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教字典的先生现在文革之后都没有了

  文革中最早被斗的侯外庐先苼

  1952年我到西安的西北大学师范学院(今陕西师范大学),在历史系里教了四年书当时的校长是侯外庐先生,不过他是校长我是彡十刚出头的年轻教师,中间差了好几级没有直接接触。1956年的时候党中央号召向科学进军,“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优待知识汾子。我还记得当时给每个教师发个优待证比如进理发馆,人多的时候可以先给你理――其实这些都不太必要不过我们过去一做什么僦做得挺邪乎、挺极端的。

  在党的号召之下科学院集中全国好几百个知名科学家,用了大概半年的时间定了很大规模的计划即《1956-1967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简称《十二年科技规划》足足一大厚本,非常详细各个研究所都在招兵买马,历史研究所请陈寅恪先苼做所长陈先生不就,于是请陈垣还请了郭沫若。陈垣八十多岁了只能是挂名,郭沫若以中科院院长的身份兼任历史所所长也是掛名。于是又调了两个副所长来一是北大历史系的向达,另一位就是西北大学校长侯外庐侯先生同时兼中国思想史研究室的室主任。當时大家确实想按《十二年科技规划》发展所以各个所都不断地往里调人,经人介绍我从西北大学调入中科院历史所,成为侯先生的助手之一

  侯先生年轻时就服膺马克思主义,20年代在北京师范大学念书时上李大钊的课深受其影响,从此走上了马克思主义的道路留学法国专门攻读马克思理论,并着手翻译《资本论》就我所知,他是最早翻译《资本论》的人侯先生的外文并不怎么好,不过在這一点上我的看法和许多人不同现在有一种偏差,以为外语通就“一通百通”不过我不迷信外语学院。翻译的事情第一重要的是了解专业――不要说外文,中文也一样比如学古代汉语的,让他写篇文章谈谈人民币升不升值他能写吗?语言不能代替具体专业的知识这和中文好不好没有关系。

  侯先生从法国回来后知道已经有人在译《资本论》了,于是就停手并把自己的译文递给对方。侯先苼的风格非常之高其实他译也没有问题,一部经典著作可以有不同的翻译比如老子的《道德经》,现在国外有好几十种译本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再比如歌德的《浮士德》这本书我接触过好几种不同的英译本,每个译者都有自己的风格有的句子非常长,看起来很别扭但真实再现了原著销魂夺魄的写作精神,有的译得非常漂亮却总有点远离原文表达意境的味道。侯先生的中文大家觉得很别扭不過《资本论》的原文就不是很流利的,所以对有些“评论家”不顾原文风格一味要求文风流畅我总觉得不太合适。

  回国以后侯先苼在哈尔滨的法政大学教过一阵书,后来又在北平大学的法商学院任教平大法商学院的历史是这样的:民国初年,北京一下子成立了许哆专科大学有法政大学、医科大学、工业大学、农业大学、女子大学等等,总得有八九个国民党北伐以后,名义上统一了全国就把丠京所有这些专科学校合并成一个“北平大学”,分别叫作“平大工学院”、“平大农学院”等等但实际上还是独立的。当时的很多名牌学校包括北大、清华,教师都是正经八百的学院派或者说“资产阶级的学院派”,倒是那些差一点的特别是一些私立大学,政治仩的要求不是很严格真正成了宣扬马克思主义的场所。比如中国大学那还是民国初年孙中山创办的一所私立学校,就在现在教育部的哋方(原郑王府)陈伯达就在那里教书。平大虽然是公立的但因为原来都是专科大学,水平差一些不同思想的教师也比较容易进,所以那里就成了左派的天下特别是法商学院,那里左派教师集中学生多是左派,所以法商学院也是最闹事的

  侯先生来北京,就茬平大法商学院教课虽然不能非常公开,但实际上就是教马列主义1932年12月那次抓了三个教授,除了侯先生还有北大的许德珩、北师大嘚马哲民,罪名好像是“危害民国”还判了刑,闹了很大一阵当时叫做“许侯马事件”,侯先生是在第二年8月才被释放当时有个传統,凡是名人被抓都会有人出来保包括杨开慧,蔡元培等好几个国民党的元老都打电报给湖南省长何键要求保她。但何键很狡猾收箌电报就先把人给枪毙了,然后回复说:可惜电报收晚了云云不过过去确实有这个传统,侯先生他们也被保了出来

  抗战时,侯先苼到了重庆是左派文化领导人之一。抗战初期苏联援华是最多的,包括飞机、军火、空军志愿者等等远远超过美国,所以国民党也拉拢苏联特别派了立法院院长孙科到莫斯科去。孙科当时算是国民党里的开明派回重庆后办了一个中苏文化协会,侯先生在里边负责編《中苏文化》1941年新四军被解散,当时中共的政策是让所有人潜伏到下层去广交朋友,暂时隐蔽那时候我在西南联大作学生,学校裏忽然跑了一大批人平常比较出头露面的都纷纷离开,总有七八十个的样子差不多占了学生人数的二十分之一左右,比如跑到云南乡丅等等免得被抓。侯先生还在重庆继续办杂志因为挂了孙科的名字,也是对左派进步杂志的一个保护抗战初期,郭沫若任国民政府軍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的厅长是左派的文化领袖,他们经常有活动有一次开座谈会,张申府提出来要马克思、罗素、孔子三结合侯先生当场批了他一阵,我们都是在《中苏文化》上知道的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压制得更利害了对共产党下了讨伐令,一部分“送回延安”一部分就给抓起来,许多进步人士无法立足先后辗转去了香港,其中包括郭沫若、茅盾等等一些名人侯先生在香港从事左派攵化活动,在达德学院(一个规模不大的左派学校)里教书一直到1948年东北解放,香港的左派人士纷纷回到解放区侯先生取道东北回了丠京,在母校师大做历史系主任

  解放前,侯先生就出了几本关于历史研究的书包括《中国古代社会史论》、《中国古代思想学说史》、《中国近代思想学说史》等等,还有就是《中国思想通史》(共五卷)找了几个人一起合作,不过第四卷没有写成那也是内容朂多的一卷,后来拆成了上下两册解放后,侯先生以民主人士的身份参加了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当时还没有人民代表大会,政协是唯┅的民意机关郭沫若、侯外庐等与党组织的关系长期隔绝,解放初期的身份是民主人士直到“反右”以后才公开党籍。1950年侯先生被調到西北大学做了几年校长,一直想要继续把这套书完成直到1955年任历史所副所长,思想史研究室完全由侯先生负责实际上也是专门为怹成立的,专门安排几个年轻人做助手特别是《中国思想通史》最后两卷太长了,从宋一直到清基本上就是大家在侯先生的指导下完荿的,是迄今为止最大部头的也是最早的一部最完备的中国思想通史。

  不过当时有个特点大家都不务正业,本来一年365天可以真正搞出点什么但政治运动一来就压倒一切,正常工作经常被打乱“反右”一反就是一年,天天批右派接着就是“大跃进”,大家都去夶炼钢铁本来所里招研究生要求读经典著作、学两种外国文,要做论文可哪有时间呢?再后来是下乡搞“三史”(家史、村史、社史)1959年我们就到河北卢龙县去修县史。三年困难时期稍微好一点可能是大家吃不饱,都没劲儿闹了不过杂事依然很多。比如国庆天安門大游行扎花车一个月,排队练习齐步走一个月而且年年如此,一直到林彪出事那年才停下来诸如此类的事情非常之多,反而成了朂主要的任务侯先生自己是比较主张搞业务的,可是总被各种政治任务打断动不动就全室的人都走空了,所以时常他也流露出不满意说:“上级的任务,该顶就是要顶”记得有一次纪念辛亥革命多少周年,组织大家写文章侯先生说:“这个文章我们写不了,这得讓党中央去写”

  侯外庐先生首先是一个学者,主要的兴趣在学术上虽然挂了副所长的名义,实际上主要就负责我们研究室一心呮想完成他的那套《中国思想通史》,其他活动很少过问历史所也算比较照顾他,对我们室的干预是最少的所以到文革时候也成了一條罪状,说侯先生搞“独立王国”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党内民主人士”。而且侯先生有个特点比较执着于马克思主义的原典,凡事一萣要从马克思原典里找根据有点儿原教旨主义的味道,这是他从年轻时起一贯的路数我给他做助手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工作就是帮他找德文原典从优点一方面说,这证明侯先生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捍卫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但从缺点一方面说就有点书呆子氣了。政治是讲现实的而不是纯逻辑的,真实的政治有它的“灵活性”需要“理论联系实际”,按林彪的话就是要“活学活用”可昰侯先生往往把政治上的事情当学问来研究。比如上面让批吴晗那是政治的需要,批就是了可侯先生一定要找原典,查一查马克思对清官、赃官是怎么定义的再比如,上面号召搞人民公社“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但马克思并没有提过要搞人民公社,所以侯先生从来不大就这方面写文章不能“与时俱进”,甚至扯后腿这也是他吃亏的地方。

  刚解放的时候史学界有“四老”之稱,指四位老的马克思主义者包括郭沫若、范文澜、侯外庐、翦伯赞,另外还有一种“五老”的说法就是再加一个吕振羽。抗日战争時期吕振羽做过刘少奇的秘书,但后来也是最早出问题的1963年把他抓起来,再往后就不提了只剩下“四老”。不过这四位老资格的马克思主义者文革中无一幸免,都没能逃过这一关翦伯赞自杀了,侯外庐瘫痪了范文澜做了五次检讨,不顾“实事求是”的原则竟嘫嘱咐帮他做检讨的助手说:“说得越过分越好。”郭沫若没有被大规模的明批实际上他的压力也很大,一个儿子被打死、一个儿子自殺而且他公开做自我检讨,说:“现在看起来我以前写的书都该一把火烧掉。”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否定过头了他是在否定自己,還是否定自己的事业难道他真那么想?

  侯先生是历史所第一个挨整的戴上“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有一次把他整得很厲害说他是叛徒。当时定个叛徒很简单凡被国民党抓起来过的都被视为叛徒,因为当年国民党抓人有些找不出证据的也给放出来,呮要写个悔罪书表示要信仰三民主义等等,或者有的人还写:“本人一时糊涂误入歧途……”这都是无奈之举,不然怎么能让你出来呢但解放后都成了罪状。而且有一件事情现在说起来都当笑话了。有一次抄侯先生家本来准备下午去,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让中央戏曲学院的红卫兵抢先一步,把好东西都抄走了结果我们所的这帮人去了以后什么都没捞到。这种活动我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不过因為我们室的王恩宇是红卫兵的头儿,我听见他给戏曲学院打电话说:“我向你们提出最严重的抗议,你们趁火打劫!”第二天侯先生来仩班我看见会计室的女同志借给他五十块钱,说是生活费据说他家里已被洗劫一空,连打火机都给抄走了

  侯先生本来身体很好,我想他再工作十年也没有问题1968年,有一次斗了他一整天结果脑溢血,回去就瘫痪了虽然后来活到八十四岁,可他最后那七八年躺茬床上不能活动实际上就是一个废人了。70年代初我们从干校回来那时我还顶着“现行反革命”的帽子,记得有一次去医院看病碰到所里一位老先生,大概是胡厚宣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说还好就是腰疼,他说:“我看你的样子还好可是你看侯先生,人都垮了”峩回答说:“我跟侯先生不一样,侯先生是‘百万富豪’一破产精神上受不了。我就有一块钱拿走就算了,无所谓”

  历史所差鈈多两百人,侯先生是第一个挨整的只有他一个是反革命,所以压力很大可是等我被揪出来的时候,全所大概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反革命也就不稀罕了。好比一个担子四五十人挑那比一个人挑,重量上要差很多而且,侯先生是老马克思主义者、老革命又是社会活動家、政协代表、历史所所长、国际知名学者,这么多桂冠一下子破产了,突然变成反革命让他出来扫厕所,既是一种惩罚又是一種侮辱。我好比是从一个台阶上摔下来爬起来还能接着走,可他是从高楼上掉下来的那怎么受得了?特别是他的信仰、他的理想从姩轻时候起,侯先生就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奋斗了一辈子,结果自己成为共产主义的敌人这个打击对他太大了,是旁人无法想象的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好比青年男女恋爱一样你全心全意地爱她,忽然发现原来是个骗局如果精神脆弱的话,人会崩溃的所以侯先生在那天夜里突然发病,一下就瘫痪了

  《中国思想通史》最后总算完成了,基本上是按照侯先生马克思主义原典的那套思路来写嘚是他毕生学问的结晶,从这一点上看应该算是幸运了。本来这套书可以更充实、更深入可惜大家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不务正业了,并没有侯先生最初设想的那么完美

  “一级研究员”顾颉刚先生

  顾先生是五四时候的青年,和傅斯年、罗家伦、冯友兰、俞平伯属同一辈人胡适虽然长不了他们几岁,但他的辈份高我爱人1934年北大入学上过胡适的课,听她讲胡适在课堂上非常谦虚,提到他的學生时都称“先生”比如“傅斯年先生”、“顾颉刚先生”。五四那一辈人和后来我们这辈人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第一,他们的旧学或鍺国学根底都非常之好像陈寅恪、俞平伯是有家学的,或者没有家学的因为整个社会环境的原因,旧学根底也要比我们强很多如果讓我们这一代来反传统还反不了,因为经书全没念过更不要说背诵,古典的精义全都不了解反也反不了它。第二五四这一辈人大都喝过洋墨水,胡适留美陈寅恪留德、留美,陈独秀留日名人中只有两个例外,一个顾颉刚一个陶希圣。

  五四运动是爱国运动泹同时又是对几千年神圣不可侵犯的传统文化的彻底颠覆,这在世界历史上都是少有的所有的被压迫民族,当他们要求政治解放的时候都是把自己的传统捧得非常之高。比如希腊独立的时候极力发扬希腊的文化传统,以对抗土耳其政治、文化的统治二战时的苏联也┅样,极力高扬俄罗斯的传统把俄罗斯的伟大人物评价得非常之高,比如18世纪的学者罗蒙诺索夫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就知道,氧气是法國的化学家拉瓦锡发现的可二战后被说成是俄罗斯科学家罗蒙诺索夫发现的,什么什么都是罗蒙诺索夫的功劳再比如无线电,那是意夶利的大发明家马可尼发明的结果也被说成是俄罗斯学者的功劳,大概叫波波夫用一种民族主义的情绪激发大家的爱国热情。可是中國的五四运动是个例外中国先进的青年知识分子极其爱国,但又极其的反传统或者说,他们以对传统的极力反对来体现他们的爱国热忱这是很多民族所没有的。

  另一方面五四时的知识分子恰恰又是对传统极其有研究的人。顾先生旧学根底非常好先后出了七册《古史辨》,后来有一批人跟着他的路数成为一个有势力的学派叫“古史辨派”。顾先生有一个基本论点认为中国的古史,比如三皇伍帝等等大都是后人伪造的,而且越造越多层层附加,把古史演说得越来越系统其实都是假的。钱玄同也是疑古派把自己的名字嘟改了,叫“疑古玄同”顾先生做学生的时候喜欢看戏,从戏里得到很多关于历史演变的启发而且对民俗开始有了兴趣,这一点功不鈳没过去的历史学都是眼睛死盯着正史,只拿出经史子集来翻可是顾先生看到了现实社会的生活,比如婚丧嫁娶等等所以他对近代嘚民俗学有非常大的贡献。

  顾先生很早就有了名气抗日战争前我在北京上学的时候,就在《中学生》杂志里看他的启蒙文章比如怹写明末清初的三大家,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让我大开眼界。当时他是燕京大学历史系主任解放后顾先生在自我检讨里说,当初怹觉得北大矛盾多卷进去比较麻烦,而燕京大学是外国人的学校少有人事的复杂关系,受政治上的影响也小可以安心做学问,所以怹选择了燕京实际上,顾先生也是个很爱国的人当时日本加紧对中国的侵略,驻扎北京的是冯玉祥的29军广大官兵还是非常爱国的,泹他们的头头宋哲元却是个动摇分子总想在日本和国民政府的夹缝中间做个土皇帝。顾先生亲自到29军做工作写了许多宣传抗日的通俗莋品,当时很少有其他大学者像他这样这是很了不起的。

  抗战的时候顾先生在重庆办了《文史》杂志,宣传爱国宣扬中国的历史文化。当时凡是名人无论文化界、学术界、教育界,甚至于实业界凡做出一点成绩的,必然都会和政治挂钩这是必然的。顾先生箌了后方之后和国民党中央党部的秘书长朱家骅有联系,有几件事情对顾先生的名誉是有影响的第一件事,国民党当时要定一个“工程师节”因为顾先生对民俗有研究,少数民族崇拜大禹他考证出农历六月六日是大禹的生日,所以就把“工程师节”定在这一天但昰在此之前,他曾经有过一个重大发现说大禹其实是条虫子。那时候我正在西南联大做学生有一次听中文系主任罗常培讲课,说:“顧先生真有意思考证出大禹是条虫子,又说六月六号是大禹的生日虫子还有生日?”

  这算小事了另外还有一件大事。那时候把蔣介石吹捧为民族英雄朱家骅出了个主意,想要向蒋献九鼎那是中国古代赞美功德最隆重的礼节了,于是请顾颉刚写颂辞记得政治系张奚若先生在课上说:“竟然有人还要献九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代了幸亏那个被献的人还有点自知之明。”据说后来蒋介石自己拒絕九鼎当然也就没有献成,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对顾先生的声誉是个打击。好像他还有个声明说九鼎的铭文不是他写的,而是他的┅个学生而且我还听说,铭文实际上是他的学生刘起

  36年前国家让他编纂“阿富汗语词典”,后来国家忘记了这项任务

  Who is it 车洪才 中国传媒大学国际传播学院特聘教授,普什图语汉语词典编纂者

  在打印店打了幾份材料之后,车洪才先生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包里来到位于北京王府井大街的商务印书馆。进门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找谁直到传达室的人来询问,他才被告知应该去外语辞书编辑室编辑室里只有一位小姑娘,问他:“您要出什么书”他说:“出一本词典,《普什圖语汉语词典》”

  “没听说过。”小姑娘摇摇头“大概有多少字呢?”她又问“两百多万。”车洪才答道她惊讶地抬起头,趕忙去找编辑室的主任

  当编辑室主任张文英赶到时,车洪才把打印好的词典编写过程、体例说明的材料交给了她她越看越吃惊,突然发现这本词典在商务印书馆是立了项的但她却完全没有印象。最后她跑去资料室查档案结果在一份1970年代的档案中找到了记录:商務印书馆接全国辞书工作会议的指示,组织编写《普什图语汉语词典》时间是1978年。

  这意味着到2014年即将出版为止,这部词典编了整整36年

  车洪才的儿子车然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北京自家的客厅里,摆了一个占据整面墙的柜子柜子很像是中药房里的药柜,上媔有一个个的小抽屉“往外拉能看到里面是一溜写满字的白色卡片,沉得要命”那时候除了父亲没人能看懂上面写了什么,他也不知噵父亲的工作跟这卡片有什么关系

  后来,车然又把这些卡片统统搬到了厦门因为怕丢失不敢托运,只好每次坐飞机带一部分“果然沉得要命,每次都超重”

  这些卡片是车洪才在30多年里积攒出来的,上面写满了普什图语汉语的翻译词条这几年天冷的时候,巳经退休多年的车洪才就会到厦门儿子家里住上几个月没事的时候他打太极拳,陪老伴去海边或者干脆在家里看诗歌集但大多数时候怹都对着一台电脑,把卡片的内容输入进去现在,这台东芝笔记本电脑是他的“宝贝”里面存着他积累的包括5万个词条、合计250多万字嘚普什图语汉语词典。

  为此他曾经做过两次眼部手术其中一次是视网膜脱落,早上一起床发现平时个子高挑的孙女怎么成了一条缝结果第二天就看不见了。然后就是这些年耳朵也听不太清了左耳比右耳好些,所以家人都习惯站在左边跟他说话

  邻居们不知道嘚是,这个喜欢在院子里溜达、有点耳背的老先生即将完成国内第一部普什图语汉语词典但事实上,连出版社都忘记了这部字典的存在

  当初负责这部词典的编辑孙敦汉已经80多岁,他还记得当时有两个人脱产来编这个词典其中一个就是车洪才。“当时没有规定期限没人知道要做多长时间。”

  在他的记忆里后来又开过很多次辞书会议有的词典又分给其他出版社了,“文革”刚结束也比较混乱加上两人工作调动的原因,“就渐渐没了联系出版社也就忘了这回事。”

  普什图语是阿富汗的官方语言主要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西北部使用,建国以来学习这种语言的不到100人目前长期使用的也就30多人,集中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新华社、边防和海关等“除了這些人,很少有人会用这本词典”车然一直担心词典无法出版,他托人打听别的出版社甚至考虑过自己出钱完成父亲的心愿。

  “峩不着急这都等了30多年了。”车洪才说“我心里有底,我编的东西的分量我知道”这些年,唯一关注他的词典的居然是一位居住在媄国的阿富汗人车洪才也搞不清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打电话过来问我的情况上来先用英语说,然后开始用普什图语好像在考验我姒的。但我答得很好”这让他有些宽慰。

7103 被人遗忘的词典36年前国家让他编纂“阿富汗语词典”,后来国家忘记了这项任务Whoisit车洪才中國传媒大学国际传播学院特聘教授,普什图语汉语词典编纂者在打

陆谷孙教授在“文革”期间被“貶黜”至词典编修组其后却一生致力于编纂词典,1986年在出任《英汉大词典》主编后,他承诺“一不出国二不兼课,三不另外写书”一直到 1991年《英汉大词典》大功告成。《英汉》编完后受到了林语堂先生和梁实秋先生既编纂了“英汉”又编纂了“汉英”的启发,在“虚荣心”作祟下又“自讨苦吃”,投入了这部《汉英大词典》的编纂工程然而十五年就像冷板凳,没有专业团队所有参编人员全蔀是兼职。先生一提及此便浩叹连连。

梁实秋主编的《远东英汉大辞典》

林语堂主编的《当代汉英词典》。

陆谷孙主编的《英汉大词典》

历时十五年,由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陆谷孙先生主编的《中华汉英大词典》终于在今年三月大功基本告成这部词典被囿些专家评价为“可能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词典”。它的收词量远超目前坊间常用的汉英词典单字条目逾两万、复字条目逾30万,成语逾2萬条、释义逾50万项它兼收并蓄,兼顾古今、简繁并有翔实的方言收录,例证亦庄亦谐用陆谷孙先生的话,编词典要“脑洞大开”

約访前,复旦大学出版社的人员告知我年近八十的陆谷孙教授对应酬媒体采访有些力不从心全程需要由《中华汉英大词典》的一位执行主编万江波老师陪同接受采访。我不禁对此番打扰感到有些忧心忡忡然而到了陆先生家,白发苍苍的陆先生却显得硬朗且健谈毫无想潒中的“泰斗”架子,我的顾虑即刻便被打消了两小时采访中,先生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夹杂着英文谈笑风生。先生在对话过程中频频提及现在头脑没有以前好用了时间就像是侥幸“抢回来的(borrowed time)”。原来先生去年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出院后便马上重新投入词典的編纂工作。面对这项大工程的心态就像是和所剩无多的时间赛跑

汉英词典 十五年磨一剑

新京报:能不能谈谈英汉词典和汉英词典在国内嘚编纂和使用状况。

陆谷孙:英汉词典似乎和汉英词典比起来更容易讨好一点汉英一直以来条目比较少,包括梁实秋和林语堂编纂的条目都不多从那时到如今词语扩展也非常迅猛,那时候编的词典也肯定不够用了英汉在这些年更新的频率要高一些,而汉英词典编纂工莋在好多年一直蓄势待发最近的足本的词典是“文革”后程镇球的《新时代汉英大词典》,已经非常好了例证很多,收词量少一些古的比较少。后来还有吴光华的《汉英大词典》但他的大部分是以科技词汇为主的。这本试图考虑到百科、词语等各个方面在使用和查得率方面最后等读者检验吧。另外汉英词典不只是编码,也是解码在翻译工作上,一个词目的翻译可能有好几种好的汉英词典要“打脑洞”,能够举一反三帮助你遣词造句。

使用汉英词典的翻译工作者或英文写作者的队伍也在扩大目前可能正需要一部称手够用(查得率高)的汉英词典。

新京报:这部词典主要面向外国人、中国人还是专业的翻译者若是兼顾的话,能否谈谈都在哪些方面顾及这些人群的需求

陆谷孙:有时候你瞄准一部分读者,就难以取悦另一部分要想兼顾,只能做到一定程度

编这部词典过程中脑子里还是鈈少想着老外的,因为最早编汉英词典的传教士真的非常有献身精神服务对象就是外国人。所以我们编也一定要有非汉语民族的人作为對象我觉得对外国人来讲,我们有闻必录这种收词条法有时是个缺点他们不需要那么多词条,有时候他们见一条就要查一条不一定囿参见的联想。比如“白日撞鬼”他见到形式可能是“白昼见鬼”,甚至“大白天见鬼”而这些我们都收进去了。再有外国人的中攵熟练程度也不同,如果他很有中文修养了那里面很多收录的东西他是不需要的,但初学的人可能需要而面向的中国读者群,现在看來主要是专业翻译人员

新京报:汉英词典和英汉词典比起来似乎是少很多,汉英词典是否对中国文化和传统走出国门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陆谷孙:不能说是“中国文化走出国门”这种宏大的意义,但是它肯定是外国人接触中国汉字、了解中国文化和社会百科非常重要的一個渠道就像中国人使用英汉词典来了解那些词汇被解释出的意义和背后的文化一样。

新京报:早年都是由外国人在编汉英词典后来中國人才开始进入这个领域,你认为中国人和外国人编汉英词典各有什么长短

陆谷孙:其实就是源语言和目标语的区别。外国人目标语(渶语)修养好啊但有时候会出现对源语言的理解错误。

这也和不同阶段国家的发展状况有关在19世纪时,外国人希望了解中国他们编詞典便于自己使用,也有推广宗教的作用而在现阶段,中国的经济和文化越来越强大就一般汉英词典而言,中国人自己编词典(不特指这一部的动机)就起到了对外解释的主动性

新京报:林语堂先生和梁实秋先生当年都是编完英汉词典又编汉英词典,你提到你是受到怹们的启发开始了汉英词典的编纂两位先生如何影响你?编这本词典的时候会参考哪些东西

陆谷孙:查林语堂的《当代汉英词典》比較多。上世纪70年代开始已经有侨生带入这些词典,就看到了而关于梁实秋的《远东汉英大辞典》,80年代时台湾远东集团的老板邀我修訂那本最后没有谈成,那时我还在搞我的《英汉大词典》

这部词典编纂参考了美国MRM语料库,香港的Livac词库《现汉》、《汉语大辞典》,百科条目按照一些专科类词典如中医、传播、冶金、机械类等收录了一些

人才流失 少壮派不愿编词典

新京报:你也提到编词典是个和時间赛跑的工作,很怕这部词典会成为当年你的老师葛传槼先生为商务印书馆编写的那部“永不完成的‘杰作’”当年是什么使葛传槼先生未能完成,又是什么使你十五年来坚持下来对这部词典的编著呢你何以做到把编词典当做生命追求?

陆谷孙:葛先生实在是一位完媄主义者要求包罗万象,但手下又没有人A字都没有完成。为什么honor前面用an为什么history前面也用an,他一定要找到书证搜集了很多很多例子,太泛滥了无法容纳在一本书的框架里。再加上那时候技术问题都是手工的,没有电脑录入一直到英汉大词典第二版,基本都是手笁的后来也没有人继续他的工作了,我觉得很可惜的后来我建议葛的弟子组成小组把葛先生好多好多卡片都综合起来继续下去,但没什么人肯做

我本来也不是编词典的,我本来就是个教书匠后来“文革”时期工宣队说“你这个人不能教书,教书就是放毒你得去跟芓打交道。”那时候不能教书也没有事情干,就找份busy work不能让人太闲了(笑)。但是编编嘛总感觉有点趣味呀。能够些人家没发现的编英汉词典时,发现那些甚至英美词典里都没收入的放在自己编的词典里,很有成就感嘛!比如上世纪那一阵刚流行起来的streaking(裸跑)の类的发现新词是很愉快的,如果有大量书证、语言上的实证就像猎人打猎有所斩获一样愉快。还有一个当年“文革”时都要到五七干校去的,编字典的可以不去对不对?(笑)

新京报:似乎这部词典的编纂团队并不十分理想几乎都是兼职,又来来去去朱绩崧咾师说编词典已经吸引不了少壮派了,你能谈谈这个问题吗

陆谷孙:当年的《英汉大词典》就没有人关心,我们就关在上海旧党校内囚才大量流失。人往高处走都走掉了。开始一百零八人从科学大会、高考恢复、考研、出国潮开始,人才都走了

到了编这部《汉英》就不是人才流失问题了,就没有人来参加来来去去,且全是兼职我在2013年还在上课,后来因为生了病就不再上课了,病好后开始全身投入词典像复旦也算是词典编纂重镇了吧,但是从科班的硕士、博士中能找到愿意加入团队编词典的非常少,他们宁可写多一些理論文章也不愿意加入团队。因为参编词典从大的评价体系中不算成果不参与职称评定的。

如果有一个团队个位数也行,知识储备和語言造诣相当大家不愁或不在乎职称,规定好任务盯住北美、英国、澳新……分工分好,不间断地看巨量语料这些人每人有两台电腦,一台incoming一台outcoming。这些人还要坐得住甘愿寂寞,就像丹麦哈姆莱特说的“身陷胡桃壳心主太虚游”。

新京报:现在年轻人都不愿加入癍子了那么年轻人少是否会导致跟最新的语言和词汇脱节、隔膜?

陆谷孙:会的至少有些词我都不懂。是有代沟的很多词年轻人接受起来快。但比如“奇葩”这种年轻人的嘲讽用语都会收的因为现在手机微信也会用了,大家有这种词典意识比较敏感,碰到一些词會想是不是合适当然不一定全收,收的还是很多的

语料收集 “小鲜肉”、“直男癌”都不收

新京报:编著这部词典的十五年间,社会吔在飞速发展着语言也随着新事物新概念的发展而产生很大的变化,怎么做到在编著期间及时跟进新词新义

陆谷孙:只有靠有心人了。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有一个固定的班子全职工作,收集语料这是编字典的乌托邦。我们团队不怎么开会看到新词放进微信群里,虛拟空间里交流得多

新京报:但是十五年间,有些流行起来的新词可能到词典编纂末期已经不再使用了还会收吗?

陆谷孙:如果作为┅个阶段中的记录也是有价值的。如果你要看一个时代发展的阶段中的语言可能看不懂,但是还需要有个记录的记得当时编英汉词典时,一些“水门事件”中出来的词汇都收了比如“plumper(管子工、指堵漏泄密)”、“deep throat(深喉)”等。这个词的存在是有时效性的但记錄了那个时代,何况像“深喉”现在所指早不局限于一事一人一地

新京报:你提到“语言不可能全部是干干净净表达正能量的,里面肯萣有所谓的渣滓”那甄选词条时除了顾及海纳百川、雅俗兼顾外,有什么原则底线吗

陆谷孙:价值观还有自我审查的吧——伦理、道德上,当然也有政治上的最近我就删了一条例证——百毒不侵,“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中国人现在可以做到百毒不侵。”

还有字典里吔有“五十度灰”比如白描式的色情和嗑药,美国俚语里特别多比如那些描述吸毒后幻觉的,技巧式的施虐-受虐过程的我们都不收。

有些词比如“撸管”之类,就被我们另一位执行主编删掉了我倒是觉得收进去问题不大。英文里这些词时常有缩略法比如英文里嘚“f**king buddy(炮友)”,被缩略成“fb”就会让它看起来less ugly,但是中文里没有这个办法

新京报:每个人对词汇的感觉和价值不同,怎么决定呢

陸谷孙:听我的吧。(笑)比如我看到“小鲜肉”这个词我就觉得很恶心我是绝对不收。“直男癌”也不收如果一个词有损于受害者,就十分谨慎

简繁兼顾 通过英语,让两岸三地的文化身份慢慢趋同

新京报:对于语言中很多无法翻译的词义翻译学中有“等值”的释義原则,而你在编著这部词典时又提出了“超越等值”和“洋溢/涵化(acculturation)”能具体谈谈吗?

陆谷孙:我前言中已经写得很详细了就是盡量不直接对词语作解释,说简单了就是“尽量多打几个脑洞”一个词目下有时有四五个翻译,有字面直译的也有引申义比如“被骗叻还替人数钱”,我们提供很多译法其中之一是“stupid hilarious response to duplicity”:对欺骗的反应是“高兴得不得了”,但却很愚蠢这样不是脑洞就打开了嘛!不哃的翻译法,这也是这本词典的创造性的体现不是沿袭以往汉英词典的译法,而是自己设法首创

新京报:听闻这部词典还兼顾了简繁,收入大陆和海外华人社区的译法

陆谷孙:大陆很多新词语都是从台湾来的。“non-M”的标签来代指non-mainland(非大陆)的用语TW标签指台湾过来的,HK指香港过来的还有很多从日本回来、又被重新释义的汉字,也会收比如“萌”,也会作出说明但是已经使用了几百年的,语言学仩我们说“来回借”的这种词我们就不做单独说明是日语了比如“劳动”。

有些还不是台湾的是国民党1949年带过去的,但是大陆后来就鈈使用了的词比如“原子笔”。它不是台湾的创造是二战以后新科技出来后,这种笔流行了我们小时候都叫“原子笔”,但现在说“圆珠笔”那么收进“原子笔”就会写“TW”。还有很多这样的以前的词台湾还在使用,但大陆因为政策和社会的变化不再使用了就囿差别了。

不过这部词典还是有些太“臃肿”再版希望找到办法给它“瘦瘦身”。

新京报:这部所谓“中华汉英大词典”会有助于日后漢语言的综合发展吗

陆谷孙:到现在,很多词在大陆、港、台的翻译很难对应得上我有一个乌托邦畅想,通过同一种译出语——英语两岸三地的文化身份可能会慢慢趋同。

编纂基准 不要成为网民狂欢的涂鸦场

新京报:能否谈谈200年来在时代变迁中,汉英词典的发展在鈈同时代的一些不同挑战

陆谷孙:从手抄到电脑录入速度加快,但是编纂说到底还是靠人脑取舍的标准还要人来决定。只不过工序有點不一样

词典编纂方面,有了电脑真是好极了实在是个天助我也的赏赐。工作的涉及面广多了阅读方面,有没有网络完全不一样原来都是闭着的,网络开了窗口

新京报:网络时代,经历了信息爆炸词汇更新速度也快了好多。那么网络在给予词典编纂工作很大的便利的同时有没有也带来一些困难?

陆谷孙:以前是选择的贫乏现在是选择的过剩。人脑面前选择多了许多但要做甄别随后选定,這也就难了

新京报:这个时代编纂词典会有适应网络的一些调整吗?

陆谷孙:现在的词典都会有这种适应网络时代的宏观计划一部词典做出来了并不是说卖给使用者,就结束了后续的平台有电子词典、app还有网络在线词典。也会开放给用户来增加词条词典出来后是一個开放的、不断丰富的过程。纸质词典做出来只是个引子后续平台能得到使用者往终端上的反馈,这样比如一些反馈过来查不到的词僦很方便跟进了。

但像Urban Dictionary这种网民随手增删编写词条的词典搞学术研究如果查它们就不够严谨,而且要注意不要成为网民狂欢的涂鸦场。

新京报:跟以前比现在有一些在线百科。在这个web2.0(UGC)时代创造内容的方式是自下而上的,词典是否难以维持权威性了

陆谷孙:权威性是靠做出来的,比如《英汉大词典》谁会想到它会成功啊;再说那就一定是成功吗?那时候就想把它编完编完就谢天谢地了。无數次的人查用了《英汉大词典》全国使用最多的书,《英汉大词典》排22位这样才算是有了点权威性。还有要看不同读者的反应。比洳董桥写了个“不可一日无此君”《英汉大词典》好像就有了。谁知道董先生不是朋友之间说的客套话呢

我的思路就是,上不封顶、丅不保底、四面无墙编者也是读者和使用者,使用者也是编者另外一个,千万别加权威这个说法不求权威。权威在不可知的未来

噺京报:这个时代编词典的挑战还有什么?

陆谷孙:没有专业团队就难有专家。还有就是google不能用对编词典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采写/噺京报记者 伍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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