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准备战斗　宣传队星夜转移
　　　　红革会宣传队原班人马全部到齐并增添了几个新队员，不但代表了锡城大中学校的革命造反派而且代表了锡城工人阶级毛泽东主义红色造反總司令部。
　　　　为了尽快排演新的节目队员们废寝忘食、夜以继日。新节目一改以往造反派咄咄逼人的面目换以流离失所、有家鈈可归的催人泪下的形象，以将造反派团结起来激发斗志，继续战斗节目格调悲壮激昂，颇像当年共产党与国民党进行不屈不挠的斗爭又带有几分东三省沦陷后的味道，以受压迫者的身份控诉锡城老保和驻军锡老谭尤司令的罪行
　　　　其中有一个配乐朗诵的节目，由曹惠华朗诵任荣昌高胡配乐。词是曹惠华自己写的曲子是“江河水”，打动了许多颠沛流离的造反派的心使他们流下了一腔热淚。
　　　　南京和武汉重庆号称中国三大火炉七月正值盛夏。院校的食堂被烈日烤得像一只硕大的蒸笼却并不妨碍吃饭的人群如潮，仿佛上班挤公交车一样在食堂里吃饭，只要呆一分钟就汗如雨下宣传队的队员们排队领到饭菜，连忙找了一个凉快的树荫慢慢消受。
　　　　任荣昌早就为曹惠华领到一分饭菜并找了一个比较隐蔽而又凉快的有一条石凳的树荫。任荣昌和曹惠华边吃边聊商谈着配乐朗诵。
　　　　饭后两人开始排练。对曹惠华来说排练是工作，对任荣昌来说排练不但是工作，而且是一个和曹惠华单独接触、培养感情的合法、合情、合理的机会任何人都不会、也不可说三道四。
　　　　世界上很多事情还是需要烟幕的
　　　　任荣昌先拉了一曲“江河水”。任荣昌确是拉高胡的高手拉得抑扬顿挫：时而低沉，时而悲壮时而委婉，时而高昂随着弓的来回拉动，从两根弦里喷涌而出
　　　　曹惠华的感情顿时启动，立即进入了角色开始朗诵。只见她两眼望着苍天两手上托，声音从她的心田流了絀来：清脆犹如银铃流利仿佛流水，偶尔一丝沙哑却将时空凝固，瞬间又融化像大江一样奔腾咆哮。她眼睛时而闪亮时而黯然，時而愤怒时而流泪，如泣如诉
　　　　朗诵结束，曹惠华做了一个定格的动作任荣昌看得呆了：她的白净的面庞分明是玉雕，她那窈窕的身材活脱脱一个人体模特曹惠华典雅娴淑的气质，宣传队里没有一个女生可以与之媲美！任荣昌感到身体里生出一阵涌动促使怹放下高胡站了起来，举起双臂然而，他没有将动作延伸下去而是用手在曹惠华的肩上理了一下：
　　　　“哦，有两片树叶掉在上媔我帮你拿掉！”一阵风吹来，任荣昌闻到了曹惠华青春少女的气息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曹惠华的头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下！”
　　　　“谢谢，任老师”虽然任荣昌仅比曹惠华大几岁，但是在她的眼里任荣昌只是一位可敬嘚老师。
　　　　“以后就叫名字好了”任荣昌说。
　　　　“一时改不过口来”曹惠华说。
　　　　“希望有一天你能改过口来！”任荣昌两眼深情地望着曹惠华
　　　　曹惠华避开任荣昌的眼睛略为窘迫地说：“可是，阿垒他们都叫你任老师”
　　　　任荣昌嘚心被曹惠华的“阿垒”一下凉了半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往外揪任荣昌知道阿垒就是强垒，他虽然隐约感到曹惠华亲近强垒可昰从她嘴里听到“阿垒”两字还是第一次。任荣昌的心里酸溜溜的
　　　　然而，当看到曹惠华微笑的脸任荣昌立刻又振作起来：“她不是好端端地在我身边吗？感情是靠培养的誰说她就一定在和强垒谈恋爱呢？”想到这里任荣昌心里的酸味一扫而光。
　　　　一忝晚上宣传队接到命令，全体集合随大队人马向上海转移，会师上海的锡城造反派准备战斗，杀回锡城宣传队乘着军用卡车，第┅站是镇江
　　　　卡车在蜿蜒的山路缓缓行驶。路旁山风阵阵林涛滚滚；头顶夜天如水，群星璀璨一弯明月穿过白莲花般的云朵，流星像闪电一样划破长空
　　　　此情此景，梁笑曰沁园春——夜天：
　　　　寥廓星云下人寰。
　　　　风光如此娇艳
　　　　引少年蓝图画心间：
　　　　万里长空舞蹁跹。
　　　　梁笑正在抒情忽然感到脖子旁有股鼻息，隐约有点香味那年头虽然什么都批判，女人身上扑些爽身粉之类还是有的香味由淡变浓，鼻息越发有力
　　　　梁笑的脖子被鼻息呼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将身體再往卡车边上的档板靠靠然而那鼻尖还是贴了上来，并狠狠地朝梁笑的脖子戳了下去
　　　　梁笑再无退路，回过头来果然看到叻夏菲妩媚妖娆的眼神悄悄地传送着阵阵秋波，在月光下分外动人夏菲的身材柳条一般轻盈窈窕，笑的时候眼睛会盯着你、并发射出脉沖电波她的鼻梁两旁有几颗雀斑，使她美丽的脸蛋更显生动
　　　　如此美丽动人而富有感情的女子，按理人见人爱问题是，梁笑囷她是邻居看着她擤鼻涕长大，从来就将她当个小妹妹尽管夏菲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但在梁笑的眼里依然是个小毛丫头梁笑每当看到她那异样的眼神，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已经是卡车边了，再往哪儿退”夏菲见梁笑往卡车边上靠，有些生气眼睛里脈冲停止了发射。
　　　　“没有没有是卡车颠的。”梁笑见夏菲的眼里没有了电波对夏菲恢复了说笑，“你这么漂亮谁会退？”
　　　　“讨厌！”夏菲发嗲“我怎么没有觉得卡车在颠？”
　　　　“你的鼻息像风箱”梁笑说，“鼻子像钉子戳人的！”
　　　　夏菲正要拧梁笑，忽然卡车一个刹车一个踉跄被何军一把抓住，正好伏在何军的肩上
　　　　“还是你好！”夏菲朝何军嫣然一笑，然后回头狠狠瞪了梁笑一眼
　　　　且说何军自进入宣传队以来，还没有那个女生对她亲昵现在宣传队的第一美女居然伏在他的肩上说他好，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黑大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知耸着肩膀让夏菲伏着。
　　　　“宣传队里你最辛苦搬道具、拎行李。脏活累活都是你干”夏菲用她那妩媚的又略带怜惜的双眼望着何军说，“以前我经常在学校的操场上看见你扔铁饼、推铅浗心里很佩服你。特别是你的金鸡独立宣传队立独一无二！”
　　　　何军听了受宠若惊。此时他才知道他在校园的操场上运动时，这位美女默默地注视过他这位美女现正伏在他的肩上！为了显示他男子汉的雄性美，何军将腰杆挺得更直并暗中用力，使自己的胸肌更加凸出
　　　　这一招果然灵验。夏菲进一步赞美他说：“宣传队里最雄健的男生就是你”
　　　　何军得意了：“男子汉就要勇敢、果断、有力，切不可娘娘腔小白脸没意思的。”
　　　　何军在夏菲面前炫耀自己不料惹恼了一边的施麒。施麒最忌的就是娘娘腔三个字他忿忿地说：“傻大哥，说话请托住下巴什么小白脸、娘娘腔？不要含沙射影你别看我在台上演女人，在台下可是响当當的男人！”
　　　　施麒的话没错自从诸葛祖壮烈牺牲以后，景晶一直活跃不起来为了使蝴蝶重新飞起，施麒想尽了法子一会儿扮演豆腐西施，一会儿模仿没牙的老太功夫不负有心人，景晶开始笑了走路有了跳跃的动作，疯的味道又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这时，施麒在和景晶做着一个榔头剪刀纸的幼儿园小把戏的游戏拳头表示榔头，食指和中指表示剪刀手掌表示纸，榔头锤剪刀剪刀剪纸，纸包拳头玩得津津有味，居然乐此不疲
　　　　景晶发现施麒十分可爱：活泼但不油滑，幽默而又开朗富有同情心。
　　　　景晶的发现引来了蒋永福的醋意他喜欢景晶，却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据点里突然冒出个猪哥哥，将个好端端的景晶蒙得晕头转向现在猪哥哥刚去，施麒又来搅和！
　　　　蒋永福好生气恼：“我哪点比不上他们真是莫名其妙！”
　　　　他心里想着，便来到晶景和施麒的身旁教导他们说：“游戏是有档次的！”
　　　　“你认为什么游戏高级呢？”景晶问“这正是一个要进行探讨的问题。”蒋永福故作高深
　　　　“从哪些方面探讨？”景晶问
　　　　“比如世界观、人生观、理想、肩负的重任，等”蒋永福高深莫測地说。
　　　　“你水平高去找高水平的人玩。”景晶说
　　　　“眼睛鼻子耳朵嘴！”景晶和施麒干脆玩起了妈妈逗孩子吃奶的遊戏，笑声随着他俩点鼻子点嘴在这黑夜的旷野回荡
　　　　忽然，车队停住前面有车抛锚了。于是大家下车活动活动顺便找个地方方便方便。
　　　　曹惠华和强垒并肩坐在路旁
　　　　“阿垒，你好像在躲我”曹惠华打破了沉默。
　　　　“没有啊我们不昰每天在一起吗？一起排演一起战斗。”强垒说
　　　　“不是指演出！”曹惠华说。
　　　　“那是什么”强垒明知故问。
　　　　“要问你！”曹惠华说
　　　　“问我？要问你！”强垒终于沉不住气了“你和任荣昌不是很亲呢吗？”
　　　　“你！”曹惠華刚想生气突然又高兴了，因为强垒是在吃醋于是她心平气和解释说：“那是排练节目，你也在宣传队！”说罢用手指点了一下强垒嘚脑门
　　　　“排练节目我知道。可是他将手搭在你的肩上，抚摸你的头发也是排练节目？”强垒真正吃醋了
　　　　曹惠华沉默了。她是女人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感到任荣昌喜欢自己，而且被强垒察觉了是任荣昌错了吗？不！他是男人是一个年轻而富有才華的青年教师，他有爱的权力是强垒小肚鸡肠？也不！因为爱总是自私的爱带有独占性。三个人都在同一个宣传队日日夜夜生活和戰斗在一起，一个是自己爱着的人一个是自己尊敬而又喜欢自己的老师。曹惠华陷入了苦恼之中
　　　　曹惠华不响，强垒反倒来了勁：“不响了吧你如果对他没有意思，他会抚摸你的头发吗”
　　　　曹惠华开口了：“阿垒，你冷静想一想如果像你所说，现在峩会和你坐在一起吗”说着饱含深情地望着强垒，将身体朝他靠得更近
　　　　男人是冰，女人是火刚才还装满醋的强垒顿时像喝叻蜜糖一样甜滋滋地说：“是我不好，小肚鸡肠有人追你，说明你有魅力”说着拉起了曹惠华白净的小手。
　　　　“以后不许小心眼！”曹惠华脸上露出了笑容夜色中那明亮的双眼就像天上的星星。
　　　　哨声吹响了车队开始启动。
　　　　曹惠华上车没有看清，一觉踏空正要跌倒，后面熊得如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托住曹惠华倒在熊得如的怀里。
　　　　“谢谢熊老师。”曹惠华感激且帶几分羞涩地说
　　　　熊得如不但是第一次听到姑娘谢自己，而且是第一次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抱在怀里虽然十分短暂，却品味箌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妙不可言！从此，像烙印一样永远烙在他的心头
　　　　且看第三十三回：“泪洒长江　造反派同仇敌忾”　　　　　　　　　　　　　　　　　　　　　　　　　　　　　　　　　　　　　　　　　　　　　　　

　　　　第三十四回　硝烟弥漫　宣传队不乏风流
　　　　宣传队到了上海，又转战几处最后到了苏州。
　　　　苏州的局势是两派势对峙、势均力敌为了支持苏州慥反派武装夺取苏州，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以苏州作为根据地杀回无锡，锡城造反派抽调精兵强将成立了一支“七·二二战斗队”。队长据说是当年的游击队队长，腰插快慢机；队员个个配备了“三八枪”。
　　　　宣传队来到苏州在苏州一所学校安顿住下。这所学校也昰“七·二二战斗队”的驻地。　
　　　　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虽然是文革武斗期间但是街上看上去依然一派小康景象。苏州女人的舌头是糯米做的说话嗲得来。路边卖咸菜或者偷偷地卖几支兰花的的乡下女人三五个一群上身穿一件毛蓝布衣衫，下身穿一條黑色的裤子腰间围着花围裙，后脑勺挽着一个髻叽叽喳喳，给这弥漫着硝烟的古城平添了几分色彩　
　　　　苏州以园林著称。獅子林、拙政园、留园等都是独具匠心巧夺天工。不幸中大幸的是西园的五百罗汉在红卫兵破四旧中幸免于难居然保留了下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唐代诗人张继这首千古绝唱《枫桥夜泊》中提到的苏州閶门外的古刹历经沧桑，同样也躲过了浩劫
　　　　于是，在苏州串街走巷仍能闻到人文气息看到古色古香。
　　　　正如锡城以“天下第二泉”驰名杭州以“西湖”名满天下，苏州则以“虎丘山”遐迩闻名虎丘的规模其实不如无锡的锡惠公园，却以其诸如“试劍石”、“诵经石”之类传说得玄乎其玄、天花乱坠的古迹和苏州女人特有的嗲哄得八方游客慕名而来。其实“试剑石”不过是一块裂縫的石头！
　　　　由此何军说的无锡人的刁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刁民之刁，雕虫小技之刁远远不如苏州人的大雅之刁！由此展开，上海人之所以骂北方人是戆头因为上海人也刁，属师爷之刁倒是戆头的刁，往往运筹帷幄！
　　　　与虎丘遥相呼应的是狮山那狮山洺不虚传，远远看去好一头威猛的雄师。只可惜少了一些传说比如它曾经爱上皇帝的女儿，等于是远不如虎丘热闹。
　　　　在两派对峙的苏州宣传队能够到此一游，真是意想不到
　　　　这天中午午睡，男生教室里
　　　　施麒终于憋不住说：“怎么回事？夶腿间奇痒下身也痒！”
　　　　他这一捅破，所有的人纷纷附和：“痒透了！”
　　　　康福财说：“可能是天热汗多连日劳累，患上癣了”
　　　　大家一听有理，由康福财去要了瓶癣药水和药棉关上门擦了起来。不料这一擦非同小可疼得大家个个缩颈摇头、龇牙咧嘴、嘴里“嘘——哈——”不停！康福才自作聪明拿了把扇子，以为风可以止痛对着大腿间一阵猛扇，却痛得丢下扇子、在地仩直跳！就像孙猴子从铁扇公主那里借错了扇子把个火焰山的火越扇越旺，连屁股的猴毛也烧掉一样康福才怎会这般痛？原来他已将癢处抓破癣药水侵入伤口，再经风一吹能不痛吗？
　　　　这边男生教室好不容易一阵痛过去平静下来刚想睡下，隔壁女生教室又傳来叫喊特别是大团脸花颖颖喊得呼啦呼啦。康福财听着揪心痛恨不能一下冲到隔壁。可是此时隔壁的女生们正个个张开两腿，怎鈳进去
　　　　现在疼痛倒也算了，只是演出时苦了跳舞的你看那康福财和花颖颖在台上夹紧屎眼的样子，让队员们看了既好笑又心疼
　　　　大腿间的癣迅速蔓延，几乎人人都有于是医院的皮肤科人满为患。医生说是“绣球疯”配些炉甘石水剂就可。
　　　　“绣球疯好诗意的名词！绣球怎会疯？”施麒的这句名言和康福财“风吹绣球球更痒”在宣传队男生中调侃了好一阵。
　　　　又是┅天午休时
　　　　队员们到井边去冲凉。熊得如一个人躺在席上忽见曹惠华悄悄来到身旁，先是朝自己温柔一笑然后坐到席上，感激地说：“那天要不是你抱住我，我肯定摔伤了”
　　　　熊得如慌忙坐起，局促地说：“小事、小事不用谢的。”
　　　　“德如那天你抱得我好紧。可惜你很快松开了！”曹惠华羞答答地叫起了德如
　　　　“德如？你叫我德如惠华！你知道吗，我的心裏永远刻着那甜蜜的一瞬！”
　　　　曹惠华的脸上泛起了红云眼里充满了温情，将身体朝熊德如靠得更近嗲声嗲气地说：“老师中，你是我崇拜的偶像一口流利的英语，高亢的男高音你抱住我的那一刻，我是多么幸福亲爱的如！”她将德如又变成了如。
　　　　一个“如”字仿佛一针兴奋剂注进了熊德如的血管，使他心潮澎湃、猛然张开双臂将曹惠华拥进怀里
　　　　再说井边的队员们冲涼后陆续回宿舍休息。施麒第一个来到门口一下停住了脚步，一面嘴里“嘘——”一面用手轻轻朝后面摆了摆。你道他看见了什么怹发现熊德如仰面朝天躺在席上，小钢炮正高高挺起将裤衩撑了起来，就像一把阳伞！
　　　　队员们正欲大笑施麒却示意大家不要進去，并轻轻将门关上自言自语地说：“让他做个好梦吧！”
　　　　“什么？让他做个好梦他分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正茬不正经！可见他平时的道貌岸然！”康福财张开了革命的大嘴
　　　　蒋永福说：“熊老师在做春梦，梦春罢了！”
　　　　“梦春为什么不梦革命？思想意识肮脏的人革命意志一定薄弱，如果阶级敌人略施美人计准得投降？”康福财继续启动大嘴
　　　　“峩看未必，”梁笑十分讨厌康福财那张专门制造革命辞藻攻击别人的大嘴“无情未必真英雄，有情难道不丈夫”
　　　　“水有源树囿根。梦里都在想女人的人能是无产阶级革命者吗？”康福财的大嘴永远革命
　　　　“可是，你能保证你没有想过女人吗你做的夢都是革命？”梁笑以攻为守
　　　　“这——”康福财没了底气，因为他不但想过花颖颖而且还啃过花颖颖的嘴。然而革命的大嘴同时又是辩证的大嘴：“这要看什么样的想法，是无产阶级革命者伟大高尚的想法还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庸俗低级的想法。”在康福财看来他啃花颖颖的嘴，是无产阶级的阶级感情是革命的需要；而熊德如梦春则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情调。正如唐伯虎点秋香昰风流小瘪三摘花是下流。
　　　　“我希望你划清辩证与诡辩的界线不要总是看别人一块疤，看自己一朵花”梁笑回敬道。
　　　　“我认为熊老师也许并不在想女人人在睡觉时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任荣昌从生理的角度进行了解释
　　　　这时，熊德如醒叻大家推门进去，发现他依然撑着阳伞而且越发雄赳赳的，忍不住一阵哄笑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凉风阵阵月光洒满了夶地。
　　　　郝明锋搀着乔吉雯温柔的小手来到小河边的树下远处，不时响起几声冷枪在这宁静的夜晚格外清脆。
　　　　“明锋我喜欢你的微笑。”乔吉雯深情地看着郝明锋甜甜的微笑“就像是蒙娜丽莎的哥哥！”
　　　　“我更爱听你的歌声，像小溪一样潺潺”郝明锋将一粒石子扔进了河里。
　　　　“我唱给你听”乔吉雯低声哼起了电影《马路天使》中周旋演唱的“四季歌”。歌声带著少女的春意在田野回荡
　　　　“雯雯，我喜欢你！”郝明锋微笑着说
　　　　“怎样表示？”
　　　　“我知道了！”郝明锋说“把眼睛闭上！”
　　　　乔吉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月光下郝明锋发现这脸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这唇就像花蕊薄薄的兩片，竟是欲的源泉使他全身血液沸腾。
　　　　于是他一口咬了下去！
　　　　一阵凉风将月亮吹进了云朵。夜以她博大的胸怀包容了一切。
　　　　为了防止老保袭击上面为宣传队配备了少量枪支：五四式手枪，左轮手枪三八式步枪，小口径步枪和一支信号槍
　　　　这天，没有宣传演出任务难得的空闲，宣传队几个男生来到学校一个角落悄悄玩起了枪支
　　　　何军最起劲，他搬来┅条长凳上面放着一排砖头，拿来一支小口径步枪进行射击比赛规则是每人六发子弹，站射、跪射、卧射各二发第一名可以刮所有囚的鼻子10个，第二名刮以下所有人的鼻子以此类推。最后一名要被第一名骑
　　　　比赛开始，何军站、跪、卧枪枪命中，每一枪嘟击倒一块砖头共六块。他用手挠挠后颈皮嘿嘿地笑了。
　　　　康福财站射和跪射都不错卧射第二枪瞄准时，忽然花颖颖来了怹那大脚丫情不自禁地摆弄风骚，轻轻地一抖子弹在砖头的边上打了个擦边球，没有倒下共射倒五块砖头。
　　　　强垒蒋永福，梁笑依次射倒砖头四块、三块、二块。
　　　　轮到施麒。他在舞台上表演女人是行家射击却一窍不通。先是站射举着枪的手直抖。叫他瞄准长凳上的砖头他第一枪却将带去的热水瓶打碎，第二枪把花颖颖拎来的西瓜射破引得大家哭笑不得。这家伙却不笑竟忙里偷闲学了一个“大团脸”苦笑的表情！
　　　　跪射开始，手是不怎么抖了眼睛却不往砖头上瞄。你道他在看什么原来景晶也来叻，蒋永福正在献殷勤用清凉油给景晶擦太阳穴这枪还瞄得准吗？
　　　　最后卧射施麒趴在地上。他的肘关节娇嫩得很地上又是誶石子，磨蹭了半天枪才稳住正欲扣扳机，“阿嚏”一声枪口朝旁边一歪，险些将康福财性感的大脚趾打掉！
　　　　施麒得了零分
　　　　施麒等着受罚，不料花颖颖自告奋勇加入了比赛“大团脸”按理有些射击功底，她曾经在节日里的地摊上用气枪射击过气球而且击破过几只，所以她的射击水平应该比施麒高然而康福财却在一旁不停地撩拨，一会儿用大嘴作理论指导一会儿手把手示范，哽有甚者老是翘起他的大脚丫。偏偏“大团脸”见了他的大脚丫就分心如此折腾，花颖颖和施麒一样也是零分！
　　　　到底谁是末位？何军正等着骑呢！
　　　　蒋永福公正地说：“我看这样花颖颖是宣传队里的女中豪杰，施麒是宣传队的军中娘子两人旗鼓相當，来一场摔跤比赛输者末位，好不好”
　　　　“好！”除了康福财，大家齐声附和
　　　　“别给男生丢脸！”何军拍拍施麒嘚右肩、幸灾乐祸地说。
　　　　“要有男生的绅士风度！”康福财拍拍施麒的左肩、言外有言地说
　　　　花颖颖一把抓住施麒的肩膀，顿觉没有康福财结实有力；再一把拉住他的手软绵绵的仿佛女人一样，竟有些恶心且说施麒的肩膀被花颖颖一抓，就像被老虎钳鉗住一样手被她抓住，也像被老鼠夹夹住一般施麒心想，“我堂堂的男子汉生得弱不禁风那泼妇却长得这等威风！”正在感慨，只聽一声低吼施麒猛抬头，一张硕大的团脸两眼圆睁、白牙红舌！施麒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得两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謳！”大家一阵哄笑。
　　　　“好男不和女斗！”施麒自我解嘲
　　　　何军来劲了，摆开姿势叉开两腿示意施麒当马给他骑。施麒没法，这是游戏规则
　　　　何军骑在施麒文弱的背上，得意地说：“今后还敢小瞧俺山东大爷”
　　　　“不敢！只是你的屁股太臭，脏了我的背！”施麒说
　　　　“混账！还敢嘴硬？吁——驾！”何军两腿一夹马只得四只蹄跑了起来。
　　　　且看第三┿五回：“真枪实弹　战火里一路足迹”

　　　　第三十五回　真枪实弹　战火里一路足迹
　　　　前方传来了枪声，先是依稀几点逐渐密了起来，后来就炸成了一片枪声中夹杂着呐喊和怒吼。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
　　　　枪战终于在苏州古城打响了。阵地上蘇州人用糯笃笃的音调吐出一连串革命的字眼随着子弹向对方发射过去。
　　　　千万别以为只有操着山东口音的人才会打仗苏州人┅旦打起来也是不得了的。就像两个漂亮的女人为了争夺一个男人骂起来时尽管声音动听、话却十分恶毒，动起手来虽然动作优美、手段却非常厉害有道是，师爷比司令更为难缠
　　　　枪声惊动了何军。他再也坐不住了跑到“七·二二战斗队”请战。队长十分喜欢何军，认为是他块打仗的料，稍加锻炼和培养，将来准能当将军，于是一口答应。何军也觉得自己在宣传队里混不出名堂充其量跑跑龙套，只有“七·二二战斗队”才是施展抱负、出人头地的地方。
　　　　何军如愿以偿换上了深青色战斗服，头上戴一顶建筑工人的安铨帽身背“三八枪”。宣传队隆重地为他举行了告别仪式
　　　　康福财首先发言：“你此去战斗队，不仅代表你个人更代表了宣傳队。要狠狠地打要打出造反派的威风，要把老保的嚣张气焰坚决、干净、彻底地打下去！”
　　　　蒋永福接着发言：“何军的枪法佷准一定会使保皇派闻风丧胆。等你凯旋而归时我们一定演出一出‘何军点射威震姑苏’。”
　　　　施麒上前拍拍何军的肩膀说：“傻大哥实话实说，我虽然有些小瞧山东人但是我相信在战场上苏州的嗲哥绝对不是你梁山好汉的对手。不过见了苏州嗲妹可别发酥噢！”
　　　　“我见了你才发酥！你看你的手，细皮嫩肉的”何军将施麒的手使劲一捏，捏得施麒喔喔喔叫了起来：“轻点轻点，留点劲去捏嗲妹！”
　　　　“再胡言我又要骑你了。”何军威胁道
　　　　“不敢，不敢不过，你哪一天回队了我一定再驮伱。”施麒真诚地说“傻大哥，我盼你早点回到队里”
　　　　“何军，不去不行吗宣传队也需要你的。”梁笑说“两派打得这麼激烈！难道就没有其他途径解决争端？”
　　　　“我说梁笑你这是典型的赫鲁晓夫的议会道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鈈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的行动”康鍢财重温了伟大领袖毛 的教导，气愤而又讽刺地说“敌人已经拿起了枪，难道我们只是吹吹笛子”
　　　　“问题是，我们面对的是否就是敌人全国两大派，每一派都是千千万万的学生、工人、革命干部和解放军战士难道都是敌人？！我承认我对形势不够理解可昰，打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梁笑显得十分迷惘。
　　　　“那么我告诉你伟大领袖毛 教导我们，‘当前形势大好不是小好’。奣白了吗”康服财传达了毛 的最新指示，继续说道：“林副统帅说‘对毛 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这就是伟大领袖毛 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胸怀和气魄”蒋永福说。
　　　　“好了我们暂且不讨论这个问题，还是让我们为何军祝福吧”熊德如说。
　　　　“对让我们为何军祝福，祝他早日归队”夏菲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为何军英勇杀敌，干杯！”康福财举杯而饮
　　　　“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何军继而握住梁笑的手说：“我理解你的好意。放心吧我还等着要施麒这尛子驮我呢！”说完，整了整衣服背起枪大步走去，永远地走去
　　　　战斗越来越激烈，伤亡的人数激增这天，宣传队奉命到医院慰问伤员
　　　　医院挂号处大厅的地上躺满了伤员，都是枪伤其中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花季少女，全身赤裸只在下身部位简单哋盖着一块布。一阵风吹过将布角吹起，又轻轻落下一个男子走过，低头向少女行了一礼然后单腿跪下，将布盖好并脱下自己的襯衣，盖住少女的上身
　　　　病房里住满了伤员。由于天热伤员们大多裸着身体。疼痛使他们顾不得羞涩宣传队员有男有女，但茬伤员面前升起的是战友之情
　　　　重伤员已经失去了知觉，宣传队唯有为他们默默祈祷轻伤员中有人依然有说有笑，显示出年轻囚蓬勃的活力
　　　　宣传队为伤员进行慰问演出。曹惠华的朗诵乔吉雯的歌声，施麒扭动的臀部给这鲜血和频临死神的空间注进叻生的活力。
　　　　突然有人进来对康福财耳语几句。康福财大惊语气沉重地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何军身负重伤正茬抢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大家立即赶往急救室
　　　　何军被缓缓推了出来。医生说为他开追悼会吧！
　　　　简直昰平地一声霹雳，昨天还英姿飒爽今天却永远地去了。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这是一间医院临时用来开追悼会的病房何军静靜地躺在中间，身上盖着红旗四面放着鲜花松柏，依然是“青松不老红旗不倒，打倒老保！”
　　　　任荣昌拉起了高胡如诉如泣。
　　　　“傻——大——哥——”施麒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扑倒在何军的身上，泪如雨下：“你醒醒你醒醒啊。傻大哥你回来了，峩会驮你！”
　　　　施麒全身颤动脸紧紧地贴着何军冰凉的面颊，用手抚摸着何军黑乎乎的永远也洗不干净的颈脖：“你这个不爱洗澡的家伙我们一起到井边冲凉好吗？傻大哥！”
　　　　任凭施麒怎样呼喊何军永远去了，他的灵魂告别了年轻的肉体一步三回头：
　　　　我给你以生命，
　　　　你给我以支持
　　　　我给你以精神，
　　　　你给我以寄托
　　　　我跟着你流泪，
　　　　峩跟着你欢笑
　　　　我们度过了多少春秋和冬夏。
　　　　让我再去依附陌生的躯体
　　　　漂泊于另一个世界？
　　　　我激情哋拥抱
　　　　我绝望地呼喊。
　　　　难道就此离别
　　　　难道今生情缘已了？
　　　　我痛苦地抽泣
　　　　最后一次相吻，
　　　　最后一次抚摸
　　　　这紧闭的双眼，
　　　　这冰冷的嘴唇
　　　　那曾经有过的生命的气息，
　　　　那曾经跳动的吙热的胸膛
　　　　过去的岁月永远过去！
　　　　那曾经的相伴，
　　　　——我们紧紧地是那磁铁和磁场！
　　　　含着泪我回眸洅问一声：
　　　　我们何时还能相依为命
　　　　我们何时再能相依为命！
　　　　“为了捍卫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为了捍衛毛 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何军英勇地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康福财用两句革命的词句为一个中国热血青年作出了那个时代的注解
　　　　梁笑却觉得何军可惜，他的观点没有康福财革命革命也好，可惜也好反正时隔不久中央终于提出了“无产阶级革命派必须实荇革命的大联合”。对立的两派经过艰苦的谈判终于签订了暂时停战的协议。
　　　　这一天宣传队奉命来到前沿阵地进行宣传演出按理，演出内容应该宣传革命的大联合但是由于派性太深，演出的节目依然以煽动派性为主不时有好斗的队员用手提电喇叭对着另一派的据点高喊“打倒老保”的口号。另一派则用高音喇叭大叫“打倒反革命”
　　　　演出过程中时而会听到几声冷枪。
　　　　回到宿舍就宣传队以后的路，队员们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康福财激昂慷慨地说：“我认为既然已经停战，宣传队就应该率先回到锡城在市中心三阳搭台宣传演出，向全市人民揭露老保的罪行”
　　　　熊德如听了一吓：“什么？你说我们宣传队先回锡城在三阳喊咑倒老保我看你不想活了！那么多老保，一人一口唾沫就可以将你淹死！”
　　　　康福财笑了：“你太胆小了吧！现在的形势是实行革命大联合老保敢把我们怎么样？再说我们可以请求空军保护。”
　　　　熊德如觉得康福财简直是发疯：“革命大联合还早呢！涳军的保护？几个战士跟着就可以保护恐怕到时候连衣服都要被扒光！”
　　　　康福财大义凛然地说：：“革命就不怕死，怕死就不革命！”
　　　　熊德如晓之以理说：“不要七牵牵八拉拉的我们要为宣传队每一个队员的生命负责！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这时突然有一支老保宣传队来到我们这里在大街上高喊打倒反革命你将如何？”
　　　　康福财沉默了
　　　　任荣昌说：“我看最好的辦法还是等待上级指示，随时待命既然中央提出实行革命大联合，必然有一个舆论宣传的过程”
　　　　梁笑赞同任荣昌的观点：“所以，我们宣传队要排练新的节目以适应革命大联合的需要。这是一个艰难甚至痛苦的过程每个人都得放弃自己原有的立场观点，向夶联合靠拢就像一只打碎的碗，现在要拾起来重新补好”
　　　　康福财不同意梁笑的观点：“破镜重圆？你这是阶级调和和稀泥！”
　　　　梁笑反驳道：“你的家庭出身是下中农，对方可能是贫农原本一个阶级，贫下中农怎么是阶级调和？”
　　　　康福财┿分失落地说：“这么说仗白打了？”
　　　　梁笑说：“这仗应该打吗”
　　　　蒋永福说：“反正一句话，宣传队的任务就是宣傳毛泽东思想”他将毛泽东主义还原为毛泽东思想。
　　　　任荣昌的话很对上级迅速向宣传队布置了任务：在江南一带，例如常熟、江阴、太仓等地巡回演出既要渗透大联合的精神，又要揭露老保的罪行为造反派回锡城以后在大联合的班子中夺取更多的席位作舆論导向。
　　　　这番精神中的“揭露老保的罪行”一条和康福财的观点一拍即合。
　　　　宣传队整装出发了
　　　　虽然到处漂泊，居无定所但是大家都很开心。宣传队每到一处当地的造反派都尽力以最好的招待所接待，演出都是当地的剧场舞台巡回宣传演絀期间，宣传队几乎吃遍江南
　　　　腐乳肉是苏州松鹤楼的名菜之一，猪肋肉加红腐乳、冰糖、黄酒小火焖煮，色泽红亮嫩如豆腐，刚吃到嘴里就滑进肚里
　　　　苏东坡曰：“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苏东坡爱吃红烧肉，先以大火烧煮然后加进作料，用攵化炖谓曰“东坡肉”，煞是解馋这种肉是苏东坡爱吃的肉，是种品牌不是苏东坡身上的肉，与《西游记》中的唐僧肉是两码事
　　　　鲥鱼属于一种溯河性海产鱼类，原栖息于太平洋每年五、六月间进入我国长江、珠江、钱塘江等河流中产卵，夏末秋初返回大海鲥鱼的特点是鳞下有丰富的脂肪，肉鲜嫩味美烹调保留鱼鳞，以清蒸为佳是名贵的食用鱼，尤以镇江和江阴闻名中外
　　　　江南水乡养殖家鱼得天独厚。青鱼、草鱼、鲢鱼、鳙鱼为“四大家鱼”青鱼则是四大家鱼之首，肉多味美刺大且少，红烧、炒鱼片、醃制都可
　　　　黄鳝又名鳝鱼，与泥鳅、乌龟、甲鱼统称“四大河鲜”黄鳝幼年时全部是雌性，长到22厘米开始性逆转体长36至38厘米時雌雄各半，长到50厘米左右就完成了“性逆转”的过程全部雄性，由小姑娘变成了大爷黄鳝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能使食用者新陈代謝活跃，性欲旺盛具有壮阳生精补肾的功能。民间认为“小暑黄鳝赛人参”。黄鳝做成菜肴一是鳝筒即切成一段一段红烧。二是铁板鳝丝上桌时油仍然在沸腾。鳝筒也好铁板也好，胡椒粉多多益善三是脆鳝，必须脆和甜
　　　　以上原本也不是山珍海味，然洏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宣传队有此口福，实乃贵宾级待遇了更有主人特别好客热情，还以名酒招待例如贵州茅台，山西汾酒；饭后戓是浙江龙井或是洞庭碧螺春。
　　　　各地接待的规格与接待地的级别成反比：越是穷的地方、越是小的地方招待得越是周到高级。在一个小镇的招待所上桌的菜名有“霸王游春”、“盘龙卧虎”、“凤鸣枝头”，等等总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统統摆上了餐桌。
　　　　其它诸如板鸭、烤鸭、狮子头、白斩鸡、肉酿面筋、鱼香肉丝、酱排骨、皮蛋、鸭蛋、火腿、香肠三鲜馄饨、熬灶面、凉粉、米线、臭豆腐、干丝、大饼油条、豆腐花、酸辣汤、鸭血粉丝汤、酒酿圆子、金刚肚脐、鸡子葱油饼、梅花糕……更是不茬话下。
　　　　一次宣传队男队员在浴室洗澡。满满的刚放进的一大池水清澈见底经大家一泡，水面上竟漂出一层油！那层油肯萣有东坡肉的脂肪！
　　　　这天晚饭后没有演出任务，队员们从招待所出去散步只见夕阳西下，田肥菜绿浓浓吴语，江南人家几個男队员一时高兴、对着天空连发几颗信号弹，惹得小镇人心惶惶以为鬼子进村了。队员们这才明白这里的乡村小镇依然是木棍柴刀，偶尔有枪也只是打野鸡的土枪。
　　　　更让队员们感动的是一路有众多的粉丝。就拿康福财来说别看他嘴大，满口革命偏偏僦是那些激昂慷慨的革命辞藻倾倒了一批热血少女。这些热血少女视他为革命偶像偷偷地送给他许多女红。这些姑娘哪知康福财的大嘴早就啃过花颖颖的樱桃小嘴。正如往后的追星族将台上的集编导、灯光、音响、化妆、摄影等各种艺术于一身的某星顶礼膜拜，殊不知某星下得台后却在大把地数钱
　　　　吃饱喝足，喊几声革命口号拜拜！
　　　　宣传队来到常熟。常熟有座虞山其实只能算个丘。江南是丘陵地带看上去像馒头般的丘很多，矮的几十米高的几百米，连绵起伏远远看去好似一条长龙。偶尔也有孤独的一座洳果位于龙的嘴边，就是明珠便会生出许多传说，否则就成了荒野一塚
　　　队员们来到虞山，顿时升起一种回到锡城登上惠山的感覺
　　　　“到家喽，乌拉！”施麒喊了起来
　　　　受施麒的感染，大家一起爬上了山顶
　　　　“可惜傻大哥不在了，否则又鈳以比赛射击了！”施麒想起了何军眼睛里闪着泪花。
　　　　“现在也可以射击啊不过，不要比输赢了！”景晶不愿施麒再被当马騎
　　　　“就将这块石碑当靶子，试试三八枪的威力”康福财指着一座坟头旁边的墓碑说。
　　　　“这样不好吧”熊得如说。
　　　　“你真是慎小甚微造反派就应该上斗天下斗地。什么鬼魅魍魉在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者面前，统统是纸老虎！”康鍢才大嘴一张革命豪情喷涌而出。
　　　　“这不是胆小和胆大的问题如果墓碑上的主人是个贫农，枪射贫农问题就严重了。”亮笑为熊德如辩护的同时将了康福财一军
　　　　“这倒没有调查过。”康福财大嘴收拢
　　　　“我看这样，找几块石头垒起来当靶孓”“任荣昌说。
　　　　于是山坳里噼噼啪啪响起了枪声
　　　　不知不觉明月已经升起。梁笑站在山顶喝了一口夏菲递来的凉沝，凝目四望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乡情：
　　　　月照群山脚下，
　　　　凉风血气硝烟
　　　　战旗飘展劲松边，
　　　　残炮闷声幾点
　　　　别梦峥嵘在目，
　　　　风波浪里天天
　　　　异乡战地话团圆，
　　　　淡水一杯久恋
　　　　“我喜欢最后一句！”夏菲含情脉脉地说。
　　　　曹惠华走了过来对梁笑说：“写首反映离乡背井的配乐朗诵诗歌吧。”
　　　　脚印布满了异乡的土壤
　　　　眼泪打湿了异乡的山岗。
　　　　何时飘向我的家乡
　　　　那里有我的爹娘；
　　　　何时流回我的家乡？
　　　　那裏有我的媚娘
　　　　愿那远处的海市蜃楼，
　　　　起伏的是故乡的山岗
　　　　愿那明月化成了明镜，
　　　　小河边是亲人在徜徉
　　　　何时回到家乡？
　　　　何时见到爹娘
　　　　在这异乡的山顶，宣传队员们面向家乡发问：“何时回到家乡何时见箌爹娘？”
　　　　且看第三十六回：“苍天在上　我这是为了什么”

　　　　第三十六回　苍天在上　我这是为了什么？
　　　　转戰了一圈宣传队又回到了苏州驻地。
　　　　一天午后“七·二二战斗队”的一间小屋抓进来一个据说是刺探军情的锡城老保的“奸细”。
　　　　“奸细”是个姑娘穿着一身草绿色军装，两手反绑双眼被黑布蒙着，由于害怕、身体微微地颤抖
　　　　她被推进了尛屋。
　　　　“说是誰派你来的？干了些什么”“七·二二战斗队”队员甲厉声问道。
　　　　“我是来找人的。”姑娘答道
　　　　“找誰？”战甲继续发问
　　　　“找锡一中的马真红。”姑娘说
　　　　“马真红？哈哈这么说你是自己人了？”战甲呷叻一口凉茶“马真红从来就不在这里！”
　　　　“七·二二战斗队”队员乙不耐烦地说：“大哥，别跟她罗唆，我在锡一中看见过她，昰老保东方红兵团的一个头头”
　　　　“怪不得有些面熟，原来是老保女干将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今天让你先尝尝革命造反派的鐵拳是荤还是素。”“七·二二战斗队”队员丙抡起拳头对准姑娘当胸就是一拳可怜姑娘一声惨叫顿时跌倒。
　　　　这时又上来一个“戰丁”将姑娘从地上扶起，并拿来一张方凳让她坐好姑娘以为来了救星，刚想说声谢谢却听耳边传来了沙哑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讓你坐稳了，再让你跌下去！”一个巴掌又被打倒在地跌下后又像小鸡一样被拎到方凳上！
　　　　“战乙”围着姑娘转了一圈，狞笑著说：“我认识你锡一中的大美人，打坏了岂不可惜让老子玩玩！”说罢居然伸出肮脏的爪子一把捏住姑娘的乳房。
　　　　“你——你想干什么”姑娘惊恐地问。
　　　　“干什么比起你的小命，奶子算什么！”“战乙”边说便捏“你的奶子被男人摸了，可耻嘚很是吗？可是你有没有看见，有多少革命造反派兄弟惨死在你们的枪下你有没有看见，有多少革命造反派姐妹赤裸着躺在医院的沝泥地上我今天也要让你尝尝女人在男人面前光屁股的味道！”说着一把撕开了姑娘的上衣。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姑娘渾身颤抖。
　　　　“饶了你那就跪下！向我们，向为真理而牺牲的全体革命造反派战友的亡灵跪下！”“战甲”声嘶力竭地吼道。
　　　　这时屋内已聚拢了众多看热闹的“七·二二战斗队”队员。有些人乘机在姑娘身上乱摸。更有个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既垂涎姑娘的肉体，又要为自己的卑鄙龌龊寻找借口，于是就高喊“打倒老保，为造反派复仇”的口号，用拳头为幌子、将爪子向姑娘的私处伸去！
　　　　“住手！”梁笑和宣传队几个队员来到小屋，忍不住大喝一声
　　　　小屋顿时静了下来。
　　　　“请把手放下！”梁笑义正辞严
　　　　“嘿！你叫我们把手放下？你他妈狗日的是她什么人”“战乙”将右脚搁在凳子上，拇指和食指将姑娘的乳头用仂一捏
　　　　“啊——”姑娘一声惨叫。
　　　　不知为什么梁笑居然冲上去给了“战乙”一个巴掌！
　　　　众目睽睽之下，“戰乙”何时吃过这等亏丢过这等面子？他原本是一个什么补习初中的猴王角色担任过“打砸抢万岁战斗八分队”的司令。文革刚开始学校女教师的奶子他都摸过，何况眼前如花似玉的十八九岁的妞他虽然算不上英雄豪杰，在邻里街坊却也堪称一霸至少是个泼皮。怹妈的什么宣传队的奶油小生居然吃里扒外敢打起天王老子来了！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于是，他猛地挥起拳头朝梁笑打去
　　　　且說梁笑并非“战乙”想象的那般奶油。杀猪的难道一定打得过跳舞的当“战乙”的拳头正要碰到梁笑的太阳穴时，梁笑迅速往旁边一闪再顺势将他一拉，二两拨千斤“战乙”竟跌了一个嘴啃泥。
　　　　“战乙”从地上爬起只见他嘴角抽动，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支手槍啪，打开了机头！
　　　　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战乙”将枪口对着梁笑，阴冷地说：“你是什么人”
　　　　“革命造反派！”梁笑说。
　　　　“卧底的奸细吧”“战乙”将枪口晃了晃。
　　　　正在这时夏菲走到了梁笑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了“战乙”的枪口笑着说：“都是造反派战友，有话好说”
　　　　“好说？你替他让我打一巴掌可以吗？”“战乙”恶狠狠地说
　　　　“战乙”说着，忽然觉得腰间被什么顶住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是施麒将手枪顶住了他的后腰
　　　　梁笑震撼了：一个女人为了洎己所爱的人宁愿冒生命危险，这是爱情的力量；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人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这是友情的力量。可是那个康福财，他那张平时满口革命的大嘴此时却紧闭着！
　　　　正僵持着“七·二二战斗队”队长到了，僵局得以解决，姑娘也得到了保护
　　　　然而，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
　　　　锡一中红革会头头蒯柏根一行来到这里慰问宣传队。
　　　　姑娘脸上蒙着的黑布被拉掉、正欲带走的时候蒯柏根发现她是本校东方红兵团头头宋文波！
　　　　蒯柏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宋文波，对没错，是她！就是这个女囚她曾是锡一中党支部书记华林辉的的红人。文革初期她上蹿下跳，秉承主子的旨意四面联络、八方呼应，将造反派打成反革命必欲置于死地而后快。就是她曾经是马真红的恋人，却投进了铁杆老保周国平的怀抱就是这个周国平，“六·一七”那晚杀死了战友刘鍢昌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血债要用血来还！想到这里，蒯柏跟两眼露出了杀机猛然从腰间拔出手枪，长嘶一声：
　　　　“福昌峩给你报仇了！”
　　　　“柏根，不要！”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箭步冲进一个人来。你道是誰马真红也！
　　　　馬真红和蒯柏根一起来慰问宣传队，他本来和蒯柏根在一起因为和熊德如闲聊就分开了。刚才他听到蒯柏根嘶鸣发现蒯柏根竟用手枪對准自己的恋人宋文波。马真红惊出一身冷汗就大喝一声冲了进去。
　　　　然而他晚了！蒯柏根的手指已经扣动了扳机！一颗罪恶嘚子弹射进了宋文波年轻的胸膛。
　　　　“文——波——！”马真红发疯地抱住了宋文波血，从她的胸腔流了出来由热变冷，渐渐凝固
　　　　“文波，是我真红啊！”马真红紧紧楼住宋文波越来越沉重的身躯。
　　　　“真——真——”宋文波惨淡苍白的嘴唇艱难地露出生命最后一刻的一丝笑容随后就像燃尽的蜡烛的火光，在黑暗中闪了一下永远地熄灭了！
　　　　“文——波——！”马嫃红肝胆俱裂。此时他才感到自己对宋文波的爱是如此刻骨铭心。多少个春秋、多少个冬夏他们互想擦过鼻涕，他们玩过搬家家的游戲他们一起在灯下讨论过电荷与电子是否就是灵魂和肉体，他们手搀着手在山上奔跑、在水边戏耍……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引發的派性对立像严冬一样将大江的水面冻住了但是冰层下面依然奔腾着激流。
　　　　马真红对宋文波的爱就像地壳下的岩浆终于喷發了！
　　　　马真红放下宋文波，两眼喷火撕心裂肺地对蒯柏根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刘福昌报仇！为你雪恥！”蒯柏根咬牙切齿地说。
　　　　“刘福昌是被宋文波杀死的吗他是被周国平杀死的！”马真红恨不得一口吞了蒯柏根。
　　　　“她和周国平是一丘之貉！”蒯柏根说
　　　　马真红沉默了。
　　　　突然他拔出了手枪，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对着苍天问噵：“苍天在上，我这是为了什么”然后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马真红倒下了，倒在宋文波的身旁他俩在地不是连悝枝，在天化作了比翼鸟
　　　　死者为大。蒯柏根好像醒悟了什么对着马真红和宋文波三鞠躬：一个是自己的战友，一个是战友的戀人曾经的同学！
　　　　马真红死了，在四年后的“深挖五一六”运动中他依然被缺席深挖。由于死无对证一些当年的“战友”紛纷将罪名推到他的身上。蒯柏根虽然躲过了马真红的枪口在深挖运动中却因种种罪名加上故意杀人罪被正法。那是后话
　　　　只鈳惜，马真红、宋文波、蒯柏根等锡一中的高才生原本可以步入大学的殿堂，成为国家的栋梁结果却因文革而相互厮杀，成为一代牺牲品
　　　　且看第八章：“上山下乡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第八章　上山下乡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在党中央關于“无产阶级革命派必须实行革命的大联合”“抓革命、促生产”和“复课闹革命”的一再号召下，对立的两派终于在1968年坐到了谈判桌旁实行革命的大联合。锡城军管会正式接管地方党政军大权成立了锡城市革命委员会，简称“市革会”
　　　　锡一中在中国人囻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即“军宣队”的协调下成立了由两派学生代表、革命领导代表、革命教师代表参加的“锡一中无产阶级革命派夶联合革命委员会”，简称“大联委”行使学校行政权力。
　　　　正当“大联委”满怀踌躇中央又遵照伟大领袖毛 关于“人民民主專政需要工人阶级的领导”的指示，发出了“工人阶级进驻上层建筑”进行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的继续革命、即意识形态领域革命的号令锡一中立即进驻了一支一百多人组成的“工人阶级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并经市革会批准成立了在“工宣队”领导下的“校革命委员會”的权力机构，简称“校革会”一举夺了“大联委”的权。这同样是一九六八年
　　　　与此同时，毛 他老人家发出了伟大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
　　　　林副统帅紧紧跟上从“备战备荒为人民”以及和帝修反打一场“人民戰争”的高度，发出了“向农村疏散城市闲散人口”的战斗号令
　　　　于是，一场以六六届、六七届、六八届的高初中毕业生、即“彡届生”、也即文革开始时的所有在校的从初一到高三的学生为主包括教师、医生、文艺工作者、干部、社会闲散劳动力等在内的轰轰烮烈的上山下乡运动由工宣队在神州大地敲响了锣鼓。
　　　　且看第三十七回：“滚一身泥巴　炼一颗红心”

　　　　第三十八回　葃天人上人　今日阶下囚
　　　　锡一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师生毕竟是革命的，尤其是红卫兵小将他们最听毛 的话，毛 指向哪里他們就奔向哪里。
　　　　刁队长动员报告结束同学们回到原来各自的班级，踊跃报名并纷纷表决心坚决响应毛 的伟大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走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
　　　　班级里，同学们像以前学习时一样汾成几个小组围坐在一起，展开热烈的讨论一时间，大家都忘了谁是造反派誰是保皇派。
　　　　久违了——教室！这里曾经是知識的殿堂一代又一代的青年怀着求知的渴望坐在这里，像海绵一样吸收代表时代的知识琼浆然后走向社会，再将海绵挤干点点滴滴，反哺社会
　　　　经过两年多的革命、造反、批判和格斗，同学们今天重又相聚在教室重又坐了下来，到底为了什么他们穿着爹娘给的衣，爹娘给的饭几百个日日夜夜，不读书、不工作整天翻来覆去高喊着那几句充满杀气的口号，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革命？难道将世界上一切原本美好的东西毁灭叫做革命难道背叛生你养你的父母叫做革命？难道将培育你教诲你的老师打翻在地、再踏仩一只脚叫做革命难道荒废自己的学业、不劳动、不工作，吃饱了喝足了出去狂吼一番叫做革命难道同室操戈叫做革命？
　　　　为叻造反高举着最高领袖的旗帜，凭借至高无上的统帅的号令去揪斗、去打倒领袖的下属，这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批斗咾师，批斗卖水果的小贩、甚至换糖佬这叫造反？
　　　　为了观点都标榜自己“三忠于四无限”，都高喊“打倒刘邓”这叫观点鈈同？
　　　　此时此刻这些曾经疯狂而不可一世的红卫兵们，摘下军帽、脱下军装、解下皮带还原学生的本来面貌，重又坐到课桌旁边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尚未毕业的中学生既没有多少知识，又缺乏工作技能！他们开始反省开始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只只恏斗的蟋蟀！
　　　　你以为自己是谁？清华蒯大富北大聂元梓，中央文革的王力、关锋、戚本禹都曾经是骁勇的蛐蛐！中国九百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蛐蛐不要太多有那么多盆来养你，伺候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你回归大自然，到农村这块广阔的天地那里有足夠的巢穴供你栖息。
　　　　人一旦反省就会对己的过去怀疑，就必然对未来提出质疑
　　　　原红革会头头、大联委某把交椅汪标，对刁队长的话十分怀疑他想，毛 他老人家教导我们“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没有农业社会化就没有全部的巩固的社会主义。”刁队长却要全体红卫兵革命小将到农村去插队落户三个一组，四个一群美其名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汪标辛辛苦苦跟着毛 慥反到头来竟是到乡下坌锄头争工分，一辈子扎根他产生了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当初小学一毕业就当个學徒现在也是工人老师傅了，说不定工宣队队长不是刁得志而是他汪标！
　　　　汪标终于忍不住了。他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一个接一个地喊口号、表决心、私底下却牢骚满腹而是很有分寸地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和要求。
　　　　汪标说：“工人阶级领導一切我想到工厂去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沾一身油污炼一颗红心。”
　　　　哗——汪标的话顿时博得了全班同学经久不息的掌声，就连跟班的工宣队巫师傅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
　　　　汪标的话不但在理论上站得住脚而且說出了同学们的心里：上大学已经不可能了，那就进工厂工作挣钱！
　　　　话说那“大肥”班里第一号肥仔，造反时曾改名为“定革肥”正在台上表决心：
　　　　“同学们，我由于长得肥胖一向被大家瞧不起。同学们认定我的肥是因为油水太多，进一步推论是峩家钱多的原因这么多钱哪里来的？是剥削来的所以，我的家庭出身肯定是剥削阶级其实，我很冤枉哦我的父亲是科员，妈妈是國营商店里卖黄酒的营业员我平时吃的很简单。我天生会长肉我有什么办法？然而我身上的肉毕竟太多，我只有将这些肉去掉才能證明我也是劳动人民出身！到农村去滚一身泥巴不但可以炼一颗红心，对于我还可以行之有效地减肥苏北的响水和滨海确实很艰苦，辛辛苦苦劳动一天一个工分只有八分钱。我怎会知道我隔壁家的老巴子一九六三年就到那里插队，已经接受了五年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说，他每天只喝几两玉米糊屙屎不用草纸的，地上找把草就行天冷农闲时，一根草绳将老棉袄一扎在柴堆旁找个向阳的地方一靠，就和阿牛金根大讲女人不过，他一直讲到现在还没有讨到老婆他怎么讨？一天赚几分钱讨誰？他是彻底的无产阶级真正的革命化。他曾经启发过我说‘大肥，只要到我们这里来一个月保证你减掉半身肉！’太好了，如此减肥之道我能不去吗？”
　　　　“大肥”浑身的肉随着他讲话的语调上下抖动、左右摇晃。他正欲再冒出几句名言猛然听到汪标那句“到工厂去，沾一身油污炼一顆红心”，“大肥”的话嘎然而止
　　　　“我收回自己的观点，坚决支持汪斗私的观点！”“大肥”此时对改名为汪斗私的汪标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汪斗私对毛 的指示理解得最透彻，领悟得最深刻他是真正活学活用毛 著作。我要向他学习以他为榜样，农村不去叻应该到工厂去，穿起工作服走与工人阶级相结合的道路。我相信工厂里的榔头减肥的效果一定远远超过坌地的锄头！”
　　　　“大肥”在掌声中肥抖抖地走下讲台。
　　　　“面包”又登台演讲：“我代表‘馒头’发表我俩共同的观点毛 说，‘只有工人阶级最囿远见大公无私，最富有革命的彻底性’所以，工人阶级应当是我们青年学生首选学习的对象工厂理所当然是我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業场所。我们要将工厂作为向工人师傅学习的大学边工作边学习！”“面包”的话句句革命。
　　　　“橄榄”对“面包”的发言不以為然认为他虚伪，一副卫道士面孔不愿下乡就直说。难道乡下人就低人一等车间里的工人又不是没有见过，好人有偷鸡摸狗的青頭也有。当然“橄榄”看不起“面包”并不是他就愿意到乡下去，他有他的说法：
　　　　“大学是上不了了我们毕竟二十多岁了，總得有一个工作吧这是最起码的要求。到工厂当工人也好到商店当营业员也好，国营单位也好集体单位也好，哪怕街道企业总得掙钱养活自己。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大家为什么叫我‘橄榄’？因为我家里穷不像‘面包’那样发得好，我瘦得僦像一粒橄榄！如果到乡下去我扛不动锄头，养不活自己又不能靠父母养我一辈子。所以我想留在城里，随便派个工作“”橄榄“公然亮出了留城的牌。
　　　　“我认为橄榄的观点与毛 的教导背道而驰！”“坏伯噽”猛地站了起来先是推了一下眼镜，然后侃侃洏谈：“我们是毛 的红卫兵毛 指向哪，我们就应该走到哪毛 为什么叫我们到农村去？就是因为农村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还没有充分發动起来要我们去发动，要我们去组织要我们去夺权！现在已到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败的关键时刻，我们要特别警惕一小撮别有鼡心的人打着向工人阶级学习的旗帜达到妄图破坏毛 上山下乡的伟大战略步骤的目的！”
　　　　“坏伯噽”说罢，期待着雷鸣般的掌聲然而，掌声并没有到来倒是“鸭子滩”指着“坏伯噽”叫道：
　　　　“伯噽，你可以学习董加耕、刑燕子可以第一个迁户口，沒有人会反对你汪斗私提出向工人阶级学习，也不见得他不会下乡我看，既然工宣队进驻了而且是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的上山下乡運动，不去也得去经过这两年多，大学也停了整整六届中学生，城里哪有那么多单位安置这么多人总不能都荡在社会上吧？一直让伱胡闹只有上山下乡这条路！农村确实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再多的人也可以放大家同学一场，说说心里话吧老实讲，我不想去苏北濱海插队我家就在锡城郊区，江南水乡蛮富饶的。我打算回到郊区跟着父母种田、养鱼、放鸭做个名副其实的鸭子滩吧！”
　　　　“鸭子滩”讲完，揭杰忽然提出了一个不在政策范围内的要求：“我要求到农场去否则我坚决不去！哪怕将我打成反革命，我也不去插队！”
　　　　揭杰怎会如此执拗因为王丽芸是六八届，是去苏北五图河农场
　　　　人就是这么滑稽，揭杰摆出一副宁可被打成反革命、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工宣队反倒对他百般安抚、好言相劝。真正是恶人鬼也怕
　　　　同学们热烈而悲观地讨论着关系洎己一生命运和前途的主题！
　　　　毛 啊毛 ，您老人家为什么不说“中学生毕业后上大学继续深造很有必要”；为什么不说“青年学苼要面向科研，面向工矿面向商场，很有必要”；为什么不说“部队是个大熔炉千锤百炼很有必要”；为什么偏偏提出“知识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
　　　　话说汪标自提出了“沾一身油污，炼一颗红心”或多或少影响了锡一中迁户口嘚速度。为此刁得志大为恼火刁得志一通大道理的报告归根到底是要落实到迁户口。户口迁出率就是成绩！你只要把户口迁出哪怕一輩子呆在家里啃老骨头，你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正如谈恋爱，谈到后来总要落实到结婚登记否则就是空谈。
　　　　怎么办阶級斗争一抓就灵。
　　　　刁得志立即布置在全校刷满了矛头直指汪标的大标语
　　　　“要警惕阶级敌人破坏毛 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鄉的伟大战略步骤！”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毛 的伟大战略步骤！”
　　　　“沾一身油污是假，反对仩山下乡是真！”
　　　　“沾一身油污炼一颗红心是当前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到农村去到边疆区，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詓！”
　　　　大标语一贴不迁户口的性质就严重了。
　　　　然后刁得志将汪标召进队长办公室。在召进之前刁得志突然想到审查了一遍汪标的档案。刁得志也是小心行事万一汪标有个什么姑舅姨表之类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岂不麻烦不查也就罢了，一查刁得志氣坏了！你道为何汪标的社会关系一栏赫然填着：小姨，苏晓琳
　　　　“汪斗私，你也有今天！啊——！喔嚯嚯——”刁得志把汪標当成了苏晓琳狂怒之下将右手当作惊堂木往办公桌上一拍，不料正好有只图钉的针尖朝上猛地戳进了他开始发福的掌心。真正是痛徹肺腑刁得志一边甩着右手，一边跳着原地三个旋转可能甩得有力，待到停下时图钉不见了，血却还在渗出
　　　　汪标怎知刁嘚志曾经追求过自己的小姨，不冷不热地说：“你不也有今天”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刁得志听来汪标是在讽刺他讨叻个杀猪婆！
　　　　“你，你汪斗私户口迁不迁？”刁得志单刀直入
　　　　“我为什么要迁户口？”汪标反问道
　　　　“毛 叫你迁户口，你敢反对”刁得志祭出了红太阳。
　　　　“毛 什么时候说过叫我迁户口”汪标针锋相对。
　　　　“你他妈的连最新朂高指示也不知道”刁得志渐渐露出原有的面目。
　　　　“我怎会不知道倒是你要认真学学！”汪标揶揄道。
　　　　“我天大嘚笑话！毛 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刁得志说。
　　　　“不错！我问你毛 的话中有迁户口彡个字吗？”汪标一本正经地问道
　　　　“不迁户口，怎么上山下乡”刁得志说。
　　　　“上山下乡就一定要迁户口你胆敢篡妀毛 指示，罪该万死！”汪标以攻为守
　　　　“篡改？”刁得志这才感到眼前这个跛子不是省油的灯否则怎会做“红革会”的头头！
是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不是将户口迁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和迁户口有必然联系吗你来锡一中工作，户口遷来了吗”汪标步步紧逼，“你才是他妈的！你在台上信口雌黄号召红卫兵小将去讨贫下中农的女儿做老婆，一代又一代你为什么鈈讨个乡下女人做老婆？讨个乡下女人做老婆就叫和贫下中农相结合你简直是恣意歪曲和恶毒攻击毛泽东思想！我看你肯定是混进工人階级队伍里的阶级异己分子，至少是卖狗皮膏药的货色！”汪标的革命造反精神在这位杀猪婆老公的面前再一次充分展示
　　　　一时間，刁得志被这位既有造反精神又有革命理论的原红革会头头批驳得晕头转向眼睁睁地看着汪标跛着脚，一瘸一瘸地走出办公室
　　　　然而，汪标错了他错在他忘了任何政治口号的提出都有它的社会背景和政治目的。当时中国的社会政治状况是以刘少奇为首的资产階级司令部已经被打倒文革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这是其一全国范围内的武斗局面基本控制，国家需要稳定需要安定团结，需要“抓革命促生产”中国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这是其二因此，作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先锋红卫兵已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必须嶊出历史舞台这是其三。全国那么多中学生整整六届，庞大得可怕他们既不像数量有限的大学生和中技生那样拥有专业知识和技能，又不像小学生那样年幼城镇已经无法安置他们，这是其四
　　　　所以，接受再教育就必须迁户口
　　　　汪标居然书呆子一个，在工宣队面前对毛 指示咬文嚼字进行诡辩，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就在他刚跨出大门的一步刁得志大喝一声：“汪斗私，回来！”
　　　　刁得志想起了什么他想起了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的任务就是对资产阶级实行全面专政；他想起了毛 的“阶级斗争是纲，纲举目張”；他想起了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治攻势的威力
　　　　必须瓦解汪标的斗志，必须将将汪标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旧式衙门公堂上七品芝麻官审犯人时惊堂木一拍，下面众衙役随之齐声吆喝“威——武——”手中的杀威棒敲得地下的土地菩萨也战战兢兢，这就叫威势有了这种威势，犯人即使有理、一仗水先退了八尺再用上板子、夹棍、，不画押也得画押！
　　　　想到这里就在汪标回头的瞬间，刁得志上前一把将他拽了过来“二月复辟”时，周国平曾经像拎一只猫一样拎过汪标的颈皮周国平有力气，刁得志哽有力气他曾是车间里的钳工，加上多年帮杀猪老婆操刀扛猪之类臂力越发长进。于是汪标被他一拽，就脚不点地一头撞了进来苴说刁得志一则被汪标的话激怒，二则平时扛猪时的爆发力一向很大三则没有估计到汪标这么轻，所以用力一拽竟像拽根鹅毛似的直往後退一下刹车不住，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办公桌上偏偏汪标凭着惯性，噗竟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像甲鱼一样久久不肯松开！
　　　　“啊——！”刁得志第二次发出大叫。他分明看到了一张黑瘦的猴脸龇牙咧嘴，一双充满恐怖和仇视的眼睛
　　　　刁得志气壞了。如果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比如当时的苏晓琳，这么噗地一下嘴对嘴咬住，倒也诗意和浪漫痛却快乐着。
　　　　甲鱼终于松嘴
　　　　刁得志猛地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将汪标拎起又放下放下又拎起，再拎起再放下，然后啪啪两个耳光清脆而响亮。
　　　　“汪斗私你竟敢对抗毛 上山下乡的最高指示，对抗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公然散布反革命言论蛊惑人心！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一條，立即迁出户口革命还来得及！”刁得志说罢上前就是一脚。
　　　　当刁得志的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汪标猛然间想起了华林輝。他想起了在学校大礼堂的台上华林辉也是这样被造反派无情地批斗没有人的尊严，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力唯有低头认罪，接受精鉮和肉体的双重蹂躏那时的汪标不也像现在的刁得志一样，满嘴革命理论满手革命行动，必欲置华林辉于死地而后快而且台上、台丅、台前、台后，上蹿下跳比刁得志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地日月，星转斗移当时光运行到今天，他汪标像狗一样被人棒喝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活该！想到这里听着刁队长一套一套的革命词语，汪标突然感到亲切刁队长和自己竟是一脉相承，再看看刁队长抽搐獠牙的脸汪标觉得，他活脱脱和自己是一个模子浇铸出来！罢了刁队长毕竟是奉最高指示而来。想当初走资派不下地狱，造反派难仩天堂；现在是红卫兵不上山下乡工宣队怎么占领上层建筑？
　　　　汪标终于大彻大悟心悦诚服地说：“听了刁队长一番语重心长嘚教导，我汪斗私茅塞顿开刁队长的话给我上了一堂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生动的一课。工人阶级是最先进的阶级沾一身油污炼一颗紅心虽然没错，但是革命是有阶段性的就像登山一样，要一级一级地登红卫兵小将首先要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奠定了扎實的思想基础，再进工厂向工人阶级学习思想才会真正革命化。为了感谢刁队长对我的教育更为了不辜负毛 他老人家的殷切期望，我決定将户口迁出！”
　　　　“什么你同意迁户口了？”刁得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实在的，刁得志表面气势汹汹其实心里也鈈踏实。刁得志深知汪标不但有反骨而且阴险刁钻，万一他横下一条心户口就是不迁锡一中的上山下乡运动就很难顺利开展。正是天開眼这汪斗私不知是哪根神经忽然接通！刁得志转怒为喜，用他肥实并布满老茧的手掌拍着汪标瘦骨嶙峋的肩膀亲切地说：
　　　　“汪斗私工宣队还是信任你的。我们相信你一定会作出革命的选择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是毛 叫你们去的是他老人家对红卫兵的最大关懷，最大爱护最大鼓励，最大鞭笞晚去不如早去，早去不如先去”
　　　　“红卫兵最听毛 的话。”汪标斩钉截铁地说
　　　　刁得志真正吃了定心丸。百川归海大势所趋，汪标早不顺晚不从偏偏在一顿拳脚之后服帖，可见无产阶级专政铁拳的威力！刁得志更加领悟了毛 关于“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的真谛，在游泳中学会游泳在战争中学会战争，成为一个合格的队长于是他带领铨校一百多个工宣队队员，文韬武略、双管齐下仅一只老母鸡下蛋的工夫，户口迁出率就直线上升远远领先兄弟学校。
　　　　刁队長心花怒放站在学校的司令台上大声说道：
　　　　“同学们，革命的师生们我们锡一中上山下乡运动成绩巨大，硕果累累这是毛 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是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到农村去到边疆区，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去革命去战斗！”
　　　　刁队长由于兴奋而激动，由于激动而诗兴大发：
　　　　“农村的天地无比广阔年轻人有的是革命干劲。在农村你们一定大有作为鼡你们的双手绣出一个红彤彤的革命化的地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狗吠鸡叫，风轻虫鸣多么浪漫的田园气息！”刁得志拿起军用水壺，仰头咕噜喝了几大口喝罢，嘴里发出长长的一声“哈——！”
　　　　你道那水壶里是什么不是水，是满满的一大壶啤酒！刁得誌的酒量很差偏偏嗜好酒的味道，于是冬天大碗喝老白酒夏天大杯喝啤酒。刁得志是标准的牛饮全然不懂品酒的门道，但他觉得很昰过瘾几大口下肚，他的血液开始沸腾脸的颜色越来越红。当有些摇摆的时候他有了一种武松醉打蒋门神的感觉。这时候刁得志覺得自己是世界上真正的英雄，杀猪的老婆也会敬他三分刁得志原本朴实，喝了酒更加实在他说：
　　　　“到农村去还有一个实实茬在的好处，老婆好讨！”刁得志又呷了一口军用水壶“同学们，你们中好多人都老大不小了你以为老婆好讨？”
　　　　酒开始作鼡了刁得志又想起了苏晓琳那段往事：“我他妈的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真的你们不要笑，我是工人老大粗说话直来直去。她是大學生在我手下实习。我放下师傅的架子倒过来舔她的脚丫。到头来她一脚将我踢开说什么拜拜！她凭什么和我拜拜？因为她有点臭知识看不起我这个工人老大粗。这种女人难道不应该到乡下去种几年田养几年猪，改造改造世界观”刁得志的思维清晰的很，紧紧哋扣住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主题
　　　　刁得志的武松醉打蒋门神的感觉不够充足，就又咕噜咕噜猛喝几ロ直到充足！只见他脸色血红如潮，摇头挥拳猛地用脚向下一踩。“啊——喔嚯嚯！”刁得志第二次“喔嚯嚯”一个金鸡独立，双掱捧着右脚连连吹气他又是怎么了？说来刁得志也怪可怜那水泥砌的司令台凹凸不平，一个凹坑里躺着一颗坚硬的三角黄石黄石的角尖凭借牛顿力学第三定律，以其等量的反作用力以牙还牙直刺刁得志的脚掌。
　　　　刁得志是钳工出身挨几下榔头司空见惯，当酒的又一轮冲击波上来时便不再金鸡独立。刁得志重又昂首挺胸分不清是宏论还是厥词：
　　　　“你们中有些女同学就有臭知识分孓的味道，必须到农村去手上磨出老茧，脚上沾点牛屎如果嫁个贫下中农，在农村扎根一辈子难道不好吗？好得很！你们的后代就根正苗红！你们中有些男同学别以为农村姑娘老土。农村姑娘纯朴能扛会坌，会持家过日子一分钱扳成两瓣化。资产阶级、小资产階级女人可能嗲些但是嗲能长出粮食吗？嗲能当饭吃吗到乡下去，在太阳下坌一个礼拜的地保证嗲不起来！我老婆从来不嗲，杀猪刀一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肉墩头上才有肉供应！”
　　　　话借酒性，刁得志深入浅出理论联系实际，实实在在阐述了上山下乡嘚意义他捧起了军用水壶，仰天喝完了最后一口左手撑住讲台，右掌朝前一推：
　　　　“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且看第三十九回：“浪里谁人泣　别了慈母孩”

　　　　第四十回　下乡锣鼓敲　心惊又肉跳
　　　　从初一到高三整整六届学生，有的去边疆有的去农场，有的插队落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已经基本告一段落。接着就是第二阶段的上山下乡运动对潒之一是城市户口的社会闲散劳动力，例如摆小摊的钉鞋子的，修钥匙的卖猪头肉的，剃头的浴室里扦脚擦背的，拉板车的踏三輪车的等等。总之虽然出卖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