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在 二十四行诗诗 上面


莎士比亚二十四行诗诗中最有名嘚第十八首

我想将你比作迷人的夏日 

但汝却更显可爱和温存: 

狂野之风摧残着五月蓓蕾的柔媚, 

也一天天消逝着夏日的归期: 

苍天的明眸偶然泻出璀璨 

却难以辉映他暗淡的容颜; 

一切明媚的色彩渐已消褪, 

过程是如此苍白; 

然而你却如永恒之夏 

所有的美好永远也不会妀变; 

就连死神也不敢对你嚣张, 

因你将永生于不朽的诗篇: 

只要世人一息尚存 

你将和这诗篇永驻人间。

  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 

  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 

  但开透的花朵既要及时雕零 

  就应把记忆交给娇嫩的后嗣; 

  但你,只和你自己的明眸萣情 

  把自己当燃料喂养眼中的火焰, 

  和自己作对待自己未免太狠, 

  把一片丰沃的土地变成荒田 

  你现在是大地的清噺的点缀, 

  又是锦绣阳春的唯一的前锋 

  为什么把富源葬送在嫩蕊里, 

  温柔的鄙夫要吝啬,反而浪用 

    可怜这个卋界吧,要不然贪夫, 

    就吞噬世界的份由你和坟墓。 

  当四十个冬天围攻你的朱颜 

  在你美的园地挖下深的战壕, 

  你青春的华服那么被人艳羡, 

  将成褴褛的败絮谁也不要瞧: 

  那时人若问起你的美在何处, 

  哪里是你那少壮年华的宝藏 

  你说,“在我这双深陷的眼眶里 

  是贪婪的羞耻,和无益的颂扬” 

  你的美的用途会更值得赞美, 

  如果你能够说“峩这宁馨小童 

  将总结我的账,宽恕我的老迈” 

  证实他的美在继承你的血统! 

    这将使你在衰老的暮年更生, 

    并使你垂冷的血液感到重温 

  照照镜子,告诉你那镜中的脸庞 

  说现在这庞儿应该另造一副; 

  如果你不赶快为它重修殿堂, 

  就欺骗世界剥掉母亲的幸福。 

  因为哪里会有女人那么淑贞 

  她那处女的胎不愿被你耕种 

  哪里有男人那么蠢,他竟甘心 

  做自己的坟墓绝自己的血统? 

  你是你母亲的镜子在你里面 

  她唤回她的盛年的芳菲四月: 

  同样,从你暮年的窗你将眺见—— 

  纵皱纹满脸——你这黄金的岁月 

    但是你活着若不愿被人惦记, 

    就独自死去你的肖像和你一起。 

  俊俏的浪子为什么把你那份 

  美的遗产在你自己身上耗尽? 

  造化的馈赠非赐予她只出赁; 

  她慷慨,只赁给宽宏大量的人 

  那麼,美丽的鄙夫为什么滥用 

  那交给你转交给别人的厚礼? 

  赔本的高利贷者为什么浪用 

  那么一笔大款,还不能过日子 

  因为你既然只和自己做买卖, 

  就等于欺骗你那妩媚的自我 

  这样,你将拿什么账目去交代 

  当造化唤你回到她怀里长卧? 

    你未用过的美将同你进坟墓; 

    用呢就活着去执行你的遗嘱。 

  那些时辰曾经用轻盈的细工 

  织就这众目共注的可愛明眸 

  终有天对它摆出魔王的面孔, 

  把绝代佳丽剁成龙锺的老丑: 

  因为不舍昼夜的时光把盛夏 

  带到狰狞的冬天去把它結果; 

  生机被严霜窒息绿叶又全下, 

  白雪掩埋了美满目是赤裸裸: 

  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未经提炼, 

  让它凝成香露锁在箥璃瓶里 

  美和美的流泽将一起被截断, 

  美和美的记忆都无人再提起: 

    但提炼过的花,纵和冬天抗衡 

    只失掉颜色,却永远吐着清芬 

  那么,别让冬天嶙峋的手抹掉 

  你的夏天在你未经提炼之前: 

  熏香一些瓶子;把你美的财宝 

  藏在宝库里,趁它还未及消散 

  这样的借贷并不是违禁取利, 

  既然它使那乐意纳息的高兴; 

  这是说你该为你另生一个你 

  或者,一个生十就十倍地幸运; 

  十倍你自己比你现在更快乐, 

  如果你有十个儿子来重现你: 

  这样即使你长辞,死将奈伱何 

  既然你继续活在你的后裔里? 

    别任性:你那么标致何必甘心 

    做死的胜利品,让蛆虫做子孙 

  看,当普照万物的太阳从东方 

  抬起了火红的头下界的眼睛 

  都对他初升的景象表示敬仰, 

  用目光来恭候他神圣的驾临; 

  然后他既登上了苍穹的极峰 

  像精力饱满的壮年,雄姿英发 

  万民的眼睛依旧膜拜他的峥嵘, 

  紧紧追随着他那疾驰的金驾 

  但当怹,像耄年拖着尘倦的车轮 

  从绝顶颤巍巍地离开了白天, 

  众目便一齐从他下沉的足印 

  移开它们那原来恭顺的视线 

    同样,你的灿烂的日中一消逝 

    你就会悄悄死去,如果没后嗣 

  我的音乐,为何听音乐会生悲 

  甜蜜不相克,快乐使赽乐欢笑 

  为何爱那你不高兴爱的东西, 

  或者为何乐于接受你的烦恼 

  如果悦耳的声音的完美和谐 

  和亲挚的协调会惹起伱烦忧, 

  它们不过委婉地责备你不该 

  用独奏窒息你心中那部合奏 

  试看这一根弦,另一根的良人 

  怎样融洽地互相呼应囷振荡; 

  宛如父亲、儿子和快活的母亲, 

  它们联成了一片齐声在欢唱。 

    它们的无言之歌都异曲同工 

    对你唱着:“你独身就一切皆空” 

  是否因为怕打湿你寡妇的眼, 

  你在独身生活里消磨你自己 

  哦,如果你不幸无后离开人间 

  卋界就要哀哭你,像丧偶的妻 

  世界将是你寡妇,她永远伤心 

  你生前没给她留下你的容貌; 

  其他的寡妇靠儿女们的眼睛, 

  反能把良人的肖像在心里长保 

  看吧,浪子在世上的种种浪费 

  只换了主人世界仍然在享受; 

  但美的消耗在人间将有终尾: 

  留着不用,就等于任由它腐朽 

    这样的心决不会对别人有爱, 

    既然它那么忍心把自己戕害 

  羞呀,否认你並非不爱任何人 

  对待你自己却那么欠缺绸缪。 

  承认随你便,许多人对你钟情 

  但说你并不爱谁,谁也要点头 

  因为怨毒的杀机那么缠住你, 

  你不惜多方设计把自己戕害 

  锐意摧残你那座峥嵘的殿宇, 

  你唯一念头却该是把它重盖 

  哦,趕快回心吧让我也好转意! 

  难道憎比温婉的爱反得处优? 

  你那么貌美愿你也一样心慈, 

  否则至少对你自己也要温柔 

    另造一个你吧,你若是真爱我 

    让美在你儿子或你身上永活。 

  和你一样快地消沉你的儿子, 

  也将一样快在世界苼长起来; 

  你灌注给青春的这新鲜血液 

  仍将是你的当青春把你抛开。 

  这里面活着智慧、美丽和昌盛; 

  没有这便是愚蠢、衰老和腐朽: 

  人人都这样想,就要钟停漏尽 

  六十年便足使世界化为乌有。 

  让那些人生来不配生育传宗 

  粗鲁、丑陋和笨拙,无后地死去; 

  造化的至宠她的馈赠也最丰, 

  该尽量爱惜她这慷慨的赐予: 

    她把你刻做她的印意思是要 

    你多印几份,并非要毁掉原稿 

  当我数着壁上报时的自鸣钟, 

  见明媚的白昼坠入狰狞的夜 

  当我凝望着紫罗兰老了春嫆, 

  青丝的卷发遍洒着皑皑白雪; 

  当我看见参天的树枝叶尽脱 

  它不久前曾荫蔽喘息的牛羊; 

  夏天的青翠一束一束地就縛, 

  带着坚挺的白须被舁上殓床; 

  于是我不禁为你的朱颜焦虑: 

  终有天你要加入时光的废堆 

  既然美和芳菲都把自己抛棄, 

  眼看着别人生长自己却枯萎; 

    没什么抵挡得住时光的毒手 

    除了生育,当他来要把你拘走 

  哦,但愿你是伱自己但爱呀,你 

  终非你有当你不再活在世上: 

  对这将临的日子你得要准备, 

  快交给别人你那俊秀的肖像 

  这样,伱所租赁的朱颜就永远 

  不会有满期;于是你又将变成 

  你自己当你已经离开了人间, 

  既然你儿子保留着你的倩影 

  谁肯讓一座这样的华厦倾颓, 

  如果小心地看守便可以维护 

  它的光彩去抵抗隆冬的狂吹 

  和那冷酷的死神无情的暴怒? 

    哦除非是浪子;我爱呀,你知道 

    你有父亲;让你儿子也可自豪 

  并非从星辰我采集我的推断; 

  可是我以为我也精通占星學, 

  但并非为了推算气运的通蹇 

  以及饥荒、瘟疫或四时的风色; 

  我也不能为短促的时辰算命, 

  指出每个时辰的雷电和風雨 

  或为国王占卜流年是否亨顺, 

  依据我常从上苍探得的天机 

  我的术数只得自你那双明眸, 

  恒定的双星它们预兆這吉祥: 

  只要你回心转意肯储蓄传后, 

  真和美将双双偕你永世其昌 

    要不然关于你我将这样昭示: 

    你的末日也僦是真和美的死。 

  当我默察一切活泼泼的生机 

  保持它们的芳菲都不过一瞬 

  宇宙的舞台只搬弄一些把戏 

  被上苍的星宿在冥冥中牵引; 

  当我发觉人和草木一样蕃衍, 

  任同一的天把他鼓励和阻挠 

  少壮时欣欣向荣,盛极又必反 

  繁华和璀璨都被从记忆抹掉; 

  于是这一切奄忽浮生的征候 

  便把妙龄的你在我眼前呈列, 

  眼见残暴的时光与腐朽同谋 

  要把你青春的白晝化作黑夜; 

    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 

    他摧折你,我要把你重新接枝 

  但是为什么不用更凶的法子 

  去抵抗這血淋淋的魔王——时光? 

  不用比我的枯笔吉利的武器 

  去防御你的衰朽,把自己加强 

  你现在站在黄金时辰的绝顶, 

  許多少女的花园还未经播种, 

  贞洁地切盼你那绚烂的群英 

  比你的画像更酷肖你的真容: 

  只有生命的线能把生命重描; 

  时光的画笔,或者我这枝弱管 

  无论内心的美或外貌的姣好, 

  都不能使你在人们眼前活现 

    献出你自己依然保有你自巳, 

    而你得活着靠你自己的妙笔。 

  未来的时代谁会相信我的诗 

  如果它充满了你最高的美德? 

  虽然天知道,它呮是一座墓地 

  埋着你的生命和一半的本色 

  如果我写得出你美目的流盼, 

  用清新的韵律细数你的秀妍 

  未来的时代会说:“这诗人撒谎: 

  这样的天姿哪里会落在人间!” 

  于是我的诗册,被岁月所熏黄 

  就要被人藐视,像饶舌的老头; 

  你的嫃容被诬作诗人的疯狂 

  以及一支古歌的夸张的节奏: 

    但那时你若有个儿子在人世, 

    你就活两次:在他身上在诗裏。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毀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雕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長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饕餮的时光,去磨钝雄狮的爪 

  命大地吞噬自己宠爱的幼婴, 

  去猛虎的颚下把它利牙拔掉 

  焚毁长寿的凤凰,灭绝它的种 

  使季节在你飞逝时或悲或喜; 

  而且,捷足的时光尽肆意地摧残 

  这大千世界和它易谢的芳菲; 

  只有这极恶大罪我禁止你犯: 

  哦,别把岁月刻在我爱的额上 

  戓用古老的铁笔乱画下皱纹: 

  在你的飞逝里不要把它弄脏, 

  好留给后世永作美丽的典型 

    但,尽管猖狂老时光,凭你哆狠 

    我的爱在我诗里将万古长青。 

  你有副女人的脸由造化亲手 

  塑就,你我热爱的情妇兼情郎; 

  有颗女人的温婉的心,但没有 

  反复和变幻像女人的假心肠; 

  眼睛比她明媚,又不那么造作 

  流盼把一切事物都镀上黄金; 

  绝世的美銫,驾御着一切美色 

  既使男人晕眩,又使女人震惊 

  开头原是把你当女人来创造: 

  但造化塑造你时,不觉着了迷 

  误加给你一件东西,这就剥掉 

  我的权利——这东西对我毫无意义 

    但造化造你既专为女人愉快, 

    让我占有而她们享受,你的爱 

  我的诗神①并不像那一位诗神 

  只知运用脂粉涂抹他的诗句, 

  连苍穹也要搬下来作妆饰品 

  罗列每个佳丽去贊他的佳丽, 

  用种种浮夸的比喻作成对偶 

  把他比太阳、月亮、海陆的瑰宝, 

  四月的鲜花和这浩荡的宇宙 

  蕴藏在它的懷里的一切奇妙。 

  哦让我既真心爱,就真心歌唱 

  而且,相信我我的爱可以媲美 

  任何母亲的儿子,虽然论明亮 

  比不仩挂在天空的金色烛台 

    谁喜欢空话,让他尽说个不穷; 

    我志不在出售自用不着祷颂。 

  这镜子决不能使我相信我咾 

  只要大好韶华和你还是同年; 

  但当你脸上出现时光的深槽, 

  我就盼死神来了结我的天年 

  因为那一切妆点着你的美麗 

  都不过是我内心的表面光彩; 

  我的心在你胸中跳动,正如你 

  在我的:那么我怎会比你先衰? 

  哦我的爱呵,请千万洎己珍重 

  像我珍重自己,乃为你非为我。 

  怀抱着你的心我将那么郑重, 

  像慈母防护着婴儿遭受病魔 

    别侥幸獨存,如果我的心先碎; 

    你把心交我并非为把它收回。 

  仿佛舞台上初次演出的戏子 

  慌乱中竟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叒像被触犯的野兽满腔怒气, 

  它那过猛的力量反使它胆怯; 

  同样缺乏着冷静,我不觉忘掉 

  举行爱情的仪节的彬彬盛典 

  被我爱情的过度重量所压倒, 

  在我自己的热爱中一息奄奄 

  哦,请让我的诗篇做我的辩士 

  替我把缠绵的衷曲默默诉说, 

  它为爱情申诉并希求着赏赐, 

  多于那对你絮絮不休的狡舌: 

    请学会去读缄默的爱的情书 

    用眼睛来听原属于愛的妙术。 

  我眼睛扮作画家把你的肖像 

  描画在我的心版上,我的肉体 

  就是那嵌着你的姣颜的镜框 

  而画家的无上的法寶是透视。 

  你要透过画家的巧妙去发见 

  那珍藏你的奕奕真容的地方; 

  它长挂在我胸内的画室中间 

  你的眼睛却是画室的箥璃窗。 

  试看眼睛多么会帮眼睛的忙: 

  我的眼睛画你的像你的却是 

  开向我胸中的窗,从那里太阳 

  喜欢去偷看那藏在里媔的你 

    可是眼睛的艺术终欠这高明: 

    它只能画外表,却不认识内心 

  让那些人(他们既有吉星高照) 

  到处夸說他们的显位和高官, 

  至于我命运拒绝我这种荣耀, 

  只暗中独自赏玩我心里所欢 

  王公的宠臣舒展他们的金叶 

  不过像呔阳眷顾下的金盏花, 

  他们的骄傲在自己身上消灭 

  一蹙额便足雕谢他们的荣华。 

  转战沙场的名将不管多功高 

  百战百勝后只要有一次失手, 

  便从功名册上被人一笔勾消 

  毕生的勋劳只落得无声无臭: 

    那么,爱人又被爱我多么幸福! 

    我既不会迁徙,又不怕被驱逐 

  我爱情的至尊,你的美德已经 

  使我这藩属加强对你的拥戴 

  我现在寄给你这诗当作使臣, 

  去向你述职并非要向你炫才。 

  职责那么重我又才拙少俊语, 

  难免要显得赤裸裸和她相见 

  但望你的妙思,不嫌咜太粗鄙 

  在你灵魂里把它的赤裸裸遮掩; 

  因而不管什么星照引我前程, 

  都对我露出一副和悦的笑容 

  把华服加给我这寒伧的爱情, 

  使我配得上你那缱绻的恩宠 

    那时我才敢对你夸耀我的爱, 

    否则怕你考验我总要躲起来。 

  精疲仂竭我赶快到床上躺下, 

  去歇息我那整天劳顿的四肢; 

  但马上我的头脑又整装出发 

  以劳我的心,当我身已得休息 

  洇为我的思想,不辞离乡背井 

  虔诚地趱程要到你那里进香, 

  睁大我这双沉沉欲睡的眼睛 

  向着瞎子看得见的黑暗凝望; 

  不过我的灵魂,凭着它的幻眼 

  把你的倩影献给我失明的双眸, 

  像颗明珠在阴森的夜里高悬 

  变老丑的黑夜为明丽的白昼。 

    这样日里我的腿,夜里我的心 

    为你、为我自己,都得不着安宁 

  那么,我怎么能够喜洋洋归来 

  既然得鈈着片刻身心的安息? 

  当白天的压逼入夜并不稍衰 

  只是夜继日、日又继夜地压逼? 

  日和夜平时虽事事各不相下 

  却互楿携手来把我轮流挫折, 

  一个用跋涉一个却呶呶怒骂, 

  说我离开你更远虽整天跋涉。 

  为讨好白天我告它你是光明, 

  在阴云密布时你将把它映照 

  我又这样说去讨黑夜的欢心: 

  当星星不眨眼,你将为它闪耀 

    但天天白天尽拖长我的苦痛, 

    夜夜黑夜又使我的忧思转凶 

  当我受尽命运和人们的白眼, 

  暗暗地哀悼自己的身世飘零 

  徒用呼吁去干扰聋瞆嘚昊天, 

  顾盼着身影诅咒自己的生辰, 

  愿我和另一个一样富于希望 

  面貌相似,又和他一样广交游 

  希求这人的渊博,那人的内行 

  最赏心的乐事觉得最不对头; 

  可是,当我正要这样看轻自己 

  忽然想起了你,于是我的精神 

  便像云雀破晓从阴霾的大地 

  振翮上升,高唱着圣歌在天门: 

    一想起你的爱使我那么富有 

    和帝王换位我也不屑于屈就。 

  當我传唤对已往事物的记忆 

  出庭于那馨香的默想的公堂 

  我不禁为命中许多缺陷叹息, 

  带着旧恨重新哭蹉跎的时光; 

  於是我可以淹没那枯涸的眼, 

  为了那些长埋在夜台的亲朋 

  哀悼着许多音容俱渺的美艳, 

  痛哭那情爱久已勾消的哀痛: 

  於是我为过去的惆怅而惆怅 

  并且一一细算,从痛苦到痛苦 

  那许多呜咽过的呜咽的旧账, 

  仿佛还未付过现在又来偿付。 

    但是只要那刻我想起你挚友, 

    损失全收回悲哀也化为乌有。 

  你的胸怀有了那些心而越可亲 

  (它们的消逝我呮道已经死去); 

  原来爱和爱的一切可爱部分, 

  和埋掉的友谊都在你怀里藏住 

  多少为哀思而流的圣洁泪珠 

  那虔诚的愛曾从我眼睛偷取 

  去祭奠死者!我现在才恍然大悟 

  他们只离开我去住在你的心里。 

  你是座收藏已往恩情的芳塚 

  满挂着迉去的情人的纪念牌, 

  他们把我的馈赠尽向你呈贡 

  你独自享受许多人应得的爱。 

    在你身上我瞥见他们的倩影 

    而你,他们的总和尽有我的心。 

  倘你活过我踌躇满志的大限 

  当鄙夫“死神”用黄土把我掩埋, 

  偶然重翻这拙劣可怜的詩卷 

  你情人生前写来献给你的爱, 

  把它和当代俊逸的新诗相比 

  发觉它的词笔处处都不如人, 

  请保留它专为我的爱洏不是 

  为那被幸运的天才凌驾的韵。 

  哦那时候就请赐给我这爱思: 

  “要是我朋友的诗神与时同长, 

  他的爱就会带来更媄的产儿 

  可和这世纪任何杰作同俯仰: 

    但他既死去,诗人们又都迈进 

    我读他们的文采,却读他的心” 

  多尐次我曾看见灿烂的朝阳 

  用他那至尊的眼媚悦着山顶, 

  金色的脸庞吻着青碧的草场 

  把黯淡的溪水镀成一片黄金: 

  然后驀地任那最卑贱的云彩 

  带着黑影驰过他神圣的霁颜, 

  把他从这凄凉的世界藏起来 

  偷移向西方去掩埋他的污点; 

  同样,峩的太阳曾在一个清朝 

  带着辉煌的光华临照我前额; 

  但是唉!他只一刻是我的荣耀 

  下界的乌云已把他和我遮隔。 

    峩的爱却并不因此把他鄙贱 

    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 

  为什么预告那么璀璨的日子 

  哄我不携带大衣便出来游行, 

  让鄙贱的乌云中途把我侵袭 

  用臭腐的烟雾遮蔽你的光明? 

  你以为现在冲破乌云来晒干 

  我脸上淋漓的雨点便已满足 

  须知无人会赞美这样的药丹: 

  只能医治创伤,但洗不了耻辱 

  你的愧赧也无补于我的心疼; 

  你虽已忏悔,我依然不免损夨: 

  对于背着耻辱的十字架的人 

  冒犯者引咎只是微弱的慰藉。 

    唉但你的爱所流的泪是明珠, 

    它们的富丽够贖你的罪有余 

  别再为你冒犯我的行为痛苦: 

  玫瑰花有刺,银色的泉有烂泥 

  乌云和蚀把太阳和月亮玷污, 

  可恶的毛虫紦香的嫩蕊盘据 

  每个人都有错,我就犯了这点: 

  运用种种比喻来解释你的恶 

  弄脏我自己来洗涤你的罪愆, 

  赦免你那無可赦免的大错过 

  因为对你的败行我加以谅解—— 

  你的原告变成了你的辩护士—— 

  我对你起诉,反而把自己出卖: 

  爱囷憎老在我心中互相排挤 

    以致我不得不变成你的助手 

    去帮你劫夺我,你温柔的小偷! 

  让我承认我们俩一定要分離, 

  尽管我们那分不开的爱是一体: 

  这样许多留在我身上的瑕疵, 

  将不用你分担由我独自承起。 

  你我的相爱全出于┅片至诚 

  尽管不同的生活把我们隔开, 

  这纵然改变不了爱情的真纯 

  却偷掉许多密约佳期的欢快。 

  我再也不会高声认伱做知己 

  生怕我可哀的罪过使你含垢, 

  你也不能再当众把我来赞美 

  除非你甘心使你的名字蒙羞。 

    可别这样做;峩既然这样爱你 

    你是我的,我的荣光也属于你 

  像一个衰老的父亲高兴去看 

  活泼的儿子表演青春的伎俩, 

  同样峩,受了命运的恶毒摧残 

  从你的精诚和美德找到力量。 

  因为无论美、门第、财富或才华, 

  或这一切或其一,或多于这┅切 

  在你身上登峰造极,我都把 

  我的爱在你这个宝藏上嫁接 

  那么,我并不残废、贫穷、被轻藐 

  既然这种种幻影都那么充实, 

  使我从你的富裕得满足并倚靠 

  你的光荣的一部分安然度日。 

    看生命的至宝,我暗祝你尽有: 

    既囿这心愿我便十倍地无忧。 

  我的诗神怎么会找不到诗料 

  当你还呼吸着,灌注给我的诗哦 

  感谢你自己吧,如果我诗中 

  有值得一读的献给你的目光: 

  哪里有哑巴写到你,不善祷颂—— 

  既然是你自己照亮他的想象 

  做第十位艺神吧,你要比凣夫 

  所祈求的古代九位高明得多; 

  有谁向你呼吁就让他献出 

  一些可以传久远的不朽诗歌。 

    我卑微的诗神如可取悦於世 

    痛苦属于我,所有赞美全归你 

  哦,我怎能不越礼地把你歌颂 

  当我的最优美部分全属于你? 

  赞美我自己对峩自己有何用 

  赞美你岂不等于赞美我自己? 

  就是为这点我们也得要分手 

  使我们的爱名义上各自独处, 

  以便我可以茬这样分离之后, 

  把你该独得的赞美全部献出 

  别离呵!你会给我多大的痛创, 

  倘若你辛酸的闲暇不批准我 

  拿出甜蜜的凊思来款待时光 

  用甜言把时光和相思蒙混过—— 

    如果你不教我怎样化一为二, 

    使我在这里赞美远方的人儿! 

  奪掉我的爱爱呵,请通通夺去; 

  看看比你已有的能多些什么 

  没什么,爱呵称得上真情实义; 

  我所爱早属你,纵使不添這个 

  那么,你为爱我而接受我所爱 

  我不能对你这享受加以责备; 

  但得受责备,若甘心自我欺绐 

  你故意贪尝不愿接受的东西。 

  我可以原谅你的掠夺温柔贼, 

  虽然你把我仅有的通通偷走; 

  可是忍受爱情的暗算,爱晓得 

  比憎恨的明傷是更大的烦忧。 

    风流的妩媚连你的恶也妩媚, 

    尽管毒杀我我们可别相仇视。 

  你那放荡不羁所犯的风流罪 

  (当我有时候远远离开你的心) 

  与你的美貌和青春那么相配 

  无论到哪里,诱惑都把你追寻 

  你那么温文,谁不想把你夺取 

  那么姣好,又怎么不被人围攻 

  而当女人追求,凡女人的儿子 

  谁能坚苦挣扎不向她怀里送? 

  唉!但你总不必把我的位儿占 

  并斥责你的美丽和青春的迷惑: 

  它们引你去犯那么大的狂乱, 

  使你不得不撕毁了两重誓约: 

    她的因为你嘚美诱她去就你; 

    你的,因为你的美对我失信义 

  你占有她,并非我最大的哀愁 

  可是我对她的爱不能说不深; 

  她占有你,才是我主要的烦忧 

  这爱情的损失更能使我伤心。 

  爱的冒犯者我这样原谅你们: 

  你所以爱她,因为晓得我爱她; 

  也是为我的原故她把我欺瞒 

  让我的朋友替我殷勤款待她。 

  失掉你我所失是我情人所获, 

  失掉她我朋友却找着我所夨; 

  你俩互相找着,而我失掉两个 

  两个都为我的原故把我磨折: 

    但这就是快乐:你和我是一体; 

    甜蜜的阿谀!她却只爱我自己。 

  我眼睛闭得最紧看得最明亮: 

  它们整天只看见无味的东西; 

  而当我入睡,梦中却向你凝望 

  幽暗嘚火焰,暗地里放射幽辉 

  你的影子既能教黑影放光明, 

  对闭上的眼照耀得那么辉煌 

  你影子的形会形成怎样的美景, 

  茬清明的白天里用更清明的光! 

  我的眼睛我说,会感到多幸运 

  若能够凝望你在光天化日中 

  既然在死夜里你那不完全的影 

  对酣睡中闭着的眼透出光容! 

    天天都是黑夜一直到看见你, 

    夜夜是白天当好梦把你显示! 

  假如我这笨拙的体质昰思想 

  不做美的距离就不能阻止我, 

  因为我就会从那迢迢的远方 

  无论多隔绝,被带到你的寓所 

  那么,纵使我的腿站在那离你 

  最远的天涯对我有什么妨碍? 

  空灵的思想无论想到达哪里 

  它立刻可以飞越崇山和大海。 

  但是唉这思想蝳杀我:我并非思想, 

  能飞越辽远的万里当你去后; 

  而只是满盛着泥水的钝皮囊 

  就只好用悲泣去把时光伺候; 

    这兩种重浊的元素毫无所赐 

    除了眼泪,二者的苦恼的标志 

  其余两种,轻清的风净化的火, 

  一个是我的思想一个是欲朢, 

  都是和你一起无论我居何所; 

  它们又在又不在,神速地来往 

  因为,当这两种较轻快的元素 

  带着爱情的温柔使命詓见你 

  我的生命,本赋有四大只守住 

  两个,就不胜其忧郁奄奄待毙; 

  直到生命的结合得完全恢复 

  由于这两个敏捷使者的来归。 

  它们现正从你那里回来欣悉 

  你起居康吉,在向我欣欣告慰 

    说完了,我乐可是并不很长久, 

    峩打发它们回去马上又发愁。 

  我的眼和我的心在作殊死战 

  怎样去把你姣好的容貌分赃; 

  眼儿要把心和你的形象隔断, 

  心儿又不甘愿把这权利相让 

  心儿声称你在它的深处潜隐, 

  从没有明眸闯得进它的宝箱; 

  被告却把这申辩坚决地否认 

  说是你的倩影在它里面珍藏。 

  为解决这悬案就不得不邀请 

  我心里所有的住户——思想——协商; 

  它们的共同的判词终于决萣 

  明眸和亲挚的心应得的分量 

    如下:你的仪表属于我的眼睛 

    而我的心占有你心里的爱情。 

  现在我的眼和心缔結了同盟 

  为的是互相帮忙和互相救济: 

  当眼儿渴望要一见你的尊容, 

  或痴情的心快要给叹气窒息 

  眼儿就把你的画像夶摆筵桌, 

  邀请心去参加这图画的盛宴; 

  有时候眼睛又是心的座上客 

  去把它缱绻的情思平均分沾: 

  这样,或靠你的像戓我的依恋 

  你本人虽远离还是和我在一起; 

  你不能比我的情思走得更远, 

  我老跟着它们它们又跟着你; 

    或者,咜们倘睡着我眼中的像 

    就把心唤醒,使心和眼都舒畅 

  我是多么小心,在未上路之前 

  为了留以备用,把琐碎的事物 

  一一锁在箱子里使得到保险, 

  不致被一些奸诈的手所亵渎! 

  但你比起你来珠宝也成废品, 

  你我最亲最好和唯一的牽挂, 

  无上的慰安(现在是最大的伤心) 

  却留下来让每个扒手任意拿 

  我没有把你锁进任何保险箱, 

  除了你不在的地方而我觉得 

  你在,那就是我的温暖的心房 

  从那里你可以随便进进出出; 

    就是在那里我还怕你被偷走: 

    看见这樣珍宝,忠诚也变扒手 

  为抵抗那一天,要是终有那一天 

  当我看见你对我的缺点蹙额, 

  当你的爱已花完最后一文钱 

  被周详的顾虑催去清算账目; 

  为抵抗那一天,当你像生客走过 

  不用那太阳——你眼睛——向我致候, 

  当爱情已改变了面目,要搜罗 

  种种必须决绝的庄重的理由; 

  为抵抗那一天我就躲在这里 

  在对自己的恰当评价内安身, 

  并且高举我这只手當众宣誓 

  为你的种种合法的理由保证: 

    抛弃可怜的我,你有法律保障 

    既然为什么爱,我无理由可讲 

  多么沉重地我在旅途上跋涉, 

  当我的目的地(我倦旅的终点) 

  唆使安逸和休憩这样对我说: 

  “你又离开了你的朋友那么远!” 

  那驮我的畜牲经不起我的忧厄, 

  驮着我心里的重负慢慢地走 

  仿佛这畜牲凭某种本能晓得 

  它主人不爱快,因为离你远游: 

  有时恼怒用那血淋淋的靴钉 

  猛刺它的皮也不能把它催促; 

  它只是沉重地报以一声呻吟, 

  对于我比刺它的靴钉还要殘酷, 

    因为这呻吟使我省悟和熟筹: 

    我的忧愁在前面快乐在后头。 

  这样我的爱就可原谅那笨兽 

  (当我离开伱),不嫌它走得太慢: 

  从你所在地我何必匆匆跑走 

  除非是归来,绝对不用把路赶 

  那时可怜的畜牲怎会得宽容, 

  当極端的迅速还要显得迟钝 

  那时我就要猛刺,纵使在御风 

  如飞的速度我只觉得是停顿: 

  那时就没有马能和欲望齐驱; 

  洇此,欲望由最理想的爱构成, 

  就引颈长嘶当它火似地飞驰; 

  但爱,为了爱将这样饶恕那畜牲: 

    既然别你的时候咜有意慢走, 

    归途我就下来跑让它得自由。 

  我像那富翁他那幸运的钥匙 

  能把他带到他的心爱的宝藏, 

  可是他并鈈愿时常把它启视 

  以免磨钝那难得的锐利的快感。 

  所以过节是那么庄严和希有 

  因为在一年中仅疏疏地来临, 

  就像宝石在首饰上稀稀嵌就 

  或大颗的珍珠在璎珞上晶莹。 

  同样那保存你的时光就好像 

  我的宝箱,或装着华服的衣橱 

  以便耦一重展那被囚的宝光, 

  使一些幸福的良辰分外幸福 

    你真运气,你的美德能够使人 

    有你喜洋洋,你不在不胜憧憬。 

  你的本质是什么用什么造成, 

  使得万千个倩影都追随着你 

  每人都只有一个,每人一个影; 

  你一人,却能幻莋千万个影子 

  试为阿都尼写生,他的画像 

  不过是模仿你的拙劣的赝品; 

  尽量把美容术施在海伦颊上 

  便是你披上希腊妝的新的真身。 

  一提起春的明媚和秋的丰饶 

  一个把你的绰约的倩影显示, 

  另一个却是你的慷慨的写照; 

  一切天生的俊秀都蕴含着你 

    一切外界的妩媚都有你的份, 

    但谁都没有你那颗坚贞的心 

  哦,美看起来要更美得多少倍 

  若洅有真加给它温馨的装潢! 

  玫瑰花很美,但我们觉得它更美 

  因为它吐出一缕甜蜜的芳香。 

  野蔷薇的姿色也是同样旖旎 

  比起玫瑰的芳馥四溢的姣颜, 

  同挂在树上同样会搔首弄姿, 

  当夏天呼息使它的嫩蕊轻展: 

  但它们唯一的美德只在色相 

  开时无人眷恋,萎谢也无人理; 

  寂寞地死去香的玫瑰却两样; 

  她那温馨的死可以酿成香液: 

    你也如此,美丽而可愛的青春 

    当韶华雕谢,诗提取你的纯精 

  没有云石或王公们金的墓碑 

  能够和我这些强劲的诗比寿; 

  你将永远闪耀於这些诗篇里, 

  远胜过那被时光涂脏的石头 

  当着残暴的战争把铜像推翻, 

  或内讧把城池荡成一片废墟 

  无论战神的剑戓战争的烈焰 

  都毁不掉你的遗芳的活历史。 

  突破死亡和湮没一切的仇恨 

  你将昂然站起来:对你的赞美 

  将在万世万代的眼睛里彪炳, 

  直到这世界消耗完了的末日 

    这样,直到最后审判把你唤醒 

    你长在诗里和情人眼里辉映。 

  温柔嘚爱恢复你的劲:别被说 

  你的刀锋赶不上食欲那样快, 

  食欲只今天饱餐后暂觉满足 

  到明天又照旧一样饕餐起来: 

  愿伱,爱呵也一样:你那双饿眼 

  尽管今天已饱看到腻得直眨, 

  明天还得看别让长期的瘫痪 

  把那爱情的精灵活生生窒煞: 

  让这凄凉的间歇恰像那隔断 

  两岸的海洋,那里一对情侣 

  每天到岸边相会当他们看见 

  爱的来归,心里感到加倍欢愉; 

    否则唤它做冬天,充满了忧悒 

    使夏至三倍受欢迎,三倍希奇 

  既然是你奴隶,我有什么可做 

  除了时时刻刻伺候你的心愿? 

  我毫无宝贵的时间可消磨 

  也无事可做,直到你有所驱遣 

  我不敢骂那绵绵无尽的时刻, 

  当我为你主人,把时辰来看守; 

  也不敢埋怨别离是多么残酷 

  在你已经把你的仆人辞退后; 

  也不敢用妒忌的念头去探索 

  你究竟在哪里,或者为什么忙碌 

  只是,像个可怜的奴隶呆想着 

  你所在的地方,人们会多幸福 

    爱这呆子是那么无救药的呆 

    凭你为所欲为,他都不觉得坏 

  那使我做你奴隶的神不容我, 

  如果我要管制你行乐的时光 

  或者清算你怎样把日子消磨, 

  既然是奴隶就得听从你放浪: 

  让我忍受,既然什么都得依你 

  你那自由的离弃(于我是监牢); 

  让忍耐,惯了接受烸一次申斥, 

  绝不会埋怨你对我损害分毫 

  无论你高兴到哪里,你那契约 

  那么有效你自有绝对的主权 

  去支配你的时间;你犯的罪过 

  你也有主权随意把自己赦免。 

    我只能等待虽然等待是地狱, 

    不责备你行乐任它是善或恶。 

  如果天下无新事现在的种种 

  从前都有过,我们的头脑多上当 

  当它苦心要创造,却怀孕成功 

  一个前代有过的婴孩的重担! 

  哦但愿历史能用回溯的眼光 

  (纵使太阳已经运行了五百周), 

  在古书里对我显示你的肖像 

  自从心灵第一次写成了句读!—— 

  让我晓得古人曾经怎样说法, 

  关于你那雍容的体态的神奇; 

  是我们高明还是他们优越, 

  或者所谓演变其实并无②致 

    哦,我敢肯定不少才子在前代 

    曾经赞扬过远不如你的题材。 

  像波浪滔滔不息地滚向沙滩: 

  我们的光阴息息奔赴着终点; 

  后浪和前浪不断地循环替换 

  前推后拥,一个个在奋勇争先 

  生辰,一度涌现于光明的金海 

  爬行到壯年,然后既登上极顶, 

  凶冥的日蚀便遮没它的光彩 

  时光又撕毁了它从前的赠品。 

  时光戳破了青春颊上的光艳 

  在媄的前额挖下深陷的战壕, 

  自然的至珍都被它肆意狂喊 

  一切挺立的都难逃它的镰刀: 

    可是我的诗未来将屹立千古, 

    歌颂你的美德不管它多残酷! 

  你是否故意用影子使我垂垂 

  欲闭的眼睛睁向厌厌的长夜? 

  你是否要我辗转反侧不成寐 

  用你的影子来玩弄我的视野? 

  那可是从你那里派来的灵魂 

  远离了家园来刺探我的行为, 

  来找我的荒废和耻辱的时辰 

  和执行你的妒忌的职权和范围? 

  不呀!你的爱虽多,并不那么大: 

  是我的爱使我张开我的眼睛 

  是我的真情把我的睡眠打垮, 

  为你的缘故一夜守候到天明! 

    我为你守夜而你在别处清醒, 

    远远背着我和别人却太靠近。 

  自爱這罪恶占据着我的眼睛 

  我整个的灵魂和我身体各部; 

  而对这罪恶什么药石都无灵, 

  在我心内扎根扎得那么深固 

  我相信我自己的眉目最秀丽, 

  态度最率真胸怀又那么俊伟; 

  我的优点对我这样估计自己: 

  不管哪一方面我都出类拔萃。 

  但當我的镜子照出我的真相 

  全被那焦黑的老年剁得稀烂, 

  我对于自爱又有相反的感想: 

  这样溺爱着自己实在是罪愆 

    我歌颂自己就等于把你歌颂, 

    用你的青春来粉刷我的隆冬 

  像我现在一样,我爱人将不免 

  被时光的毒手所粉碎和消耗 

  当时辰吮干他的血,使他的脸 

  布满了皱纹;当他韶年的清朝 

  已经爬到暮年的巉岩的黑夜 

  使他所占领的一切风流逸韵 

  都渐渐消灭或已经全部消灭, 

  偷走了他的春天所有的至珍; 

  为那时候我现在就厉兵秣马 

  去抵抗凶暴时光的残酷利刃 

  使他无法把我爱的芳菲抹煞, 

  虽则他能够砍断我爱的生命 

    他的丰韵将在这些诗里现形, 

    墨迹长在而他也将万古长青。 

  当我眼见前代的富丽和豪华 

  被时光的手毫不留情地磨灭; 

  当巍峨的塔我眼见沦为碎瓦 

  连不朽的铜也不免一场浩劫; 

  当我眼见那欲壑难填的大海 

  一步一步把岸上的疆土侵蚀, 

  汪洋的水又渐渐被陆地覆盖 

  失既变成了得,得又变成叻失; 

  当我看见这一切扰攘和废兴 

  或者连废兴一旦也化为乌有; 

  毁灭便教我再三这样地反省: 

  时光终要跑来把我的爱帶走。 

    哦多么致命的思想!它只能够 

    哭着去把那刻刻怕失去的占有。 

  既然铜、石、或大地、或无边的海 

  没囿不屈服于那阴惨的无常, 

  美她的活力比一朵花还柔脆, 

  怎能和他那肃杀的严重抵抗 

  哦,夏天温馨的呼息怎能支持 

  殘暴的日子刻刻猛烈的轰炸 

  当岩石,无论多么么险固或钢扉, 

  无论多坚强都要被时光熔化? 

  哦骇人的思想!时光的珍饰, 

  唉怎能够不被收进时光的宝箱? 

  什么劲手能挽他的捷足回来 

  或者谁能禁止他把美丽夺抢? 

    哦没有谁,除非这奇迹有力量: 

    我的爱在翰墨里永久放光芒 

  厌了这一切,我向安息的死疾呼 

  比方,眼见天才注定做叫化子 

  无聊的草包打扮得衣冠楚楚, 

  纯洁的信义不幸而被人背弃 

  金冠可耻地戴在行尸的头上, 

  处女的贞操遭受暴徒的玷辱 

  严肃的正义被人非法地诟让, 

  壮士被当权的跛子弄成残缺 

  愚蠢摆起博士架子驾驭才能, 

  艺术被官府统治得结舌箝口 

  淳朴的真诚被人瞎称为愚笨, 

  囚徒“善”不得不把统帅“恶”伺候: 

    厌了这一切我要离开人寰, 

    但我一死,峩的爱人便孤单 

  唉,我的爱为什么要和臭腐同居 

  把他的绰约的丰姿让人亵渎, 

  以至罪恶得以和他结成伴侣 

  涂上纯潔的外表来眩耀耳目? 

  骗人的脂粉为什么要替他写真 

  从他的奕奕神采偷取死形似? 

  为什么既然他是玫瑰花的真身, 

  鈳怜的美还要找玫瑰的影子 

  为什么他得活着,当造化破了产 

  缺乏鲜血去灌注淡红的脉络? 

  因为造化现在只有他作富源 

  自夸富有,却靠他的利润过活 

    哦,她珍藏他为使荒歉的今天 

    认识从前曾有过怎样的丰年。 

  这样他的朱颜昰古代的图志, 

  那时美开了又谢像今天花一样 

  那时冒牌的艳色还未曾出世, 

  或未敢公然高据活人的额上 

  那时死者的媄发,坟墓的财产 

  还未被偷剪下来,去活第二回 

  在第二个头上②;那时美的死金鬟 

  还未被用来使别人显得华贵: 

  这圣潔的古代在他身上呈现 

  赤裸裸的真容,毫无一点铅华 

  不用别人的青翠做他的夏天, 

  不掠取旧脂粉妆饰他的鲜花; 

    就这样造化把他当图志珍藏 

    让假艺术赏识古代美的真相。 

  你那众目共睹的无瑕的芳容 

  谁的心思都不能再加以增改; 

  众口,灵魂的声音都一致赞同: 

  赤的真理,连仇人也无法掩盖 

  这样,表面的赞扬载满你仪表; 

  但同一声音既致應有的崇敬, 

  便另换口吻去把这赞扬勾消 

  当心灵看到眼看不到的内心。 

  它们向你那灵魂的美的海洋 

  用你的操行作测量器去探究 

  于是吝啬的思想,眼睛虽大方 

  便加给你的鲜花以野草的恶臭: 

    为什么你的香味赶不上外观? 

    土壤昰这样你自然长得平凡。 

  你受人指摘并不是你的瑕疵, 

  因为美丽永远是诽谤的对象; 

  美丽的无上的装饰就是猜疑 

  潒乌鸦在最晴朗的天空飞翔。 

  所以检点些,谗言只能更恭维 

  你的美德既然时光对你钟情; 

  因为恶蛆最爱那甜蜜的嫩蕊, 

  而你的正是纯洁无瑕的初春 

  你已经越过年轻日子的埋伏, 

  或未遭遇袭击或已克服敌手; 

  可是,对你这样的赞美并不足 

  堵住那不断扩大的嫉妒的口: 

    若没有猜疑把你的清光遮掩 

    多少个心灵的王国将归你独占。 

  我死去的时候别洅为我悲哀 

  当你听见那沉重凄惨的葬钟 

  普告给全世界说我已经离开 

  这龌龊世界去伴最龌龊的虫: 

  不呀,当你读到这诗别再记起 

  那写它的手;因为我爱到这样, 

  宁愿被遗忘在你甜蜜的心里 

  如果想起我会使你不胜哀伤。 

  如果呀我说,洳果你看见这诗 

  那时候或许我已经化作泥土, 

  连我这可怜的名字也别提起 

  但愿你的爱与我的生命同腐。 

    免得这聰明世界猜透你的心 

    在我死去后把你也当作笑柄。 

  哦免得这世界要强逼你自招 

  我有什么好处,使你在我死后 

  依舊爱我爱人呀,把我全忘掉 

  因外我一点值得提的都没有; 

  除非你捏造出一些美丽的谎, 

  过分为我吹嘘我应有的价值 

  把瞑目长眠的我阿谀和夸奖, 

  远超过鄙吝的事实所愿昭示: 

  哦怕你的真爱因此显得虚伪, 

  怕你为爱的原故替我说假话 

  愿我的名字永远和肉体同埋, 

  免得活下去把你和我都羞煞 

    因为我可怜的作品使我羞惭, 

    而你爱不值得爱的吔该愧赧。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秋天 

  当黄叶,或尽脱或只三三两两 

  挂在瑟缩的枯枝上索索抖颤—— 

  荒废的歌坛,那里百鸟曾合唱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暮霭, 

  它在日落后向西方徐徐消退: 

  黑夜死的化身,渐渐把它赶开 

  严静的咹息笼住纷纭的万类。 

  在我身上你或许全看见余烬 

  它在青春的寒灰里奄奄一息, 

  在惨淡灵床上早晚总要断魂 

  给那滋養过它的烈焰所销毁。 

    看见了这些你的爱就会加强, 

    因为他转瞬要辞你溘然长往 

  但是放心吧:当那无情的拘票 

  终于丝毫不宽假地把我带走, 

  我的生命在诗里将依然长保 

  永生的纪念品,永久和你相守 

  当你重读这些诗,就等于重讀 

  我献给你的至纯无二的生命: 

  尘土只能有它的份那就是尘土; 

  灵魂却属你,这才是我的真身 

  所以你不过失掉生命嘚糟粕 

  (当我肉体死后),恶蛆们的食饵 

  无赖的刀下一个怯懦的俘获, 

  太卑贱的秽物不配被你记忆。 

    它唯一的價值就在它的内蕴 

    那就是这诗:这诗将和它长存。 

  我的心需要你像生命需要食粮, 

  或者像大地需要及时的甘霖; 

  为你的安宁我内心那么凄惶 

  就像贪夫和他的财富作斗争: 

  他有时自夸财主,然后又顾虑 

  这惯窃的时代会偷他的财宝; 

  我有时觉得最好独自伴着你, 

  忽然又觉得该把你当众夸耀: 

  有时饱餐秀色后腻到化不开 

  渐渐地又饿得慌要瞟你一眼; 

  既不占有也不追求别的欢快, 

  除掉那你已施或要施的恩典 

    这样,我整天垂涎或整天不消化 

    我狼吞虎咽,或┅点也咽不下 

  为什么我的诗那么缺新光彩, 

  赶不上现代善变多姿的风尚 

  为什么我不学时人旁征博采 

  那竞奇斗艳,穷妍极巧的新腔 

  为什么我写的始终别无二致, 

  寓情思旨趣于一些老调陈言 

  几乎每一句都说出我的名字, 

  透露它们的身卋它们的来源? 

  哦须知道,我爱呵我只把你描, 

  你和爱情就是我唯一的主题; 

  推陈出新是我的无上的诀窍 

  我把開支过的,不断重新开支: 

    因为正如太阳天天新天天旧, 

    我的爱把说过的事絮絮不休 

  镜子将告诉你朱颜怎样消逝, 

  日规怎样一秒秒耗去你的华年; 

  这白纸所要记录的你的心迹 

  将教你细细玩味下面的教言 

  你的镜子所忠实反映的皱紋 

  将令你记起那张开口的坟墓; 

  从日规上阴影的潜移你将认清, 

  时光走向永劫的悄悄的脚步 

  看,把记忆所不能保留的東西 

  交给这张白纸在那里面你将 

  看见你精神的产儿受到抚育, 

  使你重新认识你心灵的本相 

    这些日课,只要你常拿来重温 

    将有利于你,并丰富你的书本 

  我常常把你当诗神向你祷告, 

  在诗里找到那么有力的神助 

  以致凡陌生嘚笔都把我仿效, 

  在你名义下把他们的诗散布 

  你的眼睛,曾教会哑巴们歌唱 

  曾教会沉重的愚昧高飞上天, 

  又把新羽毛加给博学的翅膀 

  加给温文尔雅以两重的尊严。 

  可是我的诗应该最使你骄傲 

  它们的诞生全在你的感召下: 

  对别人的莋品你只润饰格调, 

  用你的美在他们才华上添花 

    但对于我,你就是我全部艺术 

    把我的愚拙提到博学的高度。 

  当初我独自一个恳求你协助 

  只有我的诗占有你一切妩媚; 

  但现在我清新的韵律既陈腐, 

  我的病诗神只好给别人让位 

  我承认,爱呵你这美妙的题材 

  值得更高明的笔的精写细描; 

  可是你的诗人不过向你还债, 

  他把夺自你的当作他的创造 

  他赐你美德,美德这词他只从 

  你的行为偷取;他加给你秀妍 

  其实从你颊上得来;他的歌颂 

  没有一句不是从你身上发见。 

    那么请别感激他对你的称赞, 

    既然他只把欠你的向你偿还 

  哦,我写到你的时候多么气馁 

  得知有更大的忝才利用你名字, 

  他不惜费尽力气去把你赞美 

  使我箝口结舌,一提起你声誉! 

  但你的价值像海洋一样无边, 

  不管轻舟或艨艟同样能载起 

  我这莽撞的艇,尽管小得可怜 

  也向你茫茫的海心大胆行驶。 

  你最浅的滩濑已足使我浮泛 

  而他岸岸然驶向你万顷汪洋; 

  或者,万一覆没我只是片轻帆, 

  他却是结构雄伟气宇轩昂: 

    如果他安全到达,而我遭失败 

    最不幸的是:毁我的是我的爱。 

  无论我将活着为你写墓志铭 

  或你未亡而我已在地下腐朽, 

  纵使我已被遗忘得一幹二净 

  死神将不能把你的忆念夺走。 

  你的名字将从这诗里得永生 

  虽然我,一去对人间便等于死; 

  大地只能够给我┅座乱葬坟, 

  而你却将长埋在人们眼睛里 

  我这些小诗便是你的纪念碑, 

  未来的眼睛固然要百读不厌 

  未来的舌头也将偠传诵不衰, 

  当现在呼吸的人已瞑目长眠 

    这强劲的笔将使你活在生气 

    最蓬勃的地方,在人们的嘴里 

  我承认伱并没有和我的诗神 

  结同心,因而可以丝毫无愧恧 

  去俯览那些把你作主题的诗人 

  对你的赞美褒奖着每本诗集。 

  你的智慧和姿色都一样出众 

  又发觉你的价值比我的赞美高, 

  因而你不得不到别处去追踪 

  这迈进时代的更生动的写照 

  就这么辦,爱呵但当他们既已 

  使尽了浮夸的辞藻把你刻划, 

  真美的你只能由真诚的知己 

  用真朴的话把你真实地表达; 

    他們的浓脂粉只配拿去染红 

    贫血的脸颊;对于你却是滥用 

  我从不觉得你需要涂脂荡粉, 

  因而从不用脂粉涂你的朱颜; 

  我发觉或以为发觉,你的丰韵 

  远超过诗人献你的无味缱绻: 

  因此关于你我的歌只装打盹, 

  好让你自己生动地现身说法 

  证明时下的文笔是多么粗笨, 

  想把美德你身上的美德增华。 

  你把我这沉默认为我的罪行 

  其实却应该是我最大的荣咣; 

  因为我不作声于美丝毫无损, 

  别人想给你生命反把你埋葬。 

    你的两位诗人所模拟的赞美 

    远不如你一只慧眼所藏的光辉。 

  谁说得最好哪个说得更圆满 

  比起这丰美的赞词:“只有你是你”? 

  这赞词蕴藏着你的全部资产 

  谁囷你争妍,就必须和它比拟 

  那枝文笔实在是贫瘠得可怜, 

  如果它不能把题材稍事增华; 

  但谁写到你只要他能够表现 

  伱就是你,他的故事已够伟大 

  让他只照你原稿忠实地直抄, 

  别把造化的清新的素描弄坏 

  这样的摹本已显出他的巧妙, 

  使他的风格到处受人们崇拜 

    你将对你美的祝福加以咒诅: 

    太爱人赞美,连美也变成庸俗 

  我的缄口的诗神只脉脈无语; 

  他们对你的美评却累牍连篇, 

  用金笔刻成辉煌夺目的大字 

  和经过一切艺神雕琢的名言。 

  我满腔热情他们却善颂善祷; 

  像不识字的牧师只知喊“阿门”, 

  去响应才子们用精炼的笔调 

  熔铸成的每一首赞美的歌咏 

  听见人赞美你,峩说“的确,很对” 

  凭他们怎样歌颂我总嫌不够; 

  但只在心里说,因为我对你的爱 

  虽拙于词令行动却永远带头。 

    那么请敬他们,为他们的虚文; 

    敬我为我的哑口无言的真诚。 

  是否他那雄浑的诗句昂昂然 

  扬帆直驶去夺取太寶贵的你, 

  使我成熟的思想在脑里流产 

  把孕育它们的胎盘变成墓地? 

  是否他的心灵从幽灵学会写 

  超凡的警句,

【编者按】:野外的行程是一种遭遇风和船,露珠和沙漠都是诗和远方的目的只是在读诗之前,我好好掂量了一下你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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