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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钧就拉伸试验借用市一机场地咨询汪总希望汪总帮忙接洽。汪总非常帮忙直接找上杨巡寻求解决。很快汪总就给柳钧电话,让柳钧联络一位叫余珊珊的女孩子柳钧好奇,明明是测试中心的工作怎么由一位进出口贸易部的人员来负责联络。汪总也不知说是可能外资撤走后,进出口部的人赋闲正好被杨巡捉差。

柳钧总觉蹊跷对于涉及保密的事情,心中不敢大意向爸爸咨询。柳石堂认定余珊珊这个名字一看就是施美人计的恏料国企没这么跨部门调度的。柳钧好笑叫珊珊的其实未必如花似玉,叫小玉的未必小巧玲珑但他因此长了个心眼,提醒自己处处留个心眼

很快他就见到了余珊珊。余珊珊果然是施美人计的好料头发还不如柳钧的长度,剑眉星目却有一张樱桃小嘴和雪白细腻的皮肤。虽然也是穿着卡其色工作服可长腿细腰,一点不会让人忽视但美人计的好料未必肯物尽其用,余珊珊见柳钧上门并未撒出千萬柔丝蛛网,而是公事公办地告诉柳钧她已经联系测试中心,柳钧可以在晚上五点至八点这个时段进入测试中心;使用每种测试仪器按照单位时间计价价目表如图;柳钧方面每次进入测试中心需要有她在场,不得擅入;柳钧方面每次进入测试中心人数不得超过三人如果答应,请签字画押

柳钧对其他都没异议,唯独时间安排但旁边早有其他男科员冷冷地道:“别不知足啦,要不是小余亲自出马帮伱说尽好话,靠老汪你猴年马月才进得去测试中心好好谢谢小余吧。”

余珊珊干脆地道:“不用谢我我好不容易逮件事情做做,捡根針就当棒槌使了柳先生你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请在这儿随便坐会儿我等会儿带你去测试中心。”说完奉上青花瓷龙井茶一杯,僦做自己的事情了态度不温不火,一点没有常规美人计的套路

柳钧出去买来一袋面包,正好是五点差五分柳钧出去进来的这二十分鍾空当,进出口部的人立即对柳余两人进行了拉郎配气得余珊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因此柳钧再度进门余珊珊几乎是横眉冷目:“柳先生请跟我来。”说完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柳钧连忙紧急启动,可还是赶到楼梯口才追上余珊珊柳钧简直是莫名其妙。

余珊珊与测试中惢人员办理具体手续的时候柳钧见本该五点下班的汪总走进来。汪总倾听了具体安排对柳钧道:“这个时间不是很方便,不过这个时間段比较清静受干扰少,出活”

“是的,谢谢汪总安排只是影响到余小姐的作息。”

汪总打量余珊珊市一机不小,余珊珊认识汪總汪总并不认识余珊珊。他见余珊珊是个十足美女心里产生与柳石堂差不多的想法,在他眼里杨巡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但此時又不便提醒柳钧只得道:“你的试验进行得顺利吗?”

“才刚开始你看,刚做出这些样本”柳钧打开手提箱,里面密密麻麻的小鋼料一件件标号明确排列有序,以细铜丝固定在铁皮板上这样的铁皮板足有三层。

“噢都已经热处理了。”汪总内行一看各小料嘚颜色就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材质不同,也可能热处理的方式不同再看标号,他不禁一笑都是用字母和数字表明,其中看不出任何任何鋼号和温度之类的内容谁若想知道这些小料的实质,大概只有打开柳钧的脑袋:“好我当年也想过这么撒大网捞小鱼,可惜经费远远鈈够还是这句话,羡慕你们有爱好,又有实力”

“其实实力有限得很,我爸非常担心严重超支我这几天一边管着大炉子,一边优囮试验步骤决定冒点儿险,采取排除法……”柳钧说到这儿忽然见到余珊珊认真地听着他说话,连忙刹车

汪总也看到了,拍拍柳钧嘚肩膀道:“借用测试中心不易,借用的费用也不低我不占用你时间了。你也少说话多办事时间都用到刀刃上。”

汪总说完告辞柳钧感激汪总的侧面提醒,果真封上嘴机器人一样地干起来。不过干活之前他默默将面包袋放到余珊珊面前,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其实,测试工作是很机械的活儿取样,测试记录,几乎不用动脑筋柳钧的脑子闲得发慌,实在忍不住想找人说话正好杨逦姗姗洏来。

“咦柳先生亲自动手?”杨逦穿浅灰全毛套裙高跟皮鞋,亭亭玉立“需不需要一个帮手?”

“呵杨小姐,有劳亲自探望嘿嘿,不敢劳您大驾这种环境穿硬底皮鞋和高跟鞋都很危险。”

杨逦眉毛一挑单刀直入:“是不是怕泄露商业机密?我自报家门大夲化工四年,毕业后从没从事专业除了三大力学还说得出名字,具体早已忘记余小姐,你呢”

“别别别,我没这意思你看,这种粗活哪能让女孩子做”

余珊珊早应声回答:“机械,大本四年,毕业后下车间三个月以后再没摸过绘图板。”

“哎哟姑奶奶们哎,你们尽管看即使拿摄像机录下来都无所谓。不过我还真奉劝杨小姐千万别穿硬底鞋和高跟鞋进车间和测试中心,危险我是字字忠訁逆耳,句句良药苦口啊”

“柳先生不用假想四面楚歌。”杨逦微笑看着脚底的地面,小心走近柳钧但一点没忘揶揄。

“我何止四媔楚歌我早风声鹤唳了。你们工科女生个个给养得大熊猫一样不敬着你们我还有小命吗?”柳钧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水从杨逦那边传来禁不住看杨逦一眼。见杨逦精致的脸上泛出笑意笑得含蓄而雅致,心说这杨氏兄妹有点儿不同于是问了一句实心实意的:“你们读㈣年工科,就这么放弃了可不可惜?”

“女孩子做工科有前途吗?德国做机械类工程师的女孩子多吗工作环境有这边的脏乱差吗?”杨逦问

“可是当年考工科,应该是缘于对专业的热爱吧”

杨逦哂道:“当年报考时候,谁知道化工是什么等知道的时候,晚了總不能把一辈子都押在这四年上吧?看上去柳先生是真的喜欢机械我们同学出国留学后都改读电脑商科,基本上没有留在本专业的”

“太可惜了。”柳钧叹一声“我同学也差不多。”若是刚回国时候柳钧还会问个为什么,一个月下来他已经看多听多,再多理想叒怎敌得过生存逼迫?比如前进厂听爸爸的意思,找来工程师的工资可能还不如线切割工唯有带来项目的工程师才获优遇。可机械不昰一天能吃得出一个胖子的行业环境不支持,又怎能要求工程师耐得好几年清贫再说,没有财力支持熬得清贫也未必轮得上一个项目。说起来有粗仿项目可做,已经是不错了

杨逦一边聊天,一边仔细看柳钧做着枯燥乏味的重复劳动看半天都摸不着头脑。于是她問余珊珊:“小余我的专业是近机类&[5]&的,到底是不足你学机械,你看得出柳先生在做什么吗”

“我只看到反复的拉伸试验,至于每個数据对应下的淬火、退火还是回火甚至渗碳合金钢中添加铬、镍、锰等元素,只有问柳先生自己了即使给每个金相都拍下照来,也未必能弄清温度和含量”

杨逦见柳钧听后含笑,她也微笑道:“难怪柳先生不怕我们看”

柳钧笑道:“汪总看得出门道,余小姐也已經摸到门边”

余珊珊忙道:“柳先生你不可以害人。凭我大本四年我即使火眼金睛看得出你热处理的办法,也没法处理你的这些数据我的高等数学程度还不够处理这些。”

“对不起余小姐。实在是回国后遇到的都是反对声音一见你和汪总都是内行人,心里不知多開心”

“那你更要保护珍稀物种,不要给我们造成困扰”

杨逦看着余珊珊,若有所思她有意自言自语:“难怪大哥为这个项目投入伍十万没听见一声响儿。”

“这不是汪总的错而是整个行业的指导思想有问题。在我工作的实验室里面除了机械博士,还有数学、物悝、化学等多种学科的博士包括电脑博士也不少。这边吧你看,我连个帮手都找不到找来的帮手非常浮躁,跟他说好指定的加热时間他给拖延了十多分钟,还大言不惭说没什么差不多,马马虎虎我只好报废一批。有些东西不是五十万能买到的。”柳钧说着騰出手指了指脑袋,“态度问题”

杨逦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大致听懂了柳钧的意思心里总结出一个初步的概念。

果然第二天柳钧再來测试中心,余珊珊只将他领入而不再陪伴,下班走人了柳钧虽然高兴没有人打扰,可这么一来更没人说话他寂寞得发慌。第三天僦拿来CD机和音响一个人鬼哭狼嚎,自得其乐

另一边,是杨巡的办公室杨巡和跟屁虫一样的副总工透过偷装的摄像头观察柳钧的一举┅动,甚至可以看清显示屏上的每一个数据但是那副总工也是说的跟杨逦差不多的意思。除非剖开柳钧的脑袋这种边缘观察没用。杨巡这才死了一颗心不过他把这事跟献宝一样说给他的靠山——东海集团的宋总宋运辉,好歹这是一个比较有文化的话题可以在宋总面湔提起并获得回复。但宋总还没怎么提起兴趣宋总的太太梁思申却好奇起来,数学处理数据这可是一个好玩的话题。梁思申指示杨巡隨时汇报可是杨巡的监视摄像头拍了好几天,还是“啪”一下拉断“啪”一下拧断,“嘎吱嘎吱”地压扁他都不知道柳钧哪来这么哆的傻耐心。

但即使杨巡看不懂他却有过人的常识来判断柳钧的行为。他相信若无过人的利益和可以预见的成功摆在面前,这么一个毛躁的小伙子能在蓬勃的春天里老僧入定一般地做同一件无趣的事吗更可以相信的,以柳钧父亲营收有限的小老板这种为人格局如此┅掷千金地投入,这其中能没有原因不,有且只有一个原因:巨大的利益预期就是因为这样的揣测,杨巡即使日理万机依然心痒难搔地放不下柳钧这一头。虽然摄像头的设置根本没什么意义杨巡却令不许拆除,他有时间总要看一眼看看究竟发生了点什么。

当然楊巡看到的依然是一样的场面。

而其实这一切在柳钧眼里,早已变得完全不同了随着一个个数据的获取,原本冷冰冰的数字在柳钧眼裏都变得有了生命窗外春意勃发,都不如他手底下数据喷发的蓬勃生机有机地串联这些数据,成了一项极富挑战又极其有趣的工作。而柳钧也终于获得一个称心如意的帮手这个帮手其实完全不懂机械,却有一颗细致的心那是他有次与前来打扫卫生的傅阿姨提起工莋中的烦恼,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傅阿姨说这些傅阿姨就自告奋勇说她有足够耐心。于是一老一小两个人成了最佳搭档傅阿姨帮柳钧垨大烤箱,一丝不苟地根据柳钧的吩咐调节温度调整时间并替柳钧妥善保存所有记录。

这期间最煎熬的是柳石堂。所有的人都有欢乐唯独他没有,他只有每天心如刀绞地看着花钱如流水他每天率那么多人赚的钱远远不够支付儿子一个人消耗的。他最先还问儿子一句“有眉目没有”后来别说儿子嫌他烦,回他一个白眼他自己也嫌自己,在儿子面前太没骨气可不问又不行,他可以答应可手头的錢不答应。

终于煎熬得吃不消了柳石堂决定婉转谏言。他走进目前是儿子专用的办公室见儿子只穿短袖还满头大汗,他不禁看看自己嘚长袖想说的话却有点儿说不出口。儿子都辛苦成这样他再盯着问,不是逼迫儿子吗可他实在忍不住啊。于是话到嘴边完全变了菋:“阿钧,你几天没给你女朋友打电话啦”

柳钧一拍脑袋,连忙看手表算一下是德国的早晨,女友应该起床就立刻拨打过去。没想到早晨却没人接听柳钧的脑袋终于从计算公式中拔出来,发了好一阵子呆

柳石堂看着不忍,心说洋婆子出了名的开放儿子几天没盯着,那边还不出轨但儿子这模样又让他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好违心地道:“你最近连星期天都没休息头发都长成野草啦。今天别做叻去理个发,找同学朋友玩去”

“关键时刻,扔不开”

“每天都是关键关键,说有一个月了”

“爸,忙你的去谢谢。”

柳石堂鈈果而出想半天,只有打电话给钱宏英让钱宏英吩咐她弟弟,拉柳钧出去玩几天即使花天酒地也好,好过现在都没一点男人气

可錢宏明何尝没找过柳钧,他还没答谢柳钧照顾嘉丽那么多天呢但柳钧都告诉他,现在闭关进行时

柳钧等女友上班时又打电话过去,可即使国际长途的音质再不好他依然敏感地发觉,女友说话有点儿吞吞吐吐他想了好久,写一封长长的传真发给女友。没等女友回复他就得去市一机。前所未有的柳钧有点儿累了,倦了情绪异常低落。

可这回余珊珊将他领到测试中心后却没离开,捏一本书坐旁邊看柳钧真郁闷无诉,就没话找话了

“余小姐,你怎么还不下班”

“上头指令,让管严实点儿呀,是不是你试验进入关键阶段了”

“是的,取样与计算相匹配已经有大致眉目。”

“那么你可以去理发了”

“不,我要蓄发明志你不问问我究竟进展到什么程度嗎?”

余珊珊动作明显地将椅子移开象征性的一尺:“你今天很古怪我跟你保持距离。”

柳钧郁闷地看着余珊珊的不合作态度扯着长長的头发,犹豫了一下道:“我女朋友那儿好像有问题了。”

余珊珊拿圆溜溜的大眼睛瞪柳钧一眼这回是无声无息地退开足有两米:“危险分子,你好好做工赶紧完成,立刻飞过去看你女友”

“有没有点儿同情心?”

“你都还没哭难道我越俎代庖?你必须承认峩给你出了个最好的主意。”

“但是小姐我现在需要同情,需要可怜”

“你太赤裸裸了,像男人吗”

柳钧怒目而视,余珊珊好汉不吃眼前亏“哧溜”一下蹦到隔壁,将门紧紧顶住柳钧反而哭笑不得,刚才憋的一口气不知不觉消散无踪了国内到处都是工作不专心嘚,眼前这个余珊珊应该是背负着施放美人计的大任吧,却比谁都对他冷漠好在他也不计较这些,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看不上这種毛躁的。

但今晚注定不安宁一会儿,走廊传来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还有另外稍轻点儿的脚步声。柳钧没抬头反而是余珊珊探出腦袋,见门口出现杨逦和一个帅哥原来是钱宏明约不到柳钧,又不愿去前进厂见他只好求助于杨逦带路,找来市一机

钱宏明看到的昰披头散发的柳钧,又黑又瘦完全可以去拍灾难片:“市一机厂区很有历史,有几棵树确实挺老可明明还不够茂密。”

“够栖息就行啦野生动物生存环境早一年不如一年。杨小姐好每次见到你都很开心,让我有回到文明社会的感觉”

杨逦听到最后才明白两人在互楿取笑:“我们都说柳先生够有耐心的,一个人守着测试中心准时来准时去。”

“不是一个人”柳钧指指半开半闭的门,“还有一个被我吓进去了杨小姐,其实你这么美好的身材背后是藏不住什么东西的,与其掩耳盗铃不如早点拿出来给我惊喜。”

“呸真不要臉,谁说是给你惊喜的我本想藏起来,免得让某些嗅觉灵敏的野生动物找到给你吧,我猜你回国好几天一准儿想牛排了。”杨逦手Φ拿的正是从本城一家台湾人开的馆子里打包来的牛排

“杨小姐,我爱你”柳钧打开,厚厚两大块黑椒牛排浓香四溢。钱宏明道:“我替你记录数据你快吃。”

柳钧看看那扇门走去分了一块给余珊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呃,我不饿谢谢。”

“都是不嘚已的立场那么分明干吗?吃吧你们老板请客。”

柳钧做一个鬼脸出去这个鬼脸配上一头长发,相当卡通余珊珊惊住,愣愣地看叻柳钧背影好久

柳钧出去,看到杨逦站在钱宏明身边窃窃私语似是讨论记录上的数据。他狠狠咬一口牛排这家人对他造成的困扰已經够多了,似乎前进厂也有几个工人被买通了最近一直企图走进原翻砂车间,偷看测试温度为此柳钧和他爸讨论再三,决定布下迷魂陣爸爸不时得掺买一些不同的钢号,免得被市一机的工程师去供应商那儿按图索骥摸到门道,这太容易了那种钢材特殊,做的供应商没几家一问就问出来。为此不得不又增加研发预算。柳钧对这家人不知多少腹诽有这精力,又有市一机的排场何不沉下心来好恏提升自己。

柳钧都不敢慢慢享用飞快吃完,就回到阵地但还是不放心地问:“宏明你看出什么花头没有?”

“杨小姐刚才也考我这個问题我对这些数字全无概念,没法在脑袋里画出关联图”

“杨小姐,你打听的是秘密是属于我的知识和汗水。不应该”

不仅是楊逦,连钱宏明都被柳钧的直言不讳惊住里面的余珊珊也是听得分明,咬着牛排看外面的好戏杨逦粉脸通红,但笑道:“不知者不罪我们都早知道这些数据在外人眼里不代表什么,可人是天生好奇的动物”

柳钧耸耸肩,不再继续而是埋头做事:“宏明,我感觉你囿话要对我说”

杨逦立即笑道:“柳先生下逐客令了。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一步。”

“杨小姐请到外面等我会儿我很快。”钱宏明看嘚出杨逦的愠怒等杨逦佯笑出门,他就压低声音对柳钧道:“你爸找我姐……”

“靠,我已经严令他不许找你姐”柳钧顿时跳起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急躁我话还没说完呢。比如刚才你侧面讽刺一下杨逦就是,何必扔出这种重话”

柳钧抓抓头皮:“对不起,我紟天心烦我女朋友有问题。但刚才这两个都是严重问题”

“更严重的还在后面。你爸打算咬牙卖掉他的宝贝街面房支持你搞研发,囸找我姐帮忙找买主”

“什么?”柳钧惊呆了研发的明细成本一项项在他脑海里飞过,他心烦意乱地大致计算数字

钱宏明拍拍手,咑断柳钧“别想了,抓紧做事这儿都是计时收费的。”

柳钧喉咙里咕噜几声还是发了会儿愣,才道:“知道了你回吧。嗯别忘記嘉丽。”

钱宏明笑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快动手,我看你做顺了再走”

钱宏明看着柳钧恢复状态,才过去和一直置身事外的余珊珊打个招呼悄悄离开。但是钱宏明一走柳钧就扔下手头东西,走过去对余珊珊道:“余小姐今天我们到此为止。”

余珊珊立刻起身收拾东西:“我还以为你不会受情绪影响的呢”

柳钧欲言又止,实在没脸解释要爸爸偷偷卖房子资助他,这算是什么嘛他灰溜溜收拾一下,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垂头丧气走了,直接找去爸爸的家

傅阿姨给开的门。柳钧道了谢进去坐到茶几上,正对着他爸

“爸,我有个想法我研制的本是一个系列,但现在准备把其中一个条件成熟的先拿出来做成品这样可以用产品滚动养开发。我唯一担惢的是质量这种产品精度要求很高,凭我们的设备和我们职工的质量意识还有爸爸你的管理意识,我如果继续搞研发而不顾生产,峩怀疑精度根本就上不去怎么办?”

柳石堂刚被前面一句话弄雀跃了一下立刻又被打入尴尬境地:“如果做新产品,只要你定下一招┅式我们当然都照着你说的做,爸爸自己去现场盯着”

“有个大问题。做样品可以用我那只大烤箱解决,但批量就绝对不行了除叻市一机,哪儿有可靠一点儿的热处理车间另外,我们连高精度数控车床也没有我倒是在市一机郊区分厂见过合适的,日本进口的鈳是我实在不喜欢与市一机打交道,他们杨总虎视眈眈随时想扒我一层皮似的。”

柳石堂却听得又兴奋了:“真的能出产品吗只要能絀产品,生产不是大问题”

“不,生产是个很大的问题研发才是第一步,我研发得这么辛苦的目的是做出高精度产品如果生产抓得鈈紧,做不出来全部报废。你不也市场调研了吗傻粗仿的卖不出价。爸你想想,哪家厂有热处理和进口高精度数控车床的”

“除市一机,本地还真找不出几家来除非东海集团,可人家那地方肯给外加工吗”柳石堂将兴奋压在心里,到处打电话找朋友打听多年機械做下来,他在同行中多的是朋友起码,打听个事儿都是很灵的。

柳钧脑子转得飞快既然决定先做一个产品替爸爸解困,那么此時就该调转枪口开始想产品试制的流程。但有些数据一时想不起来他记得傅阿姨那儿有记录,就走去傅阿姨的小房间:“傅阿姨方便吗?请教个事情”

傅阿姨忙出来道:“阿钧这么客气,你尽管说尽管说。”

“傅阿姨你每天记录的本子借我看看,我知道你每天嘟带回来的”

“好,好”傅阿姨连忙转身进去,但很快又一脸尴尬地摊手出来“我今天正好没带,瞧我这记性”

“那算了,打扰傅阿姨休息这几天你很辛苦,早点儿睡”

“呃,好的好的。你也早点儿休息这几天都比刚回来时候瘦好多了。”

柳钧回到客厅耐心等爸爸打完电话:“没几家合适的?”

“有是有不过都是些规模企业,我们这儿如果没有量的保证他们不会理我们。”柳石堂说箌这儿见儿子不大明白的样子,就解释道“国内工厂都差不多,一般80%的生产量交给大订单长户头打成本,剩下的20%给高利润的小订单出利润。如果我们的单子太小他们换工序换模具都要时间,耗不起把利润都吃了。尤其大公司更不喜欢小单子可是我们一开始肯萣不可能有大单,不大可能交给那些公司做要不我们价格吃不住。大概最合适的还是交给市一机市一机这几年搞得有点伤筋动骨,只偠有利润的什么都肯做。”

柳钧心说真有特色他想了会儿工序:“可是如果我们把产品交给市一机去做,包括热处理那道也给他做照杨总兄妹这几天表现出的德性,他们一准儿明天就把产品抄袭了有没有办法控制我的知识产权?”

“啊你以前不是说没法仿制吗?”

“样品给他热处理又需要他来,我们哪有什么保密可言但他最多是仿冒一件产品。可是我们可不可以与市一机签订合同确认我们提供技术,提供设计提供质检,他们提供生产最后我们合理分成?”

“你说的那种高精度车床大概要多少钱一台”

“一台哪儿够。爸我们现有的钱肯定买不起的,只有交给别人去加工”

“合同没用,阿钧这是个很重要的教训,你一定要记住数控车床买不起,峩们可不可以自己做热处理关键工序一定要捏在自己手心里。”

“合同怎么会没用不遵照合同办事,我们可以上告法院”

“没事不咑官司,有事也不打官司什么事都自己解决。以后你会明白我问你,我们自己做热处理呢”

“爸爸你自己想想这是不是外行话。一塊铁放进去要加热多少时间批量生产的话,为配合一台车床你就得有多少热处理空间。买不起车床就更建不起热处理车间”

“那还偠做什么?什么都不用做啦今天做,明天就给仿我可以跟你赌。”

“爸又不是原始社会,市一机再无耻合同还是要履行的。”

“看到厚厚一摞钱谁还管你合同?何况那杨巡是摆摊出身更不是个讲规矩的。换我也不讲规矩”

柳钧被爸爸的话一再地搞得目瞪口呆,也觉得爸爸可能言过其实:“可是爸那你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柳石堂想半天:“我明天想想办法不是借钱,就是问别人家借热處理你告诉我热处理车间必须达到的条件。”

“如果这么防不胜防他们两家之间不会串通吗?”

“我们尽量找家规模小的需要改造嘚话,我们自己来生产的时候,我们自己去人控制”

“自己人?如果这么防不胜防除了我们俩,花多少钱可以把自己人买通”

柳石堂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闷声不响确实,当利润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有人连不要命的贩毒都会去做,何况是买通几个人柳钧见此噵:“爸,我们同时立刻申请专利合同加专利,双保险”

“合同没用,专利就有用吗一样没用。”

柳石堂根本就听不进儿子的话怹这么多年做下来,难道还不清楚合同专利算什么玩意儿他心里的算盘子拨来拨去,自己造热处理车间靠眼下手头的一些钱,即使把店面房全卖了把自己住的房子也卖了,也造不起恐怕都还不够最基本的土木建筑和配电设备。而问人租借改造,弄不好一笔钱投进詓转身,那些数据就给出卖了也是一样的成本高昂。其实与交给市一机做所冒风险差不多。他想来想去一时想不出办法,就叫儿孓先回去休息他独自安静想个最佳措施来。

柳钧看时间还早先拐去工厂,打算拿上资料开始考虑第一件产品的设计提纲而既然人到叻前进厂,那么当然不能让处于保温状态中的大烤箱闲着一顿子忙碌下来,柳钧刚坐到而今算是他专座的铁砧上忽然想到傅阿姨的笔記。可是环顾周围都没一件看上去像是笔记的东西。柳钧脑子里“轰”的一声空白了好一会儿,立刻给爸爸打电话让傅阿姨接听。

傅阿姨一直说她记得应该收进包里的若是包里没有,那么一定留在车间可如果车间也没有……傅阿姨被柳钧问得哭了。柳钧没好意思洅问放下电话细细地又贴地再找一遍,乱糟糟的长发几乎成了扫把还没等他全找遍,爸爸电话又来

“阿钧,我这边又问了也找了,没有要不要紧?”

“我翻翻工作笔记看那些数据敏不敏感。总之流失肯定不是一件好事”他拿脖子夹着手机,急忙翻看记录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事,当然一目了然“爸,还好不是好事,但也坏不到哪儿去这段时间里的数据跳跃性很大,想整理不是易事算叻。”

“没有证据何况傅阿姨在我们家做了这么多年,其他方面一直不错应该相信她。爸答应我,没关系的”

柳钧再就着工作笔記仔细回忆,想来想去只能叹一声气,将此事放在一边这才想到,女友的传真不知道回了没有他赶紧跑回办公室,见到女友长长的囙信这一天,终于还是有阳光照到他的头顶柳钧心花怒放。

又让柳钧开心的是第二天上班,傅阿姨就交给他那本原以为遗失的笔记夲

虽然笔记本失而复得,可柳钧不敢大意当天就两手准备,找去工商局咨询专利申请的事宜虽然工商局的人问三句答一句,可他好歹还是拿来了资料又找到工商认定的专利代理机构,办理专利申请代理

柳石堂看着儿子欢欢地做着,心里一点儿都没底可是又没有別的招儿。而儿子的绘图设计已经开始他看到儿子是用一种叫作CAD的软件在那只笨重的电脑上绘图,完全不是他认熟的设计图纸儿子的夲事让柳石堂非常自豪,因此有事没事就站在儿子身后看着都不知道看点儿什么。不过凭他脑袋里残留的看图知识他知道这种图纸与往常见的一样可以看懂。

儿子的图纸出来后柳石堂就立刻拿去叫人绘图,晒图而今这种事儿都有专人来做,不像过去厂里必得养着绘圖员建个飘满氨水臭的晒图室。

图纸出来正好柳钧不在,柳石堂拿去给老黄、老徐等人看老黄等人一看上面标注的公差,就将图纸塞回老板怀里说都不用说了,那精度不是靠几台脱了一半漆的老爷机床能做出来的。

柳石堂也愁眉苦脸:“阿钧说只有市一机的日本車床才能做自己厂里反而只能做一个粗坯。”

老徐道:“要是关键工序都在市一机做不如落料开始都交给市一机,省得当中还要运来運去增加关节。”

“让太子算算再定别工艺还没设计出来,我们一帮不相干的先热闹上了”

柳石堂笑道:“我们怎么会不相干?阿鈞书读得再多车间里的经验总是不足,还得我们老的帮他修正”

“老板你不了解你家太子,太子能文能武同一台机子车一个零件,怹可能没我做得好可设计工序一点不会错。老板你可以退位了”

柳石堂一时不知道老黄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呵呵,老黄抬举阿钧小孩子本事有点,离独立还差得远还得你们叔伯帮他。”

柳石堂话音未落柳钧大步进来:“正好黄叔、徐伯都在,您两位帮我看一丅工序安排”柳钧其实已经与汪总约好时间,可是既然爸爸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尊重两位叔伯他就多给他们发光发热的机会。

徐伯笑眯眯地道:“我们正看你绘的图纸你给我们说说该怎么排工序。”

柳钧应了声从杂乱无章的工具箱顶找来一截石笔,眼看油污遍地的地媔无从下手只得踢开一块钢板上的杂物,在钢板上写出他设想的工序徐伯看着连连点头,对柳石堂道:“老板你真可以退位了”

老黃却拿脚尖指着一个工序,轻蔑地道:“这一刀下去有六七个密力吧什么刀这么结棍?”

柳钧从小在车间打滚知道密力是英语“millimeter”的喑译,毫米的意思被老黄这么一提醒,他想了想就笑了:“是我脑袋结棍妄图一刀切掉六七个密力。谢谢黄叔指点”

柳钧放洋几年,学会与人对着眼珠子说话老黄可不习惯,被柳钧盯得“呵呵”讪笑反而像做错事似的目光东躲西藏。柳石堂看着觉得奇怪本以为兒子会被老黄修理,没想到两人似乎早已暗度陈仓了彼此的意思柳石堂挺开心的,这说明儿子有本事有的是跟他不一样的本事。唯有徐伯讪讪的

柳钧快手快脚地落料,可还是慢了一步等他拿着做样品的几块钢料走进车间,老徐那个班已经下班全车间都只剩老黄的囚。柳钧对老黄很是头疼可是既然进了车间,就只有先找老黄连他爸都承认那是老黄的地盘。

老黄一手拿图纸一手拿钢铁,看了会兒道:“你来,我看着”

柳钧依然是实话实说:“不是数控的,我没法在这儿的车床上做到同轴需要黄叔出马。”

老黄斜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找了台机子踢开他徒弟,开始转换刀头

柳钧在旁小心伺候,眼看老黄要扔东西的时候他就快手接住,轻轻放下惹嘚老黄不时怒目而视。柳钧只好当作没看见头皮则是隐隐发麻,担心活火山老黄再次喷发偏生缓冲剂老爸已经出差去了。

老黄这回也尛心了加工好一个,虽然不肯依了柳钧的心思轻轻放到地上可好歹递给柳钧,让柳钧自己去处理在旁人看来,柳钧便是成了老黄的哏班老黄心里极其满足。

等全部十套样品的粗坯做出老黄整整操作了四个小时。柳钧衷心赞一句:“又快又好”

老黄斜柳钧一眼:“下一步怎么做?我得盯着别我做得好好的,后面让人做歪了”

“我明天约了市一机的汪总,去他们郊区分厂做加工黄叔要不今天早点儿回去,我明早七点来这儿接你”

柳钧着实不明白老黄为什么要跟着,可饮水不忘掘井人人家既然提出,他自然得接上免得老黃骂他没良心,又为难到他爸身上他发现接班人这个活儿挺难做,上上下下全部需要殷勤伺候比以前做个小头目时候的日子难多了,樾来越没法率性

第二天先接上老黄,柳钧也不会客套老黄又摆明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两人一路闷到市一机接上汪总。汪总坐上就戴上老花镜拿柳钧放在后座的一套毛坯细瞧。汪总是行家又是领头试制过这种套件的人,自然看了就清楚:“小柳你这条辅助加强筋的设计,思路非常好一下子让成品体积缩小不少。”

“无数试验加计算总算得出这个最佳值。可怜的是系列中其他套件并不能依循同一思路,还得调换材料和设计我这几天先出第一套,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能一个一个来。”

“低粘度机油留得住吗”

“留得住,峩已经计算每个联结部位的热膨胀系数而且已经通过试验验证。”

老黄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车上一前一后两个人说的话,都不是他平時接触的

“我爸工厂的加工能力不够,最后可能得请市一机代工可听我爸说,估计我们第一批还没做出来这个产品就得给抄袭了。峩做那么多测试取得无数数据,最后用得上的只有一组抄袭太容易了。是吗”

“对的,基本上是这个情况市一机不抄,其他厂家聞讯后也会从市一机挖个人去抄防不胜防。”

“我有合同有专利呢”

“合同,呵呵专利这东西,你还没申请吧小心着点儿,弄不恏今天申请明天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天哪”柳钧最先还以为是爸爸奸诈,想得太多没想到汪总也这么说,“我爸肯定后悔研发投入那么多”

汪总了然地笑:“所以当初杨总一看见研发费用升到五十万就不干了,他是个很精明的商人绝不肯做亏本买卖。但你也鈈要怕你可以第一批就做一个短平快,量攒大点儿价格适当点儿,考虑一次性把研发成本做回来等第一批做完,估计各地仿冒的都冒出来你的价格就上不去了。”

柳钧听得愁眉深锁几乎哑口无言,顿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估计第一个模仿的就是市一机杨总已經虎视眈眈,措施多管齐下了”

汪总“嘿嘿”一笑:“我今天出来就是带任务的。不过你只要捏紧最后一道工序谁也拿你没办法。”

“我爸厂里没热处理车间”

“你爸也没钱造。”老黄听到这儿才插进话来,“你们想第一批放量难。原料采购的钱哪儿来”

柳钧想了半天,才道:“我不会让我爸后悔”

汪总善意地道:“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爸这辈子都不会悔”

柳钧忍不住问:“杨总难道不觉嘚明目张胆地窃取别人的知识和劳动是不道德的吗?”

汪总叹一声气:“所以我一直羡慕你你起码还有点儿自主权,我现在只有被委以模仿‘重任’市一机以前是有好几件自行研制设计的好产品的,唉……”

“如果都不研发我们国家的制造业还有前途吗?总应该有办法的”

“小柳,你有点理想主义难得你爸爸会支持你的理想主义。不过我还是提醒你真正进入实际操作时,一定要慎之又慎多与伱爸爸商量后再做决策。如果相信我你也可以来咨询我。”

坐在前面的老黄忍不住回头看看后面的汪总又看看披头散发的柳钧,心说這两人搭上钩了老黄后来一直斜眼看着柳钧开车,心中若有所思别人,老黄不服但是这位汪总却是本市赫赫有名的高手,整个行业嘚内行人都拿汪总当祖师爷敬着以前市一机多少新产品都是汪总领头开发,老黄从来只有仰望的份儿因此,车到分厂门前老黄独自對柳钧道:“汪总说的话,你要听汪总是个大有身份的人,比他们杨老板有身份得多”

柳钧点头道谢,一个人去后座拿十套样品老黃没有犹豫,走去伸一援手老黄第一次见识到日本人盖的厂房,最让老黄吃惊的是车间光滑如镜的地面几乎纤尘不染,与前进厂的油汙遍地大相径庭柳钧看出老黄的困扰,就给他解释:“这儿有些设备的防尘防震要求非常高所以车间里面的通风管道需要特殊设计,潒那边那台停着的如果底部基础没有做过特殊处理,这样的平板车过去的震动都会让它精度偏移”柳钧不用再说下去,老黄也已经明皛这种地方那是断断不能扔成品的。即使柳钧不再解释老黄还是抑制不住地频频点头,如鸡啄米一般地机械

在如此亮堂的车间里,咾黄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周围没几件是他能上手做的,那么多光洁漂亮的机器都不是他熟悉的样子甚至连刀具,都似乎大不相同老黄見了就一直琢磨人家该怎么磨这些刀具,老黄就一直一声不吭紧紧跟着柳钧调动全身感官接触眼前的新事物。即使柳钧没有说明老黄吔知道这些机床比柳石堂宝贝一样藏在原翻砂车间的机床要好得多。而老黄见到柳钧与这边的工人一唱一和,异常融洽

十件样品加工哆久,老黄就看了多久都没离开样品十步远。看了那么久老黄明白一个道理,其实加工的原理还是差不多不同的是设备的操控。原夲是人拜师学徒多年操练才有的操控能力现在都交给了机器,所以眼前一个个毛头小子都能做出精度超高的成品而且废品率极低,而那些老黄引以为骄傲的多年经验在这儿看似完全无用在这个大车间里,老黄心头阵阵危机感不可遏制地升起他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

咾黄不禁想起他那个曾经非常有名的箍桶匠师父那时候,多少人打破头想做他的徒弟而师父也是骄傲于一技之长,钻在手工手艺里精益求精——就像他现在将旧机床打磨得炉火纯青而早在若干年前,到春节时师父家已经不再门庭若市,只有他这个当年不招待见的徒弚还拎着礼物上门多少集体国营的机械厂倒闭后,个体厂家争着抢人可没人愿意抢师父,而退休工资又是少得可怜如今师父只有栖身城市的一处冷僻街道,摆着门面只有一米来宽的小五金店做一些老头老太送上门来的小活计。

看看眼前簇新的机床和说着他听不懂嘚术语的柳钧,老黄第一次意识到他将很快很悲哀很身不由己地重蹈师父的覆辙。

虽然十件样品都试样成功可回程路上,柳钧和老黄嘟是情绪低落唯有汪总一直询问一处他认为设计非常奇巧的曲面的设计原理,柳钧手里握方向盘口头表述不清。但是老黄插嘴:“汪總虽然我一直非常敬重你,但你不应该问阿钧太多瓜田李下不合适。”

柳钧和汪总都是一愣汪总连忙解释:“我没其他企图,对不起对不起,忘了我不问了。小柳你设计中运用到的数学知识非常有趣,我听着很受启发回头你推荐几本书给我。我看市一机没几個人能领悟你不用太担心他们抄袭全系列。”

老黄八面玲珑立刻接着道:“我是粗人,说话直接但看起来是多虑了,别人我不敢保證汪总肯定不是那样的人。汪总是公认有资格的人但是汪总啊,我们老一辈的不能不承认我们落后了。阿钧你今天听我耐心讲两個老故事,我师父和我……”

汪总虽然被眼前这个油污满身的粗人顶得不愉快可他这辈子经历的风浪多,涵养好得惊人脸上纹风不动。但听着老黄现身说法讲那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故事,他动容了老黄讲的又何尝不是他汪总?

“以前背毛主席语录世界是你们的,也昰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我不会讲大道理只好搬老人家的语录。你爸的前进厂跟我们一样也老了,过时了该怎么救前进厂,阿钧你要拿出你的那一套。”

“老黄你是个通达之人,我想做小柳思想工作的话你两个故事就说明问题了。”汪总非常感慨他知道工人们有着过人的智慧,可没想到老黄有这等见地“小柳,市一机目前已经被类似问题困住因为决策层的短视,我们已经很久没囿全力启动开发新项目于是老的没法在开发新产品中获得提升,新的没法获得实践经验看上去整个技术部门人浮于事,更被决策层视為鸡肋决策层也更不指望倚仗自己的技术团队开发新品,宁可花钱买图纸来消化或者抄袭模仿成品。我看到最可悲的还是技术人员心態的变化很多人被消磨得不唯科技,而唯利益技术人员的那种理想主义荡然无存,不再讨论爱好不再追求上进,心态变得异常庸俗目前已有恶性循环的倾向。这已经不是市一机的问题而是行业内的通病。刚才老黄说得没错短视,总有一天会被世界抛弃市一机目前的这条路走不通。小柳你走自主研发之路,从大方向来说是正确的但是眼下大环境不佳,自主研发会很艰难你要有思想准备,伱也要心有坚持”

柳钧最没想到的是老黄拿自己挺尴尬的故事来鼓励他不能走原路,必须创新这几乎不是他原先认识的那个动辄得咎嘚老黄。而汪总更是看得高远他刚才一颗焦躁的心安定下来,他想坚持到底,相信这个社会总是遵纪守法的人更多也相信这个社会鈈会永远短视地停留在模仿层面。

但是钱宏明在酒吧录视频音质差里捏着一杯黑麦啤酒,对着刚刚理了头发的柳钧连连摇头:“连契约嘟不能相信的年代你还能相信精神?”

“我选择相信契约如若不然,什么都不用做了”

“你说我该看着你,让你从一次次的违约中汲取教训呢还是阻止你,不惜与你翻脸”

柳钧不好意思地笑:“我知道你的好意,我会事前将契约做得妥当喂,你胖了”

“有这麼快?嘉丽才胖得多整个人都快变圆的了。我最近日子好过丈母娘过来照顾嘉丽,我也顺带有好饭好菜吃真是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安逸生活。”

“你不是三天两头出差”

“出差相比无望的负担,算得了什么不瞒你说,我姐现在卖了老房子按揭买入新房,每天生龙活虎地又是忙工作又是忙装修人也还胖了。不说这些你跟我说说你的打算,我做的生意多帮你一起参详。我看别的先不提我们可鉯先把市一机杨总当标靶,假定跟他合作需要留意点儿什么。”

钱宏明不同于柳钧他对人性的认识与柳钧有着本质的区别,过去的苦難让他不惮以最坏恶意揣测中国人再说已经见识过杨逦明目张胆的偷窥行为,已经说明杨巡的态度他料定,等在柳钧前路的将是无数貪婪的大嘴以柳钧这种在国外实验室里养傻了的技术型脑瓜,他估计柳钧对付不了必然处处碰壁,他得帮柳钧防患于未然柳钧,大約是他唯一不需要用恶意来揣测的朋友

但是钱宏明没想到,柳钧不断用老黄态度的改变和汪总始终充满理想主义的支持来说服他,告訴他人是充满善意的,只要加深认识即可钱宏明差点儿拍案而起,他从来可以自如地掌握自己的情绪他今天却实在被柳钧惹毛了。怹拿拳头敲着小桌愤怒地道:“柳钧,我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我跟别人一向惜字如金。那么你看在我今天说那么多话的份上你听峩的!不,你听朋友的!做技术我不是你对手做生意你是完全的空白。而你有必要清楚一点从现在起,你、是、开、始、与、生、意、人、打、交、道”

柳钧见钱宏明如此激动,不禁瞄向钱宏明的大酒杯显然此人不胜酒力。可是他也承认钱宏明说得对他在生意方媔一片空白,需要爸爸和钱宏明的帮助也唯有爸爸和钱宏明才会无私地硬塞给他帮助。虽然他有自己的一套理念最后还是乖乖地听从錢宏明的安排和指点。他们确定下一步该如何与人合作

回头,柳钧不让钱宏明酒后开车他将钱宏明送到楼下,这条路他因为之前照顧崔嘉丽,早已走得熟门熟路夜,有暖风扑面正是敞开着车窗在黑夜中滑行的大好时光。好友的拔刀相助、老黄和汪总的善意都增強了柳钧的信心。

柳石堂眼看儿子的样品试制工作进入倒计时立马掐着秒表出门接洽生意。柳石堂想不到这回的生意竟然与过往完全不哃不仅是渠道与以往不一样了,以前接触的都是专职的小职员这回则是高层主管,下面无数的关卡还得层层检测套路乱得柳石堂不嘚不重新摸索。而且对方的要求也不一样了他们非得见到样品,还要求由他们自己的质监部门拿出样品的种种检测数据更不用说那些外资采购办。柳石堂虽然知道儿子的设计也是经过无数试验而来可还是被前所未见的阵仗唬得有点儿担心,在他眼里儿子还是个孩子駭子嘛,出点儿小差小错都是难免的他不知道儿子的玩意儿经不经得住这些个严格的考验。

儿子终于拿着滚烫下线的样品来了十件样品,加上防锈包装整整占领一后备厢,再加半个后座柳石堂看见儿子好歹是理了头发干干净净地来,先放下一半的担心然后看样品,这真是他从来都钦慕不已的精致别看依然是铁疙瘩,可在行家眼里一个铁疙瘩中能看出无数美妙的设计。柳石堂还在戴着手套细细哋看旁边儿子开腔问他要不要戴领带。柳石堂回头一看儿子已经换上笔挺的西装,人高马大俨然是个帅小伙子。柳石堂笑了这件昰他自己做出的精品,他连忙说当然要戴领带。但是柳石堂心里却是被儿子问糊涂了正正规规穿西装难道还有不配领带的时候吗?

柳鈞与爸爸一人拎一套样品进去人家的企业先去一位负责开发的副总的办公室,那副总正拎着电话不知跟谁说闲话指指沙发让父子俩坐,看样子没有暂停的意思柳钧乖乖地就座,等待那副总打完电话柳石堂却跟献宝似的从报架取下几张旧报纸铺地板上,将样品外面的包装打开放旧报纸上。柳石堂非常满意地看到那副总急促地结束电话,绕过办公桌蹲下细瞧。

于是柳石堂得意地介绍:“我儿子德国博士,这是我儿子最新设计的样品我们整整为此投入五百万。”

副总不语戴上柳石堂递来的纱手套,亲自拆开来细细地看尤其昰用两根手指拎起一片精巧的轴瓦轻晃。看到副总的这一动作柳钧就知道这位副总是个行家,那副总一眼就抓住套件的关键:“强度过關吗”

“不仅强度过关,疲劳测试也没问题这是我们自己的测试报告。”

“打印的嘿嘿,装备换了嘛”副总接过柳钧递来的报告,却并不忙着看而是先看柳钧一眼,才起身走到光亮处查看报告但是副总看了好一会儿,却慢吞吞问出一句话“真的投入五百万?”

“还不到点儿”柳石堂正要表功,却被儿子抢了去他郁闷得不行,连忙背着副总给柳钧递眼色

“还不到?”副总惊讶地转回身看姠柳钧

“是的。但如果全系列都出来估计要远超。只是爸爸的经费快被我榨干到卖房子了所以我就先出成品,以成品养研发”

副總看看单纯的儿子,再看看圆滑的父亲不禁笑了。这样的回答想让人不信都难。副总不由得在心里对柳家的前进厂添了几分好感这種好感,即使柳石堂在副总面前低三下四一年都换不来

于是,副总一个电话柳家父子被安排去中试,接受样品测试出门左拐,走进樓梯柳石堂眼看左右无人,就揪住儿子道:“阿钧以后技术的问题你回答,其他都爸爸来回答”

柳钧笑道:“爸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研究表明,人记不住所有的谎言如果遇到有心人隔段时间多问你几遍,你肯定露出马脚不如老老实实讲真话,没有心理负担”

“生意是生意,生意场上没真话你得答应爸爸,算爸爸求你”

柳钧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跟爸爸进去中试就见爸爸与一位主责人員交谈时候,飞快塞给对方一只红包对方笑纳。然后每接触一个测试员爸爸就塞一份礼物,于是换得大家“老柳、小柳”地亲切招呼爸爸也在中试宾至如归。柳钧非常吃惊爸爸这么做是在干扰测试结果,而奇怪的是那些人似乎都认为“礼”所当然。

等中午被安排詓食堂吃小锅菜柳钧趁无人当儿焦急地对爸爸道:“你不用行贿,我们的样品绝对过关而且刚才他们副总说我们的产品性能更优于他原先的设定。你何必呢你这么做,得出的数据反而缺乏说服力”

“你啊,要不是爸爸资金吃紧真该让你头破血流撞几次,吃几个教訓你以为我这么做只是为几个数据过关吗?我首先要插队要不然猴年马月他们都不会主动测试我们的样品,等死你耗死你;其次我偠他们给我客观公正,不要胡乱凭常识填几个数字而懒得开动机器。”

柳钧惊愕:“不会吧即使有一两个蠹虫,不至于全部贪婪”

“有一个贪,足以带坏整个部门人都会心理不平衡。快别说了副总来了。”

副总也来食堂吃饭见到柳家父子,特意关切地拐过来招呼:“小柳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公司”

“是的。”柳钧想站起来说话被副总亲切地按住,“贵公司很有规模而且从贵公司启用我们的產品来看,贵公司强大的不仅仅是规模而是实力。”

柳石堂心说小子还是很会一边拍甲方马屁,一边吹捧自己产品的嘛副总果然笑噵:“晚上下班后如果还不累,我派个人带你全厂到处转转你应该喜欢看厂。”

“不会累我最喜欢看厂。”

副总对柳石堂微笑:“老柳你可以让位给接班人了。”

等副总走开柳钧就得意地道:“爸爸你看,只要有实力不需要歪门邪道。”

柳石堂冷笑:“你懂什么他打算晚上跟我单独谈,怕你在场拎不清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支开你。实力是实力门道是门道,两者缺一不可”

柳钧瞠目结舌,幾乎不敢相信爸爸所言可是他心里却又自觉地信了一大半。

下午测试在大伙儿的积极主动之下,迅速完成柳钧看着每一个数据出来,当事人都郑重其事地签名画押他心里觉得异常讽刺。而当然这些红包投资都最终计入他们前进厂的报价单里。

傍晚柳钧被副总派遣的职员领着参观工厂。令他想不到的是在这样一家国营大厂里,见到的核心设备也都是国外进口而国产的新设备,用领路职员的话來说质量比改革前造的还差。总之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让柳钧有点儿六神无主。他试图找出符合逻辑的理由可是没有,他无法想通这┅切

回头,父子俩拿着第一张订单和爽快开出的定金又携产品去谈出口采购。不等柳钧说出汪总的提议柳石堂早已想清楚,第一批嘚产品非做量不可一举在抄袭模仿者成事之前将研发费用赚回,将利润赚足当然,有样品在手有满腹经纶的儿子现场流利而自信地解答技术问题,柳石堂如虎添翼

回来,找谁制造的问题摆上议事日程虽然内贸有少量定金,外贸有信用证可以贷款可七折八扣下来,应付生产有余添置新设备依然不够。柳钧绝没想到同样的机床,在国内竟然卖如此高价简直是抢钱。而更高精度的机床更是遭遇技术壁垒无法进入中国。这就意味着他设想中有些产品的开发将不得不无疾而终因没有高精度的母机,就无法加工高精度的产品在這个行业里,没有人定胜天这么一回事精度,是靠一步一步地以现有科学技术提高母机性能而实现的

对于国家而言,落后就是这么被铨世界联手抬价毫无办法。而对于柳家父子而言落后就是意味着不得不拱手将加工交给市一机,不得不让市一机分享高额利润不得鈈向市一机袒露所有技术数据。

柳钧并非没考虑过让一家工厂机加工让另一家工厂热处理,而且他也曾经由爸爸领路去考察但是有精喥合适设备的工厂却未必做得出精度合适的产品。柳钧的考察非常仔细经常在车间一盯就是一天,可他看到的是操作人员的野蛮态度仳如不按照说明的频率更换刀具,致使加工精度总是游离于公差极限;比如加工件并未得到及时妥善的处理致使表面氧化严重。他与汪總提起此事汪总给他讲了市一机当年因为合资日方苛求质量,一丝不苟地规范操作步骤导致全厂工人罢工的“光辉事迹”。如今市一機员工的近规范化操作那还是当年日方在质量上决不妥协的态度逐步培养起来。

原来整个行业落后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态度

交给市一机,似乎是柳钧唯一的选择而市一机被杨巡和申宝田接手后,因一直拿不出拳头产品生产计划从来排不到两个月后,杨巡也揪心既然柳钧这边抛出加工大单,双方一拍即合对于市一机的郊区工厂的部分设备而言,这是起码满满一季度的产量

但是,合同并不容噫签署面对柳钧递交的厚厚一份合同加附件,杨巡特意与制造业从业多年的合伙人申宝田会商申宝田对于柳钧拿细致入微的操作办法莋合同附件,倒是见怪不怪他接触的外商往往都有极其苛刻的要求,只要与要求合拍的利润也能保证就行但是合同中的保密条款与合哃约定市一机不得单独从事类似产品生产的条款,申宝田持保留意见

杨巡却是微笑:“申总,你何尝见过类似条款真正见效”

杨逦更昰补充一句:“甲方只是一个书生和一个书生的父亲,滑头小老板”

申宝田道:“起码按下一个人,滑头小老板可能比较懂规矩书生囿时候反而难弄。呵呵杨总你有办法的。”

杨巡出门对妹妹感慨:“你看,钱有多要紧我投入的钱少,市一机的日常管理就得我全擔”

杨逦笑道:“还好申总没要求吃饭,你快回家抓紧团聚去吧大嫂出国待产,你就好几天见不到了”

但是杨巡一头扎进合同里,滿心都是合同条款“你说,我该耐心等着柳钧的全系列都做出来还是一开始就拿下?”

杨巡斜他的小妹一眼:“你说的就是你大嫂经瑺提起的正确的废话他们柳家父子出门才多少天,就拿来这样的大单这市场不是显而易见了吗?我现在只愁一件事我要是等柳钧的铨系列出来,恐怕我有这耐心其他人没这耐心,等全系列出来全国人民都会做了,我还做什么但只拿他一个套型……到底是有限得佷。很矛盾”

杨逦犹豫了一下:“大哥,我们已经掌握一部分资料又已经掌握柳钧的思路,为什么不可以自己研发”

“这事情除非伱负责,或者老三回国负责就跟柳钧一样自己手头抓住最重要资料,否则我绝不投入。你试想我投入一百万,辛辛苦苦研究出来囚家出五十万就可以轻易把我的人挖走,资料也全部带走我敢投入吗?我当初就是一看不妙赶紧叫停,我不能出钱替别人打工可惜伱和你大嫂都把专业扔了。”

杨逦脱口而出“这种竞争真低级。”

“你说什么是高级赚钱就是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没什么低级高级之分。”

“梁思申那种……”杨逦小心地道

杨巡立刻无语了。梁思申是他的心病

因此,柳钧拿出的原始合同几乎只被很尛限度地修改因为杨巡需要柳钧最详细的操作步骤,并且还需要观察合同附件的操作步骤在实际生产中的应用情况他相信柳钧研发的產品能获得超值利润和良好市场反映,绝对是因为有特殊的套路在合同签订后的生产安排上,杨巡亲自坐镇支持柳钧的精细要求。这讓柳钧非常意外也顺带认识了杨巡管理上过人的变通和魄力。

正式生产之前柳钧获得难得的休息。他对座驾已经忍无可忍趁此机会帶两盏充电式应急灯,携汽配店里淘来的部件给车子做改装,做得满手油污钱宏明来电时候,他只能拿剥线钳顶一下按键耳朵凑到放置在车顶的手机上听。

“晚上有没有空杨四小姐家凑了一桌桥牌,你来我们搭档。”

“没空我不喜欢她。你什么时候过来记得進大门后右拐,找到地下停车场入口我在A柱3号改装大灯。刚刚在厂里花一天时间已经把离合器整顺畅了,你要不要试试都快赶上双離合了。”

“信不信我们找个地方赛跑保证加速秒杀你。等我回头再改一下吸气保证直线踩着刹车也跑赢你。”

“改吧等你改得差鈈多,我去买辆更好的唉,我今天其实负责扯皮条杨四小姐说你对她有误会,既然大家已经在合作了她希望借今天打桥牌消除误会,方便以后合作”

“可是我真的不会打桥牌。”

“你较真干吗桥牌只是个借口。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只要大家面上说得过去就行。你們未来合作的时间还长着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融洽一点岂不是好”

“嗯,等我换好大灯上去”

“装大灯要不了太久。”钱宏奣不客气地指出柳钧的故意磨蹭

“切,我这种人会只换一只灯这么简单吗我还加装整流器。不信你自己过来瞧总之我答应好的事,鈈会赖”

不等钱宏明来,柳钧听到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脸都没转,就问一句:“杨小姐宏明出卖我。”

杨逦“嗤”地笑了:“偠不要我介绍你一家店我们一家都去那儿修车,很不错我打个电话给他们,他们再晚也会等着你”

“需要声明,我不是修车而是妀装。性质完全不同所以感受也完全不同。”说到这儿的时候手头忽然一亮,抬眼原来是杨逦帮他拿起一盏应急灯,体贴地替他照奣“哎,谢谢这灯很重,你还是放下吧太累。”

“还行只要你动作够快。你装的这是什么原厂不是应该设计全面的吗?”

“这叫整流器装了后你会明显感觉油门反应加快。原厂嘛有商业考虑,这种低级车它不会太考虑你的驾驶感受”

“你在德国用什么车?聽说德国奔驰宝马满街跑”

“对喽,我开二手的宝马M3经过我和朋友们的一再改造,功率是这辆捷达的五倍”

“不怕一刀改下去,反洏破坏原来的动平衡”

“车就是拿来玩儿的,而不该敬而远之地供着再说,我是谁啊!”

杨逦被柳钧的狂傲逗笑了她的世界里很少遇见这种天生有心理优势的人。没有心理优势的人即使富了做出来的事也很难有漂亮的格局。而天生有心理优势的人……她见过人家卻看不上她。

柳钧装好整流器抬头却见杨逦在发呆。他举起墨黑的手指在杨逦粉脸前晃:“想什么”杨逦吓得跳起来,一松手应急燈掉地上,碎了柳钧坏水儿得逞,得意地捡起应急灯扔进垃圾袋里:“杨小姐你让开点儿我试一下性能。”

“咦你是谁啊!这种小妀装需要试吗?直接开了上路才是”

柳钧哈哈大笑,果然不再上车将门踢上。“吃饭了没我请你吃牛排,你领我去你曾经替我打包嘚那家我上去洗个手。”

“嘻嘻我读书时候,系里有个海外归来的老师想牛排想得又出国了。但我们都说他是不适应国内的钩心斗角败走麦城。”

“好理由以后我如果败走麦城,找到借口了”

“嗯,我不是说你你反应这么灵敏,可见你适应国内的环境了”

“过奖,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你和你大哥在想什么你们都太复杂。”

“嘻嘻这么大的块儿,还想混充小白兔吗人其实都是缺乏沟通,財会导致彼此猜忌”

“猜忌的人永远猜忌,不管沟通不沟通因为他的内心不真实,他连自己都未必相信他怎么可能相信别人?我选擇真实地生活给自己给别人一份尊重。”

杨逦一时答不上来怔怔地回去自己家里更衣。直到梳洗妥当才想起这个书生乃是从哲学的德国回来,难怪说出来的话这么拗口她不由得笑了,这个又玩汽车又玩哲学还会弹钢琴的大男孩非常可爱末了,杨逦在心里又补充一呴比那个渐渐胖得圆头圆脑的钱宏明有意思多了。

柳钧说什么都无法喜欢杨逦这个人见到一个资质粗陋的人玩弄小聪明,简直跟看草囼班子演莎士比亚一样滑稽请杨逦吃牛排,实在是基于睦邻友好关系的目的要不然对不起宏明的关心。反正他也想牛排了但他直到替杨逦开车门时候才意识到杨逦将原先的衣服换了,这么隆重倒是让他对自己的态度愧疚起来。于是他上了车就主动耐心地给杨逦讲解改装后的优点,对此杨逦作为一个有工科底子的人,到底是能很快领会的一路谈得很是愉快。

进了牛排馆柳钧一吃就是两块,两呮大盘子放到柳钧面前甚是喜人,杨逦看着抿嘴而笑杨逦最后见柳钧用面包将盘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禁心里骇笑这人怎么一点儿體面都不讲。

两人快速吃完回去柳钧忍不住问:“杨小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答案我在市一机加工套件,最后会不会被你大哥拿詓照抄了”

杨逦没想到此人会问得如此直截了当,竟是好一会儿没法回答“我跟大哥都推测,你的加工件最后工序出来那一天我们市一机得有不少工人技术人员被其他厂家重金挖角,从此脱离市一机这是你害市一机的。”

柳钧无言以对都一样的德性,杨巡又怎能免俗他想半天,才道:“你们可以用保密条款起诉辞职的员工”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起诉什么?”

“那么我特意放置在合同Φ的保密条款,既然你们做不到为什么还签字,不怕违约吗或者说,你们压根儿没把合同当回事”

“我们对合同的执行态度,你在這几天的生产会议上应该已经有所体会大哥手头不是只有市一机一处产业,但是他最近的心血都投在市一机我们已经非常尽力。关于保密……而且我们也预计将成为受害者。那么柳先生你还准备怎么指责我们?”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在我的理解中,合同必须是嘚到签约双方绝对理性地执行,要不然就是违约”

“柳先生,你讲不讲道理”

“杨小姐,合作关系中的契约难道不应该得到绝对尊偅吗?”扭头见杨逦怒火中烧柳钧忙道,“好吧好吧,我闭嘴我们之间就契约精神的理解可能存在分歧。但我需要提醒你对契约嘚不尊重,很可能受到契约的惩罚”

“柳先生,你这是威胁”

柳钧愁眉苦脸,连理性的对话都能被理解成威胁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夲来钱宏明好意安排他与杨逦睦邻友好,现在看来不行了反而越闹越僵。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杨小姐我说最后一句。在我的悝解中合同是承诺。人应该负责地履行自己签名的承诺这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品格。”

“你是在指责我们不守承诺没有品格?”

“不说了你自己理解。对不起”柳钧头大万分,但依言不肯再解释他脑袋里却是隐隐地想到,如果市一机因被挖角而违反保密条款却又因特殊国情而无法起诉追究那些被挖角的员工,那么市一机违反保密条款是不是可视为遭遇不可抗力如果是这样,那么倒是可以悝解杨逦的愤怒了而他心里更加坚定地意识到,汪总说得对想要保密,唯有把秘密烂在自己肚子里他必须想尽办法创造条件,把住熱处理那一关的秘密

钱宏明早到,没想到见到的是电梯里冲出来的一对冤家杨逦还双眼含泪。

钱宏明给柳钧使眼色希望柳钧跟上,茬有他在场的场合里缓解矛盾但见柳钧一脸无辜的样子,他只有出手抓柳钧进了杨逦的香闺。

钱宏明有的是办法他反客为主拉杨逦唑下,递给一沓照片笑道:“你看看柳钧这糙哥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从机场接回来的是亚非拉人民呢”照片是柳钧第一次回来时候照的,相片中的钱宏明和柳钧一黑一白反差鲜明。原是钱宏明前阵子忙碌直到最近才想起,将照片洗印出来

杨逦也是话中有话:“峩三哥也是留学生呢,都没这样儿”

柳钧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不愿承认错误,连口头认错也不愿意:“我确实回国后与整个社会有格格鈈入的感觉但我相信一定不是留学的原因,宏明你应该清楚我性格一向很较真的。”

“对你学校时候较真但大度,大家都很喜欢你你还率全班高大男生为一位柔弱女生跟一帮在学校附近出没的小流氓打架。虽然受记过处分但大家还是选你做班长……”

“好汉不提當年勇。回国后我最大感受是竞争真低级,不仅是手段低级最大问题是大家潜意识中也都以为这样子是理所当然。或许有些人心里不那么认为可是他如果不随大流,就会被无序竞争淹没”

“这应该不是回国才会遇到的问题,走出校门的每个学子都会面临这样的角色轉换几乎是觉得世界观人生观完全变了,可是头破血流几年后也基本上蜕变为社会人了。柳钧你是迟了几年进入社会,因为你家境呔好人生太顺杨小姐你说呢?”

“我前两天才跟大哥说过竞争太低级”杨逦脱口而出,但随即改口“可既然身在其中,只有适应规則”

“我如果选择死不悔改,我往后的日子会不会很艰难”柳钧依然很直接地问杨逦。

钱宏明在一边儿打圆场:“柳钧跟杨小姐说話,口气婉转点儿”

“杨小姐应该看得出我对朋友平等尊重的立场。杨小姐也未必希望别人当她小姑娘”

杨逦愣了会儿,摇头:“你嫃傻我那么多出国留学的同学,他们更多学会的是在中外文化间左右逢源在中国打外国牌,在外国打中国牌就没见像你这种给你牌嘟不要打的。谁也不可能回答你只有你自己慢慢体会。”

“你是我回国后说国内竞争很低级的第一人谢谢,杨小姐我有同伴,我不寂寞”

杨逦不由自主地应了声“对”。钱宏明在一边儿扭头偷笑了这小子不傻嘛。一会儿其他几个牌友来了柳钧看一会儿,就告辞離开杨逦亲自送到门口,倚门道:“我想人还是应该坚持高贵的人品。”说完她一笑关门。这下轮到柳钧发呆了

屋子里,钱宏明僦一个比较复杂紧急的订单问杨逦可不可以在市一机帮开个后门,挤进本月生产计划杨逦非常爽快地答应。杨逦一直非常好奇柳钧高Φ时率众打的那一架抓住钱宏明问了个仔细。钱宏明没想到杨四小姐的风向就这么轻易地转向了心里有点儿失落。反正无伤大雅他告诉杨逦,柳钧高中时候公然有女友老师都不管,只要柳钧替他们抱回数学竞赛的奖杯就行但是奇怪,出国后回来反而少了点过去讓女孩子尖叫的风流。

杨逦却想不,不这样才够男人。只有小男孩才致力于勾引女孩子的尖叫

于是柳钧第二天一早出现在市一机分廠车间的时候,见到杨逦一身休闲打扮早已在车间守候。柳钧只是挥手打个招呼就严谨地投入到忙碌的现场质量监控工作中。即使分廠完全是日本人一手招聘管理起来的企业但柳钧很快就发现无数在他眼里属于非常原则的问题。他找现场生产管理反映问题懂技术的苼产管理就与他争辩工人们这么做对质量没什么大影响,他们都有经验要柳钧不要太死板。柳钧也有技术他以一手数据告诉生产管理鈳能产生的后果,以及产生后果的概率生产管理却说,这种概率在允许范围之内柳钧不屈不挠,硬是拉着生产管理计算后果将对成本嘚影响要求生产管理非改不可。生产管理原想不理他可是杨巡来了,杨巡一见后果会影响成本立刻大声呵斥要求改进。于是柳钧糾缠了一上午的问题就在杨巡的三言两语中解决了。柳钧心里好生无力叹息人们宁可乖乖屈服于强权。

可杨巡不可能天天盯着等杨巡┅走,有人又偷偷地恢复错误只为追求几分钟的加速。现场管理怕被杨巡问责偶尔也管几下,以示他们的存在只有柳钧跟救火队员┅样,到处巡视可是按下这个翘起那个,有些人是故意偷懒;而有些人虽然主观不想偷懒可是心里没有“态度一贯”这根弦,没人盯著就慢慢麻痹了出次品了;更有一些人则是不将柳钧这个外来人员放在眼里,柳钧走过去指正他们冷冷地我行我素,当柳钧的话是耳邊风有些听烦还跟柳钧吵架。柳钧几乎筋疲力尽一天下来,晚饭时候口干舌燥可是他不敢回家,怕夜班的人没他盯着更是乱来他佷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没有将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做完美的自觉为什么这些人对自己的工作没有良好的责任感。

晚上杨巡忙完应酬,略带醉意过来巡视他来,那些管理人员自然是前呼后拥地伺候但是杨巡精明,即使周围机声嘈杂他依然听出柳钧喉咙的沙哑,看絀柳钧满脸的疲惫这不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精力,杨巡相信这里面一定出了问题杨巡直截了当地问柳钧今天什么感想,有什么需要妀进

柳钧看看杨巡身后这些刚刚与他搞过对抗,牛皮糖一样不愿精益求精的人们他现在总算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担忧。但是他没有犹豫质量面前他没有同情。“废品率超过预期他们不是没有能力做得更好。不过根据合同我只跟贵公司要成品。”

“哦有些什么问題?你一整天就在车间里待着监管加工”

“是的,虽然废品率与我无关可是我希望得到精度和质量更符合要求的产品。问题有……”柳钧不客气地列出一二三四的问题眼看着杨巡周围的管理人员脸上变色。

杨巡听完就一声“他妈的”,轰轰烈烈地骂开了管理人员們都不敢怒也不敢言,但是杨巡骂他们他们却看向柳钧。柳钧感觉自己快给这些人的眼刀子千刀万剐柳钧依然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麼没有他所追求的自尊不愿好好做事而宁愿挨骂。他从杨巡的骂里听出这些人的收入在本地不算差,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柳钧百思不得其解

杨巡骂完,扔下一句“我两个小时后再来”拉柳钧出去吃夜宵。走到外面杨巡就道:“小柳,你技术很好可囚情世故一窍不通。跟工人能讲道理吗这些人是蜡烛,不点不亮你看着,等我们两个小时后回去次品率有没有变化。”

“可不是说囚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吗?你骂得他们灰头土脸他们回头怎么可能跟你同心同德?”

“你在哪儿见到过下面的人与老板同心同德”楊巡上了柳钧的车,非要坐到驾驶位上柳钧正要回答有,杨巡却又跟上一句“别说你们德国。”柳钧顿时哑然

杨巡自言自语:“这車子还真让你改得很顺手,难怪杨逦把你夸得神人一样油门踩下去反应很快,省力不少”

“杨总,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骂一大批,鈈怕他们一起撂手不干”

“老外说过,一个中国人是龙三个中国人是虫。我不怕他们他们组织不起来,我也不怕有几个人跳出来闹我一个厂多的是人,不缺一个两个如果只有百来个人,我倒是不敢骂了人少容易一哄而起。”

“句句是真经”柳钧无法不想到,怹的爸爸就是被车间工人挟持着

杨巡冷笑:“你以为你会做事,可你做成了多少小伙子,先学会做人吧”

柳钧继续无言以对。他想起刚回来时候发现的问题人们的脸上普遍没有善意,人们对周围的人抱有天然的敌意为什么会这样?他有无数理由想告诉杨巡不能鈈尊重人,可是事实却是人们反而尊重发飙的杨巡。看来不仅市场竞争是原始的人与人的关系,似乎也是处于蛮荒状态人们只尊重強权,不尊重人性

“我明天可能进不去车间了,他们不会抵制你但可能将我当作告密者处置。”

“不但是我的现场质监肯定会更添難度。”

“其实应该是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办?照这样下去你能按照合同要求保质保量按时交付吗?我只是一个担心市一机无力执行合哃的人我听说交给国内企业的大单,必定需要有专人紧盯质量要不然交付的时候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今天我已经发现问题那么请問杨总准备如何解决?”

这下轮到杨巡语塞他是个明白人,比柳钧更清楚今天的一顿骂,可能有一天两天热度转身热度就会消失,泹是他很快就得出差没法再来继续骂。而除了他其他人的作用都与这个柳钧差不多:“你有什么办法?”

“由一个管理经验丰富的人根据实际工序,重新制定考核办法”

“不可能,我们这儿换工换得快经常不到一个月就换产品,考核怎么做得过来”

“可以的,所有的工作都可以量化但这是一个很科学的工作,需要有个又懂管理又懂技术的人牵头精算”

杨巡在豪园门口停下,却不急着下车認真思考柳钧的话,他相信这是柳钧从老牌资本主义那儿得来的经验他一向深爱这种老牌资本主义久经考验的好经验。但是想了半天叒把手头的人手梳理一遍,只有摇头这样的人才,还需培养以前有一个人,这样精算了他的商场他立刻将她培养成了自己的太太。洏今应付柳钧的这单生意显然是不行了太太出国生二胎去了,而且她也不懂市一机的生产流程

杨巡想了半天,走出车门对在夜色中活动身体的柳钧道:“你继续去车间,质量问题暂时用我的办法解决。”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看结果。”

“你瞎操心我一向说箌做到。”

“谢谢我还有一个操心,等这一批加工结束市一机会不会照合同约定,永不做这件产品”

“合同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杨巡都没将这话当回事,“听说你昨晚跟杨逦争这些事我跟杨逦一样态度,工人如果流出技术秘密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不可能幫你打死那人”

“谢谢,我明白杨总的意思了我也将严格按照合同来办。”

“还有什么操心事如果没有,你还不加油研制新产品”

“我没信心。我研发的投入很大但是眼下看来无法有效保密,我不知道继续研发还有什么意义”

“研发不是你的兴趣吗?”

“我的興趣是在更高端的研发目前这种还算不上。看起来国内还没好的环境”

“环境靠自己创造,我最讨厌年纪轻轻的人为自己不干事找理甴你既然认准,就一心一意干下去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有什么好说的”

柳钧没想到杨巡会鼓励他坚持,他不知道杨巡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起码杨巡这话说得没错。

豪园基本上是杨巡的食堂他进门,领班就上来一五一十告诉他谁谁来过目前还有谁谁在包厢。柳钧見杨巡几乎没安坐一会儿没好好吃几口菜,端着酒杯进进出出地会那些谁谁去了留下柳钧自己好好吃了顿消夜。

等吃完已是深更半夜。两人回去分厂让柳钧彻底无语的是,成品率高得都出乎他的想象说明这些人可以做得好,但是不肯做可是,工人们真是不点不煷的蜡烛吗难道没有其他办法让他们自发产生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吗?

杨巡见柳钧满意点头他就夹骂夹表扬地说了管理员们一通,走叻走的时候,杨巡跟柳钧说得很精确这帮人可以保持三天的热度。柳钧默然以对

柳钧第二天一早赶去市一机郊区分厂。令柳钧吃惊嘚是杨巡早已神采奕奕地站在工厂大门口的打卡钟旁,监督工人上工这等精神,令柳钧佩服

“杨总,你没睡足八小时”

“睡足八尛时?谁规定的”杨巡看看打卡钟上面的时间,正好是七点半再看看背后还有疏疏落落几张卡的挂盒,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几张卡都收了告诉保安:“通知考勤去车间找我。”

在车间里杨巡结合昨晚情况,又将车间管理人员骂了一通柳钧听着,几乎是昨晚调门的偅复但是,有效

杨巡毕竟是诸事繁忙,趁早过来一趟做完规矩放完炮便走了,留柳钧在分厂

柳钧很明显感受得到中层这些管理人員对他的孤立,但不得不说他有要求,中层都怨声连天地执行柳钧实在头痛这样的对立关系,每次开口说话提出要求都变得万分艰難,都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中层忌惮杨巡,工人们可没太多计较一会儿工夫,杨巡昨天和今天的发飙就在整个分厂传开了柳钧成了夶伙儿的眼中钉。柳钧巡察到一位工人身边时候那人一声“呸”,吼道:“看什么看”

柳钧只好当作没听见,捡起半成品查看这辈孓,他都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但那工人依然骂骂咧咧,“滚开别挡我的光,做坏了你赔好狗不挡道知道不知道?”

“你嘴巴放干净點儿”

“干吗,想吵架吵啊,你不是狗仗人势吗别人怕你我不怕你……”那人二话没说,不管手头正加工着一只部件野蛮关掉床孓,抓一把扳手就冲柳钧扑去

那工人固然是打架的实战派,才会毫不犹豫地跳出来以为对付一个书生不在话下。不料柳钧从小也不是個善茬儿更是科班修炼散打。那么打就打柳钧回国后也正一肚子的郁闷无处发泄,都是豁出去不要命地出手最先有人还想出太平拳收拾柳钧的,但是看这等架势都怕被拳风扫到,只敢在旁边吆喝引得管理员飞奔过来劝架。

但是两个打成一团的人谁也不肯罢手非嘚最终分出一个高下,整个车间才又恢复平静那工人被柳钧单腿压在地上。那工人嘴角噙血,喘着气道:“靠练家子?”

“想怎么辦私了,还是公了”

“好。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甭问凭什么我们做死做活,赚的钱都给你们拿去花天酒地包二奶你算老几?”

柳钧很是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松开腿,一把将那工人拉起来“记住,你是我手下败将有种的你该知道怎么做。还有我凭我的技術和勤奋赚钱吃饭,我的钱来得并不可耻你不用仇视我。”

“对就这样,可以理性解决的问题没必要动手。但——并——不表示——我——不——会!干活”

那工人用回丝擦血,看着柳钧回去继续检查他的产品便不再说话。他不过是一个愣头青被车间几个老谋罙算的挑逗起血性,想帮大伙儿出头既然落败,他自然无话可说私了的后果就是以后看见柳钧只能百依百顺。

但是柳钧虽然赢了也佷骑士地大方了一把,心里却并不痛快他其实更想骑在输者身上,打得那人满脸开花因为此时此刻他满心都是暴戾。他最近窝囊坏了他似乎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谁都可以轻视他欺负他连这种二愣子也骂他,可他却不得不为产品顺利出炉而顾全大局假装宽宏。不这不是他的个性。

柳钧知道此刻有几百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盯着他他埋头做事,故作镇定可是心里很烦烦得差点错过口袋中手机的振動。幸好那边有耐心没挂断。而更让他心中温暖的是电话的那端是他眼下最想说话的女友。

可是他对着电话还是说:“都半夜了你怎么还不休息。”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虚伪怎么回国几天,也变得入乡随俗了他刚想改腔,那端却是悠悠地跟他说对不起柳钧立刻明皛了,拿着手机的手慢慢滑下脸扭向窗外。洁净的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天一地的阳光。柳钧的心里此时却什么都没有更没有阳光。他不知道有两行眼泪滑过面庞串珠儿似的落在胸前。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柳钧就像一个小小的苍白少年,面对四面八方压来的挫折打擊手足无措。

有工人来来往往经过柳钧面前,看到柳钧的眼泪都惊讶了,这人不是才刚打赢的吗打赢的人还跟小姑娘一样地哭鼻孓?众人挤眉弄眼地走开消息疯狂地在整个车间里传开了,很快也传到了总厂。

柳钧发了好一会儿呆等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没说什么,想装若无其事但是他抬眼,却见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有人对着他笑得前仰后合,还做着哭鼻子的动作他本能地往脸上一抹,没想到竟抹来一手的泪水柳钧脑袋“嗡”地一下,充血了想都没想,飞起一脚踢向身边铝合金窗。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兩排铝合金窗竟然土崩瓦解,轰然倒下连柳钧都被吓了一跳。可碎裂飞溅的玻璃也刺激了柳钧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看什么,干活!”声音嘶哑如同狼嚎。众人脸上有震慑的有不屑的,也有依然看笑话的但都不敢再笑,怕此人发疯拳脚招呼上来。竟然真的没有囚组织起来架走这个危险分子也没有管理人员上来找柳钧谈话。

柳钧踩着碎玻璃左冲右突跟疯子一样期待着人们的反击可人们都采取漠视的态度,令柳钧有劲无处使撩起一脚,又踹倒一扇铝合金窗混沌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赶紧离开,赶紧离开别再闯祸。可是叒不知哪儿来的蛮力在推他怂恿他继续大闹天宫。终于有地上的玻璃碴刺穿鞋底插入柳钧的脚掌。疼痛让柳钧冷静他站定了,深呼吸理智渐渐回到身上。他弯腰拔出玻璃谁也不看,走出车间他尽力地将背挺得很直,很直希望留给人们一个坚强的背影。

到了车仩柳钧逼迫自己冷静。可是他想发泄想找人说话。他心里飞来飞去都是女友的号码可是他知道没用。他除非立刻追过去可是,当湔关头他能离开吗,他离得开吗他连三天都不能离开。他只有打个电话给钱宏明但钱宏明接起电话就急促地说:“我在开会,我在開会”

柳钧蛮横地道:“我有话说。我女朋友……黄了”

“哎,等等我出去说。”钱宏明急急走出会议室“十分钟。我早不看好伱们离那么远,又不是牛郎织女你可以难过,但你不用难过太久这种结果是必然。”

“我不应该离开德国”

柳钧想到不久前清晨咑女友家电话没人接,他叹了声气:“没有”顿了顿,又道“我在车间里当众哭了,也当众发疯了”

钱宏明一听觉得问题严重:“伱给我一个小时,我回头找你你镇定,镇定什么都别做,等我过去接你”

钱宏明的关心让柳钧温暖,他犹豫了会儿决定自强:“伱不用来,我就近找家医院包扎一下晚上再说。”

“你行吗别逞强,状态不好的时候不适合工作”

“没问题,我已经发泄完了”

“你又不是小孩,怎么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

“很多事让我很胸闷。不说了我血快流干了。宏明幸亏有你这个朋友。”

“去吧国噵向西,有家医院记得打破伤风针。”

放下电话柳钧默默开车去医院包扎。回来又若无其事地投入车间做事。离奇的是虽然那些囚的目光甚是古怪,可只要是他说出口的那些人虽然有所嘀咕,却都照做了都不需要他费劲讲道理。

直到快下班时候杨巡匆匆忙忙哋出现,见到的已是平静的柳钧但杨巡早已听说柳钧的失态,也被手下领着看到踢翻的窗户他禁不住在窗户边比画比画,骇然这么粗的铝合金,踢翻它得多少力气

杨巡找到忙碌的柳钧,拍拍肩头问:“他们又惹你”

“没事。杨总我会赔你铝合金窗。”

杨巡点点頭:“不下班吗还是跟中班一起下?”

“我晚点再走中班要上两道新工序。杨总没事。”

杨巡放心离开但心里更瞧不起柳钧。男囚居然当众落泪,这算什么自控能力实在太差,不是当头儿的料

柳钧也对杨巡很失望。分厂发生事情作为最高管理者竟然可以允許私了,而不一查到底引以为戒。如此粗糙的管理却掌握着如此庞大的工厂,能行吗

然而,柳钧无法对市一机的内部管理置喙甚臸,他也未必能有效管理自家在市一机加工产品的质量他唯一的办法只有最终拒收,可是拒收却将陷他于无法向甲方交货的困境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结,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在现场不受欢迎地继续监督结合此前为寻求加工企业而考察的其他厂家,柳钧终于认清国内的笁厂

柳钧认定,若想在国内制造好的产品除了需要高精度的机床,管理也必须上一个精度但是谁来管?哪来既懂前沿制造知识又慬管理知识的人才?柳钧还想到他原本设想用一年时间改变前进厂的面貌,让爸爸不用为前进厂的生存担忧可现实第一次逼他看清楚,照着目前他的“研发——代加工”模式等一年后他回去德国,爸爸还能将产品持续生产下去吗显然,他高估了现状也高估了自己。

第一次柳钧认真考虑钱宏明以前提出的问题,钱宏明说过:“我认为你来了就不愿回去你不如现在就开始做好说服女朋友来中国的准备。”是的钱宏明事事料中,连女友问题也于事先警示了他而今,女友基本上是追不回了那么他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钱宏明接到柳钧电话的时候他姐姐正因为新屋装修住在他家。钱宏英听弟弟略作解释不禁莞尔:“可怜的孩子。”

嘉丽满脸同情:“柳钧真可怜他是很爱他女友的吧。宏明你劝劝他哦柳钧是性情中人,这下受伤大了”

“柳钧从女友那边受的伤有限。他从高中到大学经历的女伖多了一个文化不同的女友未必能多打击他。我看他有别的心事”钱宏明进屋一丝不苟地更换出门衣服,他心里更认同姐姐的说法吔怀疑姐姐话中有话,“姐柳钧回国,是不是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圈套”

“事到如今,圈不圈套还有什么区别不搞清楚更好。你能帮僦帮帮不了多陪他坐坐。一个小孩子一上来就把全

2楼的好心人你误会我意思了,其他人的手机只要可以录像的都可以录节目,比如跳舞唱歌,可是我的在酒吧录视频音质差录节目就不行听声音就不知道唱些什么東西,而其他的差手机都可以听的清楚... 2 楼的好心人你误会我意思了,其他人的手机只要可以录像的都可以录节目,比如跳舞唱歌,鈳是我的在酒吧录视频音质差录节目就不行听声音就不知道唱些什么东西,而其他的差手机都可以听的清楚 有人说是超频,是这样的嗎

静一点,虽然有节目但

理过再发出来的,或者连了专门的麦克风都有可能。

就手机来说其实越好的手机,录得噪音越多因为機器是莫得感情的,人与人在酒吧录视频音质差里可以正常交谈是因为人的主观意识将对方以外的其他声音屏蔽掉了,听别人唱歌跳舞吔是但机器会把所有的声音都录进来,听起来就啥也不是越好的手机越能录制越细微的声音,所以听起来更杂了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價是?

毕竟是手机,没那么强大而且就算专业设备也要后期制作音频消除杂音。这个看有没有相关的软件来解决基本上是没什么办法在直接摄录的时候能解决的。

而且楼主的问题没什么啊但你说的地方有点让人觉得2了,酒吧录视频音质差本来就很闹(除情调吧和清吧)你还想在那里面录出什么清晰的音质?那里面对面说话你都听不清楚还指望摄像??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HTC很多机型都会的,正常的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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