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消除法令纹纹和鼻唇沟是一回事吗

    骨质疏松应当引起我们的重视。骨质疏松会影响我们的身材,会导致疼痛等。那骨质疏松都有什么症状呢?下面就来具体的了解一下。
  1、身长缩短、驼背。多在疼痛后出现。脊椎椎体前部几乎多为松质骨组成,而且此部位是身体的支柱,负重量大,尤其第11、12胸椎及第3腰椎,负荷量更大,容易压缩变形,使脊椎前倾,背曲加剧,形成驼背,随着年龄增长,骨质疏松加重,驼背曲度加大,致使膝关节挛拘显着。每人有24节椎体,正常人每一椎体高度约2cm左右,老年人骨质疏松时椎体压缩,每椎体缩短2mm左右,身长平均缩短3-6cm。
  2、疼痛。原发性骨质疏松症最常见的症症,以腰背痛多见,占疼痛患者中的70%-80%。疼痛沿脊柱向两侧扩散,仰卧或坐位时疼痛减轻,直立时后伸或久立、久坐时疼痛加剧,日间疼痛轻,夜间和清晨醒来时加重,弯腰、肌肉运动、咳嗽、大便用力时加重。一般骨量丢失12%以上时即可出现骨痛。老年骨质疏松症时,椎体骨小梁萎缩,数量减少,椎体压缩变形,脊柱前屈,腰疹肌为了纠正脊柱前屈,加倍收缩,肌肉疲劳甚至痉挛,产生疼痛。新近胸腰椎压缩性骨折,亦可产生急性疼痛,相应部位的脊柱棘突可有强烈压痛及叩击痛,一般2-3周后可逐渐减轻,部分患者可呈慢性腰痛。若压迫相应的脊神经可产生四肢放射痛、双下肢感觉运动障碍、肋间神经痛、胸骨后疼痛类似心绞痛,也可出现上腹痛类似急腹症。若压迫脊髓、马尾还中影响膀胱、直肠功能。
  3、呼吸功能下降。胸、腰椎压缩性骨折,脊椎后弯,胸廓畸形,可使肺活量和最大换气量显着减少,肺上叶前区小叶型肺气肿发生率可高达40%。老年人多数有没程度肺气肿,肺功能随着增龄而下降,若再加骨质疏松症所致胸廓畸形,患者往往可出现胸闷、气短、呼吸困难等症状。
  4、骨折。这是退行性骨质疏松症最常见和最严重的并发症,它不仅增加病人的痛苦,加重经济负责,并严重限制患者活动,甚至缩短寿命。据我国统计,老年人骨折发生率为6.3%-24.4,尤以高龄(80岁以上)女性老人为甚。骨质疏松症所致骨折在老年前期以桡骨远端骨折(Colles骨折)多见,老年期以后腰椎和股骨上端骨折多见。一般骨量丢失20%以上时即发生骨折。BMD每减少1.0DS,脊椎骨折发生率增加1.5-2倍。脊椎压缩性骨折约有20%-50%的病人无明显症状。
  一旦症状产生,造成体型改变,对爱美的人是一项打击,加上疼痛、行动不便、骨折手术的医疗支付等,对个人、家庭及社会更是极大的负担。目前医学界还未有安全而有效的方法,帮助已疏松的骨骼恢复原状,因此,预防保健很重要,不可轻忽"护骨"的工作还未轮到你,也不可认为自己年迈来不及了,保住骨本永远不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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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让自己眼睛下的法令纹更加长,像火影里的鼬一样.
提问者采纳
这个是这样的,你如果要想有法令纹的话,你要去美容院(或者小美容馆里)
做一些脸部按摩,最主要的是让按摩人员加大对鼻侧的按摩力度,要常常保持皮肤的松度,另外,那里一般也有一些可以做出法令纹的小软毛夹(5~10元,别让坑了)
这样保持2个月左右,
酷酷的法令纹就出来了哦。
采纳率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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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像大树一样高&番外&BY&素熙/阿素
&�&十年后
「立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匆匆走出玄关,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边甩着脚上的布鞋,一边大剌剌地踏进客厅。他背上还背着书包,外套已经脱了下来。他熟门熟路地摸到我平常坐的那张沙发上,闲适地半边靠了下来。  「这是我家啊,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少年没好气地说。  「我不是问你这个,立树,现在才三点不是吗?学校不是应该还在上课?  杨昭商身上还穿着围裙,一副要发作的样子。我看着这副景象,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少年就是立树,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正确来说,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这十七年来,立树还是不改从六岁以来的习惯,三天两头就跑来我们家。特别是上了高中之后,简直就把我和杨昭商这儿当成他自己家了。不仅来这里洗澡、搭伙,有时还在这里过夜,而且还没有跟林家那边报告,害得他们一天到晚打电话来这里找人。  这些年来,立树等于像有两对双亲一样,而且感觉我和杨昭商还比较像亲生的。  今天是我和杨昭商计画,要像往例一样替他过生日,邀请他过来的。但是没想到他早早就跑来了。  「立树,怎么了,你不用上课吗?」我走出客厅。  立树一看见我,眼神就亮了起来。我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张开双臂,像小时候一样,蓦地往我身上扑了过来。  「恒恒把拔,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喔!」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立树似乎真得秀朗的遗传,至少外表上很明显,他不知去哪染了半头银发,普通人染这种头发应该会很诡异,但立树就继承那一张美少年系的脸,可能还搀杂了些他妈妈的冷傲,整个人远看就像尊雕像一样唯美。  拜林家财力之赐,立树也渡过了一帆风顺的童年。他一路唸全国最好的小学、中学,又考上了私立的高中,还没联考就有一流外国大学在等着他。  在学校里仗着他那张脸、还有优异的成绩,立树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走在路上后面都有小弟跟着的那种。  当然风流债也很多。我已经不晓得多少次听说,学校有女生为了跟他闹感情纠纷而休学的事了。  立树还把他的旧手机交给我保管,那支手机非常之恐怖,简讯只要开着就咚咚咚响个不停,打开全是各路好汉寄给他的甜言蜜语,有的长达千字,真不知道现在小孩哪来这么多空闲了。其中还有明显是男人的,立树后来再也不告诉任何人他的手机号码了。  「什么好久不见,前天不是才见吗?」  我苦笑一下,把还缠着我不放的立树挪开。  立树却拉着我的手,像小孩一样扭了一下。「我就是想恒恒把拔嘛。」  我回头看了杨昭商一眼,他摊了一下手。立树这孩子,即使到了这么大,还是对我不改称呼,以前还叫我「恒恒」的,现在更变本加厉多了「把拔」,好像要时刻提醒我,他还是当年那个和我相依为命的孩子似的。  反倒是杨昭商,立树小学的时候还会「园长把拔」、「杨把拔」的叫得亲暱。但上了国中之后就忽然变了,只肯叫他「园长先生」,对杨昭商的态度也明显冷淡起来。  我曾经问过立树几次,但他都只是说:没有啊,反正园长先生又不是真的把拔。  「立树,你为什么现在在这?你又跷课了吗?」我问他。。  「没有啦,学校运动会,提早放学。」立树抓了抓头。  「上个星期也是运动会,你们学校怎么这么多运动会?」杨昭商在旁边插嘴。  立树似乎很不耐烦似的,他坐到另一端的沙发上,像大爷一样跷起脚。  「有些课就算不去上,到头来也没有差别。我最讨厌那些一听到老师啊、学校的,就正襟危坐敬畏得要死的那种人了,好像老师说的就是对的一样。」  立树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说到底老师也不过是一种职业,一种需要用心的工作。餐厅里服务生做得不好,你会去客诉,顶多下次再也不去那里吃饭。但学校里老师教得不好,你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因为你是学生,这没道理。」  我见杨昭商凝起了眉头,他是教育家脾气,最看不惯立树这个样子。  「那也不能说谎骗人。」  「那你要我跟他说,对不起老师,你教得太差啦,这种程度的教学,我在马桶上把课本看一遍都比你站在那里三小时有效率,你要我像这样跟他讲实话吗?我是没差啦,只是要是我被记过,会给你和园长先生添麻烦的。」  我不禁哑口无言,杨昭商也一副被逼住的样子。这个孩子,真是深得我年轻时的三味,长相遗传了他父亲,那张尖牙利嘴却彷彿是从我这学来的。  杨昭商说的不错,父母真的不能乱来,否则青出于蓝是迟早的事。  我正想帮着杨昭商再唸几句,立树却已经举起手来投降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下次不跷课就是了,我会坐在那里乖乖补眠。」立树很有诚意地低下头,算是道歉了,「我本来想今天是我生日,恒恒又要忙工作,所以想说先过来帮你们忙,以免你们忙不过来而已。」  他又使出小时候求饶攻势,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不要生气嘛,恒恒把拔。」&&
杨昭商看起来气不打一处来,我也有点好笑起来,杨昭商常叫我不要宠立树,但老实说我年轻时也跷课跷个没完,大学更是以跷课为原则,上课为例外了。  「好吧,去洗手,你园长把拔做了一些点心,你饿了吗?饿了可以先吃。」  我忙替立树打圆场,推着立树的背。立树还挑衅似地看了杨昭商一眼,在他的瞪视下乖乖进了厕所。  杨昭商气归气,今年还是替立树做了个大蛋糕,也和往年一样,做了几乎整桌的菜,三个人在餐桌边围一圈庆祝。  我看着已经快高过我半个头的立树,真有那么点感慨,记得最开始我们这么为立树过生日时,他还得靠儿童椅才能到餐桌的高度。  小树苗是真的,就要成长成大树了。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立树。啊对了,你来这里,有跟你爸爸说过吗?」  我问立树。立树听到「你爸爸」这个辞,俊秀的脸整个扭曲了一下。  「那个男人才不会在乎我回不回家,他自己也忙得要命,搞不好连我生日都忘了。」  立树总是称秀朗为「那个男人」,这点我也很无奈。  「怎么会,你不是说去年生日,他送了你一台相机吗?」  「那种钱就能买到的东西,算什么生日礼物。」立树不屑地说。  我和杨昭商面面相觑,听说立树去年的生日礼物是一台十万块的单眼相机,虽说是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能掏出这么多钱给儿子当礼物的父亲也不多了。  「立树,别这样。你爸他是个很笨拙的人,在亲情上。」  我一边把菜夹到立树碗里,一边循循善诱:「他已经很努力了,这就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我不希望你像他一样,一辈子感受不到父亲对你的爱,你要试着以他的方式感受,立树,就当是为了你的爱文阿姨。」  听见这个名字,立树的表情明显缓和下来,他搁下了筷子。  「嗯,我知道了。」他嘟了一下嘴,又说:「我爸今年是问过我要不要BMW,但我又还没有驾照,出入都是他派人接送,要那东西干嘛。」  我看着立树执拗的脸,这孩子,真是越大越像他爸爸了,就连闹别扭的时候也一模一样。这让我不禁又欣慰他长大,又有一丝恐惧,虽然我对立树的爹,也就是秀朗,早已没有一点恨了。但伤这种东西,就算痊愈了也总是会有疤痕。  小时候的立树总是给我早熟的感觉。而这样的早熟到了少年时期,就成了某些程度的阴沉。我常觉得立树给我一种压迫感,就像很久以前,秀朗来我家带走立树时,带给我的压迫感一样。  但他终究是我从小养大的孩子,我一部分的骨和肉。我不愿像猜疑秀朗那样猜疑我的孩子。永远都不想。  还有件事没提,就是立树的养母,也就是爱文,在三年前的秋天,不幸去世了。  她走得非常快,死因是子宫颈癌,本来刚检验出来时说是中期,还有救治希望。但住院住了一段时间,忽然就悄没声息地走了。  我接到消息时非常震惊,简直无法相信,那电话还是秀朗打的,我以为他在开玩笑。等赶到医院时,爱文却已经走了,我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我感到怅然若失。可怜爱文不孕了一辈子,却死在对她而言毫无功能的器官上。  立树非常的伤心,这些年以来,纵使爱文等于是从我手上把立树带走的,但我相信爱文和立树是有母子缘的。他们相处了短短九年的光阴,却比任何我见过的母子都亲,立树敬畏爱文也感激爱文,她是立树的严师,同时也是慈母。  而我和爱文一生的恩怨,竟以在林爱文的葬礼上,和立树抱着头失声痛哭告终,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在葬礼上也看到了秀朗,他穿着深黑色的西装,站得离灵堂远远的。我见他的脸扳得紧紧的,一滴泪也没有流。这个他不想娶、却到死都是他妻子的女人,秀朗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无法知道,也不想猜测了。  林爱文去世后,立树和家里的关系似乎就更疏远了,不论我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让他对秀朗产生一点点父子亲情。  明明我们这些人之中,只有秀朗才是真正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晚餐过后,我和立树吃着杨昭商的蛋糕,立树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他和我告个歉,到一旁讲起电话来。  「喂,嗯,是我。」  我想大概是同学打来的电话,立树在学校里,简直就像国王一样,上次我去他们学校园游会,立树是他们摊位的总召。  他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只要出一张嘴,旁边的人抄笔记的抄笔记,办事的办事,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我本来一直担心好野人的学校,有人会欺负立树,我这种小老百姓也帮不了什么忙。但现在我反而担心立树会去霸凌别人。  所幸目前为止好像没这迹象,多数人敬畏立树,立树似乎也会协助解决同学间的一些纠纷。杨昭商说他有种奇妙的领袖气质,我却感觉不出来,大概是在我眼里,立树永远是当年那个捏了脸就会哭的孩子吧。  「那个事情还没有解决?」  立树拿着手机躲到一旁,似乎刻意不让我听见谈话内容。但我这个人,就算活了四十五岁还是一样一身反骨,我忍不住侧耳。  「我没时间听她在那里谎话连篇。」立树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她是真的喜欢我?要我体谅她的心情?嗯,我们来看看,原本是栽赃我上过她,现在找不到证据栽赃不成,就转而动之以情了吗?她很喜欢看八点档连续剧对吧,我还不知道现在女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先仙人跳,不成功之后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我听着立树惊人的电话内容,回头见杨昭商也捱在我身后,饶富兴味的听着,我们两个老的就这样屏息看着他在客厅里踱圈。  「我不会送钱解决,小勇,我说过很多次了,永远、不要、试图、叫我拿钱解决任何事。女方来头很大是吧?真好笑,她未成年我也未成年,我还没告她强奸我未遂呢,告诉她有本事法庭上见,让法官看看比较像谁强奸谁啊!」  电话那头的小弟似乎被说服了,立树又跟他交待了几句,就收了手机。我和杨昭商连忙以光速坐回餐桌旁,装作若无其事地等立树回来。  「抱歉,难得你们替我办生日宴,我还一直讲电话。」  立树坐回餐桌前,刚才的冰山一下子融了,现在的立树又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园长先生的厨艺还真是一年比一年进步了,竟然连雪果蛋糕都做得出来。这种蛋糕我只在巴黎见过,一个要四十欧元。」他一脸平和地和我们谈笑。  我看了搔着后脑的立树一眼,虽然知道青少年的隐私少干涉为妙,忍不住还是开口了。「那个……立树啊,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我问他。  立树看了我一眼,故作轻松。「麻烦事?没有啊。」  我于是换了个问法。  「立树,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立树端着蛋糕,奶油沾了一点到他的颊上。他的皮肤大概遗传秀朗,即使打再多蓝球也晒不黑,白得和奶油几乎分不出迳渭。  「帮我弄掉奶油,我就跟恒恒说。」立树竟然跟我嘻皮笑脸。  我没有办法,伸出手指来,打算帮他偕掉。但立树却阻止我,  「不是用手擦。」他不满地抿起唇。  我怔了怔。「那要怎么擦掉?」  「像小时候一样啊,恒恒都帮我吃掉的不是吗?」立树看着我说,表情竟十分认真。  我呆了一下,杨昭商就坐在对面看着我们,没想到他提出这种要求。小时候我的确是常常和他玩这游戏,把奶油放在他鼻头上,再由立树吃掉我的,或我吃掉他的。不过后来因为杨昭商说这样不卫生,所以渐渐的就没再这么干了。  「都几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叹了口气,想说反正立树又不是别人,刚想把唇凑过去,杨昭商忽然拿着卫生纸伸过餐桌,一把擦掉了立树脸上的奶油。  立树和我都愣了一下,反倒是杨昭商神色如常。  「用卫生纸擦不是比较快吗?再不快吃,里面的冰淇淋要融化了。」  我见立树圆睁着眼,狠狠地瞪着对面的杨昭商,一副有怨难伸的样子。但我挂心刚才的事,没空理会他们两个的小别扭。  「所以立树,你交了女朋友吗?」我又问了一次。  立树瞥了我一眼,用手托着腮。「喔,女朋友啊,现在没有啊。」  我松了口气,其实有了秀朗的前科,我真怕立树继承了那种风流种。虽然我相信立树给杨昭商调教出来的道德观,但做爹的果然还是会担心。  「男朋友倒是有几个。」立树忽然说。我咳了一声,差点被蛋糕呛到,抬起头来瞪视着立树,却听立树哈哈大笑起来。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恒恒。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我看着他笑嘻嘻的脸,心情却很复杂。可以的话,我真不希望立树也和我走上同样的路,我并不是歧视自己的性向,但就像爱文曾跟我说过的,这世界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虽然每天都以看不见的幅度进化着,但往往也只是很痛苦和痛苦的区别而已。  「我不想交女朋友,女人麻烦死了。」立树又补充。「她们永远都只会看表面,看物质的东西,房子啦、车子啦,考上什么大学、耶诞节送什么礼物等等,搞大了肚子最后还得上法院,要我娶女人,我宁可去当和尚。」  立树的论述一如往常地超龄,说出了更令我和杨昭商担心的话。  杨昭商忍不住又插口。「别动不动说人家麻烦,你自己还不是个麻烦的小鬼。&&
「我是个小鬼没错啊,所以就算恒恒舔掉我脸上奶油,也没什么嘛。」  立树说着,还看着我笑了一下。我见杨昭商一脸窘样,不禁觉得好笑,这男人对幼儿心理很有一套,但显然他没修过青少年心理学,才会三天两头和立树杠上。  「都几岁了,还老是要正桓替你做这做那的。」  「哪有,我最多让恒恒替我洗澡而已。」  「你让正桓帮你洗澡?!」杨昭商转而瞪着我,我赶快埋头吃蛋糕。  「不好意思,我可是比园长先生更早看光恒恒的裸体啊。」  我默默吃着盘子里的蛋糕,看这两个相差三十岁的男人斗嘴,我不禁觉得好笑起来。杨昭商这个男人,还真是越老越小气了,竟然连立树的醋也要吃,不过他本来不比我了解立树,所以才会有那些无谓的担心。  「对了,园长先生。」  立树忽然叫住杨昭商,让他愣了一下。  「怎么?」  「你可以把恒恒把拔借给我吗?就一晚上。」立树问我。  我本来想开口问他想干嘛,但杨昭商马上代我回答了。「不准。」  「是吗?果然不行啊。」  立树似乎也不在意,把蛋糕吃下肚里,却忽然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我忘记交大学甄试的申请书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立树脸上微现忧色,我知道他高中毕业就要去国外唸书,秀朗替他安排得好好的,而立树也罕见的没有抗拒这个决议。事实上秀朗替他决定的事情,只要是对社会地位、学识或未来的财力有帮助的,立树都一概认命地接受。  「你不唸国内的艺术大学了吗?」  我问,我记得国中的时候,因为立树的版画作品在省赛中得了冠军,他们老师还特地打电话到林家,要推荐立树到美术专门的高中,但年纪轻轻的立树却拒绝了。  「不可能。」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我记得你爸也说过,你想唸艺术的话他会全力给你支援,要养你一辈子也无所谓不是吗?」我说。  立树不屑地喷了鼻气。「我才不理那个人说什么咧。第一,我就算唸艺术,也不会给他养一辈子,他把艺术人都当作什么了?流浪汉吗?」立树说到这里,就忽然闭口不言了。我知道他本来还有话要说,便问,  「还有呢?」  立树沉默地喝了两口汽水,好半晌才开口。  「唸艺术的话,我会和权力地位什么的渐行渐远。」我见他微微阖了下眼,「……我会无法从我父亲手上,保护那些对我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  我怔了一下,不明白立树在这时忽然称呼秀朗「父亲」的原因。杨昭商却已经先插口了。  「那怎么办?申请书现在递交来得及吗?」  「用快递寄到承办中心的话应该OK,啊,不过我把资料放在学校里了。」  立树推了椅子站起来,我也跟着他起身。  「我得回学校一趟,不好意思,恒恒把拔,你可以陪我回去拿吗?」  我还没说话,杨昭商又插嘴了。「要拿资料你一个人去就好了,都几岁的人了,拿个资料还要爸爸陪你。」  「因为那上面有张家长同意书啊,如果不签名的话,资料就不完整。」  「可是家长的话,不是要秀朗的签名吗?」我一愣。  「不用,只要年满二十岁的人就可以,我上次就试过了,没问题的。何况那个男人一天到晚都在海外,根本没空替我管这种事,恒恒,帮我个忙嘛。」  立树放软声音说,又拉住了我的手。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彷彿想起了他小时候,每次只要有求于我,比如从前常吵着我带他去公园浇水,就会像这样勾着我的手,一脸无辜地仰望着我。  啊,不过现在是俯望就是了。立树到了今年,竟然已经比我高了。  「杨昭商,我陪立树去一趟。」我在玄关穿了鞋子。见杨昭商一脸不爽的样子,交抱着手臂,我凑过去他身边,当着立树的面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别担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为什么是额头?」杨昭商问我。  我愣了一下,看他一副小孩子的样子,竟是和立树没两样。只是立树是越长越成熟,这个男人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我不禁笑起来。  「回来再补别的地方。」  我说着,就背过了身,带着红了半边的耳根和立树出门了。  我陪立树走出屋外,他带着我过了一条街,我才发现竟然有台车等在外头。我有些惊讶,但立树已经兴冲冲拉过我的手。  「恒恒,快点上车。」  我和立树进了后座,这是林家的车,后座相当豪华,前座竟然还有司机。立树一进车里就跷起了脚,一副少爷派头,对着前面的司机吩咐。  「开车,到我说过的地方。」  车才开动,立树就马上朝我扑了过来,两手挽住了我的手臂,像是放松似地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  「啊啊,太好了,终于摆脱园长先生了。好好的十八岁生日,我才不想和园长先生那种老是扳着脸的猩猩过。」  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你小时候还说过,你最喜欢园长先生的。」  立树哼了一声。「以前是以前,以前是我不懂事。要是我早懂事一点,现在恒恒最喜欢的人也会跟以前不一样。」  我叹了口气,决心忽略他和杨昭商之间的心结。  「所以说,你现在想跟我去哪里?」我微微一笑。  立树立刻勾紧了我的手,露出孩子一般的欢快笑容。我真是不得不承认,美少年这样发自心底笑起来,真有让人心脏发麻的实力。  「好不容易十八岁了,当然要做些十八岁的人才能做的事啊。」立树雀跃地说。  虽说是十八岁才能做的事,立树带我去的地方也只是普通的夜店而已。说实在的,我年轻的时候非常会玩,被秀朗带着,什么糊涂事都做过,有些事我至今还不敢让杨昭商知道,怕他会鄙夷我的人格。  那时候我也不过十九岁,大现在的立树一岁而已。只是我们那时候的夜店,和现在的夜店有点不同罢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大管立树这类行迳的原因,因为总觉得我可以了解年轻人想做这些事情的心情。  「恒恒,我们走吧。」  立树拉我的手,把我拖出车外。我忙扯住他,「等下,我也要去吗?」  美少年又笑了起来。  「当然啊,就是为了想带恒恒来,所以才挑在今天的。」  「可是我穿成这样……」  「没问题的,没有人敢打扰我们两个。」  立树牵着我的手说。像这样和他手勾着手,总会让我想起以前,一起在杨昭商家门前散步的时候。没想到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他牵着我的手到夜店的年纪了。  立树拉着我走近夜店,但却不从一堆人等伙伴的正门进去,而是走另一边的小门。那里的接待者似乎早得到消息,看见立树就一语不发地转身,我们被带进店内一间宽敞的包厢,外头的音乐震耳欲聋,却丝毫不影响这里的宁静优雅。  我不禁在心底感慨,以前我和秀朗到酒吧之类的地方喝酒,也往往是被带进这样包厢里。只是我们那时候流行爵士和摇滚,而不是现在这种吵死人的电音。  虽然如此抗拒,立树他,还真是一步一步地,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立树随意拿了酒单起来,点了好几种连我也不清楚名称的酒。连名称都不清楚了,更别说去看后面的价格。  酒送上来后,立树也不大喝,就只是拉着我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反倒他在我面前放了个杯子,我刚一浅尝,他就立刻又把他填满了。  老实说现在夜店的调酒花样还真不少,我不知道几年没像这样放纵的喝了,和杨昭商在一起后,过着像清教徒般清心寡欲的生活,虽然这样也很不错,但有时候也还会怀念一下当年勇。  我喝了差不多半瓶威士忌后,立树便忽然拉了我的手,笑着问我要不要跳舞。
我一开始推辞,主要是我这把年纪了,还真不能逞强,否则第二天腰酸背痛,无法去育幼院服务事小,要是让那只玻璃心的猩猩怀疑起来,我可吃不完兜着走。
但立树兴致高昂,我在他几番熬求下,想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也不好让他败兴而归。加上我也真的很多年没跳,有些技痒,便半推半就地顺着立树进了舞池。我还穿着家居服,但这包厢就连舞池,都是独立出来自己的。  不是我自夸,我像立树这个年纪时,和秀朗去舞厅玩,我和他都是全场的焦点。长相是一回事,秀朗什么正经事不学,就这个舞学得特好。  而我师出秀朗,当然也不能逊色太多,那时候我最流行的就是Jazz了,过一阵子街舞也跟着流行起来。我不仅会跳男舞和男步,为了配合秀朗,也学了女步,任何双人舞我都既能跳男也能跳女,常常跟秀朗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杨昭商什么都会,可惜就是不会跳舞。我说要教他,他也说学不来。  这里的DJ选乐很独特,都是些活泼轻快、带点异族风的舞曲。立树和我一人一边,开始我还有点迟疑,毕竟都这把年纪了,立树看见四十五岁的老头还在跳热舞,会从此鄙夷我也说不一定。  但立树也兴致高昂,而且说真的他也颇有两下子,我们越跳越嗨,越跳越热,加上刚才喝下肚的威士忌,到最后电音下来时,我索性脱了上衣,在舞池中央跳起贴身舞来。  立树跳得兴奋不已,双眼发光,感觉就小时候带他去游乐园时,刚从云霄飞车上那样。这样的神情让我怀念不已,而且不用坐云霄飞车就能看到这种表情,对我来说真是值回票价,当下也不顾我的腰背了,顶多回家贴沙龙趴斯,和立树尽情地疯起来。  音乐进入徐缓的氛围时,立树靠近我,似乎想牵我的手跳慢舞。但我浑身是汗,老实说体力也有点不支了,笑着挽拒了他,就拖着脚步回到包厢。  我见立树站在后头,神情有一剎那的失望,但他随即也满脸堆笑,跟着我进包厢来。  「恒恒把拔,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他笑着说,顺势替我斟满一大杯伏特加。
「嗯,年轻的时候常和……我以前还满爱跳舞的。」我微笑着。  「那以后可以常常邀恒恒出来跳吗?」立树试探地看着我。  我笑了下,仰头饮尽手里那杯伏特加。  「果然是年纪大了,跳一下就累成这样。立树,你的朋友不是很多吗?和他们偶尔约出来玩玩也不错,我会帮你瞒着园长先生的。」  立树却垂下了首。「那些朋友和恒恒哪能比,我只想跟恒恒出来玩。」  我在心底暗叹了口气,伸手想摸他的头,却被他侧首避开。我一怔,只见立树又抬起了头,脸上又是在舞池时那种灿烂的笑容。  「不说这些,恒恒,我们来喝酒吧!好不容易我十八岁了嘛!」  立树虽然说是来喝酒,但他自己倒是没沾几滴。我印象中秀朗酒量很差,却老爱学人家拚酒,每次喝得烂醉如泥,还要劳驾我把他扛到计程车里。  我是很会喝却没那么爱喝的人,大概是胃里有酒虫之类,我真要喝起来,谁都拚不过我的功力。但因为大多数酒我都不爱,加上我以前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所以秀朗的朋友反倒都认为我不大会喝,也不大敢灌我。  和杨昭商在一起后,他操心我的胃,就不准我多喝酒。不要说威士忌这种烈酒,就是偶尔喝个啤酒,也要被他唸东唸西。  我今天是怎么了,一直想起那个过去的人。我和秀朗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见,我们之间的交集除了立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大概是立树吧。因为他今天的容貌谈吐,太神似当年秀朗的缘故。  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酒,但等我醒觉过来时,桌上的酒瓶已被我清了大半,东倒西歪地滚在桌上。我好不容易有些微薰,隐约听到立树叫我的声音:「恒恒……?」  我觉得浑身发暖,就顺着沙发的势头,在软棉棉的天鹅绒垫上软倒下来。我闭上眼睛,我想我的脸一定是烫的,身体也是,因为握在掌心的酒杯,感觉是如此冰凉。  我听见立树浅浅的呼吸声,决定暂时就这么躺下去。因为我有事情非弄清楚不可。  立树的呼吸声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沙发陷了一下,立树的手压上了我的掌心,把那个冰冷的酒杯拿掉,取而代之他自己的手。  他捏住了我的手指,迟疑了一下,把我的手牵往上头,和我五指交扣,就这样面对面地压着我的身体。我感觉他的吐息贴了上来。  「恒恒,恒恒……」我听见他低声唤我。  我屏住了呼吸,立树的吐息越来越近、越近越烫。他先是把气吹在我眼睑上,然后是我的鼻,最后那些气息全集中在我的唇瓣上。  我压抑住所有的反应,立树彷彿也屏息了,吹在我脸上的热气蓦然消失。  然后我便听见立树冷冷的声音。  「……既然醒着,干嘛要装睡呢?」他说。  我马上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立树阴沉的神情。他见我醒过来,飞快地从我身上起身,退到圆形沙发的另一头去。  「立树……」我无奈地望着他。  「你真该看看自己的表情,恒恒,一副被我亲下去也无所谓的样子。」立树咬着牙说:「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恒恒一点都不怕我吗?不怕我对你做出过分的事吗?还是因为我像那个男人,所以恒恒觉得就算被我怎样了也没有关系?」  立树一脸受伤的大叫着,我悠悠叹了口气。  「立树,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不是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立树的表情越发复杂,他看着我的脸,「我可是那个人的儿子,而且我喜欢恒恒,喜欢到怎么样都想得到你的地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恒恒为什么可以该死的这么冷静?」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忍不住微笑起来。  「因为你从十四岁开始……每年都做同样的事,却没有一次成功过啊。」  这倒是实话。十四岁那年立树生日时,他把我骗到家附近的公园里,把我压在树上打算吻我,却因为忽然有一群大叔来慢跑,把立树惊得差点连魂都飞了。  十五岁那年他改良方法,把我骗到没人的海边,打算在海边吻我,但是因为他拖拖拉拉的,到最后有警察跑来说台风快要来了,叫我们离海边远一点,还骂我说大人怎么可以带小孩来这种危险的地方,结果那年生日就在道歉中渡过。  十六岁那年他把我带到他们学校的教具室,结果磨蹭的途中弄倒了球架,几百颗球散了一地,惊动了全校师生,害得我们整个下午都忙着替教具室复原。  十七岁时立树索性把我骗进饭店房间,本来以为万无一失了,没想到隔壁间的情侣点蜡烛时不慎失了火,触动了警报器,我和立树还上演了一场火场逃生惊魂记。  但我明白,以立树的聪明才智,如果他真想要算计我什么,我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即使他只有十多岁也是一样的。  立树听了我的话,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扁住了嘴。小时候他遇到什么不甘心的事、或是不服从我和杨昭商的管教时,总是这副表情。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教我,如果我有什么非得到不可的东西,那就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伸手去争取,否则那东西永远不会是你的。」  立树仍旧倔强看着我,但眼眶里泪水却破功了。  「可是园长先生……可是你们却教我,即使有很想要的东西、即使想要的不得了,也绝对不能用对不起自己的手段去拿。否则就算有一天拿到了,心里也不会舒坦,还会为那个后果难受一辈子,可是我……可是我……」  我见他张开了嘴,像孩子一样哇哇地哭了起来。  「可是我如果照着你们的方法,我最想要的……最想要的恒恒,永远不会是我的东西啊,呜……」  我的心底满是无奈,也满是怜惜。我看着哭得不住发颤的立树,每年他计策失败,好像都会像这样大哭一场。但我想计画在实行之前,他就知道会失败了,之所以哭,不是因为挫败,而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  但是我明白,我曾经有很多年,&和他一样为了相同的原因哭泣。  但我走出来了,现在我走出来了。我想他有一天也能像这样走出来。  「立树。」于是我对他张开了双臂,「过来恒恒这边。」  立树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怼和不满。我对他微笑着,最终他还是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捱到了我身边,投进了我的怀里。  我面对面紧抱着他,他跪直在地毯上,头刚好在我肩上的高度。我抱紧了他的头颈,把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像抚慰受伤的小孩那样,用指尖轻抚着他的额头。  「……恒恒就是这样,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立树一脸不甘心。  「你是小孩子啊。」我笑着说。  「我已经长大了,今年已经十八岁了!」立树抗议,又嘟起嘴,「这个年纪,都已经可以生个当初我遇到恒恒时那么大的小孩了。」  「不管几岁,立树都是我的小孩子啊。」  我伸长双臂,从背后抱紧了他,看着满桌横七八竖的酒瓶,还有立树哭得横七八竖的五官。我用掌心熨贴着他的脸,微微笑着。  「立树永远都是我的孩子,没有人可以取代我心里立树的地位,园长先生也不可以、你父亲也不可能。立树就是立树……是恒恒这辈子遇到最重要的男人。
立树张大眼睛看着我,半晌,斗大的泪珠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可是……可是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恒恒嘛……」他哽咽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除了恒恒以外,我根本没办法喜欢上别人……」  我拍着他的后脑杓,像说床边故事般地开口了。  「不要担心,你一定会遇到的……立树,你还很年轻很年轻,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你还有时间、有足够的条件。」  我肯定地告诉他,「而或许在某一天、在某个地方,你会遇见和我截然不同的某个人。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对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我摸着他的头,轻轻吻了他的额头一下。  「在那之前,不要担心,恒恒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立树。&」  我看他一脸还是无法释怀的脸,不禁想着立树这孩子,真是有着很特别的人生吧。  私生子的出身,这种平凡人只能在电视剧上看到的身分,又在年幼时失去了母亲,而且替代的监护人,还是母亲过去的情敌。而那个情敌也没能守护这孩子到最后,最终又让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我至今为止,仍然不能确定,当初我毅然决然地把立树留在他亲生父亲身边、爱文身边的决定是否正确。我也曾担心过,特别是爱文刚去世那段时间,要是立树因此变成坏孩子,我该如何负起这个责任。  但现在看来,立树比我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大人争气多了。他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自己的生存之道,正如他十多年前向我宣言的,成长成弯曲但伟昂的大树了。  我们一直鬼混到接近凌晨,立树才送我回家。我进家门口前就脱了鞋子,像玩过头太晚回家的小孩,蹑手蹑脚地进家门,一边祈祷杨昭商已经先睡了。  但杨昭商如果不等我,他就不是杨昭商了。果然我一进客厅,就听见他的声音。  「……过来。」  我缩了一下,杨昭商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我低着头乖乖走到他身后。  他大概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着我,把我从上到下检视了一遍,好像在检查我是不是有哪里缺了一块似的。等到看见我完好如初,连头发也没掉一根,才放心似地叹了口气,跟着表情又严肃起来。  「今年是去哪里……?」他问。  我小声地开口。「夜店,立树准备了夜店里的包厢。」  我看杨昭商的五官立刻垮了下去,看他的反应实在很有趣。  他忽然在沙发上跪直了,返身过来,隔着椅背抱住了我的腰。粗壮的手臂收紧,还把头靠在我的肚子上,动作竟然和立树那孩子没差多少。  「明年不准你再跟他去了,不管去哪里都不可以。」杨昭商说。  我笑起来。「那孩子也只有生日会玩这种把戏啊,不陪他玩一下,他很可怜的。」  「明年他就十九岁了,十九岁不是孩子了。」  「十九岁怎么不是孩子?立树对我们来讲,不管几岁都是孩子吧?」  我笑着说,杨昭商看着我的笑脸,不知怎地脸上半是无奈、半是幽怨,他放开我的腰,别过头坐回沙发上。  「……你就是在这个年纪,遇上他父亲的不是吗?」  我听见杨昭商的声音。没开灯的客厅里,杨昭商的侧影看起来格外苍桑,我们其实只差两岁,但这些年来,杨昭商多了许多白发,从黑猩猩变成白猩猩了。但外人看见我,却老说我没什么变,虽然我自觉也老很多。  杨昭商似乎非常在意这件事,为此还特地去染了头发,把自己染成金猩猩。结果只有变成我和立树的笑柄而已。  「立树不是他父亲啊,也不像。」我提醒他。  「但是他老是骗你,也老是骗我。」杨昭商不满地交抱着双臂。  「立树一点都不像他父亲。」我强调似地又说了一遍:「乍看之下或许有点像吧,特别是长相。但是如果够了解立树,你就会明白的,那孩子的心底有样东西,是和他父亲完全不同的,而那东西是我们亲自教给他的。」  杨昭商似乎被我说服了,抿着他的厚唇又背过身去。我知道他也不讨厌立树,只是心底有个结一直打不开而已。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绕过沙发,坐到杨昭商身侧。他好像还在闹别扭,很有趣的是,我们刚相遇的那段日子里,似乎总是我在闹别扭、动不动就害譟。  但一起走到这时候,闹别扭、害譟的人却彷彿换成了杨昭商,而我坦率得多了。  「杨昭商……我喜欢你。」  这大概是我们认识以来,我第二次说这句话。说实在的,七老八十了还要这样学高中生告白,也很让人害羞,虽然我现在脸皮已经够厚了。  「我也喜欢立树,立树和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谁也不能比谁更重要……同时谁也不能取代谁,你懂吗?」  我用手碰着杨昭商的耳朵,轻轻地说着。他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  「最近我常想……」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最近我常想,如果当初……如果当初那个人没有放开你、不曾伤害过你,我和他在同一个条件下,同时追求你,你到底会选择谁?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在我身边吗?」  我怔了怔,没料到杨昭商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稍微想了想,说实话,这是个十分狡诈的问题,因为我也无法否认,杨昭商的个性严肃、对很多事情过分严厉,跟我的性子有很多地方无法配合,而且还喜欢说教,把人当小孩子教。如果他和当年的秀朗站在一起,我说不定真会投向别人的怀抱。  但是谈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这就跟我问杨昭商,如果当年你妻子没有堕胎、没有发生那种种不和,那你会选择我还是你前妻那样。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如果的。  我只知道,就算明年、甚至十年后、二十年后……无论立树长得多大,对我使出什么手段,我都还会像这样,待在这个人的身侧,目送着那孩子的成长。  「我会待在谁身边,会选择谁……」  于是我在黑暗里靠近了他,把唇贴在我最熟悉的地方。  「你要不要现在、就从我这里确认看看,杨昭商?」我耳语着。  我不知道杨昭商最后确认到了没有。只知道第二天,我又不得不向育幼院请假了。  但我想,往后我们会用同样的方法,继续确认下去吧。  明年也是,十年之后,也是。  —End—
 �&无患子
  林秀朗在漆黑的起居室里抬起头来。  楼下传来脚步声,还有外套脱下的悉苏声,林秀朗不必多猜测就知道,是儿子回家里来了。  这倒让他有点惊讶,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见儿子开门回家的声音。或许是自从妻子去世的那天起,又或者是更早。特别是每年生日,林秀朗记得儿子绝对不会留在家里,他会去那个人家里欢庆,再到什么地方和朋友鬼混一整晚。  就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从躺椅上站起来,林秀朗告诉自己别太期待,说不定只是个忘了带东西的佣人。虽然他的确每年这个日子,都排除了堆积如山的会议从公司赶回来,在空荡荡的家里等上一整晚。只因为自己在儿子这个年纪时,父亲从来不记得自己诞生的日子。  不要让你的儿子重蹈你的覆辙,那个人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挥之不去。  林秀朗扶着回旋梯下楼,在客厅里看见了预期的背影。说实在的,明明是自己儿子,见面的机会,却彷彿不如公司里的一个经理。  儿子背对着他脱去上衣,随手扔在椅背上,一百八十几的身高,配上如他年轻时同样匀衬的身材,他记得儿子今年是十八岁,拥有上天赐与所有最美好的事物。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秀朗就这样在阶梯上看了很久,出口的话却全非他脑袋里所想的。  果然儿子惊吓似地回过头,待看见是他,脸立刻如预期般阴沉下来。儿子冷冷地转过头去,再一次用背对着他的父亲。  「我什么时候回家不关你的事。」  儿子随手又拉下了内衣,露出赤精的上身。  「倒是你,真稀奇啊,今天轮班的女人生病了?」  林秀朗看着儿子嘲讽的神情,很微妙的,竟有几分神似那个男人。明明是自己的儿子,明明和那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但无论说话的姿态也好、内容也好,林秀朗总觉得自己每看一次,心底深处就有一块地方,微弱地起涟漪一次。  「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林秀朗生硬地说着。  他看见儿子斜睨了自己一眼。  「所以呢?你终于可以合法弃养我了?」然后他冷冷地笑。  林秀朗抓了一下阶梯的把手,他应该下到大厅里,和儿子坐一块,像电视上感情好的父子那样,开瓶酒下来对饮叙话,但不知为何怎么也移动不了脚步。  「你去哪里?」林秀朗又问。  「过了十八年,你终于想到该问我这句话啦?」  「你又去那个人那里?」林秀朗忽略儿子的冷言冷语,「你去吴正桓那?」  他看见儿子的眉毛扭了一下,彷彿这名字哪里刺激到他似的。  「我去我爸爸那里。」  半晌,儿子淡淡地说:「我去我爸那里过生日,怎么,你有意见吗?」  林秀朗没答腔,儿子也感觉到话语里的挑衅,一时没再多接什么狠话。大概是他们太少像这样面对面地说话,林秀朗感觉得到空气里飘散的尴尬。  他想开口说祝他生日快乐,但这对他而言难度太高了,这话他少说了十七年,没道理第十八年就能轻易出口。  他想跟儿子提起生日礼物的事,他上礼拜特别抽空去车的原厂选的,还特别嘱咐车厂的人,为儿子量身改造了内装。想儿子到了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交个一、两个女友,在他这个时代,男人没有车会给女人瞧不起。  除此之外他实在也想不到该送什么,林秀朗从未想过,一向自以为赶流行的他,有一天也会搞不懂现在年轻人喜欢些什么。至少前几年他挖尽心思想的礼物,液晶电视也好、单眼相机也好,没有一项能得到年轻儿子的青睐。  他看着儿子冷漠的眼神,感觉就算他把车子的事说出口,儿子也不会有半点欢容。或许他把车随便赏给哪个下属,他还会叫自己一声干爹。  眼看着儿子就要进房间,林秀朗忽然有一种很深的挫败感。他无法不去想,二三十年前,也有一个年迈的父亲,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站在高得无法仰望的阶梯上,远远望着自己亲生儿子的背影,却什么也无法碰触。  林秀朗很不甘心,他终其一生,都在努力超越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他用尽一切方法证明他们不同,甚至更胜于那个男人。唯有如此他才能让他后悔,后悔自己曾经试图把自己的儿子变成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但现在,林秀朗始终不知道父亲是否后悔过。但他却觉得自己开始后悔。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开口,儿子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拣起地上的外衣和内衣,转身就要进房间去。  林秀朗知道自己再不开口,这往后第十九年、第二十年也不会再开口。  「立树。」林秀朗叫他的名字,这个对他和他母亲而言皆意义深远的名字。  本来以为儿子不会理会,但他竟罕见停下了脚步。「干什么?」  林秀朗沉默了一下,放开扶手,往下走了一阶。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他说。  未料儿子闻言,竟哼了一声。「如果是家里地下室停的那东西的话,免了。」
儿子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过了一会儿,竟然又开了口。「……有钱买那种东西,不如把那些钱拿去捐款,育幼院还是阳光基金会什么的都好,给自己积点阴德,以后下的地狱少层一点……我是说,我不需要什么生日礼物。」  林秀朗怀疑是自己的错觉,至少儿子在不耐烦地捞着额发时,语气透露了些许和平常不同的柔软。虽然林秀朗承认自己和平常的儿子也不熟就是了。  简直就好像,渗入了某个人的魂魄那样,在那一瞬间。  「不是那种东西。」这让林秀朗有了些灵感,他想了一下,返身回到房里。儿子冰冷的眼神转为疑惑,直到林秀朗再次走出房间,走下阶梯,走到自己儿子的身前。  儿子看起来有几分警戒,林秀朗感慨地发现,儿子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竟然长得比自己还高上几分。只是太久没有从水平的视线端详这个孩子,他竟迟至现在才惊觉。  林秀朗在儿子面前摊开手掌,掌心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枚彷彿干涸了很久的果实。  儿子凝起了眉头,林秀朗才悠悠地开口。「无患子。」  他看着儿子越大、越和自己神似的眉目。  「这个,是我第一次,送给那个人的生日礼物。」  林秀朗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吃另一个男人的醋。而且不是为了爱上同一个女人,而是因为共同拥有一个儿子。  他明显看出儿子的神色专注起来,他盯着那颗不起眼的果实,彷彿这是他一生遥不可及的宝物。  「……既然是生日礼物,为什么又在你手上?」儿子果然聪明。  「因为被退回来了。」林秀朗难掩一丝无奈,用指腹在那颗果实上磨娑。  「退回来了?恒恒退你的生日礼物吗?」  林秀朗没有说话,倒不是他故意不说,而是他不记得了。  在那个七年里,他退过他太多次礼物、拒绝过太多次邀请,践踏他的每一分心意,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就这样任凭他处置。  或许,林秀朗想着,当年他就是在下一场赌注,一场豪赌,赌这个比谁都高傲的男人,什么时候会甘心折服在他身下,为他一个人张开大腿。甚至,张开他的心房。  第一次遇见那个人的记忆,对林秀朗来说早已模糊。  原先他只是陪朋友才会去那个人的大学。说真的,那朋友本来也算不上什么朋友,就只是父亲的企业间有往来,而刚好家里财力又相当,便自然而然地混在一块儿。  而对林秀朗而言,所谓朋友就是这样,有好康的有得玩的时候集结在一起,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取得对方有用的部分。  世人称他们这种朋友叫狐群狗党,其实只是不了解朋友真正的定义罢了。  林秀朗经常被朋友抓去联谊,或是和友人想追的女性约会。理由是遗传母亲那一副好皮相,可以有效地吸引那些肤浅的女孩子们。从小林秀朗就是这样,彷彿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自动向四周发散费洛蒙,吸引无数蜂蝶自动向他靠拢。  那天也是那样,为了朋友的心怡对象,他才勉为其难地来到这所对他来讲只能算得上三流的大学。  听说朋友是在舞厅里认识她的,一路追查到女孩子的手机号码,连带身家学校也一清二楚,这对他们这群朋友来讲只是举手之劳。  「秀朗、秀朗!就是她,就是她啦!」  下课铃响时,友人紧抓住林秀朗的手臂,指着走廊的方向。  这让林秀朗十分不耐,他的衬衫是昨天才洗的,还是今年新春的明牌货,要不是碍着对方是父亲货品通路公司的小开,林秀朗才懒得和这种纨袴子弟交往。  啊,虽然在其他人眼里,他多半也是「纨袴子弟」的一员就是了。林秀朗向来不在乎被归类,被归类的人总比异类好,活得比较轻松。  他顺着友人的视线看去,他得承认,当时那瞬间,他的呼吸竟浅浅缩了一下。&&&
那是很奇妙的感觉,彷彿肺里的空气剎那间全消失了。  那是个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学生,既然是在大一的教室里,应该是十九岁吧,秀朗想。他似乎刚睡了场好觉,脸上的神情懒洋洋的,侧颊还有课桌椅的印痕。  因为是午休时间,其他的大学生全都有说有笑、成群结队地往学生餐厅的方向走,就只有那个人,非但特别挑在人群散去后才离开教室,感觉他和周围的人群间,自然形成一种疏离的氛围,即使身处他们之中,也没有属于任何地方的感觉。  他一出了教室,就把背靠在墙上,发呆似地仰头看着天空一会儿。他留着及肩的长发,眉毛很长,唇角勾起来的时候,感觉却像在哭泣一样。  这样的唇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那个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的女孩子。这点林秀朗也觉得惊讶,明明他们一点也不像的。  更重要的是,以林秀朗阅人无数的经验,他丝毫不觉得这人是女性。  『欸,我有说过他是女的吗?』友人笑的猥琐。  林秀朗说实在有些惊讶,他并不是特别歧视同性恋,要说真的,他们这群朋友里面,为了尝鲜,和漂亮的男孩子胡混在一块的也不是新闻,但多少都是玩玩。&&
林秀朗也从没想过要和男人在一块儿,光应付女人就够累了。  不过那个人当初给他的印象,确实是相当女性化。拥有女性气息的少年,他惊艳之余同时也感到怜悯,因为他多少知道,这样的人人生通常不会太好过。  友人当时立即就上前搭讪了。他没有跟上去,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后方观察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似乎完全不记得友人的存在,对于这样莫名其妙的攀谈,只是冷漠地皱起眉头,然后作势就要别过身去。  林秀朗见友人投以求救的目光,他耸耸肩,一如平常应付女性的态度,从容地走上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回心跳的速度似乎稍快了一点。  『我叫林秀朗,你可以叫我阿朗。』林秀朗微笑起来,鲜少女性能躲得了这样的直击,但他第一次担心这对男人来讲是否也管用。  『这是我朋友,他一直很仰慕你,方便一起吃个饭还是什么的吗?』  那个人当时露出了不意外的警戒神情,林秀朗很快以退为进。  『只是吃个饭,如果你不方便,我们可以等下次。&』林秀朗笑笑。  『我不陪人吃饭。』  那个人总算开了口,声音冷得如林秀朗想像,却也熨贴得超乎林秀朗想像。他承认那声音让他某个地方热起来,同时他也感觉得到,他身侧的友人比他热得更快。  『那你肯陪人做什么?散散步?聊聊天?』  林秀朗继续调笑着,友人站在他身侧,近乎贪婪地审视那个人每一寸肌肤。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林秀朗有些不舒服。  果然那个人也一样不怎么舒服,他堪称冷酷地瞪了友人一眼,却饶过了他,转身离开了廊下。这倒让林秀朗有些惊讶,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还真不多。  他记得自己追过去,扳住了那个人的肩膀。林秀朗至今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悔这举动,他是一时之间,把那青年当女人来看待了。而那个人接下来立刻证明了林秀朗的误解,他一回身,结实的快拳落在他颊侧,力道大到几乎把他贯往墙上去。  他听见友人的惊呼声,溼滑的感觉淌下鼻梁,这感觉对林秀朗而言很新鲜,他一时还无法反应自己流血了。直到看见滴落大理石阶的鲜红,晕眩的感觉才漫延整个脑袋,连带连那个人愤怒的神情,也变得有几分模糊。  『不要碰我。』青年冷冰冰地说着,好像嫌这辞不够强烈似地,他俯视着林秀朗,又补充:『永远不要随便碰我,除非你不想要命了。』  林秀朗记得自己那时抹着鼻血,鲜血的气味在鼻尖漫延,很快扩散到全身上下。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厌恶那样的血统,但林家的血液里,肯定混了些许肉食动物的特征,在那一瞬间,林秀朗感觉到的竟不是屈辱,而是兴奋。  彷彿幼狮初尝猎物鲜血的那种兴奋。  再次见到那个人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那天他和几个朋友通宵喝酒,友人拉着自己袖子,一脸神秘地说要带自己去看个有趣的东西。  当时他也喝得有些茫,朋友都兴致高昂,林秀朗也不好推辞。一群男人上了友人的车,友人带大家到一间小旅馆,这旅馆林秀朗也不陌生,每次要和女孩子干什么不正经的事,总是会来这儿,主要是他设备完善、隐密性也高,当然价格也相对高就是了。  在场七、八个男人都喝醉了,嘻嘻哈哈地被友人带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刚进门林秀朗便怔住了,那是间明显的情趣房间,开放式的淋浴间也好、作用不明的按摩椅也好,从窗帘的厚度就知道隔音效果奇佳,就算里头发生凶杀案,外头恐怕还茫然不知所以。  令林秀朗吃惊的在后头。房间中央有张圆形的大床,床上横躺着一个人。不知道被人灌了什么迷药,昏沉沉地歪着脸,双手还被情趣手铐一类的东西綑绑在身后。  而这个倒霉鬼不是别人,正是之后和自己牵系了十四年的那个人。  『这是……?』林秀朗的酒一下子醒了。  『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友人笑得无邪,还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腰,搭住了他的肩,『他住学校宿舍里,同寝的早不爽他很久了,随便递个几千块,就把他给卖了,他们还以为我们想教训他,问说要不要帮忙呢!』  友人开心得像个孩子,酒意让他双眼放光,眼底全是嗜血的光芒。  『来吧,阿朗,给你占先,好歹你也是为了我被这家伙打,给你好好报个仇。』  林秀朗直到现在,都还隐约看得见当时的诱人情境。  那个人身上还穿着薄削的白衬衫,里头没有内衣,长裤是贴身的,包裹着男人细长的腿,简直在呼唤人将他一层层剥开那样。林秀朗不知道友人给他用了什么药,那个人脸上全是薄汗,在被单间辗转喘息。  秀朗得承认自己并不是个多有道德的人,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像这样捉弄一个不识趣的孩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何况是男人,这种事男人就算吃了什么亏,通常也难以启齿,不比女人麻烦。
再说秀朗也知道,他这批朋友荒唐归荒唐,处理这些事倒是挺熟练俐落,要做纨袴子弟也是要本钱的。这青年一觉醒来,除了身伤心伤外肯定什么也摸不着头绪,就连屁眼后面塞进了几根阴茎也数不出来,更遑论事后找他们麻烦。  话虽这么说,看见友人迫不及待地凑近床边,拿着裤裆磨蹭那个人的丑态,林秀朗还是莫名觉得不痛快。  他事后想,大约是这个那个人,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寂寞感的缘故。彷彿就算死在什么人面前,也会沉默着一声不吭,才让林秀朗为数不多的英雄主义发作了。  当时他走过去,托起了那个人的脑袋,在友人诧异的目光下拍醒了他。  开始青年的神智仍旧很迷蒙,林秀朗得承认,在看见那个人启唇轻咳的瞬间,他真有把这张唇据为己有的冲动。所以他没等男人醒透,便迳自横抱着他,在一干友人诧异的目光下,上了早在楼下等他的轿车。  然而逃过一劫的猎物并没有因此感激他,那个人在后座醒来后简直勃然大怒,林秀朗花了好一番唇舌,挨了几记重拳和巴掌,才说服他没有马上开车门跳出去。  他在那个人盛怒离去后的座位上找到一个皮夹,里头没多少钱,连证件也寒酸得只有身分证。  他在上头找到那个人的姓名,吴正桓,盯着照片上青涩的大头照发起怔来。&&
那之后他就没忘记过这名字,他甚至上网找了桓这个字的唸法,开始他一直以为那唸恒,永恒的恒,恒定的恒,正如青年给他的第一印象。  后来他才发现这个字超乎他的常识。桓,他在找尋正確唸法的過程裡偶然找到相關的解釋,那是一種樹的古稱,现在叫作无患子,即是人们说的菩堤,可以斩妖除魔、可以净化百病。  林秀朗不认为自己是妖魔,只是从某个女孩离开之后,他就患了一种病。这病让他一生无法再把心掏给另外一个人,除非他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  但这在感情世界里终究不可能,所以林秀朗觉得自己早已病入膏肓了。  虽然后来他找到一种万全的方法,那就是让别人把心捧给他。这样只有他可以伤别人,别人休想再在他手腕上、或是其他地方留下任何一道伤痕。  当时林秀朗想,就算是无患子,也救不了他的病、驱除不了他心中的妖魔。
但他还是想试试。试试看现在的林秀朗,可以有多深情,又可以有多无情。因为唯有知道这一点,他才能战胜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名为亲人的敌人。  而就在十四个月后,那个人第一次横躺在他身下,呻吟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阳具就深埋在他的体内,充盈着那个男人向来厌恶人碰触的身体,一次比一次深。  直到那个时候,林秀朗还记不得自己是何时让这个人掏出心来的。或许是某一次,在一个相当寂寞的夜里,那个人忽然扑进他怀里,声嘶力竭地向他哭诉自己的过去。也是在那时候,他把自己的指尖,刺进了那人的胸膛里,抓出了那颗还淌着鲜血的心。  『啊……嗯……阿郎……好深……』  他也不记得,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那张总是只有嘲讽的嘴里,吐出「阿郎」这样甜腻的爱称。  他只记得,那个人叫床的声音,还有他抓着被单、咬紧下唇的神情。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把自己的东西,狠狠嵌进那人的体内时,耳边不经意流露的呻吟,让他即使经过一轮荒唐,仍是忍不住发烫肿胀、血脉贲张。  他也记得,他是如何在最后那刻,用手搓揉着那人同样兴奋的硬挺,一次又一次,和他共访天堂。  那之后整整六年,他们的关系就不曾改变过。林秀朗想试试自己可以多疼宠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毫不吝啬地接收他所有的尝试。  他曾经试着摘天上的月亮下来给他,而他也曾要求他为他买下所有的星光。&
有一年生日,那个人大发脾气,只因为林秀朗订错了他指定的餐厅。林秀朗打了至少一百通电话,在他房门前软语相求了至少一百次,都不能让那个被宠了六年的男人懂得一点宽容。这让林秀朗不禁想,是不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直到这时林秀朗才惊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发觉自己竟觉得心痛。想到要和这个人分离、想到再也见不着这人的面,他竟有一种初次相遇时,所有氧气被夺走的窒息感。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无患子医好了他的病,那个他以为是不治之症的病。
后来他们和好,情侣和好的原因和吵架的原因一样,从来不会有人计较。林秀朗记得自己抱着那个人,那是一个很晴朗的晌午,他们坐在树下,耳鬓厮磨。&&
那个人回过头来,忽然凝视着林秀朗的眼睛,他凑上他的唇,他们接吻。  林秀朗几乎要弄不懂自己,那瞬间他又感到窒息,觉得胸口痛。他才知道人所谓幸福,原来和绝望是一样的,一样令人无法呼吸。  他送给他那颗果实,从满是落叶的地上拾进他掌心里。那是他送过那个人最廉价的礼物,也是最昂贵的礼物。  『无患子。』他这样对那个人解释。『恒恒,那是你的名字。』  你真正的名字。  以及林秀朗真正想叫,却始终叫不出口的名字。  林秀朗想不起来这颗果实为何最后又回到了他手里,他明明记得自己把他给出去了,亲手交到了那个人手里。  和妻子从马尔他渡完蜜月回来,林秀朗收到一个很大很大的箱子,里头塞满了所有那个人能够还给他的东西。他送给他所有的礼物、他为他买的所有名牌服饰、皮件,甚至他用过的牙刷、打火机,他寄放在他家里的小枕头。  林秀朗曾经想过,如果人可以把心挖出来,那个人也会把它放进去箱子里,一起寄回来给他。尽管血淋淋的。  果实肯定是那些东西中的一个,但林秀朗记不得了。反正不重要,都退回来了。  「喂……?」  林秀朗听见儿子唤他的声音。感觉到手里一阵灼热,林秀朗才发现自己紧捏着那颗果实,陈旧的外壳禁不住他的掌力,在掌心碎成一片片的。里头竟是黑色的,林秀朗是第一次看见无患子的实,乌黑透亮,却也坚硬得起不了一丝裂痕。  儿子观察着他的神色,又盯着他手上的果实。  「这个东西……可以送给我吗?」  林秀朗仔细端详着儿子,印象中无论是和他母亲同住的那个时候、或是回到这个家里来之后,儿子似乎从小就学会,永远不要向他这个父亲伸手索求任何事物,即使他这个父亲,能够将任何事物放在儿子伸出的手中。  这是儿子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向他的父亲表达他的渴求。  但林秀朗也知道,儿子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他永远也无法给予的。  「嗯。」  林秀朗却仍旧点了头,将那枚黑色果实,轻轻放在儿子和他同样宽阔的掌心。&
他顿了一下,又说:「生日快乐……恭喜你十八岁了。」  儿子似乎眨了一下眼,他握住那颗果实,半晌别过了头。  「谢谢,」儿子犹豫了一下。「……爸。」  不要让他重蹈你的覆辙。林秀朗的耳边,不知怎地又响起那个人的话。  愿你永远,我的孩子,不要重蹈你父亲的覆辙。  —End—
&林秀明挂了电话,走进饭店的房间,顺势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大男孩正和另一个小男孩玩着,大男孩好像正在教他划酒拳似的。虽然林秀明不觉得划酒拳是个适合小孩的游戏,刚才他出去打电话前,那孩子明明还在讲充满童真的故事的,不知何时就给大男孩带坏了。
  「五,十!十五!哈哈,你输了!」凯宾对着男孩大笑着。
  「再一次,小K葛格,再来一次!」男孩不服气地叫着。
  林秀明看着情人像揉面团一样搓着男孩的小脸,大概是约定的惩罚吧,末了却又心疼似地摸了摸男孩的头。林秀明看着男孩红通通的脸颊,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骚动感,但两人的笑声打断他的思绪,他的情人,兴奋起来时总和小孩一样。
  他本来不想打扰这两个人的,但他才走近大男孩,他就立时抬起头。
  「怎么样,联络到正桓哥了吗?」凯宾马上从床上站起来。
  「嗯。」林秀明点了下头。
  「他怎么说?他们应该很着急吧?」
  「他说会来接他。」
  林秀明一如往常简短,看了眼情人和男孩相握的手。这男孩确实满讨人喜欢的,即使对小动物或小孩子这种非理性生物过敏的他,也无法对他产生恶感。纵使他和这男孩的父亲确实有些过节,但只要凯宾喜欢,对林秀明来讲,就算是杀父仇人他也可以容忍。
  凯宾似乎也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有些不好意思,吶吶放开了手。
  「我本来想正桓哥还要好一会儿才来,立树故事也讲完了,所以想说找些游戏打发时间。」凯宾摸了摸后脑杓,「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小孩子爱玩的游戏,我小时候也不玩什么游戏的。哈哈,你也知道嘛,我只会划酒拳和打麻将,可惜这里没有麻将。」
  林秀明知道,情人从小跟着父亲在声色场所出入。但令林秀明当初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枝从淤泥里穿插出来的草,竟彷彿比白莲还要干净清爽几分。
  「立树,你的恒恒要来接你了,高兴吗?」凯宾又摸了摸男孩的头。
  「恒恒要来?从宜兰吗?」男孩问。
  「嗯,大概是吧。立树,你不可以忘记葛格喔,来,再说一次葛格叫什么名字?」
  「小K葛格!」
  「那边那个叔叔呢?」
  「秀明叔叔。」
  「哇,好聪明,立树最棒了!」
  林秀明看着情人把孩子抱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脸上满是开怀的笑容,印象中从认识他以来,虽然这个小他七岁的男人总是笑脸迎人的,但像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记忆里竟没有几次。
  但却不是面对他,而是面对一个才见面没几个小时的孩子。林秀明不知为什么,胸口一松一紧地抽动起来。
  正发呆间,凯宾却抱起了男孩,竟是放进了他怀抱里。
  「来,待会正桓哥如果来,你就把立树带下去还他们。」
  林秀明皱了一下眉。「你去就行。」
  「不行,是你打电话通知正桓哥的不是吗?而且你之前还在电话里跟正桓哥说些有的没有的,不解释清楚怎么行呢。乖,至少跟我一块把立树带下去。」
  凯宾摸了一下林秀明的额发。见情人又用惯常的语气对待自己,林秀明一阵别扭,男孩被他抱在怀里,不安地挣扎了两下。
  「我……和吴正桓六年没见了。」
  「就是六年没见才要见一下啊,说到底正桓哥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何况你之前还误会人家。」凯宾插着腰说。
  「那是你自己不好。」林秀明别过脸说。
  「欸?怎么变成我不好了,我只不过和正桓哥在大厅里说个把话,就有人在后面乱吃飞醋了,后来还对人家这么不礼貌,抢我的电话,还翻我的电话簿乱拨电话给人家。我不记得我有喜欢过一个这么乱来的男人。」
  林秀明越发不自在。「我是为了立树。」
  「要是为了立树,你就更该去见一见正桓哥。和他搞好关系,立树以后搞不好还有机会来我们家玩,立树,你说对不对?」大男孩对小男孩露齿一笑。
  「你喜欢这孩子的话,我把他领养过来给你!」
  林秀明冲口而出,脑子里一片晕糊。凯宾和男孩玩在一块的那幕,竟像是视觉暂留一样,在眼前影子般地挥之不去。
  怀里的男孩闻言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惊慌。凯宾脸色却严肃起来,他站到林秀明高他一个头的身前,仰脸看着他,然后越凑越近,近到林秀明都觉得不安起来。
  「干什么……?」
  他话声未落,凯宾已经伸出手指,用力弹了一下林秀明的额头。
  林秀明吃痛,但又不知该如何叫痛,只能用空着的一手抚着额,吃惊地看着情人。
  「秀明哥,道歉。」凯宾插着腰。
  林秀明有些错愕。「道什么歉?」
  「向立树道歉啊,因为你刚才在孩子面前说,你要把他从他爸爸手里抢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听起来就是那个意思,孩子听起来也会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想让你有个孩子。」
  林秀明郁闷地说。他见凯宾似乎眨了眨眼,似乎很惊讶他有此一语似的。
  「为什么你想让我有个孩子?」凯宾歪头问。
  「……因为你看起来,很喜欢孩子。」
  林秀明见情人神色越来越严肃,忍不住解释起来,「如果你是跟女人结婚的话,你就会有个孩子,但是我把你抢过来的,我害得你没获取你原本应当获取的东西,这部份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弥补的。」
  林秀明自顾自地讲着,凯宾已经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秀明哥,你是笨蛋吗?」凯宾瞪着他。
  「我不是。」
  「不,你是。」凯宾又好气又好笑。「你当谈恋爱是在开公司吗?什么『这部份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补偿』的,又不是开股东大会,我是你的投资户吗?」
  林秀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别过了头。凯宾把男孩从他手上接过来,把他放在床上坐好,又转回头来面对着情人。
  「秀明哥,你亲我一下好吗?」林秀明听见情人说。
  林秀明吃了一惊,他转回头来,发现凯宾就站在他身后,两手伸高,滑上了他的肩膀,最后揽住了他的后颈。他一直觉得凯宾是个吸引人的大男孩,晒得微褐的肌肤,健康而红润的脸颊,而最令他无法自拔的是,笑起来彷彿一切都迎刃而解般的笑容。
  不管哪一处,都让人有种,得救的感觉。
  林秀明和他浅浅交换了个吻。毕竟小朋友还在房间里,林秀明不敢太放肆。
  一吻结束,林秀明搂着凯宾的腰,两人依旧靠得很近,感觉得到彼此的吐息。
  「……真想补偿我的话,就快点学会上我啊。」半晌,凯宾窝在他颈窝里闷闷地说。
  林秀明沉默了一下。
  「这有点困难。」他沉痛地闭上眼睛。
  凯宾抬起头来,整张脸可怜兮兮,简直快哭了。
  「我原本会注意到秀明哥,就是觉得你是壹号耶!秀明哥怎么看都像是个上人的啊,这么高、这么man、这么聪明、家世又好、还是个面瘫。第一次的时候,就是我家那次,你记得吗?我本来都已经洗干净准备好润滑剂张开大腿等你了,可没想到……」
  林秀明愧疚得抬不起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凯宾想要什么他都可以为他完成,但就只有这个愿望,林秀明怎么也无法勉强自己。
  他并不是不对凯宾的肉体动心,相反的,光是像现在这样浅浅地接吻,林秀朗就感觉自己雄性细胞沸腾了。只是沸腾的方式却不是前面勃起,而是后面发痒罢了。
  他好想要凯宾像昨晚那样紧紧抱着他,疯狂地进入他,再耗尽一切力气般呼呼大睡。
  他也曾和几任男性有过暧昧,但每个人都在领略到他是零号的瞬间便落荒而逃。
  这让林秀明很自卑,他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地方生错了,否则怎么会在全世界都期待他是壹号时,自己却一昧地渴望男人的疼爱。
  只有凯宾,只有凯宾愿意接纳这样的他。光是这一点就够让他感激涕零了。
  林秀明见凯宾望着他,脸上满是无奈。
  「没关系啦,我并没有怪你,秀明哥不管是怎样的人我都喜欢。只是有时候也会想享受一下别种乐趣罢了。」
  「我会努力。」林秀明正色。最近他经常在洗澡时,对着镜子脱光衣服,在墙上贴凯宾的全身裸体照片,做想像训练,自觉有良好的进步迹象。
  「不努力也没关系啦。」凯宾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秀明见他牵起孩子的手,这种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他从小就常被人说高深莫测,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有多么没用。不但不能生一个孩子给情人牵着,就连满足凯宾这样小小的愿望,他也办不到。
  「走吧,立树,我们去宜兰找你的恒恒!」凯宾笑着说,男孩发出欢呼声。
  林秀明看着他们的模样,不知为何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在父亲那间宅院的门口,看见一个男孩,他大约只有七、八岁,却穿着笔挺的西装,像个小大人那样。
  他父亲说过那是他的堂弟,叫秀朗什么的。
  他凑过去,问他怎么了,那个叫秀朗的男孩子却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瞬间的眼神,却令他一生都难以忘怀。
  那是一种,彷彿被全世界遗弃,但他自身也不屑这世界的眼神。
  林秀明当时也没理他,迳自就进了屋子里。后来他才辗转从父亲那里知道,当天是那男孩母亲的忌日,但他的父亲非但忘记这件事,男孩央求父亲去上个香时,父亲却以工作为名推辞了,所以男孩才气得离家出走。
  七岁的孩子无处可去,只好来找他叔父和堂兄。这个他在世上除了父亲之外,唯一的亲人。尽管也没有多亲。
  而在很多年后,在托儿所里第一次看见郁惠的遗孤时,林秀明彷彿就有种预感,这个孩子,和当年他在家门口看见的孩子,一定有着某种关联,因为太相似的眼神。
  尽管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人就是他堂弟的亲生儿子。
  然而昨天,在车站的时候,他再一次看见这个孩子,照面的瞬间,林秀明几乎认不出他来。不是因为长相、也不是因为孩子半年来身高抽长,而是眼神。
  这孩子的眼神变了。和当年他家门口的男孩不同,也和半年前的那次邂逅不同。
  当时林秀明有种感觉,这个男孩,一定遇见了什么。他遇到了不一样的人、有了不一样的遭遇和成长。同样是离家出走,这孩子背着小背包,在票闸口询问路人的眼神里,却充满着和他的父亲当年截然不同的风采。
  「秀明哥,快点过来,我们要下去囉!」凯宾牵着孩子在走廊上叫着。
  虽然无法为凯宾实现愿望。但是这样做,对这孩子而言,肯定能实现他的愿望吧。
  至于情人其他的愿望,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一定可以达成的。林秀明乐观地想。
  他把双手叉进裤袋里,走向了还在等待他的人。
  —End—
&杨昭商常觉得吴正桓不够爱他。
&并不是说觉得正桓不喜欢他,相反的,就是因为他感觉得到他们明明互相喜欢,所以才会计较起这幺细微的地方。
  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十年,而且还住在一起,而且还是同性。对杨昭商来讲,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比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更为难得,必定是跨越重重阻碍、真心想相互结合的两个人,才能走得长久。
  所以他跟正桓,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又一路走到如今,理应比天底下任何情人都更加亲密、更加你侬我侬才对,仿佛自己的一部分已经揉到对方身体里那样子。
  但是很遗憾的,在眼看着就是认识十一周年的现在,杨昭商始终还是没这种感觉。
  正桓其实对他很好,这他也明白,像是他作晚餐时,正桓总是会一边吃一边称赞。又比如他幼稚园事情比较多时,正桓即使做什幺都笨手笨脚的,也会自行做起家里的家务事。又例如每次他帮忙照顾立树时,正桓总是会吻他一下,做为体贴的谢礼。
  但是杨昭商也不知道为什幺,就是觉得不满足。这样的互相体谅固然很好,但杨昭商分不出来这和感情很好的同居室友有什幺区别。
  同居室友是不会亲嘴啦,这他知道。但是除了亲嘴,果然情人之间还是渴望着更进一步的接触。
  他一向觉得自己是很冷静自持的人,特别是在那档事上。以前还是学生时,许多男性朋友下了课就在讨论哪个妹正、哪里的妹好拐上床。但杨昭商都十分淡定,甚至有点不屑一顾。他在意的女生年龄都在七岁以下,而且他是想照顾她们,不是上她们。
  但是遇上正桓,不知道为什幺,杨昭商总是觉得焦躁。
  他相信正桓绝对不是性冷感,他对所有的性暗示都很敏感。包括吻的时候伸舌头,正桓的脸就会明显热了,搂他的腰,正桓就会红着脸把自己推开。
  他从这种种迹象判断,正桓并不是不想和他有亲密接触,甚至只要他在床上要求的话,正桓都会半推半就地顺着他。但就算真的在一起,时间也往往很短,往往一、两次正桓就推说累了,便起身去洗澡,洗澡的时候还会把浴室的门锁起来。
  杨昭商承认自己也有点君子性格,只要正桓没有太明确的意愿,他就算想得要命,也会礼貌地尊重伴侣,说些:『累了的话,今天就算了吧。』、『不用勉强,下次也可以。』而正桓也会从善如流地接纳他的体谅。
  这让杨昭商十分郁闷,他倒不是真的要和正桓夜夜七次狼,这样他也是会累的。
  但他要的是感觉,那种情人真正渴求着他、没有他不行的被需要感。
  这种时候,虽然知道十分不应该,杨昭商还是忍不住会想起正桓以前的那个男人。虽然他知道,对伴侣不满就搬出伴侣的情史压他,这是一个男人所能做出最低劣的行为,&但他就是无法不去做比较。
  他总是会想,正桓面对那个男人时,是如何的热情呢?会主动扑上去吻他吗?他会在床上,用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对着那个男人低声下气地恳求吗?
  这些事情简直就像毒药一样,杨昭商越是想,越是觉得自己窝囊。明明正桓就好好地待在自己身边,明明只要他出声一唤,正桓就会回过头来,一脸纯真地问:「杨昭商,什幺事?」明明对方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杨昭商就是忍不住更贪心。
  「杨昭商,你在干嘛啊……?」
  耳边传来情人的询问,杨昭商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里的搅拌棒,不知道什幺时候竟然被自己折断了。本来他正在做纪念日蛋糕的蛋白霜的。
  他手劲太大,从小一生气起来,手里的东西就会变成粉末,这也是他为什幺学会理性思考的原因,这可以防止他失控伤及无辜。
  对于感情事,杨昭商觉得,自己也是一样的。
  因为要求太多,欲望太多,所以总是害怕这些要求和欲望伤害到对方。
  所以他只能节制,以防自己手劲太大捏碎了对方。
  ***
  吴正桓一直觉得杨昭商心里有心结。
  纪念日的当天,两个人都请了晚班假,打电话拜托爱文顾好立树,别让他闯进来坏了好事,两人一起回家,一起做相识纪念日的晚餐,这已经是十年来的惯例了。
  这当然是情人间极甜蜜的行为,说实在的,正桓对这种仪式还挺害羞的。不只是一起做晚饭纪念邂逅日子的事,虽然这也会让他想起,十年前发生的那种种,还有十年间发生的种种,许多美好与不美好的记忆,总是在这时候一并涌上心头。
  还有就是,晚饭后的事情。
  他其实真的不讨厌杨昭商,虽然说尺寸问题有点难以克服,杨昭商也不是让人一见倾倒的阳光型男,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草根感,随着交往的时间日长,越嚼就越觉得有味道,就是不容易腻。虽然也因此不容易有激情。
  只是随着年纪渐长,他和杨昭商,从勉强还有点行情的三十岁失婚男人,到现在四十多岁的同性恋男人,在男女市场上的行情,可以说是跌到谷底了。
  他和杨昭商其实都明白,现在他们就只有彼此了。特别是他,杨昭商或许还可以回头去喜欢女人,但他没有办法,对一个四十五岁的同性恋老男人而言,字典里早就没有春天两个字了。他就只能巴着杨昭商,他的一生只剩下他了。
  特别是他最近照镜子,发现自己眼袋下垂,最自豪的脸也有了法令纹,更严重的是发线,竟然以海蚀般微不可见的速度往后退。
  就连立树最近看到他时,都会忍不住替他拔白头发,显然是觉得白头发不好看。
  他有时会忍不住想,杨昭商他,真的喜欢自己吗?虽然他是真的对自己很好,一肩扛起几乎所有家务,对立树屡屡跑来打扰他们好事的事,也丝毫没有微辞,对自己的工作也很关心,三天两头就陪自己扛道具去陪育幼院小朋友玩,尽管自己也忙翻了。
  后来正桓才知道,杨昭商甚至打了电话回自己老家,试图让自己的家人谅解,他们的儿子选择了一个像他这样的家人。不过据说最后被古板的爸爸骂着轰回来就是了。
  这些都让正桓十分感心,而且说实在的,两个人一起走了十年,走到这地步,他若是有一丝一毫怀疑杨昭商对他的感情,恐怕都要天打雷劈了。
  但是他仍旧忍不住会想,自己真是对杨昭商而言最好的选择吗?
  他看得出来,杨昭商其实还是很想很想要一个孩子的。虽然嘴上不说,正桓知道他是避免给自己压力,而且也顾虑他心中的阴影,所以比一般人更格外小心。
  但这样的小心,反而更让正桓觉得心里难受。每次和杨昭商一起搭电车和公车时,只要有妈妈带着小孩上车,或爸爸手忙脚乱地抱着婴儿,杨昭商都会直勾勾地瞧着那些孩子,看着妈妈逗弄小孩的笑容,看到专心时,还会连下车都忘了。
  这让正桓总是有种很深的愧疚感,仿佛是自己害得杨昭商如此的。
  这样的愧疚感无法解套久了,就变成了淡淡的怨怼。为什幺要选择我呢?当初选择一个屁股大会生的女人,不是对你而言比较好吗?为什幺你要这幺笨啊?把自己搞得这幺难过,害我也跟着你难过起来。
  虽然知道这样的怨怼一点道理也没有,事实上,杨昭商也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
  但有时候,正桓反而希望他能抱怨几句,埋怨他为什么是没有子宫的生物也好,这样会让他好过一点。因为那真的是他的错。
  耳边传来「啪」的一声,把正桓吓了一跳,他忙回头看去,只见杨昭商手里拿着搅拌棒,但上面的铁丝已经被他徒手捏断了。
  「啊……对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
  杨昭商忙道歉,正桓看几滴蛋白霜溅上他的大脸,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卫生纸,凑过去替杨昭商擦拭。
  他看着杨昭商的脸,过去他一直觉得这个人长得好像猩猩,但是不知道为什幺,这几年下来,他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挺帅的,可能是杨昭商真的变帅了,也有可能是他对猩猩的审美观改变了。
  呐,杨昭商,你真的不后悔吗?正桓一边擦着,一边无声地细语着。
  如果你要后悔的话,就快点后悔好不好?我可以原谅你为了孩子,偶尔背叛我一次或是两次的。
  如果你现在不后悔的话,我真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因为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了。
&&&&—End—
�小剧场&之二 泰迪熊&
林秀明望着橱窗里的巨型泰迪熊。
& 这肯定是因应新年出的款式,而且还配合华人习俗,这只大约有他一个半高的泰迪熊,绑着鲜红色的围巾、手里还拿着一串鞭炮,脚上穿着绣花鞋一般可爱的圆头鞋。两只眼睛和往常一样大大的,坐在软绵绵的毯子里,彷彿会说话似地望着林秀明。
& 大概是林秀明在那里站得太久,他再怎么说,都是个身高超过一百八的大男人,加上皮相不错,又穿着笔挺的西装,说实在的在商店街里还挺显眼的。
& 更何况是站在少女服饰玩具店的门口。
& 老板其实已经频频探头了几次,但林秀明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恐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家的泰迪熊,一副这只泰迪熊前世跟他有仇似的,让老板不敢轻举妄动。
& 但是这男人站了足足有两小时,如果有仇的话,盯那么久也该采取行动了。
& 而且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老实说有点影响到他的生意,刚才不晓得几个小女孩被吓到哭着找马麻去了。老板不采取一点行动不行。
& 「那个……客人?」
& 老板怯生生地扯了一下衣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卑恭屈膝。
& 高大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眼神木然。老板好生惶恐,「那个……请问……客人,您是对……这只熊有兴趣吗?」
& 男人的眼神一下子阴冷下来,吓得老板差点跪地高呼皇上饶命。
& 「啊……我……小、小的只是想……客人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
& 男人看了老板一眼,又把目光移回泰迪熊身上。「我没兴趣。」他说。
& 「嗯,就、就是说啊,我想客人你长得一表人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能会对这种小女孩玩的东西感兴趣嘛!哈,哈哈……」大概是看男人的眼神越来越阴沉,老板的声音也跟着等比例缩小,到最后根本是缩着身体讲话了。
& 「我只是在等人。」
& 林秀明又补充了一句,他把两手插在口袋里,掩饰自己的侷促。
& 这真的不能怪他……林秀明想着。本来他是跟凯宾约在前面的公园里的,他要陪凯宾去吃Cold
Stone的冬季限定冰淇淋。
& 但没想到从停车场走到公园的途中,竟被他撞见了这只熊。
& 他其实本来也只是想看一下,搞清楚这只熊的模样,就去赴凯宾的约的,毕竟这只泰迪熊的型号在他很喜欢的网页「泰迪熊之家」里并没有登载。但看看又觉得那围巾很特别,忍不住多研究了下上面的勾织手法,稍微赞叹了一下他的细腻。
& 看围巾的时候又很难不注意到那双鞋,他承认他对绣花是有一点小研究,平常没事也会拿个版样图在办公室里把玩。这绣花一看就知道出自名人之手,他在猜可能是云南那带的手法,也有可能是印度系统的。
& 除了围巾和绣花以外他也没再多看什么,最多就是欣赏了一下那只熊,比较了一下英国熊和德国熊的差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要不要带他回家的事。
& 没想到回过神来,竟然好像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 就像上次小K要他到超市买蛋,经过一楼化妆品专柜时,刚好遇到买满一万送一只限量版Miffy兔的活动。看着玻璃柜里白白绵绵的兔子玩偶,无辜地歪着头,彷彿在求人把他带回家的模样,林秀明就觉得不能抛下牠不管。
& 结果就是他在化妆品专柜前站了足足一晚上,站到都快打扬了,来买化妆品的女性也被他吓跑光了。最后还是某个冰雪聪明的专柜小姐看穿他的意图,怯生生地拿出那只展示用的兔子,问他不介意的话愿不愿意把他带走,林秀明才肯抱着他和蛋回家。
& 「秀明哥,你又来了!」
& 街道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林秀明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脸无奈的情人。
& 「我就知道,我在公园那里等了好久,想说你平常就算迟到,也不会迟到这么久,果然又是这样子。」
& 小K大踏步走到他和橱窗之间,看了一眼巨大泰迪熊,又看了一眼林秀明,最终垂下肩膀长长叹了口气。林秀明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小K却没理他,只是毅然决然转头,对着一脸担心受怕的老板。
& 「老板,帮我把这只熊熊包下来,送到这个地址可以吗?」小K指着熊说。
& 老板看起来十分错愕,林秀明则是一脸别扭。
& 「钱的话送到那个地址时自然有人会付款,就麻烦你了,那里的门房很习惯这种事了。啊,不过麻烦用不透明箱子之类的装着,因为想买熊的人很害羞。」
& 小K把地址匆匆抄在纸上递过去,歪了一下头:「可以吗?老板。」
& 「好……好的,当然,当然可以!」老板总算醒过来,忙慌慌张张地拿着地址跑回店内,脸上还难掩呆滞。
& 「等一下,我并没有……」
& 林秀明才挤出一句话来,但小K已经拉过他的手,脸上挂着微笑。
& 「走吧,秀明哥。再不走的话,冬季限定就要买完了,今天人超多的说。」
& 林秀明还有点犹豫。但小K笑了笑,仰头望着林秀明的俊脸。「还是说,害我吃不到的话,秀明哥想用床上的努力来补偿我的损失?」
& 林秀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看着小他七岁的阳光大男孩,终于肯乖乖离开那只泰迪熊玩偶。
那天晚上巨大的泰迪熊送进了林秀明家的客厅。因为情人想吃的口味卖光赌气不和他同房,而被勒令睡沙发的林秀明,意外地渡过了一个十分幸福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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