙切齿,抱起冲锋枪,边扫射,边跑出家门,欲冲过去相救,却被母亲拦住。母亲连连说:“去不得!去不得呀!炮火凶得很。二娃子,不要去送死。”
&&& “我要去救爸爸,去救小弟。”愤怒已极的侯平洲摆脱母亲,像头猛兽,直朝门外窜,“给狗日些拚了,同归于尽!老子肯信!”
&&& 紧跟而来的母亲又死死把他拦腰抱住,“儿呀!听妈的话,不准去送死,白白送死。你要看头事。”
&&& “头事头事,人都要死光了还看头是?”
&&& “三娃去搬兵来了,带着你伯父的兵来了,看!”
&&&&&&& “看看看,人都要死光了!”
&&& 两娘母正在纠缠,“啪啪啪——”一阵子密集的弹射来,双双中弹倒在了家门口。
&&& 侯平发看得真切,泪如泉涌,冒着弹雨,奋不顾身跑上前,伏在田埂父亲身上号啕大哭,“爸爸,爸爸呀——!”
&&& “嘿嘿!来得好!来得好!”邱绍沛发出狞笑,左手抓住侯平发的头发,右手拿盒子枪抵着他的后颈涡,喝道,“哭啥子,侯三娃儿,逃到哪里去了?嘿嘿!孙猴子跳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 痛哭流涕的侯平发回头骂道,“姓丘的,你杀我全家,不得好死!”
&& “不得好死?看哪个不得好死!本县长还要斩草除根,嘿嘿,侯三娃儿,拐了!你这回来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哼!父亲死了,还有儿子,老子送你三娃儿去西天见你的老汉儿。”
&&& “老子日你土匪哟!日你国民党哟!”侯平发骂道,什么也不顾,转头一把抓住邱绍沛握枪的右手,狠狠地一咬。
&&& “哎哟哟!哎哟哟!老子毙、毙了你——”邱绍沛嚎叫着,气急败坏挣脱出手来,手枪对着侯平发的胸口,就要扣动扳机。
&&& “不准动,把枪放下!”一支勃郎宁手枪抵到邱绍沛的后脑,“动,就打死你!”邱绍沛耸着脑袋,浑身颤抖,斜眼一看,妈呀!是侯已山——侯连长眼露凶光,杀气腾腾,正拿枪对准自己。而自己的兵丁,正被侯连长的士兵一一包围,喝令缴械。警察局有几个兵油子丢下步枪,脚底溜油,撒腿就跑,当即被侯连长的部下“啪啪——”几枪,一一击毙倒地。
&&& “把手举起来!举起来!手抬高点。”侯已山的枪口死死地抵住邱绍沛的后脑,“老子也要送你狗日上西天!”
&&& 举起双手的邱绍沛知道遇上克星了。侯已山的手枪连是个加强连,装备好,正规军,训练有素。攻曲乐山擒陶仙姑打红灯教,打出了威风。自己的人马,是一群乌合之众,杂牌军,交起手来,绝不是对方对手。邱绍沛高举双手,满脸堆笑,向侯已山求饶道,“兄弟冒犯了哥子,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兄弟向哥子全家赔罪,赔罪。”他转身打躬作揖道,“嘿嘿,兄弟是受上峰指派,执行公务,抓捕、抓捕这、这岷江案犯、汪洋大盗,哪晓得侯大爷软硬不吃,发起毛来。这、这实在无奈。”
&&& “放你龟儿子的屁!打死老子的父亲和兄弟,还狡辩,赔命来!”悲愤交加的侯平发,像头猛虎,一下子扑向邱绍沛,又抓又咬。邱绍沛一个踉跄,四脚朝天倒在地下,手枪甩在一旁。他的勤务兵想上前护卫,被侯已山甩手一枪击毙。人群骚动了,侯连长转身喝令机枪手准备镇压。乘这工夫,邱绍沛一个鲤鱼打挺,跃向负伤躺在家门口的侯夫人及侯二娃身旁,右手从后腰摸出一支蓝幽幽的小手枪,对着血流满面的侯夫人咆哮道:“再逼老子,老子就不认黄了!侯连长,知趣点,乡里乡亲,好说好商量。逼急了,老子就弄死你的侄儿,你的兄弟媳妇。”
&&& “嘿嘿,看你这个样子哟,欺负孤儿寡母,堂堂党国县长,有球的本事!”
&&& “不要多说,侯连长,你要整老子,你这侯家屋头的人就要死在一起,通通死光!”
&&& “说些啥子话?把枪收起来,像个县长的样子嘛。”
&&& “你晓得县长了,咳!侯连长,我这是办公务。你是国军军官,要大义灭亲。不然,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 “你这话是啥子意思?”
&&& “啥子意思?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麻雀儿飞过都有痕迹。你干的好事,麻老子不晓得?还装蒜。”
&&& “你这条野狗,是不是发疯啦!”
&&& “发疯?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明给你说,你通共匪,侯成宗的事,你也参与了。而今眼目下,你又犯上作乱,你——”
&&& “你血口喷人!”
&&& “本县长明察秋毫,证据确凿。你岷江犯案,大逆不道。”
&&& “笑话!笑死人哟!”
&&& “看哪个笑哪个?实话告诉你,侯连长,你不要狡辩,你干的好事,你连的高副连长已经向军统密报。”说到此,邱绍沛对侯已山身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示意道,“高副连长,把侯已山的枪下了,逮捕归案。手枪连的弟兄们,为党国立功的时候到了。”
&&& “侯连长,侯大哥,邱绍沛打胡乱说,你不要相信。”站在侯已山旁边的高副连长急了,信誓旦旦:“大哥,你对我恩重如山,我咋个会出卖你?”
&&& “这是狗日的邱绍沛施反间计,哪个相信?”
&&& “你要相信丘县长的话,干脆一枪把我毙了,要不我自己了断。”说着,高副连长提起手枪,就往自己头上举。
&&& “咋个这样,你是军校出生,志向远大,为这点自杀,没出息。”侯已山微笑着拍拍姓高的肩膀,“邱绍沛挑拨离间,大哥相信你。”
&&& “相信我?”
&&& “对啊,我们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了解,亲如手足,还是好兄弟嘛!”侯已山笑笑,问道,“你说呢?”
&&& “我说——我拿这个给你说!“姓高的一下子把对着自己头部的盒子枪比在侯已山的胸口前。“不准动!侯连长,你不要逼兄弟了。兄弟是没有办法,党国利益为重,对不起了!”
&&& “嘿,嘿嘿——高连长干得好,干得对!”邱少沛挥枪咆哮道:“手枪连的弟兄们,侯家通共,听高连长的命令,把侯已山和他这一家人绑了,本县长有赏,当官的官升一级,士兵发银元五十个。”
&&& “狗日的邱绍沛,老子跟你拼啦!”侯平发突然象脱缰的野马,向邱绍沛扑去。“砰——”邱绍沛手中的枪响了,但倒下的不是侯平发,而是其二哥侯平洲。是侯平洲见邱绍沛开枪,挣扎上去抢枪而中弹。
&&&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姓高的头部中弹倒地,脑浆四溅。是侯已山手下的一个排长乘势击毙了姓高的,骂起来,“狗日的内奸!吃里爬外,背球时!”场面又混乱起来了。侯已山下令机枪手射击,放倒了一批蠢蠢欲动的兵丁。侯部士兵乘势上前把邱绍沛掀翻倒地,捆了起来。
&&& “嗒嗒嗒——啪啪啪"一阵枪声大作,一大批头戴钢盔的士兵开过来了,荷枪实弹。寒光闪闪的刺刀丛中,走出一个五十开外,红头花色的胖子,他就是原国军混成旅旅长、宜宾城防司令秦孝龙。跟随的是国军72军的一个少校营长陈超,口呼:“各就位,立正。”口令声中,一身美式军服的陈超迈着军人标准步伐,径直走到立正挺立的侯已山面前,“啪、啪”就是两耳光,“你干的好事,哼,侯连长。”说罢,又走到被捆着的邱绍沛面前,也是“啪、啪”两耳光,训斥道:“邱县长、邱局长,大敌当前,共军已突破四川防线,兵临宜宾,你还为这么子小事大动干戈,跟手枪连的弟兄们过不去。嘿嘿,几爷子些硬是想脑壳搬家”,说到这里,陈超对着在场的军人发令,“礼毕,稍息。”发完令,大步走到秦孝龙面前,甩了个“五百”,打了个报告,“报告老长官,请训示”。
&&& “啥子训示哟!我没有啥子训示,脱离军界多年了,不相干,不相干。还是你陈营长来,72军,国军的嫡系。”
&& “反共大业,不分体系。”30多岁的陈超在胖子面前一个立正,谦卑地说,“不敢不敢!老长官,请讲。”
&& “好哇,实在要我讲,我就讲。这里,我这个老屏山,只想对邱县长说几句,说几句。”秦孝龙摇着头,脸色铁青,背着双手,腆着肚子,走到邱绍沛面前冷笑,“嘿嘿,嗨!邱绍沛啊邱绍陪,邱大县长,球的县长!父母官,卵子父母官!你姓丘的蠢猪,混蛋!你狗日老壳发昏,不看头势,滥杀无辜,匪气不改,乡邻都不饶。球的党国县长,球的保境安民。老子见不得你,给老子夹起屁股,滚一边去!滚!滚!”见一脸恐慌的邱绍沛点头哈腰,溜到一边。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侯已山面前,摇摇头说,“已山老弟,你惹祸了,唉!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想当初,楼东书楼坝的陶仙姑,带领红灯教徒100多人,横行金江两岸,绥、屏两县出动2000多人,在两县团总李麻子、杨拐拐带领下,围剿陶仙姑竟一败涂地,反被陶所杀。你自告奋勇请战,人家陶仙姑洗刷你,说啥子‘吃了羊肉还要吃猴肉’结果在屏山城对面的曲乐山庙宇一战,红灯教被你全歼,匪首陶仙姑被你生擒,拿给你用铁丝网锁住锁骨吊在县城小南门示众,活活痛死。那时你何等英雄啊!如今说你通共......”
& “要杀就杀,何必多说!”侯已山面不改色,吼道,“二十年以后又是条好汉!”
&“好,好,英雄!不给你多说,好自为之。”说到此,秦孝龙叹着气,埋头走到侯成宗尸体旁,嗖地跪下,号啕大哭起来,“成宗大哥呀,我的成宗大哥,兄弟孝龙来晚了,来晚了!兄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呜、呜——想当年,爹妈死得早,我从新市镇秦家沟出来,四处流浪,流到屏山,你在西关坡开饭馆,见我饿得昏头昏脑,趴在店门口,拿肉包子给我吃,端汤给我喝,我回过神来,你又叫医生给我医病,救了我。呜、呜——你收留我,给我说:男儿不要到处乞讨,要自强自立。还给我指明道路,又送我盘缠,要我去闯江湖、去投军闯天下,面馆老板魏亮清也这样说,魏老板跟你都是好人哪!兄弟听了你们的话,混得有头有脸。几次来接你享福,你都躲避兄弟,为啥子啊!你是大德大义之人啊!兄弟有了今天,忘不了你啊!呜、呜——听说你出了事,兄弟带人马从宜宾赶来,还是来迟了啊!呜、呜——”在众人再三的劝说下,秦孝龙摇着头,停止了哭嚎声,站起来吩咐左右,要拿上等楠木棺材,白缎裹尸,厚葬侯成宗。让郎中治好金秀的伤。邱绍沛和侯已山由陈超带回宜宾去处理。侯成宗留下的儿女,送去军中吃粮当兵。
&&& 国民党的兵,侯平发不愿当,要当就当共产党的兵。父亲说:“侯平宣带兵来了,天下马上就是共产党的了。”他牢记在心。他把父亲、二哥、四弟送上山安葬,安顿好五妹及受伤的母亲,继续回到县城师范学校完成学业,等待共产党的到来。侯已三也在等待共产党的到来,但是,这一天他没有等到。他被陈超押解到宜宾,经国军宜宾警备司令部军法审判,安了个罪名“通共”,杀一儆百。行刑那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穿一身崭新黄军装的侯已山,喝过秦孝龙送来的壮行酒五粮液,被五花大绑,后脖子插上打了红叉的斩标,站在囚车上面不改色,沿路高呼口号,“打倒国民党!”前后由陈超带领的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押往较场口刑场。行刑队伍前,军号手吹起凄凉的反音号,“挨刀——挨刀——”引来无数百姓驻足观看。囚车后面,是骑白马的监斩官,看闹热的人簇拥,一浪推一浪地跟着走,那些花5角钱买一个人血馒头的人,更是翘首待望。刑场周围布满兵丁,驱逐闲人。不远处的大观楼,老板做起了临时生意,每人收三角钱让到二楼三楼去居高临下,看杀人,直挤得木楼板嘎吱嘎吱响。押解侯已山的队伍开到法场,只听监斩官一声令下,“各就位——警戒!”兵丁们齐扑扑散开,象木头桩子,持枪警戒。杀气腾腾的法场上,旌旗飘飘,刀枪林立。午时三刻,鼓声“咚咚咚——”一敲,炮鸣“啴啴啴——”三响,一脸横肉的侩子手耀武扬威上场了。他头缠黑丝帕,上穿红布密门扣子紧身衣,下穿黄色军裤,脚缠绑腿,穿草鞋,右手提鬼头大刀,左手提起一脸木然的侯已山的衣领,嘿嘿一笑说,“侯哥是英雄,兄弟送你上路了!”侯已山眼一瞪说,“废话!干净利落点!”只听旁边的监斩官一声吼:执行!侩子手哼了一声,后退一步,扬手一刀“唰——”地拐过去,只看侯已山向前一耷,人头落地,脖上红光一闪,鲜血四溅,堆在旁边的白馒头一个个染红了。此时,多日的晴天竟翻起了乌云,洒起了淅淅雨点。
&& 侯已山死后,其儿子侯平清被通缉,四处逃亡,逃到了乐山,找到了带兵进川的堂哥侯平宣,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后来赴朝参战。邱绍沛回去却升了官,当了反共司令,不可一世。&&& &&& 为庆祝自己的高升和迎接国军陈超部队进驻屏山,邱绍沛在城隍庙戏楼大宴宾客,大摆戏台。锣鼓声声,琴声悠悠。大殿戏台上,幕内女声中,“王灵官哪出绣房哟,想起儿夫泪汪汪王大娘哟,妹儿子呀!”手握金鞭的灵官急匆匆踏着川戏鼓点出台,由于马步过猛,摔倒在台,引起满场哄笑。邱绍沛酒杯一摔,站起身来大骂,“这是肇老子哟,惹老子不高兴。老子今天是大喜日子,一是本人荣升国军川康滇第一游击纵队屏山支队司令,二是给国军陈超司令接风。陈司令是国军英雄,有胆有识,虎口拔牙,拉出投共的72军主力部队,从营长跃升为“国民党川康滇第一游击纵队”司令。用电台与胡宗南取得联系,胡长官又任命陈司令为“川康滇游击纵队”总司令兼“新编72军”军长,并派飞机空投了武器弹药和黄金。如今,陈司令率部特地从安边赶来屏山,建立反共基地,为屏山谋福。这么高兴的事,不能拿给你们戏班子砸台。这出戏重演,演不好,老子要毙人。”
&&& “坐下坐下,你这个党国县长要有涵养,不要跟戏子一般见识。”身穿将军服的陈超,坐在旁边椅子上打着哈哈,“不要跟戏子见识,要跟共军较量,固守雷、马、屏,反共复兴。”
&&& “对,对,司令说得对!”邱绍沛见扮演灵官的演员退进后台,戏幕重开,才重端酒杯,恭敬上司陈超,“今天不能扫兴,戏要大听特听,酒要大喝特喝。来,为党国复兴干杯!”
&&& “干,干杯!”
&&& 锵锵锣鼓声中,英气逼人的黄天霸粉墨登场了:&& &&&& “三尺雕翎箭,&&&& 能开方上弦,&&&& 弹打飞禽鸟,&&&& 英雄出少年。&&&& 我乃金镖黄天霸。”&&& 随着道白声,这个中等身材,穿着戏袍,模样英俊的少年,脚将腰上的红垂带踢上肩膀,身体来了个旋转,飞蛾扑火,然后一个亮相。他双眼炯炯有神,台中站定,袖袍一甩,彬彬有礼,两手一拱,“这里,我即兴编了一首词,给各位老爷们唱上一段川剧高腔,曲牌“红衲袄”,以助酒兴:
&&& “听我上台唱英雄,英雄垮杆成狗熊。
&&& 丢盔卸甲逃川南,孤家寡人躲屏山。
&&& 大树一倒猢狲散,日暮途穷跑滥滩。
&&& 反共罪状传天下,一股祸水乱金江。
&&& 老鼠过街人人打,死灰岂能再复燃。
&&& 君莫狂,空欢喜!反共复国难上难!”
&&& 似醉非醉的陈超反应过来,酒杯一砸,对着台上吼道,“唱些啥子鬼名堂,你是何人?”沉浸在戏腔中一板一眼的丘绍沛也顿时清醒过来,瞪着台上问,“你是共产党?唱啥子‘空欢喜,反共复国难上难’,咦!今天硬是要给我作对呐?来人,把台上的人给我抓起来。”
&&& “我不是共产党,我不是黄天霸,我乃是师范学生侯平发。邱绍沛、陈超,你们国民党、土匪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罪恶滔天,不会有好下场!”话音刚落,一个飞镖从衣袖飞出,直射邱绍沛。他见邱绍沛手枪一挡,飞镖落地,急忙从戏袍中摸出瓶自制的土炸药,往上台来抓捕他的士兵一扔,趁着爆炸的硝烟,闪进后台,飞身跳出戏楼窗外,沿着北门坡高城墙撒腿就往东跑。
&&& 城隍庙砸了锅,刀光剑影,鬼哭狼嚎。邱绍沛什么也不顾,匆匆率兵追赶,出东关亭,过狮子桥,奔福延,马不停蹄。眼看侯平发奔跑在羊肠小道,不一会儿,有气无力累倒在五峰山坡上,紧跟追在后面的邱绍沛摸出手枪,朝天“啪啪—”两枪,大叫,“跑讪,跑讪,跑脱了和尚,跑不了庙。侯三娃子,上次在底坝我没有灭了你,让你逃脱。这次你混在戏班子,又费我的好事,想暗算我,处处跟我作对。今天,你逃不脱我的手掌心啦,给我乖乖回去交待,谁指使你干的?是不是共产党?嘿嘿!”说完,招呼左右,“兄弟们,给我抓活的,老子有赏。”
&&& “邱绍沛,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啦,解放军已解放宜宾,马上解放屏山来啦。你的死期也到啦!”边说,精疲力尽的侯平发,勇气倍增,抱起山上的乱石,向爬上山坡的邱绍沛一伙砸去,“日你土匪的先人板板哟,嘿啧!日你国民党的先人板板哟,嘿啧!嘿啧!”
&&&& 刀枪逼近侯平发。霎时, “啪啪啪——”,清脆的枪声大作,但倒地的不是侯平发,是邱绍沛一伙追兵。解放军赶来啦,帽徽上有红五星,红五星内有“八一”两字,这是以前的红军。13年前,大哥侯平宣就是奔着这支军队去的,这支军队是人民的救星。这支军队救了侯平发。原来,邱绍沛的枪声,引起了附近解放军的侦察兵的注意,他们寻着枪声赶来,见山洼里一伙国民党的兵正围攻一个年轻人,于是挥枪相助,打跑了邱绍沛,搭救了这个年轻人。通过相互询问,侯平发得知这支侦察分队是大哥侯平宣所属,大哥带兵打回家乡屏山来啦!在福延镇,两兄弟见了面,百感交集,眼泪汪汪,互叙离别之情。听到邱绍沛对侯家的灭门,侯平宣咬牙切齿,当即作出部署,下令作战参谋通知部队,展开对屏山匪徒的攻击。
&&& 侯平发在大嫂王加致的照顾下,体力很快恢复。他积极要求给大哥的部队带路,解放屏山。
&&& 1950年的春天,屏山解放了,解放军军旗插上了西关城楼。
&&& 位于四川盆地西南边缘山地的屏山,西接大凉山的雷波,南临云南绥江,北连乐山沐川,东与宜宾交界。这个地方历史悠久,原名马湖府,唐僖宗乾符二年(公元875年)便在屏山置平夷军使,元初置马湖路,明万历17年(公元1589年)置屏山县。锦屏山麓的屏山城沿江而筑,略呈“凸”字形的五丈高城墙,连接东南西北四座双层开檐式屋顶的城楼,金碧彩绘,宏伟壮观。城内外48座庙宇,座座奇妙,个个辉煌。占地6000平方米,宋熙宁二年(1069年)马湖郡守安静创建的万寿观,里面的天师殿、天王殿、玄帝宫、三清宫、通明宫等五重大殿,建造奇特,美伦华丽。而位于县城小南门,创建于明代的禹帝宫,主殿为单檐歇山式九脊顶大殿,正脊火珠宝顶,大吻战兽齐全,前卷棚廊,廊下雕花驼峰,檐下满饰如意斗拱,斗拱雕有各式花卉,为屏山古城增色不少。青石铺面的古街,呈井字形,弯弯曲曲,曲径通幽。一幢幢灰砖黑瓦的明清建筑,紧紧相连,歪歪斜斜,颇有趣味。
&& 孔明借“一箭之地”传说,发生于此。今屏山东去百里宜宾一带古时为夷人居地,诸葛亮为了安定“南中”,巩固蜀国后方,亲自领兵南征。途径宜宾发觉这里为山川形胜之地,意欲夺而据之又不想为此分散兵力。便与夷人商议:允借“一箭之地”。朴实厚道的夷人头领想:蜀人纵有万钧之力,谅他一箭又能射出多远。便答应了。于是按诸葛亮安排:这边一箭射出去,那边即派人去寻箭的落点,并随即举族迁到箭落点之外。不想,诸葛亮还有另外安排,他叫人早已将箭带到西南几百里之外名叫屏山新市的地方,插在小凉山麓的一个崖壁上。夷人在那里找到,只好按事前协商迁去那里居住。 蜀军跟随而来,兵临屏山城下,与城上的夷人对峙。诸葛亮决计不用武力而智取屏山,他让少量蜀兵一到天黑便赶着头角上挂着灯笼的山羊群,从背着古城的锦屏山那面上山,翻过山顶再从古城看得到的前面下来,而后又绕道山后再上山、再下来。如此周而复始,彻夜不停,象是蜀兵正源源不断的从外地调来。白天,则挑选军中孔武大汉挑着无底大黄桶,来往金沙江边佯装挑水,个个健步如飞,显得力大无比。此招令城楼相看的夷人吃惊不小,都以为是“天神”降临,不可争锋,悄悄撤守,远走凉山。
&&& 瑟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古城屏山,锣鼓喧天,红旗漫卷。县师范学生侯平发和同学们上街载歌载舞,迎接解放军的到来。入城式刚结束,侯平宣奉命率领部队西进,执行新任务,解放大西南。军令如山倒。底坝老家未回去看一眼,叔娘金秀未去问一声好,侯平宣在禹帝宫的司令部里,急急把城防移交兄弟部队,然后与侯平发依依惜别,匆匆带兵走了。为了给屏山新政权培养干部,军管会在县城街上张贴招生广告,面向进步青年和学生,招收政训班学员。侯平发报名应考,被政训班录取。政训班军事化,学员统一着装佩枪,学习的内容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及共产党的方针政策。用军管会领导的话来说,学员要用毛主席思想武装头脑,肩负革命重任。军装还未穿热,战事起了变化,刚解放几天的屏山城又被土匪包围了。政训班学员们打着背包,跟随解放军连夜撤出了屏山县城。
&&& 这是因为,解放军兵临宜宾时,国民党72军在军长郭汝瑰的带领下起义。而该军营长陈超则退出宜宾起义,拖出两个半营、7个连1000多人,携带八二五炮1门,小炮20门,重机枪4挺,轻机枪60挺,步枪600多支,手枪若干支、电台1部等美械装备,逃到屏山,组建了“国民党川康滇第一游击纵队”,自封司令,与胡国光、邱绍沛、七星椒几股大土匪纠集一起,负隅顽抗。这些政治土匪猖獗一时,依仗人多势众,从县城北门坡倾巢而动,向县城开炮。三、五千土匪漫山遍野,包围了屏山县城。形势严峻,二月二十八月晚,党政机关及九十多名训班学员在解放军三十师九十团三营的掩护下,撤离屏山城。屏山城在炮火中陷落了。历史上,有解放军三进屏山,屏山有三次解放之说。国民党军陈超部开进来了,土豪劣绅的还乡团打回来了,邱绍沛率领喽罗杀回来了。他们对屏山民众烧杀强夺,反攻倒算,无恶不作。头戴礼帽的邱绍沛,骑匹棕色小母马,斜挎盒子枪,腰别左轮,带着身背卡宾枪的卫队,在街上来回巡视,不停地吆喝:“石板开花无根底,穷人翻身上天难。凡是跟共产党走的,统统杀。”
&&& 杀光、抢光、烧光,土匪猖獗,危害社会,威胁新生的人民政权。匪患不只是屏山,全国也是一样。土匪古已有之,但自清末民初至新中国成立,土匪人数之多、分布之广、影响之大、组织程度和武装程度之高,是过去所没有的。连年军阀混战给土匪的产生、生存、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温床。在民国军队中,不少军队头目是从土匪首领起家,或曾经当过土匪头目。北洋军阀部队和国民党新军阀部队中,亦有不少人时而为兵、时而为匪。新中国成立前后,由于蒋介石政权的有意组织和国民党散兵游勇聚集为匪,土匪数量激增,达到史以来前所未有的程度。土匪最多时,曾达到200多万人。土匪武装大搞暗杀恐怖活动,袭击我政权机关,杀害我军政人员和进步群众,抢劫财物,强奸妇女,放火投毒,扰乱社会秩序。&&& &&& 50年1月,华东地区土匪袭击乡、区、县级人民政府达一百多次,仅苏南地区就有120多名干部被杀害。解放军第十兵团后勤部长李厚坤在浙江东阳县朝阳村遭土匪伏击而牺牲。这一年的头三个月,仅广东地区就有4座县城、62个区政府、86个乡政权被土匪破坏。同年二三月间,四川省内江县土匪袭击了该县的5个区政府,打死干部20多名,抓走干部38名,轮奸妇女干部10名。第六○军第一七九师政治部主任朱向篱在执行任务时,被土匪抓获,惨遭挖眼、割舌、掏心,最后惨死在土匪刀下。该军炮兵团的一名司务长,被土匪抓去活活煮死。四川仪陇县土匪一次投毒使4000多人中毒。&&& && 朱向篱事件在全国影响极大,那是50年初,解放军179师政治部主任朱向离,率20多人的加强班由石板滩返回成都,途经新都木兰乡蔡家坡,遭到匪特汪荣其部伏击,战至弹尽粮绝,全体阵亡。土匪的疯狂破坏,严重地威胁着人民政权的巩固和社会的安宁,给人民群众带来了严重的灾难。在开国大典上,朱德总司令发布命令,要求人民解放军剿灭匪特。1950年6月,毛泽东在中共七届三中全会上指出:必须坚决地肃清一切危害人民的土匪。按照中共中央、中央军委的部署和方针,人民解放军从建国初开始,先后调动6个兵团部、41个军部、140个师、2个旅又20个团,共计150多万兵力,展开了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剿匪斗争,在全国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国剿匪运动。历时4年,人民解放军及民兵共消灭匪特武装240余万人,相当于又打了一个解放战争。百万大军出动了,依靠人民群众,配合地方政府剿匪,向土匪开战。日,在湖南长沙起义的国民党主力29军、71军组成的第一兵团,在兵团司令,猛将陈明仁的带领下,于1949年11月,起义部队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一兵团,陈明仁任兵团司令员。年底,毛泽东请陈明仁赴京,在北海泛舟,亲自为陈明仁划船,并请陈明仁在自己家中做客,说:“我看林彪打仗就不如你哟!”1950年2月,二十一兵团由浏阳移驻醴陵,全军集中整训后,焕然一新,士气大振,剑指湘西,挥戈广西,清剿匪特。历时5个月,歼匪3万余人,而荣立战功的陈明仁本人,55年在北京,由毛泽东亲自授勋,授予人民解放军上将衔。
&&& 为配合全国剿匪,西南军区发出11号剿令,组织大量兵力对辖区匪徒进行围剿和合剿。采用野战部队,地方部队,民兵联手,军民联防,合力清剿。由于土匪大多是国民党军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由中统、军统人员指挥,清缴起来异常激烈、残酷。侯平发听3营的首长讲,年初,他们部队在地处川东南的乌龙镇剿匪,那乌龙镇四面崇山峻岭,荆棘丛生,野兽出没。一天傍晚,有个班的战士搜山归来,走出丛林,疲惫饥饿,在班长张辽生的带领下,误入了镇边的“丹心酒店”,吃了驼背老板卖给他们的肉包子后,全部中毒昏迷,被害。这引起上面关注,经侦察,突袭,抓获了该店老板李驼子及其手下的几个彪形大汉伙计,在酒店地窖里找出了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骨。经审讯,真相大白,李驼子名叫李福儒,四川达县人,是国民党胡宗南部中校。解放前夕潜入“丹心酒店”,杀害了店老板,把该店作为反共联络据点。他用棉花塞在后背,假装成驼子掩人耳目。卖的肉包子则是人肉陷的,混了蒙汗药,人吃了人肉包子,即被杀,又被做成人肉包子,残暴之极。
&&& 李驼子被镇压了,而黔东南的一个布依族女匪首陈莲珍则幸运,逃脱了制裁。剿匪中,按惯例,土匪中队长官佐以上的被抓住,要掉脑袋。而陈莲珍官至土匪团长,却幸免于难,后来还连续担任几届县政协委员,80年代,76岁高龄时还当上了贵州惠水县政协常委,不能不能说是个奇迹。被人们称为“女孟获”的她,22岁出嫁,与丈夫为匪,乡邻称之“陈大嫂”,是黔东南反共救国军团长,双手骑马使枪,百步穿杨。解放初,她率兵攻打惠水县城后,沿路烧杀抢夺,逃到提篮洞,因其害怕炮火袭击,洞壁跨塌而出洞被解放军俘虏,惊动毛泽东。毛泽东指示,刀下留人,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女匪首,又是少数民族,杀了岂不可惜?人家诸葛亮擒孟获,就敢于七擒七纵。我们擒了陈大嫂,为什么就不敢来个八擒八纵?连两擒两纵也不行?总之,不能一擒就杀!”
&&& 佳话流传下来了,屏山的土匪却没有这般幸运。
&& 解放军全线出击, 屏山土匪四处流窜。国恨家仇,侯平发咬牙切齿,誓把土匪全扫光。他扛着机关枪,和政训班战友跟随解放军,翻越石碑坳、老君山、五指山,转战龙溪、龙华、中都,奔袭岗界、底堡、沐川,为分化、瓦解土匪,策反胡国光部起义献计献策:为消灭陈超、七星椒、邱绍沛残部,又一次解放屏山城建功立业,博得了首长和战友们对他的好评。陈超在解放军的一连串打击下,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三十六计走为上,没办法,他率残部逃出屏山,流窜到珙县、高县、筠连一带喘息。不甘心失败的他,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纠集当地土匪在沐爱镇成立川、滇、黔游击总指挥部,担任下辖11个纵队、11个直属大队、一个大刀队、一个教导师,兵力约3万多人的总指挥。在川南军区48师等多个部队的合围下,陈超主力在连天山被歼,土崩瓦解。化装成商人潜逃的匪首陈超和他的警卫营长樊述德在叙永县江门乡八保,因没有路条(通行证)被联防队押送到农民协会审查,就此落网!年底跟手下的五大金刚一起在泸州被镇压。土匪七星椒也被活捉,经公审枪毙了。胡国光则率部起义,荡平屏山境内土匪,挥师大、小凉山,清剿土匪。
&&& 经过一年的大、小凉山征战,胡国光率部剿灭了土匪,庆功仪式结束,被上级领导好酒好菜招待了一番。上级领导严肃地给他讲,他过去为匪,为非作歹,平不了民愤。他明白,自己大限来了,罪有应得,不过,拿人家吴化文部来比,多少还是有点想得通。一生事五主的原国军中将吴化文,48年在济南战役中,关键时刻,率其部2万多人举行战场起义,赢得该战役胜利。后由其率领的整编96军编为共军35军,浴血奋战,挥戈南下渡江,4月22日,一举攻占南京,占领总统府,成为蒋政权在大陆的掘墓人。建这共和国史上盖世奇功的吴将军,庆功宴后,则病退上海修养,其麾下35军撤编。自己一个小小的团长算什么?再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当过国军混7旅士兵,29年6月29日,旅长邝继勋率全旅5000官兵脱离国民党,在遂宁牛角溪起义,任红军四川第一路军总指挥,与各路川军交战中,他胡某人逃之夭夭,回到屏山。后来,听说他的顶头上司邝继勋官至红25军军长、川陕省临时革命委员会主席,与贺龙、徐向前共谋军事,打了许多恶仗、硬仗、胜仗,一度还参加军委“红队”除奸,叛徒和国军闻风丧胆。结局呢,被上司张国焘打成托派,由保卫局行刑队阴悄悄勒死在山道旁一根青冈树上,死无葬身之地。他胡国光如今落了个红毯裹尸,棺木安葬,值。他漠然地跪在早已准备好的红地毯上,接受惩罚,旁边是大红棺木。&&&&&& 秦孝龙也被枪决了,不过,不是五花大绑。去刑场的路上,他坐的是黄包车。&&& &&& 屏山人氏秦孝龙性格复杂,在他当混成旅旅长、宜宾城防司令时,既镇压共产党的武装斗争,又曾私下掩护、放走陈琳等多名地下共产党员。枪杀共产党人李家勋时,竟搭桌台,让李家勋在台上宣传三个小时的革命道理。他退出军界后,讲袍哥义气,出资帮农民打官司,帮穷人免绢款,为朋友排忧解难。宜宾和平解放,他买来许多鞭炮,与家人上街,夹道欢迎解放军入城,并腾出自己的住家“筱园”,让解放军官兵居住。他对子女们说:“如今解放了,共产党喜欢劳动的人,我们大家都要学会劳动,自食其力。”得知其曾救过的地下共产党员陈琳当了宜宾军管会主任后,他踌躇满志,戒了大烟,每天到河边锻炼身体,用他自己的话说,“练好身体,也要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的希望落空了,51年镇反,他被逮捕了。官方指控他历史上作恶多端,民愤极大。在狱中,当他得知陈琳调离宜宾,自己被判死刑时,一个劲喊,“陈琳,救我呀!我给共产党做过好事啊!”
&&& 一个个归命,唯有邱绍沛漏网,四处逃窜。当解放军三次解放屏山后,他七拼八凑的队伍打散了,怀揣县政府大印,孤身一人,操起了老本行,上山为匪,与新政权周旋。
&& 犹如困兽,男扮女装、长发披肩的邱绍沛一手提枪,一手提串包谷粑,在锦屏山野中东躲西藏,昼伏夜行。孤零零的他闭上眼睛,呈现的是侯成宗怒目的样子,梦中展现的是侯平发愤怒的身影、解放军黑洞洞的枪口。他走投无路,绝处求生;渴了,就喝沟水;饿及了,摸黑到庄稼地啃生包谷。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惊恐万状,每晚要换崖腔、石缝、草丛好几个地方睡觉。睡觉前,他脚丫子夹一根燃烧的香,等香燃尽,把脚趾烧痛的时候,无论平安与否,他都要行走,换另一个地方。
&&& 解放军围剿多时,虽未得手,但侯平发判断,邱绍沛钱财耗尽,异乡人地生疏,不可能远走高飞。他向领导建议,就在底坝周围布兵伏阵,消灭邱绍沛。果然不久,邱绍沛在底坝附近的猫猫沟出现了。腰别手枪,身背冲锋枪的他饥饿已极,口流清水,瘫倒在一块巨石下,被走亲戚的侯平发的母亲金秀发现报了官。蒋德宏、侯平发率兵赶来,经过一阵激烈的枪战,蓬头垢面、身穿花衣裳绿裤子的邱绍沛弹尽粮绝,留着最后一颗子弹,正要举枪自杀,被前来参战的金秀飞石击落。蒋德宏、侯平发等人迅速上前将邱绍沛抓获。提着缴获的手枪,金秀平静地说:“邱绍沛,你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也有今天?”“士可杀,不可辱!大丈夫能做能当。”清水寡脸的邱绍沛头一昂,“要杀要剐,随便!”
&&&&&& “哼,大丈夫?死不要脸,杀人魔王一个!”金秀手指邱绍沛,“做孽事,活不长!你恶贯满盈,遭报应了”。
&&&&&& “遭就遭!听天由命。”邱绍沛无可奈何地说,“风水轮流转,党国大势已去,我又有啥子法呐?”
&&&&&& “你是和尚的脑壳——没法!”金秀奚落道:“看到国民党都要垮台了,你还官迷心窍,去当个啥子局长、县长,残害人民,杀我家人。”
&& “你说对了,国民党对我有恩。我一个农夫儿,27年跟着你老公打国民党攻屏山城,人家国民党不记仇,还让我当局长、县长,说明国民党心胸广,人尽其才。凭这点,就是退到台湾,也不会跨。共产党呐,对你们有啥子好处?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走你龟儿的,走到阴间,被你整死的人些还要找你算账!”侯平发怒不可及。
&&&&&&& “算就算,栽就栽,栽在你们侯家手头,我丘某人服啦!”
&&&&& 蒋德宏义正词严, “你不是栽在侯家手头,是栽在共产党手头,是栽在人民手头!你作恶多端,罪行累累,我要代表新生的人民政权——区政府镇压你!”侯平发接话,“镇压你!送你一颗花生米,敲你这个土匪头子砂罐!”
&&&&&&& 邱绍沛翻着白眼,喘着粗气,“侯家三小子,算你能耐,一次次逃脱,我后悔没有打死你。今天,拼了!要死一起死......”吼叫着,他挣脱众人束缚,向侯平发扑去。“啪啪——”邱绍沛还未扑到侯平发身边,即被身后的蒋德宏甩枪击毙。
&&&&& 邱绍沛身上的县府大印滚在一边,其尸体被民兵抬入屏山城,吊在东关城门示众。
&&&&& 云开雾散,朗朗乾坤。阳春三月,王家广及大哥侯平宣带着卫队回来了,衣锦还乡。身为解放军师级干部的哥俩,兴致勃勃来到了底坝,看望了叔娘金秀。为了欢迎侯平洲和王家广荣归故里,侯氏家族在底坝廖家院子提前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清明会。族人从四乡八村邀邀约约而来,有的背大米,有的提菜油,有的拿猪肉,有得抱公鸡,有的送蔬菜,交给族长收纳。宴席从屋里到屋外院坝中摆了99桌,预示侯氏家族久久兴旺。宴席上,除了猪、牛、羊肉,还有鸡、鸭、鱼、兔,冷、热菜加拚盘,共十八大腕。暗示侯氏家族要发。宴席上的酒,是金秀亲手酿的女儿酒,窖藏多年,浓香扑鼻。
&&& 此酒存放时间越长,越香醇浓烈。这是她生五女儿侯平珍前一月时着手酿制,把上等糯米蒸熟放在苦竹簸箕里,拌适量酒曲发酵,再混以女贞子和枸杞,装入土罐,外裹棉被,储藏在自家的地窖中。原计划是等女儿长大出嫁,宴请宾客时饮用,现提前开了坛,办王家广和侯平宣的招待。大家都说金秀酿的女儿酒好,窖香浓郁、醇厚甘美、香味悠悠、回味绵绵。
&&& 宴席上的菜是金秀下厨所做,大儿媳妇王家致充当下手。王家致边洗菜边说,“还是屏山好,屏山好。我跟平宣结了婚,随军这么多年,还是不习惯。天天行军打仗,过得快,就是吃的不习惯,顿顿窝窝头、菜糊糊,干瞪眼,哪儿有这家乡好哟。你看,这时鲜蔬菜,地里刚摘;腊鸡、腊鹅及过年猪腌制的腊肉皮肥肉红,还有麻辣香肠、广味香肠,看到就嘴馋。”
&&& “你想家乡就回来嘛,跟平宣一起回来。现在全国解放了,回来容易。回来婶娘给你们做家乡的风味菜。”
&&& “晓得叔娘的菜做得好吃,做的大头菜,脆生生、甜丝丝、辣乎乎。制的套醋,酸中带甜,拌个菜,做个汤,爽口又下饭。身上哪里不舒服,有个头疼脑热,鼻子不通,喝几口就好啦。做的女儿红酒呐,又香又醇,有滋有味,醉倒好多人,就不消说啦。”
&&& 说的也是,心灵手巧的金秀,所做的菜不论咸菜还是炒菜、蒸菜,杀鸡炖膀,方圆十里颇有名气。临近解放的几年,她在家门口的桥墩子开了一个小店,除卖些自酿的胡豆酱、套醋外,还做些包谷粑、叶儿粑、黄粑、泡粑和豆花儿饭来卖。过路歇脚的人及周围乡邻来店子里吃上一顿,都说味道好。她最拿手的菜是凉拌鲫鱼。做法是用鲫鱼5尾1斤,破腹打甲,抠腮打净,拌上料酒、盐,滴上猪油,装入大腕,放入适量花椒、葱,上竹蒸笼干蒸15分钟即熟。然后倒入由红辣椒豆瓣、香油、酱油、蒜泥、葱花、芽菜末、红椒油、套醋兑成的调料,即可食用。此菜通红油亮,麻辣鲜美,香气浓郁扑鼻,来客吃得津津有味、大汗淋漓,上下通气舒畅。然后喝上金秀做的海带清汤,清香可口,酸味悠长。此汤做法其实很简单,海带丝放入鸡汤,微火熬制,滴入套醋提味。套醋是侯家家传,108味中草药酿制,据上辈人讲,源于底坝后山太洪寺高僧所传。喝了套醋滴入的清汤,满口油腻的嘴,顿时清爽。
&&& 宴席从中午摆到晚上,采用流水席,半夜又来个宵夜。宵夜的五香牛肉干,引得众人吃了口舌生香,满头大汗,还悄悄包走。侯平宣问,“这牛肉干嚼起又香又绵,周身通泰,怎么做的?”
&& “将鲜牛肉切成小块,除去油和筋络,用凉水把血水漂干净,然后下锅煮一个半小时,烧煮时要注意上下铲动,使牛肉受热均匀,但不能煮得过烂。牛肉起锅后放筛子上凉透,待肉块坚实后切成0.8厘米长的方块。”金秀笑着答,“再将白糖、酱油、食盐、白酒、甘草粉、辣椒酱、五香粉、味精生姜等配料放入煮牛肉的原汁汤中煮开,再把切好的牛肉块放到锅中同煮,煮时盖上锅盖,四周用白布围紧防止漏气。用慢火煮小时,开锅铲动一下再煮。约一个半小时出锅,放筛子上凉透,再转到铁筛上,将铁筛置于烘炉上,在45~50℃下烘烤三个半小时至干,就成了五香牛肉干。”&&& && “这个手艺我要学。叔娘,我要拜师哟!”侯平宣说,“在部队,吃到这个五香牛肉干就想到家乡。”
& 大家宵夜,围桌而聚,围聚而饮,边吃边喝边叙旧,边看各种各样的节目表演。汽灯闪烁下,讲评书的、拉二胡的、清唱的、打川戏锣鼓的、打金钱板的、耍木偶戏的、舞狮子龙灯的,好戏连台,个个精彩。侯平宣、王家广带来的卫队,在石坝子上还给乡亲们表演了拼刺刀和拳术,引得满堂喝彩。主持清明会的侯平发,诗兴大发,代表族人,举杯向侯平宣、王家广祝酒:
&&& “今日底坝中,
&&& 山花映旗红,
&&& 捧杯敬亲人,
&&& 豪饮对春风。”
&&& 侯平宣从席位上站起来,也用酒歌应答:
&&& “春来女儿红,
&&& 举杯对花丛,
&&& 放歌赞故乡,
&&& 醉步舞春风。”
&&&& 侯平发又向两人敬酒:&&& &&& 团转坐的都是亲,&&& 帮忙弟兄把酒斟&&& 我敬哥哥一杯酒,&&& 一家大小不离分。&&&&&&&& 我敬哥哥二杯酒,&&& 勤巴苦挣样样有。&&&&&&&& 我敬哥哥三杯酒,&&& 祖祖辈辈显神通。
&&& 一问一答,掌声响起;饮酒对诗,兴趣盎然。清明会,会团圆,男女老少乐开颜。天上繁星,坝上女声:
&&&&& 弯对弯,排对排,你要对歌尽管来。&&&&& 你唱一个山对山,我唱一个陡壁岩。&&&&& 你唱一个坝对坝,我唱一个怀对怀;&&&&& 坝对坝来,怀对怀,你要唱歌尽管来
&& 声落,男声四起:
&&& 月亮出来亮又亮,隆中出了诸葛亮,&&& 长板坡前保阿斗,英雄当中数赵云。&&& 一字原来一条腔,张飞坐镇古城边;&&& 关羽又走古城过,擂鼓三通是魏延。
侯平珍也亮开嗓子,山歌唱得亮汪汪:
&& 鸦鹊窝,板板梭,&& 爸爸种田妈烧锅。&& 哥哥前方打老蒋,&& 娇娇后方扭秧歌。
&& 唱着,喝着,摆着龙门阵,侯平宣兴趣盎然,拨亮桌上的马灯,嘱咐一旁的兄弟跟共产党走,为建设新中国出力。他对族人说,“共产党为人民服务,深得民心。共产党领袖毛泽东,光明磊落,严于律己。长征途中,贺之珍的兄弟违纪,照杀不误。国民党呢?中饱私囊,搜刮民脂民膏,天理不容。”
&& “抗战胜利,本应该休养生息,国民党要打内战,财税收入大部分充了军费,40%撒在东北战场上,咋不引起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曾在八路军重庆办事处跟周恩来当过收发的王家广引经据典道,“大家晓得,47年7月24日美联社发电讯,比较物价:法币100元可买的物品,37年为两头牛,38年为一头牛,41年为一头猪,43年为一只鸡,45年为一条鱼,46年为一只鸡蛋,47年则为1/3盒火柴。48年3月29日,国民党召开‘行宪国大’,宣布‘还政于民’,蒋介石当选为中华民国行宪后的第一任总统,做的事情就是实施新经济方案,控制物价,改革货币,派他的儿子,时年38岁的蒋经国以上海经济管制区副经济管制督导员的身份抵沪,打老虎。蒋经国意气风发,动了真格,在中山公园举行十万青年大检阅,宣告成立由3 000人组成的‘行政院戡乱建国大队’和‘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会后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100多辆摩托车开路,几十辆轻型装甲车和15000多匹战马紧随,后面是10万人的游行队伍,沿路高喊“不准囤积居奇”、“打倒奸商”、“只打老虎,不拍苍蝇”。紧接着,在成立了11个‘人民服务站’,专门接受告密举报的同时,他两次率领上海6个军警单位,全副武装地到全市的商品库存房、水陆交通场所进行搜查。查封孔祥熙的长子孔令侃任董事长的扬子公司上海总部及仓库,抓投机商上百,泄密的财政部机要秘书陶启明、舞弊勒索的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张亚民、第六稽查大队大队长戚再玉、囤积居奇的林王公司经理王春哲被公审枪决,还下令逮捕黑社会老大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并判刑八个月。蒋公子的举动,使上海共收兑黄金114万两、美钞3 452万元、港币1 100万元、银子96万两,合计价值2亿美元,同时也触动了孔、宋家族利益。逼得蒋介石在北平的军事会议不开,急飞上海,处理家事,平息这场轰轰烈烈的打虎运动,物价顿时又飞涨。看国民党政府江河日下,国军失地丢城,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损兵折将155万,跟随蒋介石9年的国民党最高决策机关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长陈布雷,于48年11月13日在南京自杀。其11月11日所留遗书,柬蒋疏远孔、宋,明志一番后,‘而今我是为了脑力实在使用的太疲劳了......拖延疲怠,日复一日。把急要的问题应该早些提出方案之交件,一天天拖延下去......不但怕见统帅,甚至怕开会,自己拿不出一些些主意,可以说我的脑筋已是油尽灯枯了。为了这一些苦恼,又想到国家日进入非常时期,像我这样虚生人间何用由此一念而萌自弃之心’呜呼哀哉。”
&& “蒋政权丧失人心,怨声载道,民众反对,何而不败?”搞过地下工作和兵运的侯平宣接口道,“知识分子也反国民党政府,不跟蒋介石走了。49年蒋介石败退台湾,除带走国库的大量金银和故宫的大部分国宝,还搞‘抢救大陆学人’计划,圈定各院、校、会负责人及中央研究院院士汤用彤、饶宗泰等70多个知识分子要带走,只有胡适、蒋梦麟、孙科、傅斯年、张大千、孔德成、钱穆等9个人到了台湾,10多个人去了香港和美国,其余的人就不跟随,张伯苓、陈垣、汤用彤、张元济、竺可桢、储安平、罗隆基、冯友兰、沈从文、巴金等留在大陆,跟共产党干革命。”
&& 说呀,说呀,说得启明星隐去了,说得公鸡格格格叫起来了,天边亮起了红霞,底坝清明会进入高潮。清晨,侯平宣、王家广及族人踏着露珠,跟着侯平发提着鞭炮,捧着供品、香烛往后山坡给先辈侯成宗、侯已山上坟祭奠。众人拔掉乱石坟上的青草,在坟头摆上祭品,插上香烛,燃放鞭炮,烧完纸钱后,一溜溜跪下磕头。对着烟雾缭绕的坟墓,侯平宣也整衣拂袖,双腿跪地,泪流满面,低声吟唱:
一只鸽子飞下地,鸽子离伴我离爹。鸽子飞回老屋基,我想爹娘又想弟。
&& 上完坟,他在底坝住了一天一夜,归队时动员侯平发参军,到部队发展,考虑到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兄弟姊妹,加之自己已经参加革命队伍了,侯平发谢绝跟大哥走。清明节过后,母亲金秀因患病引起枪伤复发去世。把母亲送上后山安葬在父亲旁边后,办完丧事的侯平发把五妹侯平珍接到城里,在东街的屏山中学对面买了一幢两楼一底的大瓦房居住。搬家那天,他特地写了两张大红对联,贴在自家大门前。左边是:共军到国军逃猫说妙妙妙。右边是:屏山乐满山红狗叫欢欢欢。横批是:旭日东升。众人看了,都说有点意思。
&&&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明朗的天空下,侯平发的前程一片光明。从政训班毕业,他在参加一段征粮剿匪的斗争后,被组织上分配到了中都区当区文教干事,由此认识了青年女教师姚贤图。那时在全区教师“五四”青年节联欢会上,主持会议的侯平发出了个“对对联”的节目,他在会上高声背诵唐诗:“唐代诗人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 “我来接,杜甫的诗,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银铃般的声音从台下传来,侯平发定睛一看,一个齐耳短发,体态婀娜,身着花格短衬衫的18、9岁的青年姑娘笑盈盈跨上了台,“姚贤图,中都区小学教师,我来对接。”
&&& “好,欢迎,欢迎!姚老师,请听。”侯平发望着姑娘红扑扑的脸蛋,继续念道:“王翰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 姚贤图含笑接答,“高适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 侯平发诵道:“劝君更尽一杯酒,王维的。”
&&& 姚贤图接答:“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的。”
&&& 侯平发诵道:“贺知章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涤。”
&&& 姚贤图接答:“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红花别样红。”
&&& 一诵一答,把联欢会推向了高潮。一来二去,两人情谊加深,谈婚论嫁时,姚贤图把侯平发带到自己的家见母亲,踏着曲曲弯弯的石板山路,走到二龙坎山腰的豁口,眼前好景致:重重山峦,瀑布飞流,溪水叮咚,鸟语花香,绿树红花环绕间露出白墙黑瓦,侯平发不禁念道:“山花绿树簇拥谁家庄园?”姚贤图手指不远处的庄门对答:”门上匾联分明是凤凰庄”。凤凰庄是明末清初建筑,内三进,外三进大院,占地三十余亩,庭院深深,雕梁画栋,雄伟壮丽,古意盎然,是姚氏家族聚居地。当地有这样的歌谣:攀石梯,穿森林,进凤凰,骑石狮,跨石墙,走屋脊,钻天窗,步曲廊,忽左忽右看佳境。
&&& 风水宝地的凤凰庄,也有厄运的时候。民国初年,凤凰庄发生枪战,姚家50多条枪,阻击滇军来犯,全庄男女激战一周,保卫家园。五十年代初,中国发生了急风暴雨的土地改革运动,凤凰庄遭灭顶之灾。土改这个运动,是中共在抗战胜利后与国民党争夺天下,凝聚民心,特别是维护农民利益应运而生的。中共中央于46年下达了关于土地改革的“五四指示”,以统战需要,开始并不主张没收地主土地和彻底平分土地,是提倡通过“佃权交换”、“清偿负欠”等有偿形式迫使地主自愿出卖土地,而且对大地主和中小地主作出区分。但这种比较平和的政策很快就变成“要在政治上打垮地主,教育农民同地主撕破脸斗争”,用残酷斗争、没收财产、扫地出门、逮捕、吊打、处决的方式对待地主、富农,甚至中农,以及出身于地主家庭的党员干部。结果,在47年的暴力土改中,被消灭的地主、富农加上一部分中农有近三十万人。乃至解放,土改运动在全国铺开,西南的屏山山区,土改运动更是如火如荼。土改工作队进驻凤凰庄,待庄主们给农民减租减息后,又要分庄主们的土地和财产给农民。土改工作队员把庄内的一家家老老少少捆绑起来吊打,追问钱财,说,“毛主席韶山的家,只有几间土房子,农会给毛主席写信,问毛主席家该评啥子成分,毛主席主动说评富农,还寄了几百块钱给乡农会,让退给农民。看看,毛主席都拿了钱,退给农民。你们有房、有地、有钱的,还敢不拿出来!”话这样说,待庄主们交出地契、钱财后,便一家家被扫地出门。当地的贫雇农欢天喜地,一夜之间搬进了这深宅大院的华丽居室,分得了大量的粮食、土地及绸衫、缎被、雕花床等财产;唢呐声中,牛羊栓进了气派的厅堂,鸡、鸭、鹅、猪满院子叫得欢,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了黑色的手掌印;吆喝声中,几十户大大小小的姚姓人家,只准带走随身换洗的衣物,丢下财产、粮食、土地,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哭哭啼啼,在三伏天烈日暴晒下,被民兵武装押送、分散到了屏山各地,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多年后,一条公路横穿凤凰庄,古色古香的明清建筑被筑路大军摧毁,荡然无存。庄子里的人被政府迁到了百里之外的江安农村。&& && 从小生活在凤凰庄内的姚贤图,其父亲姚洞庭解放前病逝,一家数口人靠母亲王氏的针线活过日子,生活清苦,熬到解放。土改期间,一家子被安置到了中都区太平乡平和村——一个缺水缺粮缺柴,土地贫瘠的地方。姚家从明清以来,既是书香门第,又是耕种人家;出过不少秀才、举人及民国以来国共两党的高官和富商。姚贤图就是出生在这个大家庭,独女,排行老五,家里有兄弟十个。聪明伶俐的她7岁时被父母送到新市镇念书,小学念了又念中学,解放后考取了教师职位,被教育局分配在中都区小教书。刚教书时,遇到二哥。二哥少时与族人打架,拿给族长姚腾蛟弄到祠堂惩罚,沉河前被父亲救出外逃,逃到凉山,遇见红军,随部队长征到延安。当了解放军师长的二哥51年回乡探亲,动员她到部队当兵。“二哥骑在一匹又高又大的白马上,周围有十多个警卫,我又羡慕又害怕。”姚献图后来对丈夫侯平发说,“就跟你一样,不愿离开家乡、不愿离开母亲,没有跟二哥走。”
&&& 55年,姚贤图和侯平发结婚,在中都区公所办的婚事简朴而热闹。当年,侯平发调入县法院,姚贤图56年生下侯明明,59年生下侯练红后,62年跟着丈夫调入县城,63年,又生下三儿侯亚红,一家人日子平平和和。66年,“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风雷激荡,眼花缭乱,世间变了样。10岁的小学生侯明明,看大人们白天在外辩论,晚上回家吵架,感到无所适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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