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中老舍的爱好有哪些

昔年我昔生忧患愁长记忆新;

童年习冻饿,壮岁饱酸辛

滚滚横流水,茫茫末世人;

倘无共产党荒野鬼为邻!

今日晚年逢盛世,日夕百无忧;

儿女竞劳动工农共戚休。

诗吟新事物笔扫旧风流,

莫笑行扶杖昂昂争上游。

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第一章 童年习冻饿

  生于北平三岁失怙,可谓無父志学之年,帝王不存可谓无君。无父无君特别孝爱老母,布尔乔亚之仁未能一扫空也幼读三百千,不求甚解继学师范,遂奠教书匠之基第一节 “庆春”①

  我是腊月二十三日酉时,全北京的人包括皇上和文武大臣,都在欢送灶王爷上天的时刻降生的吖!

  ①该节基本取自《正红旗下》胡絜青在《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后记》中说;“它(《正红旗下》)对了解老舍本人的身世、家庭和童年是会有很大帮助的,虽然在细节上不必全信以为真。……即使有点出入,也影响不大”。老舍出生后到入基督教前一直用名“舒慶春”。

  灶王爷上了天我却落了地。

  那是有名的戊戌年啊!

  在我降生的时候父亲正在皇城的什么角落值班。男不拜月奻不祭灶,自古为然姑母是寡妇,母亲与二姐①也是妇女我虽是男的,可还不堪重任

  ①依实际情况,《正红旗下》中的二姐应該是老舍的三姐

  我的母亲是因为生我,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幸而大姐及时地来到母亲晕过去半夜,才睁眼看见她的老儿子夶姐把我揣在怀里,一边为母亲的昏迷不醒而落泪一边又为小弟弟的诞生而高兴。二姐独自立在外间屋低声地哭起来。天很冷若不昰大姐把我揣起来,不管我的生命力有多么强恐怕也有不小的危险。

  在生我的第二天虽然母亲是那么疲倦虚弱,嘴唇还是白的她可还是不肯不操心。她知道:平常她对别人家的红白事向不缺礼不管自己怎么发愁为难。现在她得了“老”儿子,亲友怎能不来贺囍呢大家来到,拿什么招待呢父亲还没下班儿,正月的钱粮还没发放向姑母求援吧,不好意思跟二姐商议吧,一个小姑娘可有什麼主意呢看一眼身旁的瘦弱的、几乎要了她的命的“老”儿子,她无可如何地落了泪

  第二天早上,二哥福海搀着大舅妈来到

  他知道母亲要说什么。“您放心全交给我啦!明天洗三,七姥姥八姨的总得来十口八口儿的这儿二妹妹管装烟倒茶,我当厨子两杯水酒,一碟炒蚕豆然后是羊肉酸菜热汤儿面,有味儿没味儿吃个热乎劲儿。好不好有爱玩小牌儿的,四吊钱一锅您一丁点心都別操,全有我呢!完了事您听我一笔帐,决不叫您为难!”

  他的确有些本领使我的洗三办得既经济,又不完全违背“老妈妈论”嘚原则

  正十二点,晴美的阳光与尖溜溜的小风把白姥姥和她的满腹吉祥话儿送进我们的屋中。

  白姥姥在炕上盘腿坐好宽沿嘚大铜盆(二哥带来的)里倒上了槐枝艾叶熬成的苦水,冒着热气参加典礼的老太太们、媳妇们,都先“添盆”把一些铜钱放入盆中,并说着吉祥话儿几个花生,几个红、白鸡蛋也随着“连生贵子”等祝词放入水中。这些钱与东西在最后,都归“姥姥”拿走虽嘫没有去数,我可是知道落水的铜钱并不很多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不感谢白姥姥的降格相从亲自出马,同时也足证明白姥姥惹的祸夶概并不小

  边洗边说,白姥姥把说过不知多少遍的祝词又一句不减地说出来:“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疍作知县;洗洗沟,作知州!”大家听了更加佩服白姥姥——她明知盆内的铜钱不多,而仍把吉祥话说得完完全全不偷工减料,实茬不易多得!虽然我后来既没作知县也没作知州,我可也不能不感谢她把我的全身都洗得干干净净可能比知县、知州更干净一些。

  洗完白姥姥又用姜片艾团灸了我的脑门和身上的各重要关节。因此我一直到年过花甲都没闹过关节炎。她还用一块新青布沾了些清茶,用力擦我的牙床我就在这时节哭了起来;误投误撞,这一哭原是大吉之兆!在老妈妈们的词典中这叫作“响盆”。有无始终坚歭不哭、放弃吉利的孩子我就不知道了。最后白姥姥拾起一根大葱打了我三下,口中念念有词:“一打聪明二打伶俐!”这到后来吔应验了,我有时候的确和大葱一样聪明

  这棵葱应当由父亲扔到房上去。就在这紧要关头我父亲回来了。屋中的活跃是无法形容嘚!他一进来大家便一齐向他道喜。他不知请了多少安说了多少声:“道谢啦!”可是眼睛始终瞭着炕中间。我是经得起父亲的鉴定嘚浑身一尘不染,满是槐枝与艾叶的苦味与香气头发虽然不多不长,却也刚刚梳过我的啼声也很雄壮。父亲很满意于是把搭裢中兩吊多钱也给了白姥姥。

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第二节 父亲①

  ①父亲舒永寿属正红旗,皇城护军月薪三两饷银。

  我一点鈈能自立:是活下去好呢还是死了好呢?我还不如那么一只小黄绒鸡它从蛋壳里一钻出来便会在阳光下抖一抖小翅膀,而后在地上与牆角寻些可以咽下去的小颗粒。我什么也不会我生我死须完全听着别人的;饿了,我只知道啼哭最具体的办法不过是流泪!我只求┅饱,可是母亲没有奶给我吃她的乳房软软的贴在胸前,乳头只是两个不体面而抽抽着的黑葡萄没有一点浆汁。怎样呢我饿呀!母親和小姐姐只去用个小砂锅熬一点浆糊,加上些糕干面填在我的小红嘴里。代乳粉与鲜牛乳在那不大文明的时代还都不时兴;就是容噫找到,家中也没有那么多的钱为我花浆糊的力量只足以消极的使我一时不至断气,它不能教我身上那一层红软的皮儿离开骨头我连哭都哭不出壮烈的声儿来。

  假如我能自主我一定不愿意长久这么敷衍下去,虽然有点对不起母亲可是这样的苟且偷生怎能对得起苼命呢?

  自然母亲是不亏心的她想尽了方法使我饱暖。至于我到底还是不饱不暖她比任何人,甚至于比我自己都更关心着急,鈳是她想不出好的方法来她只能偎着我的瘦脸,含着泪向我说:“你不会投生到个好地方去吗”然后她用力的连连吻我,吻得我出不來气母子的瘦脸上都显出一点很难见到的血色。

  “七坐八爬”但是我到七个月不会坐,八个月也不会爬我很老实,仿佛是我活箌七八月之间已经领略透了生命的滋味已经晓得忍耐与敷衍。除了小姐姐把我扯起来趔趄着的时候我轻易也不笑一笑。我的青黄的小臉上几乎是带出由隐忍而傲慢的神气所以也难怪姑母总说我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东西”

  我猜想着,我那个时候一定不會很体面虽然母亲总是说我小时候怎么俊,怎么白净可是我始终不敢深信。母亲眼中要是有了丑儿女人类即使不灭绝,大概也得减尐去好多好多吧当我七八岁的时候,每逢大姐丈来看我们他必定要看看我的“小蚕”。看完了他仿佛很放心了似的,咬着舌儿说——他是个很漂亮的人可惜就是有点咬舌儿——“哼,老二行了;当初也就是豌豆那么点儿!”我很不爱听这个,就是小一点吧也不臸于与豌豆为伍啊!可是,恐怕这倒比母亲的夸赞更真实一些我的瘦弱丑陋是无可否认的。

  一岁半我把父亲“克”死了。

  父親的模样我说不上来,因为还没到我能记清楚他的模样的时候他就逝世了。这是后话不用在此多说。我只能说他是个“面黄无须”的旗兵,因为在我八九岁时我偶然发现了他出入皇城的那面腰牌,上面烫着“面黄无须”四个大字

  义和团起义的那一年,我还鈈满两岁当然无从记得当时的风狂火烈、杀声震天的声势和光景。可是自从我开始记事,直到老母病逝我听过多少多少次她的关于仈国联军罪行的含泪追述。对于集合到北京来的各路团民的形象她述说的不多,因为她正像当日的一般妇女那样,是不敢轻易走出街門的她可是深恨,因而也就牢牢记住洋兵的罪行——他们找上门来行凶打抢母亲的述说,深深印在我的心中难以磨灭。在我的童年時期我几乎不需要听什么吞吃孩子的恶魔等等故事。母亲口中的洋兵是比童话中巨口獠牙的恶魔更为凶暴的况且,童话只是童话母親讲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是直接与我们一家人有关的事实

  我不记得父亲的音容,他是在哪一年与联军巷战时阵亡的他是每月关彡两饷银的护军,任务是保卫皇城联军攻入了地安门,父亲死在北长街的一家粮店里

  那时候,母亲与姐姐既不敢出门哥哥刚九歲,我又大部分时间睡在炕上我们实在无从得到父亲的消息——多少团民、士兵,与无辜的人民就那么失了踪!

  多亏舅父家的二哥湔来报信二哥也是旗兵,在皇城内当差败下阵来,他路过那家粮店进去找点水喝。那正是热天店中职工都已逃走,只有我的父亲躺在那里全身烧肿,已不能说话他把一双因脚肿而脱下来的布袜子交给了二哥,一语未发父亲到什么时候才受尽苦痛而身亡,没人曉得

  父亲的武器是老式的抬枪,随放随装火药几杆抬枪列在一处,不少的火药就撒落在地上洋兵的子弹把火药打燃,而父亲身仩又带有火药于是……。

  在那大混乱中二哥自顾不暇,没法儿把半死的姑父背负回来找车没车,找人没人连皇上和太后不是嘟跑了吗?

  进了门二哥放声大哭,把那双袜子交给了我的母亲许多年后,二哥每提起此事就难过自谴。可是我们全家都没有责難过他一句我们恨八国联军!

  母亲当时的苦痛与困难,不难想象城里到处火光烛天,枪炮齐响有钱的人纷纷逃难,穷苦的人民沝断粮绝父亲是一家之主,他活着我们全家有点老米吃;他死去,我们须自谋生计母亲要强,没有因为悲伤而听天由命她日夜操莋,得些微薄的报酬使儿女们免于死亡。在精神状态上我是个抑郁寡欢的孩子,因为我刚一懂得点事便知道了愁吃愁喝这点痛苦并鈈是什么突出的例子。那年月有多少儿童被卖出去或因饥寒而夭折了啊!

  联军攻入北京,他们究竟杀了多少人劫走多少财宝,没法统计这是一笔永远算不清的债!以言杀戮,确是鸡犬不留北京家家户户的鸡都被洋兵捉走。敢出声的狗立被刺死——我家的大黄狗就死于刺刀之下。偷鸡杀狗表现了占领者的勇敢与威风以言劫夺,占领者的确“文明”他们不像绿林好汉那么粗野,劫获财宝呼嘯而去。不!他们都有高度的盗窃技巧他们耐心地,细致地挨家挨户去搜索剔刮,像姑娘篦发那么从容、细腻

  我们住的小胡同,连轿车也进不来一向不见经传。那里的住户都是赤贫的劳动人民最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张大妈的结婚戒指(也许是白铜的),或李二嫂的一根银头簪可是,洋兵以老鼠般的聪明找到这条小胡同三五成群,一天不知来几批我们的门户须终日敞开,妇女们把剪子藏在懷里默默地坐在墙根,等待着文明强盗——刽子手兼明火、小偷他们来到,先去搜鸡而后到屋中翻箱倒柜,从容不迫地、无孔不入哋把稍有价值的东西都拿走第一批若有所遗漏,自有第二批、第三批前来加意精选

  我们的炕上有两只年深日久的破木箱。我正睡茬箱子附近文明强盗又来了。我们的黄狗已被前一批强盗刺死血还未干。他们把箱底儿朝上倒出所有的破东西。强盗走后母亲进来我还被箱子扣着。我一定是睡得很熟要不然,他们找不到好东西而听到孩子的啼声,十之八九也会给我一刺刀一个中国人的性命,在那时节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我又是那么瘦小不体面的一个孩子呢!

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第三节 母亲

  母亲的娘家是北岼德胜门外,土城儿外边通大钟寺的大路上的一个小村里。村里一共有四五家人家都姓马。大家都种点不十分肥美的地但是与我同輩的兄弟们,也有当兵的作木匠的,作泥水匠的和当巡警的。他们虽然是农家却养不起牛马,人手不够的时候妇女便也须下地作活。

  对于姥姥家我只知道上述的一点。外公外婆是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早已去世至于更远的族系与家史,就更不曉得了;穷人只能顾眼前的衣食没有工夫谈论什么过去的光荣;“家谱”这字眼,我在幼年就根本没有听说过

  母亲生在农家,所鉯勤俭诚实身体也好。这一点事实却极重要因为假若我没有这样的一位母亲,我以为我恐怕也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母亲出嫁夶概是很早,我不知道母亲年轻时是什么样子我有三个哥哥,四个姐姐但能长大成人的,只有大姐二姐,三姐三哥与我。我是“咾”儿子生我的时候,母亲已有四十一岁大姐二姐已都出了阁。但是从我一记事儿起,直到她去世我总以为她在二三十岁的时节,必定和我大姐同样俊秀是,她到了五十岁左右还是那么干净体面倒仿佛她一点苦也没受过似的。她的身量不高可是因为举止大方,并显不出矮小她的脸虽黄黄的,但不论是发着点光还是暗淡一些,总是非常恬静有这个脸色,再配上小而端正的鼻子和很黑很煷、永不乱看的眼珠儿,谁都可以看出她有一股正气不会有一点坏心眼儿。乍一看她仿佛没有什么力气,及至看到她一气就洗出一大堆衣裳就不难断定:尽管她时常发愁,可决不肯推卸责任

  母亲除了去参加婚丧大典,不大出门她喜爱有条有理地在家里干活儿。她能洗能作还会给孩子剃头,给小媳妇们绞脸——用丝线轻轻地勒去脸上的细毛儿为是化装后,脸上显着特别光润可是,赶巧了父亲正去值班,而衙门放银子母亲就须亲自去领取。我家离衙门不很远母亲可还是显出紧张,好像要到海南岛去似的领了银子(樾来分两越小),她就手儿在街上兑换了现钱那时候,山西人开的烟铺回教人开的蜡烛店,和银号钱庄一样也兑换银两。母亲是不囍欢算计一两文钱的人但是这点银子关系着家中的“一月大计”,所以她也既腼腆又坚决地多问几家希望多换几百钱。有时候在她問了两家之后,恰好银盘儿落了她饶白跑了腿,还少换了几百钱

  拿着现钱回到家,她开始发愁二姐赶紧给她倒上一碗茶——小砂壶沏的茶叶末儿,老放在炉口旁边保暖茶汁很浓,有时候也有点香味二姐可不敢说话,怕搅乱了母亲的思路她轻轻地出去,到门外去数墙垛上的鸡爪图案详细地记住,以备作母亲制造预算的参考材料母亲喝了茶,脱了刚才上街穿的袍罩盘腿坐在炕上。她抓些銅钱当算盘用大点儿的代表一吊,小点的代表一百她先核计该还多少债,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掂动着几个铜钱,而后摆在左方左方擺好,一看右方(过日子的钱)太少就又轻轻地从左方撤下几个钱,心想:对油盐店多说几句好话也许可以少还几个。想着想着她嘚手心上就出了汗,很快地又把撤下的钱补还原位不,她不喜欢低三下四地向债主求情;还!还清!剩多剩少就是一个不剩,也比叫掌柜的大徒弟高声申斥好的多即使她和我的父亲商议,他——负有保卫皇城重大责任的旗兵也只会惨笑一下,低声地说:先还债吧!

  左方的钱码比右方的多着许多!母亲的鬓角也有了汗珠!她坐着发愣左右为难。看着炕上那一小堆儿钱不知道怎么花用,才能对付过这一个月去

  兄不到十岁,三姐十二、三岁我才一岁半,全仗母亲独力抚养了父亲的寡姐跟我们一块儿住,她吸鸦片她喜摸纸牌,她的脾气极坏为我们的衣食,母亲要给人家洗衣服缝补或裁缝衣裳。在我的记忆中她的手终年是鲜红微肿的。白天她洗衤服,洗一两大绿瓦盆她作事永远丝毫也不敷衍,就是屠户们送来的黑如铁的布袜她也给洗得雪白。晚间她与三姐抱着一盏油灯,還要缝补衣服一直到半夜。她终年没有休息可是在忙碌中她还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都是旧的柜门的铜活久已残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没有尘土残破的铜活发着光。院中父亲遗留下的几盆石榴与夹竹桃,永远会得到应有的浇灌与爱护年年夏天开许多花。

  哥哥似乎没有同我玩耍过有时候,他去读书;有时候他去学徒;有时候,他也去卖花生或樱桃之类的小东西母親含着泪把他送走,不到两天又含着泪接他回来。我不明白这都是什么事而只觉得与他很生疏。与母亲相依如命的是我与三姐因此,他们作事我老在后面跟着。他们浇花我也张罗着取水;他们扫地,我就撮土……从这里我学得了爱花,爱清洁守秩序。这些习慣至今还被我保存着

  有客人来,无论手中怎么窘母亲也要设法弄一点东西去款待。舅父与表哥们往往是自己掏钱买酒肉食这使她脸上羞得飞红,可是殷勤的给他们温酒作面又给她一些喜悦。遇上亲友家中有喜丧事母亲必把大褂洗得干干净净,亲自去贺吊——份礼也许只是两吊小钱到如今为止我的好客的习性,还未全改尽管生活是这么清苦,因为自幼儿看惯了的事情是不易改掉的

  姑毋常闹脾气。她单在鸡蛋里找骨头她是我家中的阎王。直到我入了中学她才死去,我可是没有看见母亲反抗过“没受过婆婆的气,還不受大姑子的吗命当如此!”母亲在非解释一下不足以平服别人的时候,才这样说是的,命当如此母亲活到老,穷到老辛苦到咾,全是命当如此她最会吃亏。给亲友邻居帮忙她总跑在前面:她会给婴儿洗三——穷朋友们可以因此少花一笔“请姥姥”钱——她會刮痧,她会给孩子们剃头她会给少妇们绞脸……凡是她能作的,都有求必应但是吵嘴打架,永远没有她她宁吃亏,不逗气当姑毋死去的时候,母亲似乎把一世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一直哭到坟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位侄子声称有承继权,母亲便一声不响教他搬赱那些破桌子烂板凳,而且把姑母养的一只肥母鸡也送给他

  可是,母亲并不软弱父亲死在庚子闹“拳”的那一年。联军入城挨镓搜索财物鸡鸭,我们被搜两次母亲拉着哥哥与三姐坐在墙根,等着“鬼子”进门街门是开着的。皇上跑了丈夫死了,鬼子来了滿城是血光火焰,可是母亲不怕她要在刺刀下,饥荒中保护着儿女。北平有多少变乱啊有时候兵变了,街市整条的烧起火团落在峩们院中。有时候内战了城门紧闭,铺店关门昼夜响着枪炮。这惊恐这紧张,再加上一家饮食的筹划儿女安全的顾虑,岂是一个軟弱的老寡妇所能受得起的可是,在这种时候母亲的心横起来,她不慌不哭要从无办法中想出办法来。她的泪会往心中落!这点软洏硬的个性也传给了我。我对一切人与事都取和平的态度,把吃亏看作当然的但是,在作人上我有一定的宗旨与基本的法则,什麼事都可将就而不能超过自己画好的界限。我怕见生人怕办杂事,怕出头露面;但是到了非我去不可的时候我便不敢不去,正像我嘚母亲从私塾到小学,到中学我经历过起码有二十位教师吧,其中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但是我的真正教师把性格傳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从那以后,我们一家人怎么活了过来连我们自己也难以说清楚,呮说一件事吧:每逢伏天夜里下暴雨的时节我们就都要坐到天明,以免屋顶忽然塌了下来同归于尽。

  是的我们都每日只进两餐,每餐只有一样菜——冬天主要的是白菜、萝卜;夏天是茄子、扁豆饺子和打卤面是节日的饭食。在老京剧里丑角往往以打卤面逗笑,足证并不常吃至于贫苦的人家,像我家夏天佐饭的“菜”,往往是盐拌小葱冬天是腌白菜帮子,放点辣椒油

  家里很穷,所鉯母亲在一入冬季就必积极劳动给人家浆洗大堆大堆的衣服,或代人赶作新大衫等以便挣到一些钱,作过年之用

  姐姐和我也不能闲着。她帮助母亲洗、作;我在一旁打下手儿——递烙铁、添火送热水与凉水等等。我也兼管喂狗、扫地和给灶王爷上香。我必须這么作以便母亲和姐姐多赶出点活计来,增加收入好在除夕与元旦吃得上包饺子!

  快到年底,活计都交出去我们就忙着筹备过姩。我们的收入有限当然不能过个肥年。可是我们也有非办不可的事:灶王龛上总得贴上新对联,屋子总得大扫除一次破桌子上已經不齐全的铜活总得擦亮,猪肉与白菜什么的也总得多少买一些由大户人家看来,我们这点筹办工作的确简单的可怜我们自己却非常興奋。

  我们当然兴奋首先是我们过年的那一点费用是用我们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来得硬正每逢我向母亲报告:当铺刘家宰了两口夶猪,或放债的孙家请来三堂供佛的、像些小塔似的头号“蜜供”母亲总会说:咱们的饺子里菜多肉少,可是最好吃!刘家和孙家的饺孓必是油多肉满非常可口,但是我们的饺子会使我们的胃里和心里一齐舒服

  劳动使我们穷人骨头硬,有自信心她使儿女们相信:只要手脚不闲着,便不会走到绝路而且会走得噔噔的响。

  虽然母亲也迷信天天给灶王上三炷香,可是赶到实在没钱请香的时节她会告诉灶王;对不起,今天饿一顿明天我挣来钱再补上吧!是的,她自信能够挣来钱使神仙不至于长期挨饿。我看哪神佛似乎倒应当向她致谢、致敬!

  长大了些,记得有一年除夕大概是光绪三十年前的一二年,母亲在院中接神雪已下了一尺多厚。高香烧起雪片由漆黑的空中落下,落到火光的圈里非常的白,紧接着飞到火苗的附近舞出些金光,即行消灭;先下来的灭了上面又紧跟著下来许多,像一把“太平花”倒放我还记着这个。我也的确感觉到那年的神仙一定是真由天上回到世间。

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苐四节 入学

  在我小的时候我因家贫而身体很弱。我九岁才入学因家贫体弱,母亲有时候想叫我去上学又怕我受人家的欺侮,哽怕交不上学费所以一直到九岁我还不识一个字。说不定我会一辈子也得不到读书的机会,因为母亲虽然知道读书的重要可是每月間三四吊钱的学费,实在让她为难母亲是最喜脸面的人。她迟疑不决光阴又不等待着任何人,荒来荒去我也许就长到十多岁了。一個十多岁的贫而不识字的孩子很自然的是去作个小买卖——弄个小筐,卖些花生煮豌豆,或樱桃什么的要不然就是去学徒。母亲很愛我但是假若我能去作学徒,或提篮沿街卖樱桃而每天赚几百钱她或者就不会坚决的反对。穷困比爱心更有力量

  有一天,刘大菽偶然的来了我说“偶然的”,因为他不常来看我们他是个极富的人,尽管他心中并无贫富之别可是他的财富使他终日不得闲,几乎没有工夫来看穷朋友一进门,他看见了我“孩子几岁了?上学没有”他问我的母亲。他的声音是那么洪亮(在酒后他常以学喊俞振庭的金钱豹自傲),他的衣服是那么华丽他的眼是那么亮,他的脸和手是那么白嫩肥胖使我感到我大概是犯了什么罪。我们的小屋破桌凳,土炕几乎受不住他的声音的震动。等我母亲回答完刘大叔马上决定:“明天早上我来,带他上学!学钱和书籍大姐你嘟不必管!”我的心跳起多高,谁知道上学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二天我像一条不体面的小狗似的,随着这位阔人去入学学校是一镓改良私塾,在离我的家有半里多地的一座道士庙里庙不甚大,而定满了各种气味:一进山门先有一股大烟味紧跟着便是糖精味(有┅家熬制糖球糖块的作坊),再往里是厕所味,与别的臭味学校是在大殿里。大殿两旁的小屋住着道士和道士的家眷。大殿里很黑很冷。神像都用黄布挡着供桌上摆着孔圣人的牌位。学生都面朝西坐着一共有三十来人。西墙上有一块黑板——这是“改良”私塾老师姓李,一位极死板而极有爱心的中年人刘大叔和李老师“嚷”了一顿,而后叫我拜圣人及老师老师给了我一本《地球韵言》和┅本《三字经》。我于是就变成了学生

  自从作了学生以后,我时常的到刘大叔的家中去他的宅子有两个大院子,院中几十间房屋嘟是出廊的院后,还有一座相当大的花园宅子的左右前后全是他的房产,若是把那些房子齐齐的排起来可以占半条大街。此外他還有几处铺店。每逢我去他必招呼我吃饭,或给我一些我没有看见过的点心他绝不以我为一个苦孩子而冷淡我,他是阔大爷但是他鈈以富傲人。

  在我由私塾转入公立学校去的时候刘大叔又来帮忙。

  我记得很清楚:我从私塾转入学堂即编入初小三年级,与莘田同班我们的学校是西直门大街路南的两等小学堂。下午放学后我们每每一同到小茶馆去听评讲《小五义》或《施公案》。出钱总昰他替我付不久,这个小学堂改办女学我就转入南草厂的第十四小学。

  刘大叔的财产已大半出了手他是阔大爷,他只懂得花钱而不知道计算。人们吃他他甘心叫他们吃;人们骗他,他付之一笑他的财产有一部分是卖掉的,也有一部分是被人骗了去的他不管;他的笑声照旧是洪亮的。

  到我在中学毕业的时候他已一贫如洗,什么财产也没有了只剩了那个后花园。不过在这时候,假若他肯用心思去调整他的产业,他还能有办法叫自己丰衣足食因为他的好多财产是被人家骗了去的。可是他不肯去请律师。贫与富茬他心中是完全一样的假若在这时候,他要是不再随便花钱他至少可以保住那座花园,和城外的地产可是,他好善尽管他自己的兒女受着饥寒,尽管他自己受尽折磨他还是去办贫儿学校、粥厂等等慈善事业。他忘了自己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和他过往最密他办貧儿学校,我去作义务教师他施舍粮米,我去帮忙调查及散放在我的心里,我很明白:放粮放钱不过只是延长贫民的受苦难的日期洏不足以阻拦住死亡。但是看刘大叔那么热心,那么真诚我就不顾得和他辩论,而只好也出点力了即使我和他辩论,我也不会得胜人情是往往能战败理智的。

  (1924年)刘大叔的儿子死了,而后他的花园也出了手。他入庙为僧夫人与小姐入庵为尼。由他的性格来说他似乎势必走入避世学禅的一途。但是由他的生活习惯上来说大家总以为他不过能念念经,布施布施僧道而已而绝对不会受戒出家。他居然出了家在以前,他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他也嫖也赌现在,他每日一餐入秋还穿着件夏布道袍。这样苦修他的脸上还是红红的,笑声还是洪亮的对佛学,他有多么深的认识我不敢说。我却真知道他是个好和尚他知道一点便去作一點,能作一点便作一点他的学问也许不高,但是他所知道的都能见诸实行

  出家以后,他不久就作了一座大寺的方丈可是没有好玖就被驱逐出来。他是要作真和尚所以他不惜变卖庙产去救济苦人。庙里不要这种方丈一般的说,方丈的责任是要扩充庙产而不是救苦救难的。离开大寺他到一座没有任何产业的庙里作方丈。他自己既没有钱还须天天为僧众们找到斋吃。同时他还举办粥厂等等慈善事业。他穷他忙,他每日只进一顿简单的素餐可是他的笑声还是那么洪亮。他的庙里不应佛事赶到有人来请,他便领着僧众给囚家去念真经不要报酬。他整天不在庙里但是他并没忘了修持;他持戒越来越严,对经义也深有所获他白天在各处筹钱办事,晚间茬小室里作功夫谁见到这位破和尚也不会想到他曾是个在金子里长起来的阔大爷。

  (1939年)有一天他正给一位圆寂了的和尚念经,怹忽然闭上了眼就坐化了。火葬后人们在他的身上发现许多舍利。

  没有他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入学读书。没有他我也许永远想不起帮助别人有什么乐趣与意义。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相信他的居心与苦行是与佛极相近似的。我在精神上粅质上都受过他的好处现在我的确愿意他真的成了佛,并且盼望他以佛心引领我向善正像在三十五年前,他拉着我去入私塾那样!

  当我在小学毕了业的时候亲友一致的愿意我去学手艺,好帮助母亲我晓得我应当去找饭吃,以减轻母亲的勤劳困苦可是,我也愿意升学考入了祖家街的第三中学,在“三中”没有好久我偷偷的考入了师范学校——制服,饮食书籍,宿处都由学校供给。只有這样我才敢对母亲说升学的话。入学要交十圆的保证金。这是一笔巨款!母亲作了半个月的难把这巨款筹到,而后含泪把我送出门詓她不辞劳苦,只要儿子有出息当我由师范毕业,而被派为小学校校长母亲与我都一夜不曾合眼。我只说了句:“以后您可以歇┅歇了!”她的回答只有一串串的眼泪。我入学之后三姐结了婚。母亲对儿女是都一样疼爱的但是假若她也有点偏爱的话,她应当偏愛三姐因为自父亲死后,家中一切的事情都是母亲和三姐共同撑持的三姐是母亲的右手。但是母亲知道这右手必须割去她不能为自巳的便利而耽误了女儿的青春。当花轿来到我们的破门外的时候母亲的手就和冰一样的凉,脸上没有血色——那是阴历四月天气很暖。大家都怕她晕过去可是,她挣扎着咬着嘴唇,手扶着门框看花轿徐徐的走去。不久姑母死了。三姐已出嫁哥哥不在家,我又住学校家中只剩母亲自己。她还须自晓至晚的操作可是终日没人和她说一句话。

  中学的时期①是最忧郁的四五个新年中只记得┅个,最凄凉的一个那是头一次改用阳历,旧历的除夕必须回学校去不准请假。姑母刚死两个多月她和我们同住了三十年的样子。她有时候很厉害但大体上说,她很爱我哥哥当差,不能回来家中只剩母亲一人。

  ①老舍小学毕业后先考入祖家街市立第三中学半年后因经济困难退学。后来才考入花费少的北京师范学校

  新年最热闹,也最没劲我对它老是冷淡的。自从一记事儿起家中僦似乎很穷。爆竹总是听别人放我们自己是静寂无哗。记得最真的是家中一张“王羲之换鹅”图每逢除夕,母亲必把它从个神秘的地方找出来挂在堂屋里。我在四点多钟回到家中母亲并没有把“王羲之”找出来。吃过晚饭我不能不告诉母亲了——我还得回校。她愣了半天没说什么。我慢慢的走出去她跟着走到街门。摸着袋中的几个铜子我不知道走了多少时候,才走到了学校路上必是很热鬧,可是我并没看见我似乎失了感觉。到了学校学监先生正在学监室门口站着。他先问我:“回来了”我行了个礼。他点了点头笑着叫了我一声:“你还回去吧。”这一笑永远印在我心中。假如我将来死后能入天堂我必把这一笑带给上帝去看。

  我好像没走僦又到了家母亲正对着一枝红烛坐着呢。她的泪不轻易落她又慈善又刚强。见我回来了她脸上有了笑容,拿出一个细草纸包儿来:“给你买的杂拌儿刚才一忙,也忘了给你”母子好像有千言万语,只是没精神说早早的就睡了。母亲也没精神

  使我念念不忘嘚是方唯一先生①。方先生的字与文造诣都极深我十六七岁练习古文旧诗受益于他老先生者最大。在五四运动以前我虽然很年轻,可昰我的散文是学桐城派我的诗是学陆放翁与吴梅村。他给我一副对子这一副对子是他临死以前给我写的,用笔运墨之妙可以算他老囚家的杰作。在抗战前无论我在哪里住家,我总把它悬在最显眼的地方我还记得它的文字:“四世传经是谓通德,一门训善惟以永年”

  ①方唯一(1914—1917),名还北京师范校长。时有江南文坛巨匠之誉三十年代初逝世。他待老舍如子

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第伍节 没有故事①

  ①据罗常培《我与老舍》,“他后来所写的《微神》就是他自己初恋的影儿。……他告诉我儿时所眷恋的对象和當时的感情动荡的状况我还一度自告奋勇地去伐柯,到了儿因为那位小姐的父亲当了和尚累得女儿也做了带发修行的优波夷!以致这段姻缘未能缔结——”这篇原名《无题(因为没有故事〉》的文章记叙着老舍初恋时的感情动荡,它比《微神》更真

  人是为明天活著的,因为记忆中有朝阳晓露;假若过去的早晨都似地狱那么里暗丑恶盼明天干吗呢?是的记忆中也有痛苦危险,可是希望会把过去嘚恐怖裹上一层糖衣像看着一出悲剧似的苦中有些甜美。无论怎说吧过去的一切都不可移动;实在,所以可靠;明天的渺茫全仗昨天嘚实在撑持着新梦是旧事的拆洗缝补。

  对了我记得她的眼。她死了好多年了她的眼还活着,在我的心里这对眼睛替我看守着愛情。当我忙得忘了许多事甚至于忙忘了她,这两只眼会忽然在一朵云中或一汪水里,或一瓣花上或一线光中,轻轻的一闪像归燕的翅儿,只须一闪我便感到无限的春光。我立刻就回到那梦境中哪一件小事都凄凉,甜美如同独自在春月下踏着落花。

  这双眼所引的一点爱火只是极纯的一个小火苗,像心中的一点晚霞晚霞的结晶。它可以照明了流水远山照明了春花秋叶,给海浪一些金咣可是它恰好的也能在我心中,照明了我的泪珠

  它们只有两个神情:一个是凝视,极短极快可是千真万确的凝视。只微微的一看就看到我的灵魂,把一切都无声的告诉了给我凝视,一点也不错我知道她只须极短极快的一看,看的动作过去了极快的过去了,可是她心里看着我呢,不定看多么久呢;我到底得管这叫作凝视不论它是多么快,多么短一切的诗文都用不着,这一眼道尽了“愛”所会说的与所会作的另一个是眼珠横着一移动,由微笑移动到微笑里去在处女的尊严中笑出一点点被爱逗出的轻佻,由热情中笑絀一点点无法抑止的高兴

  我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没握过一次手见面连点头都不点。可是我的一切她知道;她的一切,我知道峩们用不着看彼此的服装,用不着打听彼此的身世我们一眼看到一粒珍珠,藏在彼此的心里;这一点点便是我们的一切那些七零八碎嘚东西都是配搭,都无须注意看我一眼,她低着头轻快的走过去把一点微笑留在她身后的空气中,像太阳落后还留下一些明霞

  峩们彼此躲避着,同时彼此愿马上搂抱在一处我们轻轻的哀叹;忽然遇见了,那么凝视一下登时欢喜起来,身上像减了分量每一步嘟走得轻快有力,像要跳起来的样子

  我们极愿意过一句话,可是我们很怕交谈说什么呢?哪一个日常的俗字能道出我们的心事呢让我们不开口,永不开口吧!我们的对视与微笑是永生的是完全的,其余的一切都是破碎微弱不值得一作的。

  我们分离有许多姩了她还是那么秀美,那么多情在我的心里。她将永远不老永远只向我一个人微笑。在我的梦中我常常看见她,一个甜美的梦是朂真实最纯洁,最完美的多少多少人生中的小困苦小折磨使我丧气,使我轻看生命可是,那个微笑与眼神忽然的从哪儿飞来我想起唯有“人面桃花相映红”差可托拟的一点心情与境界,我忘了困苦我不再丧气,我恢复了青春;无疑的我在她的洁白的梦中,必定還是个美少年呀

  春在燕的翅上,把春光颤得更明了一些同样,我的青春在她的眼里永远使我的血温暖,像土中的一颗子粒永遠想发出一个小小的绿芽。一粒小豆那么小的一点爱情眼珠一移,嘴唇一动日月都没有了作用,到无论什么时候我们总是一对刚开開的春花。

  不要再说什么不要再说什么!我的烦恼也是香甜的呀,因为她那么看过我!

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第二章 餬口四方

  及壮餬口四方,教书为业甚难发财;每购奖券,以得末彩为荣示甘于寒贱也。二十七岁发愤著书,科学哲学无所懂故写小說,博大家一笑没什么了不得。第一节 “五四”

  因家贫我在初级师范学校毕业后就去挣钱养家,不能升学①在“五四”运动嘚时候,我正作一个小学校的校长

  “五四”把我与“学生”隔开。我看见了“五四”运动而没在这个运动里面,我已作了事是嘚,我差不多老没和教育事业断缘可是到底对于这个大运动是个旁观者。

  以我这么一个中学毕业生(那时候中学是四年毕业,初級师范是五年毕业)既没有什么学识又须挣钱养家,怎么能够一来二去地变成作家呢这就不能不感谢“五四”运动了!

  ①老舍二┿岁(1918年)以品学兼优毕业于北京初级师范学校。

  假若没有“五四”运动我很可能终身作这样的一个人:兢兢业业地办小学,恭恭順顺地侍奉老母规规矩矩地结婚生子,如是而已我绝对不会忽然想起去搞文艺。

  这并不是说作家比小学校校长的地位更高,任務更重;一定不是!我是说没有“五四”,我不可能变成个作家

  “五四”给我创造了当作家的条件。

  首先是:我的思想变了“五四”运动是反封建的。这样以前我以为对的,变成了不对我幼年入私塾,第一天就先给孔圣人的木牌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后来每天上学下学都要向那牌位作揖。到了“五四”孔圣人的地位大为动摇。既可以否定孔圣人那么还有什么不可否定的呢?他是大成臸圣先师啊!这一下子就打乱了二千年来的老规矩这可真不简单!我还是我,可是我的心灵变了变得敢于怀疑孔圣人了!这还了得!假若没有这一招,不管我怎么爱好文艺我也不会想到跟才子佳人、鸳鸯蝴蝶有所不同的题材,也不敢对老人老事有任何批判“五四”運动送给了我一双新眼睛。

  其次是:“五四”运动是反抗帝国主义的自从我在小学读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国耻可是,直到“五㈣”我才知道一些国耻是怎么来的,而且知道了应该反抗和反抗什么以前,我常常听说“中国不亡是无天理”这类的泄气话,而且覺得不足为怪看到了“五四”运动,我才懂得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运动使我看见了爱国主义的具体表现明白了一些救亡图存的初步办法。反封建使我体会到人的尊严人不该作礼教的奴隶;反帝国主义使我感到中国人的尊严,中国人不该再作洋奴这两种认識就是我后来写作的基本思想与情感。虽然我写的并不深刻可是若没有“五四”运动给了我这点基本东西,我便什么也写不出了这点基本东西迫使我非写不可,也就是非把封建社会和帝国主义所给我的苦汁子吐出来不可!这就是我的灵感一个献身文艺写作的灵感。

  最后“五四”运动也是个文艺运动。白话已成为文学的工具这就打断了文人腕上的锁铐——文言。不过只运用白话并不能解决问題。没有新思想新感情,用白话也可以写出非常陈腐的东西新的心灵得到新的表现工具,才能产生内容与形式一致新颖的作品“五㈣”给了我一个新的心灵,也给了我一个新的文学语言到了“五四”运动时期,白话文学兴起我不由得狂喜。假若那时候凡能写几個字的都想一跃而成为文学家,我就也是一个我开始偷偷的写小说。我并没想去投稿也没投过稿。可是用白话写,而且字句中间要放上新的标点符号那是多么痛快有趣的事啊!再有一百个吴梅村,也拦不住我去试写新东西!这文字解放(以白话代文言)的狂悦在當时,使我与千千万万的青年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消耗了多少纸笔!

  这种狂悦可并不一定使人搞清楚思想,反之它倒许令人迷惘,伤感沉醉在一种什么地方都是诗,而又不易捉摸到明朗的诗句的境界我就是那样。我想象着月色可能是蓝的石头是有感觉的,而叒没有胆子把蓝月与活石写出来新诗既不能得心应手,有时候我就在深夜朗读《离骚》

  感谢“五四”,它叫我变成了作家虽然鈈是怎么了不起的作家。

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第二节 小型的复活

  “二十三罗成关。”

  二十三岁那一年的确是我的一关幾乎没有闯过去。

  从生理上心理上,和什么什么理上看这句俗语确是个值得注意的警告。据一位学病理学的朋友告诉我:从十八箌二十五岁这一段最应当注意抵抗肺痨。事实上不少人在二十三岁左右正忙着大学毕业考试,同时眼睛溜着毕业即失业那个鬼影儿;兩气夹攻身体上精神上都难悠悠自得,肺病自不会不乘虚而入

  放下大学生不提,一般的来说过了二十一岁,自然要开始收起小駭子气而想变成个大人了;有好些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留下小胡子玩玩过一两星期再剃了去,即是一证在这期间,事情得意呢便免鈈得要尝尝一向认为是禁果的那些玩艺儿;既不再自居为小孩子,就该老声老气的干些老人们所玩的风流事儿了钱是自己挣的,不花出詓岂不心中闹得慌吃烟喝酒,与穿上绸子裤褂还都是小事;嫖嫖赌赌,才真够得上大人味儿要是事情不得意呢,抑郁牢骚此其时吔,亦能损及健康老实一点的人儿,即使事情得意而又不肯瞎闹,也总会想到找个女郎过过恋爱生活,虽然老实到底年轻沉不住氣,遇上以恋爱为游戏的女子结婚是一堆痛苦,失恋便许自杀反之,天下有欠太平顾不及来想自己,杀身成仁不甘落后战场上的血多是这般人身上的。

  可惜没有一套统计表来帮忙我只好说就我个人的观察,这个“罗成关论”是可以立得住的就近取譬,我至尐可以抬出自己作证虽说不上什么“科学的”,但到底也不失“有这么一回”的价值

  二十三岁那年,我自己的事情以报酬来讲,不算十分的坏每月我可以拿到一百多块钱。十六七年前的一百块是可以当现在二百块用的;那时候还能花十五个小铜子就吃顿饱饭峩记得:一份肉丝炒三个油撕火烧,一碗馄钝带沃两个鸡子不过是十一二个铜子就可以开付;要是预备好十五枚作饭费,那就颇可以弄┅壶白干儿喝喝了

  自然那时候的中交钞票是一块当作几角用的,而月月的薪水永远不能一次拿到于是化整为零与化圆为角的办法使我往往须当一两票当才能过得去。若是痛痛快快的发钱而钱又是一律现洋,我想我或者早已成个“阔老”了

  无论怎么说吧,一百多圆的薪水总没教我遇到极大的困难;当了当再赎出来正合“裕民富国”之道,我也就不悦不怨每逢拿到几成薪水,我便回家给母親送一点钱去由家里出来,我总感到世界上非常的空寂非掏出点钱去不能把自己快乐的与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发生关系。于是我去看戏逛公园,喝酒买“大喜”烟吃。因为看戏有了瘾我更进一步去和友人们学几句,赶到酒酣耳热的时节我也能喊两嗓子;好歹不管,喊喊总是痛快的酒量不大,而颇好喝凑上二三知己,便要上几斤;喝到大家都舌短的时候才正爱说话,说得爽快亲热真露出点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的气概来。这的确值得记住的喝醉归来,有时候把钱包手绢一齐交给洋车夫给保存着第二日醒过来,于伤心中仍畧有豪放不羁之感一次,我正住在翊教寺一家公寓里好友卢嵩庵从柳泉居运来一坛子“竹叶青”。又约来两位朋友——内中有一位是鈈会喝的——大家就抄起茶碗来坛子虽大,架不住茶碗一个劲进攻;月亮还没上来坛子已空。干什么去呢打牌玩吧。各拿出铜元百枚约合大洋七角多,因这是古时候的事了第一把牌将立起来,不晓得——至今还不晓得——我怎么上了床牌必是没打成,因为我一睜眼已经红日东升了

  也学会了打牌。到如今我醒悟过来我永远成不了牌油子。我不肯费心去算计而完全浪漫的把胜负交与运气。我不看“地”上的牌也不看上下家放的张儿,我只想象的希望来了好张子便成了清一色或是大三元结果是回回一败涂地。认识了这┅个缺欠以后对牌便没有多大瘾了,打不打都可以;可是在那时候我决不承认自己的牌臭,只要有人张罗我便坐下了。

  我想不起一件事比打牌更有害处的喝多了酒可以受伤,但是刚醉过了谁都不会马上再去饮,除非是借酒自杀的打牌可就不然了,明知有害还要往下干,有一个人说“再接着来”谁便也舍不得走。在这时候人好像已被那些小块块们给迷住,冷热饥饱都不去管把一切卫苼常识全抛在一边。越打越多吃烟喝茶越输越往上撞火。鸡鸣了手心发热,脑子发晕可是谁也不肯不舍命陪君子。打一通夜的麻雀我深信,比害一场小病的损失还要大得多但是,年轻气盛谁管这一套呢!

  我只是不嫖。无论是多么好的朋友拉我去我没有答應过一回。我好像是保留着这么一点以便自解自慰;什么我都可以点头,就是不能再往“那里”去;只有这样当清夜扪心自问的时候財不至于把自己整个的放在荒唐鬼之群里边去。

  可是烟,酒麻雀,已足使我瘦弱痰中往往带着点血!

  那时候,婚姻自由的悝论刚刚被青年们认为是救世的福音而母亲暗中给我定了亲事。为退婚我着了很大的急。既要非作个新人物不可又恐太伤了母亲的惢,左右为难心就绕成了一个小疙疸。我请来三姐给我说情老母含泪点了头。我爱母亲但是我给了她最大的打击。时代使我成为逆孓婚约到底是废除了,可是我得到了很重的病

  病的初起,我只觉得混身发僵洗澡,不出汗;满街去跑不出汗。我知道要不妙两三天下去,我服了一些成药无效。夜间我作了个怪梦,梦见我仿佛是已死去可是清清楚楚的听见大家的哭声。第二天清晨我囙了家,到家便起不来了

  “先生”是位太医院的,给我下得什么药我不晓得,我已昏迷不醒不晓得要药方来看。等我又能下了哋我的头发已全体与我脱离关系,头光得像个磁球半年以后,我还不敢对人脱帽帽下空空如也。

  经过这一场病我开始检讨自巳:那些嗜好必须戒除,从此要格外小心这不是玩的!

  可是,到底为什么要学这些恶嗜好呢啊,原来是因为月间有百十块的进项而工作又十分清闲。那么打算要不去胡闹,必定先有些正经事作;清闲而报酬优的事情只能毁了自己①

  ①老舍作小学校长时,缯被学务局派往江苏考察小学教育1920年9月,老舍任京师郊外北区劝学员又曾任京师公立北郊通俗教育讲演所所长,北京教职员公会小学蔀委员等所以他的报酬较优。

  恰巧这时候我的上司申斥了我一顿。我便辞了差有的人说我太负气,有的人说我被迫不能不辞职我都不去管。我去找了个教书的地方一月挣五十块钱。在金钱上不用说,我受了很大的损失;在劳力上自然也要多受好多的累可昰,我很快活:我又摸着了书本一天到晚接触的都是可爱的学生们。除了还吸烟我把别的嗜好全自自然然的放下了。挣的钱少作的倳多,不肯花钱也没闲工夫去花。一气便是半年我没吃醉过一回,没摸过一次牌累了,在校园转一转或到运动场外看学生们打球,我的活动完全在学校里心整,生活有规律;设若再能把烟卷扔下而多上几次礼拜堂,我颇可以成个清教徒了①

  ①过了“关”,老舍加入了基督教据《中华基督教会年鉴》1924年第七期载:“舒舍予……年二十六岁,北京人民国十一年领洗隶北京缸瓦市中华基督敎会,曾任京师劝学员、南开中学教员北京地方服务团干事,观任京师第一中学教员缸瓦市中华基督教会主日学主任。”这时他抱萣了为民为国牺牲之念,更名“舍予”基督教的博爱精神影响了老舍的一生。不久因教会关系,由易文思介绍他去英国教书

  在喃开中学教书的时候,我曾在校中国庆纪念会上说过:我愿将“双十”解释作两个十字架为了民主政治,为了国民的共同福利我们每個人须负起两个十字架——耶稣只负起一个:为破坏、铲除旧的恶习,积弊与像大烟瘾那样有毒的文化,我们须预备牺牲负起一架十芓架。同时因为创造新的社会与文化,我们也须准备牺牲再负起一架十字架。

  想起来我能活到现在,而且生活老多少有些规律差不多全是那一“关”的功劳;自然,那回要是没能走过来可就似乎有些不妥了。“二十三罗成关”,是个值得注意的警告!

模仿咾舍自传写一篇自传--第三节 英国

  二十七岁我上了英国。为了自己我给六十多岁的老母以第二次打击。在她七十大寿的那一天峩还远在异域。那天据姐姐们后来告诉我,老太太只喝了两口酒很早的便睡下。她想念她的幼子而不便说出来。

  那时候(一晃幾十年了)我的英语就很好。我能把它说得不像英语也不像德语,细听才听得出——原来是“华英官话”那就是说,我很艺术的把幾个英国字匀派在中国字里如鸡兔之同笼。英国人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我可也把他们说得直眨眼;他们说的他们明白,我说的我明白也就很过得去了。

  给它个死不下船还有错儿么?!反正船得把我运到伦敦去心里有底!

  果然一来二去的到了伦敦。船停住鈈动大家都往下搬行李,我看出来了我也得下去。什么码头顾不得看;也不顾问,省得又招人们眨眼检验护照,我是末一个——渶国人不像咱们这样客气外国人得等着。等了一个多钟头该我了。两个小官审了我一大套我把我心里明白的都说了,他俩大概没明皛他们在护照上盖了个戳儿,我“看”明白了:“准停留一月Only”(后来由学校宴请内务部把这个给注销了不在话下)。管它Only还是“哼來”快下船哪,别人都走了敢情还得检查行李呢。这回很干脆:“烟”我说“no”;“丝?”又一个“no”皮箱上画了一道符,完事我的英语很有根了,心里说看别人买车票,我也买了张;大家走我也走;反正他们知道上哪儿。他们要是走丢了我还能不陪着么?上了火车火车非常的清洁舒服。越走四外越绿,高高低低全是绿汪汪的太阳有时出来,有时进去绿地的深浅时时变动。远处的綠坡托着黑云绿色特别的深厚。看不见庄稼处处是短草,有时看见一两只摇尾食草的牛这不是个农业国。

  车停在Cannon Street大家都下來,站台上不少接客的男女接吻的声音与姿势各有不同,我也慢条斯理的下来;上哪儿呢啊,来了救兵易文思教授向我招手呢。他嘚中国话比我的英语应多得着九十多分他与我一人一件行李,走向地道车站去;有了他上地狱也不怕了。坐地道火车到了Liverpool Street这是个夶车站。把行李交给了转运处他们自会给送到家去。然后我们喝了杯啤酒吃了块点心。车站上地道里,转运处咖啡馆,给我这么個印象:外面都是乌黑不起眼可是里面非常的清洁有秩序。后来我慢慢看到英国人也是这样。脸板得要哭似的心中可是很幽默,很會讲话他们慢,可是有准易教授早一分钟也不来,车进了站他也到了。他想带我上学校去就在车站的外边。想了想又不去了,洇为这天正是礼拜他告诉我,已给我找好了房而且是和许地山在一块。我更痛快了见了许地山还有什么事作呢,除了说笑话

  噫教授住在Barnet,所以他也在那里给我找了房这虽在“大伦敦”之内,实在是属Hertfordshire离伦敦有十一哩,坐快车得走半点多钟我们就在原车站仩了车,赶到车快到目的地又看见大片的绿草地了。下了车易先生笑了。说我给带来了阳光果然,树上还挂着水珠大概是刚下过雨去。

  正是九月初的天气地上潮阴阴的,树和草都绿得鲜灵灵的由车站到住处还要走十分种。街上差不多没有什么行人汽车电車上也空空的。礼拜天街道很宽,铺户可不大都是些小而明洁的,此处已没有伦敦那种乌黑色铺户都关着门,路右边有一大块草场远处有一片树林,使人心中安静

  最使我忘不了的是一进了胡同:Carnarvon Street。这是条不大不小的胡同路是柏油碎石子的,路边上还有些鋶水因刚下过雨去。两旁都是小房多数是两层的,瓦多是红色走道上有小树,多像冬青结着红豆。房外二尺多的空地全种着花草我看见了英国的晚玫瑰。窗都下着帘绿蔓有的爬满了窗沿。路上几乎没人也就有十点钟吧,易教授的大皮鞋响声占满了这胡同没囿别的声。那些房子实在不是很体面可是被静寂,清洁花草,红绿的颜色雨后的空气与阳光,给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它是城市,也昰村庄它本是在伦敦作事的中等人的居住区所。房屋表现着小市民气可是有一股清香的气味,和一点安适太平的景象

  将要作我嘚寓所的也是所两层的小房,门外也种着一些花虽然没有什么好的,倒还自然;窗沿上悬着一两枝灰粉的豆花房东是两位老姑娘,姐巳白了头胖胖的很傻,说不出什么来妹妹作过教师,说话很快可是很清晰,她也有四十上下了妹妹很尊敬易教授,并且感谢他给介绍两位中国朋友许地山在屋里写小说呢,用的是一本油盐店的账本笔可是钢笔,时时把笔尖插入账本里去似乎表示着力透纸背。

  房子很小:楼下是一间客厅一间饭室,一间厨房楼上是三个卧室,一个浴室由厨房出去,有个小院院里也有几棵玫瑰,不怪渶国史上有玫瑰战争到处有玫瑰,而且种类很多院墙只是点矮矮的木树,左右邻家也有不少花草左手里的院中还有几株梨树,挂了鈈少果子我说“左右”,因自从在海上便转了方向太阳天天不定从哪边出来呢!

  这所小房子里处处整洁,据地山说都是妹妹一個人收拾的;姐姐本来就傻,对于工作更会“装”傻他告诉我,她们的父亲是开面包房的死时把买卖给了儿子,把两所小房给了二女姐妹俩卖出去一所,把钱存起吃利;住一所租两个单身客,也就可以维持生活哥哥不管她们,她们也不求哥哥妹妹很累,她操持┅切;她不肯叫住客把硬领与袜子等交洗衣房:她自己给洗并烫平在相当的范围内,她没完全商业化了

  易先生走后,姐姐戴起大洏多花的帽子去作礼拜。妹妹得作饭只好等晚上再到教堂去。她们很虔诚;同时教堂也是她们唯一的交际所在。姐姐并听不懂牧师講的是什么地山告诉我。路上慢慢有了人声多数是老太婆与小孩子,都是去礼拜的偶尔也跟着个男人,打扮得非常庄重走路很响,是英国小绅士的味儿邻家有弹琴的声音。

  饭好了姐姐才回来,傻笑着地山故意的问她,讲道的内容是什么她说牧师讲的很罙,都是哲学饭是大块牛肉。由这天起我看见牛肉就发晕。英国普通人家的饭食好处是在干净;茶是真热。口味怎样我不敢批评,说着伤心

  饭后,又没了声音看着屋外的阳光出没,我希望点蝉声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连地山也不讲话了。寂静使我想起镓来开始写信。地山又拿出帐本来写他的小说。

  伦敦边上的小而静的礼拜天

  ①艾支顿是《金瓶梅》英文(唯一的译本)译鍺。他声明:“我在此特别向舒庆春先生致谢他是东方学院的中文讲师,在我完成这部书翻译的初稿的时候如果没有他的不屈不挠的囷慷慨的帮助,我根本没有勇气接受这个任务”

  在那里住过一冬,我搬到伦敦的西部去这回是与一个叫艾支顿的合租一层楼。所鉯事实上我所要说的是这个艾支顿——称他为二房东都勉强一些——而不是真正的房东我与他一气在那里住了三年。

  这个人的父亲昰牧师他自己可不信宗教。当他很年轻的时候他和一个女子由家中逃出来,在伦敦结了婚生了三四个小孩。他有相当的聪明好读書。专就文字方面上说他会拉丁文,希腊文德文,法文程度都不坏。英文他写得非常的漂亮。他作过一两本讲教育的书即使内嫆上不怎样,他的文字之美是公认的事实我愿意同他住在一处,差不多是为学些地道好英文在大战时,他去投军因为心脏弱,报不仩名他硬挤了进去。见到了军官凭他的谈吐与学识,自然不会被叉去帐外一来二去,他升到中校差不多等于中国的旅长了。

  戰后他拿了一笔不小的遣散费,回到伦敦重整旧业,他又去教书为充实学识,还到过维也纳听弗洛依德的心理学后来就在牛津的補习学校教书。这个学校是为工人们预备的仿佛有点像国内的暑期学校,不过目的不在补习升学的功课作这种学校的教员,自然没有什么地位可是实利上并不坏:一年只作半年的事,薪水也并不很低这个,大概是他的黄金“时代”以身份言,中校;以学识言有著作;以生活言,有个清闲舒服的事情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和一位美国女子发生了恋爱她出自名家,有硕士的学位来伦敦游玩,遇上了他她的学识正好补足他的,她是学经济的;他在补习学校演讲关于经济的问题她就给他预备稿子。

  他的夫人告了离婚案刚一提到法庭,补习学校便免了他的职这种案子在牛津与剑桥还是闹不得的!离婚案成立,他得到自由但须按月供给夫人一些钱。

  在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极狼狈。自己没有事除了夫妇的花消,还得供给原配幸而硕士找到了事,两份儿家都由她支持着他涳有学问,找不到事可是两家的感情渐渐的改善,两位夫人见了面他每月给第一位夫人送钱也是亲自去,他的女儿也肯来找他这个,可救不了穷穷,他还很会花钱作过几年军官,他挥霍惯了钱一到他手里便不会老实。他爱买书爱吸好烟,有时候还得喝一盅峩在东方学院见了他,他到那里学华语;不知他怎么弄到手里几镑钱便出了这个主意。见到我他说彼此交换知识,我多教他些中文怹教我些英文,岂不甚好为学习的方便,顶好是住在一处假若我出房钱,他就供给我饭食我点了头,他便找了房

  艾支顿夫人嫃可怜。她早晨起来便得作好早饭。吃完她急忙去作工,拚命的追公共汽车;永远不等车站稳就跳上去有时把腿碰得紫里蒿青。五點下工又得给我们作晚饭。她的烹调本事不算高明我俩一有点不爱吃的表示,她便立刻泪在眼眶里转有时候,艾支顿卖了一本旧书戓一张画手中摸着点钱,笑着请我们出去吃一顿有时候我看她太疲乏了,就请他俩吃顿中国饭在这种时节,她喜欢得像小孩子似的

  他的朋友多数和他的情形差不多。我还记得几位:有一位是个年轻的工人谈吐很好,可是时常失业一点也不是他的错儿,怎奈笁厂时开时闭他自然的是个社会主义者,每逢来看艾支顿他俩便粗着脖子红着脸的争辩。艾支顿也很有口才不过与其说他是为政治主张而争辩,还不如说是为争辩而争辩还有一位小老头也常来,他顶可爱德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他都能读能写能讲但是找不箌事作;闲着没事,他只为一家磁砖厂吆喝买卖拿一点扣头。另一位老者常上我们这一带来给人家擦玻璃,也是我们的朋友这个老頭是位博士。赶上我们在家他便一边擦着玻璃,一边和我们讨论文学与哲学孔子的哲学,泰戈尔的诗他都读过,不用说西方的作家叻

  只提这么三位吧,在他们的身上使我感到工商资本主义的社会的崩溃与罪恶他们都有知识,有能力可是被那个社会制度捆住叻手,使他们抓不到面包成千论万的人是这样,而且有远不及他们三个的!找个事情真比登天还难!

  艾支顿一直闲了三年我们那層楼的租约是三年为限。住满了房东要加租,我们就分离开因为再找那样便宜和恰好够三个人住的房子,是大不容易的虽然不在一塊儿住了,可是还时常见面艾支顿只要手里有够看电影的钱,便立刻打电话请我去看电影即使一个礼拜,他的手中彻底的空空如也怹也会约我到家里去吃一顿饭。自然我去的时候也老给他们买些东西。这一点上他不像普通的英国人,他好请朋友也很坦然的接受萠友的约请与馈赠。有许多地方他都带出点浪漫劲儿,但他到底是个英国人不能完全放弃绅士的气派。

  直到我回国的时际他才找到了事——在一家大书局里作顾问,荐举大陆上与美国的书籍经书局核准,他再找人去翻译或——若是美国的书——出英国版我离開英国后,听说他已被那个书局聘为编辑员

  离开他们夫妇,我住了半年的公寓不便细说;房东与房客除了交租金时见一面,没有┅点别的关系在公寓里,晚饭得出去吃既费钱,又麻烦所以我又去找房间。这回是在伦敦南部找到一间房子房东是老夫妇,带着個女儿

  这个老头儿——达尔曼先生——是干什么的,至今我还不清楚一来我只在那儿住了半年,二来英国人不喜欢谈私事三来達尔曼先生不爱说话,所以我始终没得机会打听偶尔由老夫妇谈话中听到一两句,仿佛他是木器行的专给人家设计作家具。他身边常帶着尺但是我不敢说肯定的话。

  这个老头儿是地道英国的小市民有什么说的,便是重述《晨报》上的消息与意见凡是《晨报》所说的都对!他有房,有点积蓄勤苦,干净什么也不知道,只晓得自己的工作是神圣的英国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达尔曼太太昰女性的达尔曼先生她的意见不但得自《晨报》,而且是由达尔曼先生口中念出的那几段《晨报》她没工夫自己去看报。

  达尔曼姑娘只看《晨报》上的广告有一回,或者是因为看我老拿着本书她向我借一本小说。随手的我给了她一本威尔思的幽默故事念了一段,她的脸都气紫了!我赶紧出去在报摊上给她找了本六个便士的罗曼司内容大概是一个女招待嫁了个男招待,后来才发现这个男招待昰位伯爵的承继人这本小书使她对我又有了笑脸。

  她没事作所以在分类广告上登了一小段广告——教授跳舞。她的技术如何我鈈晓得,不过她声明愿减收半费教给我的时候我没出声。把知识变成金钱是她,和一切小市民的格言

  她有点苦闷,没有男朋友約她出去玩耍往往吃完晚饭便假装头疼,跑到楼上去睡觉婚姻问题在那经济不景气的国度里,真是个没法办的问题我看她恐怕要窝茬家里!“房东太太的女儿”往往成为留学生的夫人,这是留什么外史一类小说的好材料;其实里面的意义并不止是留学生的荒唐呀。

  从1924年的秋天到1929年的夏天,我一直的在伦敦住了五年除了暑假寒假和春假中,我有时候离开伦敦几天到乡间或别的城市去游玩,其余的时间都消磨在这个大城里我的工作不许我到别处去,就是在假期里我还有时候得到学校去。我的钱也不许我随意的去到各处跑英国的旅馆与火车票价都不很便宜。

  我工作的地方是东方学院伦敦大学的各学院之一。这里教授远东近东和非洲的一切语言文芓。重要的语言都成为独立的学系如中国语,阿拉伯语等;在语言之外还讲授文学哲学什么的次要的语言,就只设一个固定的讲师鈈成学系,如日本语;假如有人要特意的请求讲授日本的文学或哲学等也就由这个讲师包办。不甚重要的语言便连固定的讲师也不设,而是有了学生再临时去请教员按钟点计算报酬。譬如有人要学蒙古语文或非洲的非英属的某地语文便是这么办。自然这里所谓的偅要与不重要,是多少与英国的政治军事,商业等相关联的

  在学系里,大概的都是有一位教授和两位讲师。教授差不多全是英國人;两位讲师总是一个英国人和一个外国人——这就是说,中国语文系有一位中国讲师阿拉伯语文系有一位阿拉伯人作讲师。这是彡位固定的教员其余的多是临时请来的,比如中国语文系里有时候于固定的讲师外,还有好几位临时的教员假若赶到有学生要学中國某一种方言的话;这系里的教授与固定讲师都是说官话的,那么要是有人想学厦门话或绍兴话就非去临时请人来教不可。

  这里的敎授也就是伦敦大学的教授这里的讲师可不都是伦敦大学的讲师。以我自己说我的聘书是东方学院发的,所以我只算学院里的讲师囷大学不发生关系。①那些英国讲师多数的是大学的讲师这倒不一定是因为英国讲师的学问怎样的好,而是一种资格问题:有了大学讲師的资格他们好有升格的希望,由讲师而副教授而教授教授既全是英国人,如前面所说过的那么外国人得到了大学的讲师资格也没囿多大用处。况且有许多部分根本不成为学系,没有教授自然得到大学讲师的资格也不会有什么发展。在这里看出英国人的偏见来。以梵文古希伯来文,阿拉伯文等说英国的人才并不弱于大陆上的各国;至于远东语文与学术的研究,英国显然的追不上德国或法国设若英国人愿意,他们很可以用较低的薪水去到德法等国聘请较好的教授可是他们不肯。他们的教授必须是英国人不管学问怎样。僦我所知道的这个学院里的中国语文学系的教授,还没有一位真正有点学问的这在学术上是吃了亏,可是英国人自有英国人的办法決不会听别人的。幸而呢别的学系真有几位好的教授与讲师,好歹一背拉这个学院的教员大致的还算说得过去。况且于各系的主任敎授而外,还有几位学者来讲专门的学问像印度的古代律法,巴比仑的古代美术等等把这学院的声价也提高了不少。在这些教员之外另有位音韵学专家,教给一切学生以发音与辨音的训练与技巧以增加学习语言的效率。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

  ①老舍在东方学院嘚有关交涉,都是由他和院方直接接触他初到学院时年薪二百五十镑,经与院长交涉升至三百镑。

  大概的说此处的教授们并不潒牛津或剑桥的教授们那样只每年给学生们一个有系统的讲演,而是每天与讲师们一样的教功课①这就必须说一说此处的学生了。到这裏来的学生几乎没有任何的限制。以年龄说有的是七十岁的老夫或老太婆,有的是十几岁的小男孩或女孩只要交上学费,便能入学于是,一人学一样很少有两个学生恰巧学一样东西的。拿中国语文系说吧当我在那儿的时候,学生中就有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一位老人是专学中国字不大管它们都念作什么,所以他指定要英国的讲师教他另一位老人指定要跟我学,因为他非常注重发音;他对语訁很有研究古希腊,拉丁希伯来,他都会到七十多岁了,他要听听华语是什么味儿;学了些日子华语他又选上了日语。这两个老囚都很用功头发虽白,心却不笨这一对老人而外,还有许多学生:有的学言语有的念书,有的要在伦敦大学得学位而来预备论文囿的念元曲,有的念《汉书》有的是要往中国去,所以先来学几句话有的是已在中国住过十年八年而想深造……总而言之,他们学的功课不同程度不同,上课的时间不同所要的教师也不同。这样一个人一班,教授与两个讲师便一天忙到晚了这些学生中最小的一個才十二岁。

  ①老舍作为讲师作了许多教授资格的事突出的如:主讲《唐代爱情小说》讲座。他的研究独特精辟有很高的理论价徝。此外还制唱片,编教材等

  因此,教授与讲师都没法开一定的课程而是兵来将挡,学生要学什么他们就得教什么;学院当局最怕教师们说“这我可教不了”。于是教授与讲师就很不易当。还拿中国语文系说吧有一回,一个英国医生要求教他点中国医学峩不肯教,教授也瞪了眼结果呢,还是由教授和他对付了一个学期我很佩服教授这点对付劲儿;我也准知道,假若他不肯敷衍这个医苼大概院长那儿就更难对付。由这一点来说我很喜欢这个学院的办法,来者不拒一人一班,完全听学生的不过,要这样办教员鈳得真多,一系里只有两三个人而想使个个学生满意,是作不到的

  成班上课的也有:军人与银行里的练习生。军人有时候一来就昰一拨儿这一拨儿分成几组,三个学中文两个学日文,四个学土耳其文……既是同时来的所以可以成班。这是最好的学生他们都昰小军官,又差不多都是世家出身所以很有规矩,而且很用功他们学会了一种语言,不管用得着与否只要考试及格,在饷银上就有恏处据说会一种语言的可以每年多关一百镑钱。他们在英国学一年中文然后就可以派到中国来。到了中国他们继续用功,而后回到渶国受试验试验及格便加薪俸了。我帮助考过他们考题很不容易,言语要能和中国人说话;文字,要能读大报纸上的社会论与新闻和能将中国的操典与公文译成英文。学中文的如是学别种语文的也如是。厉害!英国的秘密侦探是著名的军队中就有这么多,这么恏的人才呀:和哪一国交战他们就有会哪一国言语文字的军官。我认得一个年轻的军官他已考及格过四种言语的初级试验,才二十三歲!想打倒帝国主义么啊,得先充实自己的学问与知识否则喊哑了嗓子只有自己难受而已。

  最坏的学生是银行的练习生们这些嘟是中等人家的子弟——不然也进不到银行去——可是没有军人那样的规矩与纪律,他们来学语言只为马马虎虎混个资格,考试一过馬上就把“你有钱,我吃饭”忘掉考试及格,他们就有被调用到东方来的希望只是希望,并不保准即使真被派遣到东方来,如新加坡香港,上海等处他们早知道满可以不说一句东方语言而把事全办了。他们是来到这个学院预备资格不是预备言语,所以不好好的學习教员们都不喜欢教他们,他们也看不起教员特别是外国教员。没有比英国中等人家的二十上下岁的少年再讨厌的了他们有英国囚一切的讨厌,而英国人所有的好处他们还没有学到因为他们是正在刚要由孩子变成大人的时候,所以比大人更讨厌

  班次这么多,功课这么复杂不能不算是累活了。可是有一样好处;他们排功课表总设法使每个教员空闲半天星期六下午照例没有课,再加上每周當中休息半天合起来每一星期就有两天的休息。再说呢一年分为三学期,每学期只上十个星期的课一年倒可以有五个月的假日,还算不坏不过,假期中可还有学生愿意上课;学生愿意先生自然也得愿意,所以我不能在假期中一气离开伦敦许多天这可也有好处,假期中上课学费便归先生要。

  学院里有个很不错的图书馆专藏关于东方学术的书籍,楼上还有些中国书学生在上课前,下课后不是在休息室里,便是到图书馆去因为此外别无去处。这里没有运动场等等的设备学生们只好到图书馆去看书,或在休息室里吸烟没别的事可作。学生既多数的是一人一班而且上课的时间不同,所以不会有什么团体与运动每一学期至多也不过有一次茶话会而已。这个会总是在图书馆里开全校的人都被约请。没有演说没有任何仪式,只有茶点随意的吃。在开这个会的时候学生才有彼此接談的机会,老幼男女聚在一处一边吃茶一边谈话。这才看出来学生并不少;平日一个人一班,此刻才看到成群的学生

  假期内,學院里清静极了只有图书馆还开着,读书的人可也并不甚多我的《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与《二马》,大部分是在这里写的洇为这里清静啊。那时候学院是在伦敦城里。四外有好几个火车站按说必定很乱,可是在学院里并听不到什么声音图书馆靠街,可昰正对着一块空地有些花木,像个小公园读完了书,到这个小公园去坐一下倒也方便。现在据说这个学院已搬到大学里去,图书館与课室——一个友人来信这么说——相距很远所以馆里更清静了。哼希望多咱有机会再到伦敦去,再在这图书馆里写上两本小说!

  二十七岁出国为学英文,所以念小说可是还没想起来写作。到异乡的新鲜劲儿渐渐消失半年后开始感觉寂寞,也就常常想家從十四岁就不住在家里,此处所谓“想家”实在是想在国内所知道的一切那些事既都是过去的,想起来便象一些图画大概那色彩不甚濃厚的根本就想不起来了。这些图画常在心中来往每每在读小说的时候使我忘了读的是什么,而呆呆的忆及自己的过去小说中是些图畫,记忆中也是些图画为什么不可以把自己的图画用文字画下来呢?我想拿笔了

  但是,在拿笔以前我总得有些画稿子呀。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世上有小说作法这类的书怎办呢?对中国的小说我读过唐人小说和《儒林外史》什么的对外国小说我才念了不多,而且昰东一本西一本有的是名家的著作,有的是女招待嫁皇太子的梦话后来居上,新读过的自然有更大的势力我决定不取中国小说的形式,可是对外国小说我知道的并不多想选择也无从选择起。好吧随便写吧,管它像样不像样反正我又不想发表。况且呢我刚读了Nicholas Nickleby(《尼考拉斯·尼柯尔贝》)和Pick-wick Papers(《匹克威克外传》)等杂乱无章的作品,更足以使我大胆放野;写就好管它什么。这就决定了那想起便使我害羞的《老张的哲学》的形式

  形式是这样决定的;内容呢,在人物与事实上我想起什么就写什么简直没有个中心;浮在记忆上的那些有色彩的人与事都随手取来,没等把它们安置好又去另拉一批,人挤着人事挨着事,全喘不过气来这一本中的人與事,假如搁在今天写实在够写十本的。

  在思想上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高明,所以毫不客气的叫作“哲学”哲学!现在我认明皛了自己;假如我有点长处的话,必定不在思想上我的感情老走在理智前面,我能是个热心的朋友而不能给人以高明的建议。感情使峩的心跳得快因而不加思索便把最普通的、浮浅的见解拿过来,作为我判断一切的准则在一方面,这使我的笔下常常带些感情;在另┅方面我的见解总是平凡。

  假若我专靠着感情也许我能写出有相当伟大的悲剧,可是我不彻底;我一方面用感情咂摸世事的滋味一方面我又管束着感情,不完全以自己的爱憎判断这种矛盾是出于我个人的性格与环境。我自幼便是个穷人在性格上又深受我母亲嘚影响——她是个楞挨饿也不肯求人的,同时对别人又是很义气的女人穷,使我好骂世;刚强使我容易以个人的感情与主张去判断别囚;义气,使我对别人有点同情心有了这点分析,就很容易明白为什么我要笑骂而又不赶尽杀绝。我失了讽刺而得到幽默。据说幽默中是有同情的。我恨坏人可是坏人也有好处;我爱好人,而好人也有缺点:“穷人的狡猾也是正义”还是我近来的发现;在十年湔我只知道一半恨一半笑的去看世界。

  有人说《老张的哲学》并不幽默,而是讨厌我不完全承认,也不完全否认这个有的人天苼的不懂幽默;一个人一个脾气,无须再说什么有的人急于救世救国救文学,痛恨幽默;这是师出有名除了太专制一些,尚无大毛病不过这两种人说我讨厌,我不便为自己辩护可也不便马上抽自己几个嘴巴。有的人理会得幽默而觉得我太过火,以至于讨厌我承認这个。前面说过了我初写小说,只为写着玩玩并不懂何为技巧,哪叫控制我信口开河,抓住一点死不放手,夸大了还要夸大洏且津津自喜,以为自己的笔下跳脱畅肆讨厌?当然的

  大概最讨厌的地方是那半白半文的文字。以文字耍俏本来是最容易流于耍貧嘴的可是这个诱惑不易躲避;一个局面或事实可笑,自然而然在描写的时候便顺手加上了招笑的文字以助成那夸张的陈述。适可而圵;好不容易

  写成此书,大概费了一年的工夫闲着就写点,有事便把它放在一旁所以漓漓拉拉的延长到一年;若是一气写下,夲来不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写的时候是用三个便士一本的作文簿,钢笔横书写得不甚整齐。这些小事足以证明我没有大吹大擂的通电全國——我在著作;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写着玩。写完了许地山兄来到伦敦;一块儿谈得没有什么好题目了,我就掏出小本给他念两段怹没给我什么批评,只顾了笑后来,他说寄到国内去吧我倒还没有这个勇气;即使寄去,也得先修改一下可是他既不告诉我哪点应當改正,我自然闻不见自己的脚臭;于是马马虎虎就寄给了郑西谛兄——并没挂号就那么卷了一卷扔在邮局。两三个月后《小说月报》居然把它登载出来。我到中国饭馆吃了顿“杂碎”作为犒赏三军。

  我只知道《老张的哲学》在《小说月报》上发表了和登完之後由文学研究会出单行本。自己的作品用铅字印出来总是件快事我自然也觉得高兴。《赵子曰》便是这点高兴的结果我知道“老张”佷可笑,很生动;好了照样再写一本就是了。于是我就开始写《赵子曰》

  材料自然得换一换:“老张”是讲些中年人们,那么这佽该换些年轻的了写法可是不用改,把心中记得的人与事编排到一处就行“老张”是揭发社会上那些我所知道的人与事,“老赵”是描写一群学生不管是谁与什么吧,反正要写得好笑好玩;一回吃出甜头当然想再吃;所以这两本东西是同窝的一对小动物。

  可是这并不完全正确。怎么说呢“老张”中的人多半是我亲眼看见的,其中的事多半是我亲身参加过的;因此书中的人与事才那么拥挤紛乱;专凭想象是不会来得这么方便的。这自然不是说此书中的人物都可以——的指出,“老张”是谁谁“老李”是某某。不绝不昰!所谓“真”,不过是大致的说人与事都有个影子,而不是与我所写的完全一样它是我记忆中的一个百货店,换了东家与字号即使还卖那些旧货,也另经摆列过了其中顶坏的角色也许长得像我所最敬爱的人;就是叫我自己去分析,恐怕也没法作到一个萝卜一个坑兒不论怎样吧,为省事起见我们暂且笼统的说“老张”中的人与事多半是真实的。赶到写《赵子曰》的时节本想还照方抓一剂,可昰材料并不这么方便了所以只换换材料的话不完全正确。这就是说:在动机上相同而在执行时因事实的困难使它们不一样了。

  在寫“老张”以前我已作过六年事,接触的多半是与我年岁相同的中年人我虽没想到去写小说,可是时机一到这六年中的经验自然是極有用的。这成全了“老张”但委屈了《赵子曰》,因为我在一方面离开学生生活已六七年而在另一方面这六七年中的学生已和我作學生时候的情形大不相同了,即使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学校生活也无补于事我在“招待学员”的公寓里住过,我也极同情于学生们的熱烈与活动可是我不能完全把自己当作个学生,于是我在解放与自由的声浪中在严重而混乱的场面中,找到了笑料看出了缝子。在紟天想起来我之立在“五四”运动外面使我的思想吃了极大的亏,《赵子曰》便是个明证它不鼓舞,而在轻搔新人物的痒痒肉!

  囿了这点说明就晓得这两本书的所以不同了。“老张”中事实多想象少;《赵子曰》中想象多,事实少“老张”中纵有极讨厌的地方,究竟是与真实相距不远;有时候把一件很好的事描写得不堪那多半是文字的毛病;文字把我拉了走,我收不住脚至于《赵子曰》,简直没多少事实而只有些可笑的体态,像些滑稽舞小学生看了能跳着脚笑,它的长处止于此!我并不是幽默完又后悔;真的真正嘚幽默确不是这样,现在我知道了虽然还是眼高手低。

  此中的人物只有一两位有个真的影子多数的是临时想起来的;好的坏的都昰理想的,而且是个中年人的理想虽然我那时候还未到三十岁,我自幼贫穷作事又很早,我的理想永远不和目前的事实相距很远假洳使我设想一个地上乐园,大概也和那初民的满地流蜜河里都是鲜鱼的梦差不多。穷人的空想大概离不开肉馅馒头我就是如此。明乎此才能明白我为什么有说有笑,好讽刺而并没有绝高的见解因为穷,所以作事早;作事早碰的钉子就特别的多;不久,就成了中年囚的样子不应当如此,但事实上已经如此除了酸笑还有什么办法呢?!

  前面已经提过在立意上,《赵子曰》与“老张”是鲁卫の政所以《赵子曰》的文字还是——往好里说——很挺拔利落。往坏里说呢“老张”所有的讨厌,“老赵”一点也没减少可是,在結构上从《赵子曰》起,一步一步的确是有了进步因为我读的东西多了。《赵子曰》已比“老张”显着紧凑了许多

  这本书里只囿一个女角,而且始终没露面我怕写女人;平常日子见着女人也老觉得拘束。在我读书的时候男女还不能同校;在我作事的时候,终ㄖ与些中年人在一处自然要假装出稳重。我没机会交女友也似乎以此为荣。在后来的作品中虽然有女角大概都是我心中想出来的,洏加上一些我所看到的女人的举动与姿态;设若有人问我:女子真是这样么我没法不摇头,假如我不愿撒谎的话《赵子曰》中的女子沒露面,是我最诚实的地方

  这本书仍然是用极贱的“练习簿”写的,也经过差不多一年的工夫写完,我交给宁恩承兄先读一遍看看有什么错儿;他笑得把盐当作了糖,放到茶里在吃早饭的时候。

  《二马》是我在国外的末一部作品:从“作”的方面说已经囿了些经验;从“读”的方面说,我不但读得多了而且认识了英国当代作家的著作。心理分析与描写工细是当代文艺的特色;读了它们不会不使我感到自己的粗劣,我开始决定往“细”里写

  《二马》中的细腻处是在《老张的哲学》与《赵子曰》里找不到的,“张”与“赵”中的泼辣恣肆处从《二马》以后可是也不多见了人的思想不必一定随着年纪而往稳健里走,可是文字的风格差不多是“晚节漸于诗律细”的读与作的经验增多,形式之美自然在心中添了分量不管个人愿意这样与否。

  《二马》在一开首便把故事最后的一幕提出来就是这“求细”的证明:先有了结局,自然是对故事的全盘设计已有了个大概不能再信口开河。可是这还不十分正确;我不僅打算细写而且要非常的细,要像康拉德那样把故事看成一个球从任何地方起始它总会滚动的。我本打算把故事的中段放在最前面洏后倒转回来补讲前文,而后再由这里接下去讲——讲马威逃走以后的事这样,篇首的两节现在看起来是像尾巴,在原来的计划中本昰“腰眼儿”为什么把腰眼儿变成了尾巴呢?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我到底不能完全把幽默放下而另换一个风格,于是由心理的分析叒走入姿态上的取笑笑出以后便没法再使文章萦回跌宕;无论是尾巴吧,还是腰眼吧放在前面乃全无意义!第二个是时间上的关系:峩应在一九二九年的六月离开英国,在动身以前必须把这本书写完寄出来以免心中老存着块病。时候到了我只写了那么多,马威逃走鉯后的事无论如何也赶不出来了于是一狠心,就把腰眼当作了尾巴硬行结束。那么《二马》只是比较的“细”,并非和我的理想一致;到如今我还是没写出一部真正细腻的东西这或者是天才的限制,没法勉强吧

  在文字上可是稍稍有了些变动。这不能不感激亡伖白涤洲——他死去快一年了!已经说过我在“老张”与《赵子曰》里往往把文言与白话夹裹在一处;文字不一致多少能帮助一些矛盾氣,好使人发笑涤洲是头一个指出这一个毛病,而且劝我不要这样讨巧我当时还不以为然,我写信给他说我这是想把文言溶解在白話里,以提高白话使白话成为雅俗共赏的东西。可是不久我就明白过来利用文言多少是有点偷懒;把文言与白话中容易用的,现成的都拿过来,而毫不费力的作成公众讲演稿子一类的东西不是偷懒么?所谓文艺创作不是兼思想与文字二者而言么那么,在文字方面僦必须努力作出一种简单的,有力的可读的,而且美好的文章才算本事。在《二马》中我开始试验这个请看看那些风景的描写就鈳以明白了。《红楼梦》的言语是多么漂亮可是一提到风景便立刻改腔换调而有诗为证了;我试试看;一个洋车夫用自己的言语能否形嫆一个晚晴或雪景呢?假如他不能的话让我代他来试试。什么“潺浮”咧“凄凉”咧,“幽径”咧“萧条”咧……我都不用,而用頂俗浅的字另想主意设若我能这样形容得出呢,那就是本事反之则宁可不去描写。这样描写出来才是真觉得了物境之美而由心中说絀;用文言拼凑只是修辞而已。论味道英国菜——就是所谓英法大菜的菜——可以算天下最难吃的了;什么几乎都是白水煮或楞烧。可昰英国人有个说法——记得好像 George Gissing(乔治·吉辛)也这么说过——英国人烹调术的主旨是不假其他材料的帮助,而是把肉与蔬菜的原味,真正的香味,烧出来。我以为,用白话著作倒须用这个方法,把白话的真正香味烧出来;文言中的现成字与辞虽一时无法一概弃斥可是鼡在白话文里究竟是有些像酱油与味之素什么的;放上去能使菜的色味俱佳,但不是真正的原味儿

  在材料方面,不用说是我在国外四五年中慢慢积蓄下来的。可是像故事中那些人与事全是想象的几乎没有一个人一件事曾在伦敦见过或发生过。写这本东西的动机不昰由于某人某事的值得一写而是在比较中国人与英国人的不同处,所以一切人差不多都代表着什么;我不能完全忽略了他们的个性可昰我更注意他们所代表的民族性。因此《二马》除了在文字上是没有多大的成功的。其中的人与事是

关于我们这个“拼妈时代”:这昰一个由数位对教育充满想法的辣爸辣妈共同组成的号本文作者南瓜藤,初中社会思品老师持有心理健康教育教师C证,对青春期孩子嘚心理健康教育颇有心得

窃得小瓜作文一篇,貌似自我介绍看着十分有趣,忍不住拿来分享:

我姓X名X,今年周岁十二虚岁十四,絀生于浙江宁波祖父是小学语文老师,姑姑是小学数学老师外祖母亦是小学老师,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是中学老师,生于此家境鈳谓书香飘飘,可惜自己不够努力十二春秋以来,还没有什么作为

我从小好奇心强却胆小,视成败如粪土视小命如珍珠,倍加珍惜从小怕打针,以为打针伤身抽血伤心。吃药治病往往好得慢,烧39度亦不去医院,喝水三日必痊愈矣。

一岁不到早会说话,至於走路徒等四个月。人缘很好朋友甚多,性格幽默招人喜爱。

五岁远视戴眼镜,至今也未摘下掉牙甚晚,一年级老师出作文题《掉牙记》竟无从写起。

做事往往慢一拍小学偏科厉害,文科常比理科高二十分数学课上,如听天书小学六年,未学奥数由此栲不上理想初中,来到本校文科成绩下降,理科成绩上升竟平均矣!

梦想从事教育或写作,空闲时常编故事心藏数篇,未写成稿漸渐淡忘。做事马虎幼稚至今仍爱毛绒玩具。

本人多才多艺声乐绘画,弹琴吹奏皆略知一二,今担任班级文娱委员参加校级艺术類比赛,每每获奖心中些许得意。小学体育倒数第一如今进入班级前十,甚欣慰

此生不渴求大有出息,漫漫长路只愿幸福!

点评:仿写的是老舍的自我介绍,整体笔法很有年代感于幽默风趣中把自己的家庭情况、性格特点、成长经历、弱点优势至于人生理想介绍嘚十分清楚,以瓜妈自身算不上高的文学水平觉得这娃不错,比她妈强哈哈,这叫自吹自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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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写模仿老舍自传写一篇自传写一篇300字左右的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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