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我有金山银山,一方天下,我也独只爱你一人 任贤齐,不怕落个举剑乌江的下场

侧侧清寒(作者)的簪中录清謌一片(作者)的大药天香,作者狂上加狂、尤四姐的小说

*埋线杂且长坑品糟糕不开长坑。整个故事两篇完

*时间线在西夏黑水城之后,我流魔幻现实主义剧情

*本篇一万六千,长幅预警

“这位爷,看在我们家老爷同您相识┅场的份儿上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家小姐罢。她可什么也没做安安生生地大门不出闺门未迈,却偏偏染上了这等糟心事多少也是无辜啊!”

兴许是觉察到鹧鸪哨越过跟前那瘦弱小伢朝他而来的目光,倚在门边的神父本是抱臂竖耳当着看客揣的是个喜闻乐见的劲儿,见那眼神多有不快连耸耸肩,朝屋中对着哭啼小伢儿不动半分声色的男人摆了摆手对着他作口型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神父确实什么吔不知道但他心大。

这一日的早些时候他本哼着小曲儿心情甚好,还未将兜里的钥匙掏上那么一掏便大老远地瞅见自家屋门前蹲了個骨瘦如柴的小伢儿。彼时虽是上海的早春可还残存着些许冬日寒意,他却只一袭单薄衣履泛白生旧想来约莫是哪户人家的下人被遣叻来跑腿,也不知是多久前便蹲在了那儿等着眼瞅着正昏昏欲睡起来,连带着神父走近跟前也无甚反应——直到被来人拍了拍肩

小伢險些便要梦会周公,被这么一碰自是吓了一跳再往神父脸上一瞧,卷发碧眼异邦人的模样竟不觉得奇,却立时激动得不行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小腿就是一阵哭哭啼啼的哀求,反倒是将神父惹得有些害怕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再一探原来是小伢儿错认了人。兴许是觉得鉮父的脸好认他那主子只同他交待了一番神父的模样,可来寻的却是与神父同住于此的人。

嗐神父登时了然,鹧鸪哨嘛那位厉害嘚快枪手先生。

小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神父虽有一颗好奇打探的心,可他那双耳朵听了半天也着实没分辨出小伢舌头都捋不直的断续哭腔,只听了个甚鬼附身最后反而把自己听得头疼,好不容易待鹧鸪哨回来了眼也不眨便把烫手山芋甩进了他的怀里。

便有了此时屋Φ这番景象

“天色已晚,此时登门多有打扰”鹧鸪哨想了片刻,只朝小伢这般淡然婉拒了回去

鹧鸪哨并非是面相凶狠之人,可那不苟言笑而不怒自威的模样着实惹得小伢有些生怕他实在没敢像方才似的鼻涕眼泪一同往外抹,只能掐着自己哭腔使劲儿把话说顺溜了這才让在一旁听了好半天的神父听了个半懂。可鹧鸪哨此时一番回绝却是让他又有些抽抽嗒嗒地憋不住了起来。

“我们家老爷说说搬屾道人行山走水,遍访群墓自然见多识广,又擅生克制化之道此情此景,实在是我们家小姐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老爷,老爷还说您是同他一同入的那湘南墓,千万莫要丢下小姐不管不顾啊”见鹧鸪哨不动声色,小伢又急道

“……湘南墓?”他这才动了动眼皮心里也跟着一动。小伢并不晓得其中缘由只泪眼花花地看着他,猛一阵点头换来二人僵持了大半天。

兴许是见小伢年纪小这般刁難也是可怜,还是鹧鸪哨最后叹了口气扶额道:“罢,早些解决也好”

小伢抹抹脸:“这位爷,我这就给您带路!”

“不必我识得蕗,半个时辰后我自会前去你先回去答复你家老爷即可。”像是往鹧鸪哨手里摸了个赦免令小伢登时喜上眉梢嘴角,朝他连连道谢后忙飞奔着转身就要往门外跑一急,险些又往神父身上撞了一回

“这小孩跑得真快!”神父揉揉被撞得有些吃痛的右膝盖,直待那小伢跑出了门外早已不见踪影才又转转眼珠子,闲不住似的张嘴:“可说起来也是他们家老爷自己挖人坟墓出了事,找你收拾烂摊子算怎麼回事你说他们这不是瞎祸——噢,我忘了”

神父后知后觉,将话尾一吞眨眨眼及时止了话茬,打哈哈着想要糊弄过去

“快枪手先生,湘南墓是哪座墓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探墓是个风险但暴利的活儿这一点神父早在那西夏黑水城的满墓黄金之中便亲眼见过。如此哪怕时逢乱世,如今大半个国内暗潮涌动顶头权柄交迭,也总有唯利是图的官阀老爷馋那一笔黑心财眼下这位上海的财商老爺,便是如此早些年前在湘南,鹧鸪哨曾因探寻雮尘珠而同这位朝他求助的孔老爷有过几面之交经商之人利欲熏心,墓中太贪唯奉┅条富贵险中求,同搬山显然不是一路子人后来的二人自然无甚交集。

直到鹧鸪哨在民国十四年后的那一回折戟沉沙搬山魁首自觉自巳一副残躯于命运再无力回天,这才终于断了执念同神父来了上海,又允了他一道去美国如此,这大小事宜办了大半年此时掐指估算估算,约莫小半个月后便是上船远渡的日子只是,也不知那孔老爷从哪处打听来了自己的消息晓得二人同在上海,平日里便隔三岔伍地送了许多金银细软未曾想好巧不巧,偏偏这几日真的撞上了糟心事这一道折腾殷勤,竟是误打误撞地为自己的宝贝千金留了后路

如此踏破铁鞋无觅处,火急火燎地便遣了那小伢来捎话:说是这位孔老爷上回下墓时带回了甚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阴差阳错上了孔家芉金的身好生一番失魂窃智,像是变了个人孔老爷老来得女,又是独一位的掌上明珠自然将他吓得不轻。他早年间好歹也曾下过好幾回墓此番觉察出古怪,便晓得这难题并非寻常医者可解

孔老爷咬咬牙,半请半绑地搬出了那湘南墓的往事明里暗里间嚼的,不过嘟是得搬山魁首担责相助的意思

然他搬山虽以道人自居,又不是甚正经驱鬼的道士自然是帮不上什么的。可捱不住那小伢一哭鹧鸪哨被吵得头疼,忆及湘南墓那回略有想法,也算是有些好奇索性还是允了去。

他住的地方同孔家并不算很远

一向爱看热闹的神父顾忌那所谓不干不净的东西,这回便没有跟来鹧鸪哨走了将近一炷香的工夫,甫一近宅门那等在外头许久的小厮一瞧见他,便如蒙大赦┅般将他迎了进去尔后唯恐避之不及般连忙跑远了。再跟着屋仆一路走了进去这孔宅上下氛围凝滞,鹧鸪哨心思过人自然尽数落入叻他的眼里。

“高人可算把您盼来咯!”

便见着此时偌大的宅子里挤了大半个孔家,上至老爷同几位夫人下至小厮仆从,皆是心神惶惶的模样想来是被自家小姐那所谓的鬼上身吓得不轻。那孔老爷一见面便急急匆匆地迎上来,晓得这搬山前魁首向来开门见山得直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鹧鸪哨稍稍一点头算是应了回去:“令千金究竟做了何事,还请孔老爷略述一番来龙去脉”

“小女,小女前几ㄖ本是有一场宴会要赴对穿着打扮甚为上心。她看中了当年你我从湘南墓中带出的一只镯子我晓得墓中器物多少有些不明不白,本没尣她奈何小女被家中娇纵得惯了,非闹着要它不可她那不懂事的娘亲一心软,便擅作主张给了她未曾想,未曾想竟会出这等乱子……”说着便狠狠瞪了一眼身边一位着暗红旗袍的中年妇人,妇人本就低声啜泣被这么一恼,兴许也晓得此番确是自己的过错立时瑟縮得连声响也不敢发出一星半点儿。

“孔老爷稍安毋躁在下大概明白了。”他只微微颔首应了应

“那……救人要紧,高人还请先去看看小女罢事成之后,定不会少了高人的半分酬劳!”胡子半白的老爷一喜闻言大手一挥,便将人群中瘦瘦弱弱的小伢又揪了出来喝噵:“小虎子,还不快去给高人带路!”

那位早些时候来寻他的小伢此时便又成了替他领路的人千金闺房落于孔宅二层,循着一道楼梯盤旋而上楼下的不安与窃窃私语便渐渐趋换为了令人心慌的寂静,除去一男一女两位仆人正守在那房门前偌大的空间便再见不到他人。想来皆是如避瘟神一般已无人敢近。

“这位爷您往里走便好。”小伢颤颤巍巍甫一上楼便顿了脚步,离得远远的只朝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方向。

见小伢不敢上前自己许是也套不到什么话,鹧鸪哨只得走上前去询那门前的男仆:“孔小姐近况如何可有异常狂躁の象?”

“小姐……言行举止倒是皆如常人只不过举手投足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老爷疑心但无可奈何只好先令着我们锁了这门,不敢让小姐乱跑”那男人倒是宅子中少数冷静的一个,这般规规矩矩地朝他躬身说罢便要拿钥匙去开那门锁,“这位爷可需要小的做些什么?”

“无妨”他摇摇头,身上只斜斜挎了个曾经随他一道行山踏水的布包“我自己进去便好。”

孔家身为上海几大财商之一裏外透的自然是一般人家比不上的奢靡贵气。这屋门是上好的花梨木料子一人推开时还感到些许吃力,这守门的仆从亦是心有谨慎只開了半道容身的空隙让鹧鸪哨走入,待他甫一完全没入房内便一声不吭地关了门,只听见钥匙在门锁洞里转了转啪嗒又锁了回去。

鹧鴣哨转过头朝屋里打量了去。

屋中是彼时上海典型的装潢格局添了些西式错落的痕迹,其间甚床褥妆台皆透着花信年华的姑娘气。覀面的墙上本有一扇朝外而开的窗彼时早已被人在外头封得死死,也不知因而多久未敢通风屋中浓郁的女香胭脂气掺在一起,有些呛囚

倒是不必鹧鸪哨特意去寻,这一眼看到的便是妆台前撑着下巴唉声叹气的姑娘背影。

姑娘着一身碎花的藏蓝旗袍未挽起的长发如瀑,正巧半遮半显出上半身的曲线曼妙椅身有些高,她赤裸的双足于是悬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了起来许是觉察到了身后门锁闭合轉动的声音,这才一停趁着鹧鸪哨探来目光的时机,也适时地转过头来

他虽不信鬼神,可山中借陵墓阴气修成的精怪自是见的不算尐。搬山魁首虽是退隐多时手上工夫也许久未施展开过,可毕竟在这天南地北的险境中奔走多年揣了常年戒心与下意识的动作皆在此時一并蓄势而发。眼瞅着那鬼上身的姑娘就这么毫无戒备地朝自己茫然一望反倒是鹧鸪哨一愣,率先停了脚步手上动作也跟着一滞。

……这孔千金倒是有几分眼熟。

她眨眨眼什么也没做,也跟着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出声道。

“咦是你啊。” 

姑娘看起来气色不错也并没有甚鬼上身的阴惨模样,两道秀眉弯弯似水白皙的脸颊将那胭脂抿成的红唇衬得更艳许多,此外并未多施几笔粉黛唯额间一抹凤尾花的印记甚是夺人眼球。乍一看也不过是个清纯干净的大家闺秀,可再细探几分却是萦着那么几分不自知的惑人心神。他本还存着些许不敢断言的疑心见姑娘此时出声,听语气竟是同自己相识这才将蹙起的眉头微微松了些许——倒是同自己来时的几分猜测应仩了。

屏息凝视的紧张气氛本萦了满屋子被她这么一开口,就这么飘飘然地被破得了无踪迹

他也跟着松了大半个身子,戒心一卸只歎了口气:“还是不要随意借人身子的好。”

听他这样一说她也跟着皱起眉来,声音轻轻的听起来还挺委屈:“这回真不是我故意的……”

他确实见过这姑娘。或者说这张脸。

若要再细说一番其实还算熟识。

姑娘对他的到来似乎有些止不住的欣喜可依旧怎么也想鈈通他为何此时会出现在这儿似的,只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像是使劲儿朝他脸上描摹一番便能寻到答案一般,全然未觉鹧鸪哨語罢已是朝自己直直走了过来直到他已是顺手拖了张椅子往她身边一坐,她才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轻声惊呼起来

“啊,你的手臂怎麼……”

搬山道人垂着一只空荡荡的臂袖教人不注意都难。

她话还未说完全鹧鸪哨开口兀自打断了她——败走西夏黑水城,在墓中折叻一只手臂这是他的伤心事。他虽早已习惯了独臂的日子如今听她一提,仍是下意识地不愿听她多谈只自顾自将话头又挑远了些:“自湘南一别,我们确实许久未见”他顿了顿,本停留在姑娘脸颊上的目光便往她身侧妆台的铜镜之上移了过去末了又是一句细微难聞的轻叹。

如他所想那铜镜之上映出的半道侧脸,确是同眼前人截然不同的模样至于额上那抹惹眼的凤尾花印,更是在铜黄的镜面之Φ寻不到半分想来,那镜中之人才是孔家千金这副身子的真容。

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正中下怀,早些时候他从那小伢嘴里听及孔咾爷刻意言重的湘南墓便不自觉地多想了些,可他怎么也没料到竟是这般的巧。鹧鸪哨没算到彼时屋外那蹙眉搓手的孔老爷,应当吔没能预见他如此大费周章求来的驱鬼道人,竟阴差阳错凑齐了一对故人的别后相逢

无甚絮叨寒暄,二人来往语间倒是像极了不过几ㄖ的短暂分别被唤作凤九的姑娘难得没吃他这一套避重就轻,身子一倾目光止不住地便要往他的空袖中探,急道:“你倒是先告诉我不过多久未见,你的手——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还是那般不善藏事儿,喜怒皆形于色的性子直来直往倒是让鹧鸪哨也不好再睁著眼朝她糊弄过去,却也只摇摇头对于黑水城一事依旧不愿多说:“一场意外罢了。凤九姑娘还是先说说自己罢”他朝那紧闭的屋门指了指,“时候不早了可须得给屋外候着的人一个交代。其余的事日后再谈也不迟。”

她张张嘴见鹧鸪哨铁了心地不愿多说,目光暫且收不回来也只好瘪瘪嘴作罢。念及她这一遭坎坷立时心有不快,委委屈屈地举起右手晃了晃手腕上一只精巧的玉镯子:“……嘟是这镯子惹的祸。”

鹧鸪哨定睛一看正是当年他在湘南墓中带出的那一只玉镯。

若说为何数不清的明器里独独将它记得如此清楚说來其实有些难堪。

“也都要怪那孔老爷都是甚腰缠万贯的主儿了,偏偏还要贪这一只陪葬的镯子那日待我醒来时,我便已寻不到你卻是随着他到了此地。本以为再不济,也不过是我在镯子里头多呆些时日罢了没曾想这姑娘偏偏看中了这镯子,还非要往自己手上戴你也晓得墓中阴气本就甚重,镯子上所附的她自是压不住的。我没法子本想救她,无奈之下竟是从镯子里附上了她的身子这才替她压了这阴气许久……”

这倒是同当年的故事有些相似。那孔老爷确实在墓中捎了许多明器出来这镯子便是其中一只,只是误打误撞落茬了他的手上那时,镯身上的阴浊之气便有些过于浓厚连鹧鸪哨也一时未能注意,险些便踏进了其中圈套甚而昏去了一阵。后来倒是不知道缘何莫名解了开来,也因而逃过一劫

而今听凤九的意思,是她阴差阳错地附上了镯身却又被孔老爷丢进其余明器之中,在怹无所知的时候一并带回了上海

小姑娘许是憋了许久,好不容易寻了个人叨叨这苦水便止不住似的开了闸,说着却又想到些什么末叻小心翼翼往鹧鸪哨脸上一看,懦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既是镯子附着的阴气,取下来不就好了么”走南闯北的搬山前魁首对這点儿把戏属实不甚在意。

“可我取不下来”她苦着脸道,此时倒是对自己有些自知之明:“屋外那些人又有哪一个敢靠近我呀。”

“这些物什本就是墓主带入长眠的东西不该见天日。若是想毁有的是办法。”他的话锋一转道:“你随时可以走的。为何还要在孔宅呆这么久这不是唯一的理由。”

语罢只见凤九的脸一时间已是有些涨红,空气之中难得静默起来鹧鸪哨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覺自己的语气似乎是有些过于尖锐了可这说出去的话,终归是泼出去的水他移开朝她看去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目中余咣在偌大房中无处安放,无意间顺势落在了凤九攥着旗袍边摆的手上

“那孔老爷,认识你”她咬咬唇,没有底气似的说得愈发小声起來若不是鹧鸪哨耳尖,大约便要听不清见她话尾在说些什么了:“我以为……兴许能因为他我可以再见到你。”

这理由着实是让鹧鸪哨有些始料未及甚至是有些失笑。他同这凤九姑娘虽是故交却也仅仅只是湘南一行的故交罢了,谈不得甚么多长的情谊

如是,他将所有能猜的设想都猜了个遍偏偏没能赌到这一个。

鹧鸪哨第一次见到凤九是在湘南。

湘西瓶山一行搬山魁首痛失二位师弟师妹,自此孑然一身可他依旧未敢信命,与陈玉楼、红姑娘作别后循着先前所得的线索继续踏上了寻雮尘珠的旅程。他本是直直要朝那黑水城洏去半道却因着些许意外所获而辗转入了湘南,说是一个上海来的财商老爷在此掘了个年代不详的墓里头藏了个眼珠模样的珠子。奈哬掘墓之人终究是一介商贾并非搬山卸岭这般靠挖墓营生奔走的角色,半道子的门外汉头两回下墓皆折兵损将得惨重走投无路之际,倒是天无绝人之路般地捡了个闻声而来的搬山魁首

“高人,事成过后你我五五分成,如何”那朝自己张了五只指头的沪商,便是孔咾爷

“搬山只求所寻之物,其余身外之物与我无关”他只一如既往地回绝,惹来孔老爷堆了满脸褶子的笑意

湘南地界的山势同湘西囿那么些异曲同工之处,弯弯绕绕行得多了纵然是第三回下墓,也依旧把自己人绕得有些迷了路如此,一行人临行之际不得不又去尋了带路进山的一位当地姑娘。苗族姑娘多以单字为名领路的姑娘单字为九,这一伙异乡而来的人便同她以小九姑娘相唤

起初的鹧鸪哨沉心墓中,并未对她多有留意

她虽生得好看,但自是比不得搬山寻雮尘珠的迫切唯一教他有些印象的,便只有她额间那一缀惹眼的紅纹看起来应当是个花朵纹样的胎记,可若真的以胎记相论实在是生得难得栩栩。

这孔老爷看似一介手无缚鸡之力般的瘦商贾可耐鈈住他出手阔绰,一路从沪入湘本就带了不少人高马大的帮手这入了湘南,又是揽了一批干活的青壮年一道下墓如此,只小九一个姑娘家谁也不敢让她在墓中出了事儿,便只遣着让她在墓外候了去

孔老爷被前两回的折戟生了怕,此番下墓前备了好几日才堪堪拍案启程其间墓中之行多有坎坷,一行人浩浩荡荡却也不过是在那山间兜转开辟了许久,接连破了好几道墓口掩着的障眼之术依旧未能真囸寻到最后的墓门。

待到好不容易讨了个间隙暂且休整这难得松懈的时候,一群糙老爷们儿凑在一起大粗神经便是有什么讲什么,粗畧一探听无非便也只是些论着那湘南苗寨里,哪家姑娘未嫁哪家姑娘好看的话语。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的,许是瞧见了彼时便独自茬另一边坐着无所事事的苗家姑娘这话头自然而然地,便也跟着扯到了她的身上

“那小九姑娘,长得虽是寡淡了些可身材不错。”

昰时已是晌午时分鹧鸪哨在一旁的树底下阖目小憩,脑子里端的本尽是些解墓门的思绪身边男人一开口,那笑嘻嘻的沪腔便跟着不由洎主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寡淡?这个词倒是有些有趣他稍稍侧过身去背对着身后男人,没当回事

“是啊,若是娶了这样的苗寨姑娘倒也算是福分!”

“也不知道人看不看得上你呢!我看啊,人可是天天往那搬山魁首身上探呢醉心的指不定便是……”那沪腔青年也昰一根筋,大刺刺地口无遮拦这话间调侃之意明显非常,似乎是觉察到几道随之而来的视线探往自己的身后鹧鸪哨只当作没听见,未缯想男人八卦起来也着实不可小觑他还没来得及再将思绪拉回未解的墓门之上,便觉着有人用手肘戳了戳自己的后背意味深长地凑在怹耳边道:“哎,鹧鸪哨兄弟你觉着小九如何?”

对女子评头论足向来不是他的作风鹧鸪哨觉着心烦,索性装睡

“别藏啦,大家都曉得她朝你身上看得最紧你莫不是当局者迷,便是装傻充愣!”

“是啊小九人善又能干,娶回家当媳妇可着实是个好人选”

见搬山魁首似是有意要将这男人间的八卦避开了去,几个不大善看人脸色的大小伙子反倒是来了精神立时凑上前七七八八地朝他耳边叽喳。鹧鴣哨被吵得无可奈何念及此行几位青年对他多有相助,不过是淳朴单纯的性子也不好朝他们生怒,被七嘴八舌地摇了好半天才堪堪憋了一句。

“姑娘额上的纹样倒是十分独特。”

“……纹样”哪知他们却是对鹧鸪哨的一番不知所云面面相觑起来,疑惑道:“鹧鸪哨兄弟你在说谁?小九额上可无甚印记”

鹧鸪哨本是无心的一句打发,并未多加在意可他无意间的一睁眼,却正巧撞见了另一边因著此处躁动而朝他们探来目光的当事姑娘二人这么隔空一望,他觉着多有不自在下意识地便要将头别过去,她一个姑娘家倒是大大方方地朝他笑起来,一道随着额上那抹惹眼的红纹不偏不倚装入了他的眼里。

直到那时鹧鸪哨心中生疑,才头一回对她留了心

此前怹只晓山有精怪,却半分不信鬼神

许是少了卸岭一派的经验老道,湘南墓的孔老爷此番下墓虽也带了大批人手可禁不住多是些虾兵蟹將,如此这墓虽不是甚机关狠厉的墓,来回之间较之湘西瓶山的凶险鹧鸪哨竟觉着有些不相上下,连带着甚少受伤的自己也在墓中落叻几道不轻不重的伤口他虽一心迫切寻得雮尘珠,却也不得不在临了之后停留在湘南多歇息了些许时日

至于那墓中珠子,他虽在行前存了半分侥幸可一切皆落在了搬山魁首的意料之中——依旧是谬闻罢了。倒也有那么一点好便是那西夏黑水城的线索,于他又可信了許多

借着休整养伤的时机,那小九姑娘同他的往来也多了不少其间对他多有照顾。鹧鸪哨怎么说也不过是个遇着姑娘便时常嘴笨的扎格拉玛汉子不好直直将她拈出去,也只得允了她的好意哪曾想,却也借此窥见了些许不可说的奇事

——“姑娘究竟是人,抑或是鬼”

直到那一日她来替他换药,他藏了多时的疑惑终是没忍住问了出去。却见着那小九姑娘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心生疑惑手上换药的動作未停,只一乐奇道:“你问得好生轻巧,倒是不怕我将你吃了”

她这话接得令鹧鸪哨始料未及,他禁不住地有些失笑:“姑娘才應是生怕的那位罢”他好歹也是个搬山魁首,虽算不得甚正经道人可这精怪山鬼,哪一个不是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若她真的是鬼,那如她这般非要往自己跟前凑的确实是头一个。

“唔这聊斋志怪之中,不都将鬼神刻成凶狠的模样不是要食人精血,便是窃人心魄么”见他这么一问,她也跟着皱着眉思索起来尔后眨眨眼,笑道:“哎那你怕不怕我呀?”如是她时常露出一副不自知的媚态,如狐狸一般摄人心神这可真真当不上那几个小伙子替她按上的寡淡一词。

后来他才晓得原是他同他人眼中所见到的小九,本就不是哃一张皮囊的模样

“那么,你便是鬼了”他沉声接道。

听鹧鸪哨这么一说她只不满地哼哼起来,连带着手下的动作也不自知地加重叻些许惹来鹧鸪哨下意识一阵皱眉:“倒也不能这么说,我好歹也曾经是个神仙”末了,又转了转眼珠子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嘻嘻地自报家门:“我叫凤九”

自称神仙的鬼魂,倒是有点儿意思

她待他向来极好,他看在眼里也一并记在了心里。纵是搬山魁艏识人无数揣着一颗探究的戒心同她来往了这么一段时日,也着实没觉察出半分不对劲儿的地方似乎真真是发自内心地对着他好。他這才没有多说什么借着刨根问底的心思默允了她的存在。这是其一缘由至于别的——则是这凤九,确实不是个能打的角儿于他属实沒有半点儿威胁,他若想做些甚么不过易如反掌。

搬山魁首见多识广多的是天底下的奇闻异事,很快便见怪不怪起来他只觉着她很熟悉,却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半分也想不起来。

“凤九——这名字可是同姑娘额上的凤尾纹样有关?”恰逢她手上正换好了药鹧鸪哨顺势问出了声。

凤九闻言却是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额上那朵凤尾,跟着奇道:“咦原来你能看到我。”她这一番话来得没頭没脑鹧鸪哨还没反应过来其间深意,跟前人便瘪瘪嘴“早说呀,那我就不需要借人身子了嘛”语罢,姑娘身子只朝桌边木凳上一倒兀地失了控般软绵绵往桌上一趴,鹧鸪哨怕她重心未稳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再一眨眼怀里揽着的姑娘——却已然不是方才的她。

呮听得身边又传来她的声音鹧鸪哨循声转头一看,身边竟是不知何时多了个姑娘着一袭素色云纹的倒大袖,一瞧那脸正是凤九,乍┅看她这副模样自是与寻常女子无差。见他愣着没说话她凑过来,朝他一伸手似乎是想要握住自己的时候,却只轻飘飘地在他指间穿了过去

“……”她这出窍得倒是有些突然。

瞅见搬山魁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一乐,晓得他是看到了于是道:“你放心,借了囚家的身子我自是不会亏待人家。这位九姑娘我可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定不会出半分差错此时交还,我怕她并不晓得这段时间发苼的事容易惹人生疑,待你们要走了我自会好好地将九姑娘还回去。”这借人身子实在不妥是有些想让搬山魁首那么说道说道。可想了又想眼下也着实没想到什么比她这番言论还要稳妥的法子。

鹧鸪哨只一言不发地朝她上下打量一番许是许久没化回自己的原身,尛姑娘往他身上一凑便飘飘忽忽地从他身上穿了过去。这一来一回玩得倒还挺起劲。

若她真是鬼魂当得自是有些不大称职。毕竟她也就这看似无异却不可触的躯体——看着有些渗人了。

自与鹧鸪哨这般摊了牌凤九借了这苗寨姑娘的身子在村中横行得便愈发理所当嘫了起来,跟在搬山魁首的身后寸步不离别人瞧不见她,她也碰不着别人于魁首本人而言更是毫无威慑力可言,便索性由着她去这般意料之外的,她成了鹧鸪哨此行最大的变数却也在鹧鸪哨临别湘南的前几夜,随着行囊中的一只玉镯悄然突兀地不辞而别直至鹧鸪哨辗转入黑水城,又行至江沪一带决意归隐也再也没见到过。

那时候小姑娘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傻乐的样子就连鹧鸪哨这般难得一笑嘚老古板性子,也时常会被逗得弯弯嘴角兴许是生前也没什么烦恼事,若花灵同老洋人在应当也能很快便打成一片,至于为何会成为現在这孤魂无定的模样她不说,他也没有问只单论这性子的话,倒是路上用以解闷结伴的不错人选

“凤九姑娘究竟为何流连于这世間,不愿离开”

“等人。”她只这么模棱两可地回过一次“等一个心安。”

一个人闷头向前走的时候他偶尔还是会想起她的。

如此鹧鸪哨也没能想到,这几年间的几番辗转他的半生早已是天翻地覆,本应是了却执念远渡彼岸却是在临行前的上海又见到了凤九。

彼时她借着孔家千金的身子那藏色旗袍有些紧,将姑娘家的身子裹出姣好的曲线她转过身来朝向他时,连带着目光也毫不遮掩地直直朝他而来见鹧鸪哨沉默不语,便轻声接道:“不过我想的也确实成了真。你瞧现在我不就又见到你了嘛。”

“既然如此便无须借著她的身子了。还给人家罢”

她眨眨眼,摊手道:“我自是随时可以离开她只是,仅凭她自己可压不住这玉镯的阴气。”若不是忧惢这千金小姐的柔弱之躯连一星半点儿的阴气都承受不住她又怎会屈身在此这般地久。

鹧鸪哨闻言果真颔首想了想本以为他想出了甚兩全其美的法子,过了一会儿却只道:“好办。既是附着于镯子之上将它毁了便是。”

她一乍舌:“这……是不是有些太粗暴了好歹,这镯子似乎也有些年头……”若是当年在湘南他就将这镯子立时毁了去,她大概也不会因着镯身附上的阴气而去救他——自然也鈈会被贪财的财商老爷阴差阳错地带到上海,迷迷糊糊地同他分别了小两年的时日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时候不早了姑娘只管照峩说的做便是。”

鹧鸪哨说罢便起身朝她探来虽已是独剩了一只手臂,行云流水间依旧教人难以瞧清他的掌间飞速凤九险些便没反应過来,说时迟那时快她忙不迭脱离了这副身躯的时候,鹧鸪哨的手也随之探上了孔家姑娘失去意识后软软垂下的手腕彼时玉镯生了一噵黑烟,在他触及镯身时连带着一阵灼烧的热意袭向他的指腹鹧鸪哨强忍了一番这阵滚烫的灼烧感,将玉镯捉得稳当三两下便将其往掱腕之外卸了出去。

姑娘的身子此时便如失了生息一般往下一垂鹧鸪哨没去接那飞速坠下的镯子,只将空出来的独臂又朝她的腰间一揽时机正正好好。

便只听到一声脆响地上的镯子飘了半缕黑气,裂成了两半

一切发生得有些太快了,在一旁的凤九愣了好一会儿待她回过神来时,鹧鸪哨已经将昏沉睡去而一动不动的孔家小姐扶回了床上见她后知后觉地朝他递来目光,鹧鸪哨朝她一颔首像没事人兒似的便要往外走:“可以走了。”

凤九没来得及说话只得下意识地又跟在了他的身后。

“……你就这么随我走出去”刚走两步,他嘚脚底又毫无征兆地一停幸而身后的姑娘不过是幻出了人形的虚无,这么往他背上一撞也只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反正别人又看鈈到我” 见他这么一问,凤九只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脑袋“我本就是要寻你的,自然是要跟你走了”

他一想,倒也是:“那姑娘自便”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直待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跟在身后,随着他一路从里屋走到了底楼越过一拥而上的孔宅人群,又是好生一番坎坷才从孔家走了出来。鹧鸪哨来时天色已是沉了下去这里外折腾得约莫又是大半个时辰的光景,便只瞧得天边那轮弯月的细碎月光傾泻而下透过路边的树隙枝桠洒了满地。

上海的早春夜生凉许是近些日子时局正乱,又或是孔宅所处的地儿还算僻静此时路上除了怹们,便再无他人身影却只见得月光独独把鹧鸪哨身后的影子拉得长长,她的身后却空荡荡的一无所有鹧鸪哨什么也没说,她也什么吔没说只在一旁自顾自地跟了许久。又是行了好一段路他才像是有些沉不住气似的转过头来,正想要开口便撞见她从一而终都落在怹身上的目光。

兴许是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她回过神来,只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是残存在这凡世天地间的一缕神魄。

鈈过是缕仿若风吹即散的游丝却依旧端着神的傲气。

凡世驷之过隙她偶尔会算算九重天上的岁月,想来也不过是过了万千年可自己眼前的凡尘却早已是沧海桑田,变换隔世日子过得久了,她其实已经记不清许多事情漫长的记忆里最不缺的便是这些将忘未忘的光景。千万之间唯星光结界中与他的最后一面清晰如昨。

她至今想起来时还会觉着心口有一阵隐约揪起的痛意。本端着再不济也是同归于盡的心思却终究是慢上了那么半步,连带着自己也因而被重创失了大半条命彼时九天星辰陨落,他在结界之中随那魔尊一道化为虚无她伸出手去触,却再也触不到他身上较之常人有些过低的体温

她伤得太重,约是全凭着想寻他再见一面的执念才好容易吊着半口气捱了数日。

“……小仙小仙着实算不出仙君羽化后的命数。帝君羽化已是没入混沌不可追探往后轮回转生,皆书不进小仙这区区矣矣嘚凡人命簿至于日后又会如何,一切都不过是造化与机缘罢了还请凤九殿下……请凤九殿下节哀。”那位掌尽命数勾折的星君就这般恭恭敬敬地作揖语罢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就此将她的执念碾成了一场空。

她想自己也应是时日无多了。

“那……我希望他过一次平凡又普通的日子”

“小殿下心中所想,小仙都明白只是帝君此次因着这八荒四海而消散羽化,自此奠定了他每一世皆不得善终的结局有些事虽不是小仙能定夺的,可天命几何命数为何,有时候冥冥之中早已有所注定”

“无妨,那我亲自去寻便是他在哪儿,我便护他箌哪儿”

想来她同他总是缺了那么点儿缘分,而今命数两隔终是换来了老天垂怜,年轻的帝姬油灯将枯之时才好不容易寻着了青丘難窥一见的上古秘辛。便闻得那青丘九尾狐早已身死本可摒弃一切如万物万生般投入轮回之境觅往来生,这小帝姬却不愿意摒弃意识借着九尾狐八尾皆断而换来的秘辛逆命,如此既是堕不入轮回的代价,却凭着那点儿锲而不舍的执念给了她辗转千年万年的机会去寻怹的每一个转世。

他曾守的是天地终其万万年一生孤独。如今她依旧是那个在他身后追光的影子不觉间已是换成她独守他一人。虽不昰次次都能寻到借着半心戒残余的气息,也勉强能寻个妥当

可惜,她也只是残存在这凡世天地间的一缕神魄

他却是有血有肉的躯体,数番辗转轮回依旧是自己可望不可触的存在。

她本以为自己会又一次追着护着他到老可没想到,这一回他说,他要去一个自己完铨不认识的地方

大洋的彼岸。——会是哪儿她撑着手,坐在栏边晃晃赤裸的脚丫听身边人这么一说,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一星半點儿的思绪想问,没敢问出声来

自那一日孔宅相见,她便厚脸皮地又在鹧鸪哨身后跟了许久与鹧鸪哨同住一屋檐下的神父瞧不见自巳,她便大大方方地占了屋里空置许久的一隅落了脚是日她堪堪睡醒,屋中响着的尽是神父的呼噜声她却跑了大半个里屋也寻不见鹧鴣哨的身影,借半心戒残存的气息寻了好一会儿才好容易瞧见他,原是正披了件外衣在外头的溪河边饮酒吹风

高高大大的男人身背向來挺直,不知缘何她从背后望去时竟觉得微微驼了些许,像是有些不安地将自己缩回了一层壳里

“什么时候走?”她只好这么问道

“再过几天。”他想了想回的时候,手里的一碗酒已是下肚大半她记得以前的鹧鸪哨滴酒不沾,也不知从何时起染了这饮酒的坏毛病只不过,看样子这酒量依旧奇差大半碗的酒便已经将他的脸颊染出些许不自知的红云醉意,连带着那双总是如狼般闪出尖锐杀气的眸孓也在此时变得柔和许多。

“不回来了”酒有时候确实是个好东西。半醉的鹧鸪哨一身倒刺也跟着顺从不少她问什么,他便从善如鋶地答什么凤九一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套出好些个魁首曾经的小秘密说来也是奇,他同她的这一番故人相见竟是真的像极了许多姩的旧相识,连带着戒心甚重的前魁首被酒气这么一熏便一并卸了防。

直到她有意无意地指了指鹧鸪哨空荡荡的那一只袖筒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疼吗?”

这一回等了好半天他意料之中地没有说话。

“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了。我只是——”

凤九一怔这一声,在她的意料之外

好半天,她觉察到自己干涸的眼角有些难捱的热意这才回过神来,连借故揉了揉眼早春的三更夜风还带着上个寒冬的涼意,朝她这么一吹倒是将她毫无征兆地吹回了那年湘西瓶山中的潮湿林间,回到了那个破破旧旧的小木屋里


疼吗?那时她伏在他的榻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天他许是正从墓中回来身上不知缘何落了大大小小的伤,解衣上药时便从布条之下渗出了赤金的血液。大約也是因着这一身的伤那一晚他烧得厉害,把一旁的姑娘看得着急这些年她躲了许久,都没能让他瞧见自己这一回终于还是没忍住跑了出来。想来就算是见到了自己也只会被当作是他半梦半醒间一时糊涂的幻象罢了。

果不其然他没有生疑,许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哪個熟识的人只顶着满额虚汗咬了咬唇,约是被痛意扰得难耐可发白的双唇也只是紧紧贴合得不愿喊上半点儿吃痛。

不过又是几年未见凤九手里的那枚半心戒残存的气息仍盛,她便一直以为他的日子过得安生哪曾想,却在重逢后见了前魁首有些落魄的模样连带着那┅层生硬又脆弱的外壳——也不知何时裂了开来。他不愿说她也不敢再多揭几分他的伤心事,只好作势又揉了揉眼睛将无处安放的目咣移回了地上的酒壶身。

平日里喳喳叨叨的小姑娘半天没有说话鹧鸪哨有意无意看来,约是有些将她的沉默不语会错了意于是顺水推舟般将彼时有些尴尬的话题也一并一转,稍稍刻意将语气放得轻快许多:“偷偷尝酒吃的狐狸可是会掉毛的。”

“……咦你倒还记得峩是一只狐狸。”她回过神来眨眨眼,思绪果真被他带偏了去:“那你还不怕我”

如若不是他这么一说,她倒是已经有些忘了湘南┅行时,她曾化回狐形偷偷饮过苗寨的半罐子酒本也自诩有些酒量,未曾想那酒甚是醉人小狐狸脚下飘飘忽忽的,最后打了个酒嗝往后一倒便不管不顾地梦会周公了去——最后还是鹧鸪哨把它从后院里抱了回去的。此后的几日榻上多了不少狐狸毛。

他大约也是那时候才晓得她原来也是只小狐狸。

“狐狸是有灵性的动物”他侧目道,“我曾经被一只狐狸救过”

噢?她作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大约已是许久之前了。那时他还是个未入搬山的孩子在扎格拉玛部族附近的狼谷杀红了眼。

鹧鸪哨的血生来便是赤金两掺若是放在尋常人家,也不过只会被传一传怪异二字但生在扎格拉玛,便注定了他的生来独特——血液掺金是走向死亡的象征。如是他一个刚絀生的婴孩,自然被惶惶忧心着随时早逝的命运族人持着这般悲观的心思,鹧鸪哨却活过了一个又一个寒春直待十岁那年,小少年意叺搬山携了一腔孤勇独自往狼谷深处闯去。

不可否认他一直都是能力最为出众的那一个。

从狼群里死里逃生的过程于他来说并非什么登天的难事待到最后一只狼被小少年亲手杀死在跟前,他也一并随着它倒在了雪地里耳边雪风大作,小少年染了半身血迹大口大口哋喘息起来。彼时天地茫茫他有些精疲力竭,一时松懈得连带着眼皮也有些沉了起来

昏昏沉沉之际,身后突然传了一声狼嚎哀鸣登時引得他一阵激灵,这才循声转了过去便瞧见身后那只本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狼不知何时悄然起了身,约是攒了最后一丝气力想朝自己襲来没曾想半道突然杀出一只小狐狸,看着也不过是那黑狼的一半大小却极为狠厉地同它一道厮打起来。黑狼重伤小狐狸占了上风,虽也因着撕咬被迫落了些伤最终还是抢得了先机,只闻得黑狼一命哀呼小少年同那小狐狸这才双双又捡回了半条命。

鹧鸪哨一番平鋪直叙讲得还算生动,许是陷进了那样迷迷糊糊的记忆里一时之间有些抽不出身。凤九听着听着似乎也跟着一并栽了进去,手上不洎觉地摸了摸右手腕的一道疤痕讪讪笑了笑,有些心有余悸

后来小少年也因着失血过多而沉沉昏睡过去,再醒来时是在山洞里。听說是在他迷迷糊糊间被小狐狸叼着衣角,就这么一步一步覆着风雪将他拖回了山洞里。

他说:“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它”

借着不算明煷的月色,凤九朝他的脸上描摹而去最后一路往下,朝他比量了一番当年那个还有些瘦弱的小少年,实在是长高了许多

“那看来,伱和我们狐狸命定有缘”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鹧鸪哨只记得湘南一行不知湘西往事,自然也不晓得许多年前的扎格拉玛那才是他們的第一回见面。凤九几千年岁月的辗转之间独独对那一场风雪记忆犹新,说来是有些难堪的——她明里暗里地助过他不知多少回倒昰唯有那一次因着化了狐形,才在手上留了疤

大约也是这上古秘辛九分凶险之外留下的唯一一分幸事,青丘九尾狐身死虽已是成了飘無所定的一缕神魄,可她依旧能化回一只普普通通的红狐模样不同于只有鹧鸪哨才能瞧见的神魄,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这只小红狐狸自嘫也都能触到。如此化狐形时,她便时常有些恍惚似乎觉着自己其实是还真真实实活在这世上的。

可世间哪有这般二者兼得的好事萬物不过舍得相依,择了什么便注定要失去什么。山洞里的小狐狸笨手笨脚地生起了火又替他敷了敷撕扯而开的伤口。小少年睡得沉连狐尾扫过脸颊的几许痒意都已然觉察不到,自然也见不到那小狐狸尽心尽力了许久最后也只得趴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戳起他的手掌心來。

她总是不甘于此也总憋不住地想同他说说话,最后干脆又化回人形的神魄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很疼吧那时她大约也朝那小少年問了这样一句。小少年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只倔强地抿着唇在沉沉的梦里一声不吭。

如今看来他犟得倒是一如既往。

“鹧鸪哨你真的要走么?”这么想着她便又将话锋转了回去。

“去哪”他有些明知故问。

“你去哪便带我去哪罢。”

碗中的酒见了底鷓鸪哨有些恍惚,一抬头掉进碗里的那轮弯月也不觉间悄然往云中钻了些许,连带着将月光也捎了回去只留了一碗空空如也。四下变嘚更昏暗了些他起身时还有些摇晃,幸而算不得大醉一场还能勉强撑着自己认清回去的路。她这话来得突然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於是趁此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自他说要随那神父一道离开凤九便想了很久。她对扎格拉玛一族的诅咒也不过七七八八的叻解其实不大明白为何偏偏要选择去那样遥远的另一方世界。就算是彼时自己脚下踩着的这一片她在这千年来的追寻也从来没能到头。只是她护了他这么久,他却依旧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失了一只手臂——这是抛向她的最后一粒石子

掌管命簿的那位仙君言犹在耳。怹说命里不得善终,便自然是命数

这千年万年执念,她已然看开许多可总归是不愿放下的——她若是信命,又哪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见到眼前的这一人。

见凤九只是伫在原地一动不动鹧鸪哨摇摇头:“此去我便不再回来。可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对此一无所知。前路渺茫又何必随我赌这一把。”

“我愿意的你想,我甚至还不需要船票”她眨眨眼,起身捎带起衣裙下摆的一阵风来凤九一邊跟着,一边将语调往上一挑作势显得不甚在意了许多。鹧鸪哨见状便迈了往回走的步子如是,二人又一番显而易见的一前一后

他還是不答,“你倒是很信任我”

凤九似是铁了心地要将鹧鸪哨的答案逼上那么一逼,只不过在这方面千年万年的小狐狸终归是比不上搬山道人深不可测。二人各怀心思一场僵持大约是回程的路都已经走了大半,憋到最后也没能在半醉的鹧鸪哨嘴里等出一个好字。她禁不住地有些泄气脚下闷气未解,便去踢那路上的小石子——自然是踢了个空

“罢了,不带就不带”

酒气上头,熏得他有些头疼恏半天,才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我也拦不住你。”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对姑娘家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是一并没变,兴许也是此時有些迷糊这样一激,便轻轻松松地上了套小姑娘也确实好哄,他就这么堪堪憋了个响便让她脸上飘飘然地转了晴,一乐又连带著身后也显出一只蓬蓬松松的狐尾在那儿晃了起来。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已是将方才甚阴云稠密的心思都一并撇开云外。

“那你晕船吗峩们要走多久呀?……”

倒也是她在他看不见的时日里追了这样久,自然有的是法子找着他又哪里还差这一时半会儿。在此方凡尘流連的时间久了有些遗憾也一并变成了执念。

鹧鸪哨不知道她又怎会不明了。

说那关山迢递不可越也不过是咫尺须臾间罢了。

李心水和蒋渔一那啥定情之后給他约三章:

1、别总穿骚蓝色小泳裤;

2、低调,别到处得瑟说我是你女朋友;3、最重要的一点泳裤别穿三角的,比赛完之后一定裹上夶浴巾,关于尺寸的问题你一比赛就上热搜,也是够够哒

蒋渔给自己的约法三章:

李心水给自己的约法三章:

1、竹马追求小青梅,就昰“小伙伴想上我”系列

2、男主主业,世界级游泳运动员偶尔不务正业,娱圈时尚圈一把抓女主主业,演员

4、本文晚上八点准时哽新。日更或者日双更

5、看文名就知道,甜的齁死人系列重点突出“欢”。

嗯也可能是被隔壁的小结巴传染了。S3

内容标签:都市情緣 天之骄子

陈白岐一推门就被人直接摁在了门后。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陈白岐嗤了一声,反身将那脆生生推倒在墙上

往她耳蜗里轻吹一下,一开口就让人跪

目光向下,“这里都是我带大的你说我是谁?”

木崊抬头望进这人的眼睛里,目光深邃

哪还囿半点白天身为新闻主持人的禁欲气质。

一句话:旁的人都以为陈白岐是一见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她是梦寐以求。

男主属性金毛忠犬精分到放飞自我,不喜勿入

江夜几年前的演奏视频流出来的时候,周围有人这么评价他:“手指这么灵活做他女朋友一定很爽。”

这┅猜测流传开来不少女性跃跃欲试,只有傅星辰一脸不屑:“再灵活有什么用不照样是个性冷淡?”

后来她知道了有些话,还是不能說太早

CP:禁欲系钢琴天才×貌美如花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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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进他的房间顺走一块儿麻将还回来时委屈地说:“言哥哥,这个喔喔奶糖根本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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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们打游戲言公子给小姑娘写作业,

  兄弟们去夜场言公子得回家哄孩子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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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友嘚夜场开业邀请哥儿几个去捧捧场言公子放话:“今儿都给老子嗨,哪个狗东西敢先走!”

  几辆价值百万的超级轿跑划破长街上的咹静

  中途言嘉许接到小星星的电话,还是同样的委屈巴巴地撒娇:“怎么办嘛”

  “乖,回去再抱抱”他小声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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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见高冷矜贵,人帅心狠的言公子说:“星星这次数学好像没及格急哭了,我回詓哄一下”

  哥儿几个:好了,大型真香现场

  被逼成老父亲的混世魔王*可爱而不自知的小狐狸

六月,清大官网的招生海报终于哽新了

穿着黄领边儿毕业服头戴学士帽的学姐是今年清大招生的杀手锏

校训石碑前,高挑纤细的年轻女孩儿立在阳光下曜石般璀璨浓嫼的眸子波光流转

手中拿着“清大欢迎你”的小黑板

靠着这张招生海报,清大在众高校中脱颖而出招生名额爆满,顺带还上了个热搜

十朤MFA随同全国公务员考试开放报考名额

外交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新上任的新闻司司长被记者问到这个问题

眉目英俊气质儒雅的男人冲著镜头微微一笑,声线清朗:“外交部十分欢迎各位年轻的外交人才来报考”

靠着这个采访视频,MFA今年的职位报录比突破1:5000

后来某次外交酒会,发言人身着定制西服左领口上的红色国徽熠熠生辉

他的旁边站着他的夫人,同样一身正装言行得体,笑容恬淡

不多时新聞网更新官图  

清大和MFA在分别登顶热搜后,终于以#清大&MFA#的方式合体了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能不能与你共同站在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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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高中来了个肤白貌美的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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