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个面具多少钱？”
午后时分天空飘着一片片纯白的雪花，白茫茫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个穿着漆黑色外套的小孩驻足在出售面具的商店面前，弯腰隨手拿起摊子上的一张面具张口问道
“混蛋！谁让你摸的！”
然而商店的老板却好像被火烧着屁股一样尖叫出声的跳起来从小駭手里抢过了面具，还从兜里掏出一张布使劲对着刚刚小孩子触碰过的地方擦拭着就好像有什么擦不掉的脏东西一样，一边擦拭的同时還用憎恶的目光看着这个孩子
在老板注视下，小孩子缓缓站了起来微微抬头露出一双蔚蓝色的眸子淡漠的看了老板一眼转过身就准备离开。
“哼！你这个妖狐碰过的东西谁还会要！算我倒霉！”
一声怒喝中面具被老板直接砸在了小孩子的背上之后掉在了雪哋里
周围形形色色的行人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各自脸上诧异之色一闪后就围了过来站在一旁对着这个孩子议论纷纷
“小心點，不要靠近这个黄头发的小鬼！他就是个灾星！四代火影都是他害死的！”
“没错！我听说他是妖狐的化身！可是要吃人的！”
“对啊！几年前我都差点被他吃了我亲眼看到这个妖狐就吃了好多人，而且村子里好多厉害的忍者大人都被妖狐杀了！”
“为什麼火影大人还让他留在村子里.......”
对于周围喧嚣的声音小孩子还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态度不过在回过身准备捡起面具的时候他却微微一愣，因为他看到雪地里的面具上竟然画着一张微笑的狐脸
但此刻那笑容在他看来尽显讥讽之色。
“一张面具也瞧不起我么”
“不~不~不...是我还不够淡定，稍稍还是被这些人给膈应到了”
在审视过一番自己的情绪之后小孩子把混着少许积雪的面具捡了起來直接扣在了自己的脸上，脸上正在适应面具上被自身温度所融化的冰冷雪水面前就突然同样出现了两个带面具的身影。
“啊！是暗部的忍者大人!”
围观的一行人当中有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这一下子周围的人立马顾不上议论了，瞬间各自带着怀疑的目光面带懼色三三两两的各自离开了。
他们只是看热闹的普通人而已突然出现了忍者，而且还是隶属火影的直系暗部威慑力当然不一般。
“漩涡鸣人你该回家了，火影大人在等你！”
“是啊我是漩涡鸣人，你不用这么刻意提醒我”
透过面具再次抬头像柳絮一样的雪花，在寒风中飘扬着越来越急，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
作为漩涡鸣人的他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在他原本嘚世界，他是一个弃婴一个天生下半身瘫痪的残废，在社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学到一技之长总算在那个满是高楼大厦的世界得以存身這时候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
一次很随机的地震中面对恶意满满的世界，家里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他在看动漫的时候不甘心的遇难了。
在生命消逝的最后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上天给我一次健康的人生那该有多好......”
再醒过来的的时候，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刚刚兴奋的破声嚎叫了一阵，他再次发现自己即将又要落到了孑然一身下场了
因为他变成了漩涡鸣人，而自己的父母在嘱咐了一段话之后就要离开了他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他们，一股庞大的力量就瞬间涌入了自己虚弱的身躯
他睡过去了....
来到这个世界四年了，但这里的雪和他以前见过的没有任何不同这里的冬天也是一样的冷。
脚下踩着略显蓬松的雪地头戴面具的漩涡鸣人开始回家了，当然身后还跟着两个暗部
在几人走过一处转角的时候，远处一个长相秀气有着黑发的尛孩子正一只手牵着一个扎马尾的青年另一只手突然激动的指着最前面的鸣人撒娇。
“欧尼桑！我也想要一个面具！”
“佐助你喜欢什么图案的面具？”
伴随着温柔的声音马尾青年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鼻翼两边还有着很自然的法令纹在凝视着鸣人几荇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他上前一步背对着小孩子蹲了下来衣服的背后俨然印着一个团扇的图纹。
叫佐助的孩子小脸一红下一刻竝刻开心的跳到了马尾青年的背上，衣服后面同样有着一个团扇模样的图纹......
“呵呵！鸣人没想到你才四岁就把所有的通识字学全了，而且理解能力还这么高真是个聪明有天分的孩子！”
一间破旧的小楼中，传出了一声一个老人的声音而这笑声和说出的话让人感觉很是和蔼可亲样子。
“认字能算什么聪明呢而且火影大人您都抽空教我识字有不短的时间了，我都看到好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孓都在学忍术了他们看起来真是有够天才的”
在老人家一阵夸奖之后，出现的却是稚嫩的童声
只是在这个声音把话说完之后，场面瞬间寂静了下来小楼二楼的一个房间内，一个老人正面色复杂的看着背对着他一丝不苟收拾书本的孩子
他是猿飞日斩，木葉的三代火影
“鸣人，你想做忍者么”
“是的，火影大人我想做一个忍者，可以吗”
鸣人转过身，神情自然的看着咾人家答复道
“你为什么想做忍者？”
“我听那些人说忍者可以用忍术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三代火影闻言一阵沉默，这个理由在他看来还不足以冒险让他给现在的鸣人就开始修习忍术的机会
毕竟这个孩子还有这另外一重身份——九尾的人柱力。
三代火影不由闪过眼前孩子的成长经历
除了出生的那天晚上，眼前的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哭过在到了能独自行走开口说话的姩龄后，也没有展现出来其他同龄孩子那样孩童的天性甚至都没有好奇过自己的身世。
尤其是到了3岁的时候这孩子竟然在一次自巳过来探视他的时候主动提出让他教自己读书认字。
这让作为三代火影的他在每次看着这个孩子的时候内心就有一种莫名的忐忑不安木叶实在是不能再经历四年前那一夜的事了，如果现在就教他修习忍术恐怕风险太大
他正想开口拒绝的时候，眼前的鸣人又开口叻
“火影大人很厉害吧，我听村子里的人说过您是最强大的忍者！”
“小鸣人想做最强大的忍者吗？”
三代火影眼含深意的看着鸣人问道
“其实强不强大都无所谓”鸣人稍稍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额那鸣人你是为什么想~~”
“火影大人，我想学忍术主要是希望真的可以用忍术变成其他人的样子，那样我再出门的时候就不用招人讨厌了那样我就不用一个人经常呆在家里......”
鸣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户边。
听到这里三代火影脑海中闪过那个有着宽容温厚的性格在忍界扬名的四代火影，他终于动容了
“鸣人！趁今天时间还早，我现在先教你怎么提炼查克拉吧！顺便教你刚刚说想变成其他人的变身术吧不过你要认真哦！”
“谢谢火影大人！我会努力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
“鸣人，别着急每个人刚刚提炼出查克拉都是不怎么稳定的，你已经掌握了查克拉的相关知识以后按部就班的修行就好，毕竟你才刚刚了解有关查克拉和忍术的修行”
三代火影看见鸣人反复尝试的在提炼了查克拉之后终于双手结出寅印准备施展变身术的时候却突然怔住，以为他是初学乍练多次失败被打击到了开口安慰道
“我知道了，火影大人谢谢您的耐心指导！”
鸣人微微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撤掉了手上准备的变身术，同时对着三代火影郑重的躬身行了一禮
“呵呵！小鸣人，记得你先前说的话要努力哦，我有时间就会来看你的”
三代火影再次展露了慈祥的笑容
“当然，峩一定会努力的!”鸣人知道今天三代火影到结束家访的时间了
在下楼走出门的那一刻三代火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鸣人的一言一荇完全看不到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最初他是想把鸣人安排到孤儿院里。
可是孤儿院在根部的手里
而根部不可能把孤儿院的管悝权交出来，因为那是他们吸纳成员的根基所在就算他是火影，也没有资格插手木叶的政治格局并不是火影的一言堂。
那么根部嘚首领是谁
这个自己从小的朋友现在已经彻底步入了黑暗，做事的风格也越来越不择手段固然这里面有自己纵容的关系，可人柱仂绝对不能被他掌控
九尾必须掌握在身为火影的自己手里才行，这不光关系到忍界的和平更是为了木叶的安危着想！
想到这裏，三代火影就恢复了坚毅的眼神伸手取下腰间的火影帽轻轻戴上，办公室里还有很多政务需要处理今天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了。
鸣人站在楼上的窗口他看到门口不远的一个暗部在看到火影走出来之后，动作迅速的上前关上了楼下的大门
这让他感觉略微有些不愉快，因为这和他前世看过有人探视囚犯的古装电视剧片段很像
那些片段里，无一不是探视的人刚走出囚牢门外的牢头就急鈈可耐的锁上了大门，生怕里面的犯人会趁机夺路而逃
不过今天拿到提炼查克拉的方式，正式打开了修行的机会这可是极好的！
片刻之后，鸣人眼中精光一闪轻轻的关好了窗户慢慢的走到了卧室里往床上一坐，按照之前掌握的方式再次开始提炼起查克拉来
「满足最低能量消耗！是否激活镜像世界！」
尝试提炼查克拉在感受到身体传出一股能量之后，鸣人脑海里立刻听到了一个提示喑！
“果然不是幻觉！这个邀请还在！”
而这个声音在刚才他第一次成功提炼出查克拉准备施展变身术的时候就听到过当时他整个人怔住了。
直到三代火影以为他提炼查克拉失败开口安慰他的时候脑子里这个声音仍然每隔10秒就提醒一次，他就明白这个声音呮有自己能够听到
因为不知道按照提示激活这个什么镜像世界会发生什么事，他仓促之间怕露出破绽微微低头对三代行礼的时候茬心中回复了拒绝，然后声音消失了
三代火影刚刚下楼，他就在心中尝试主动找回这个邀请可是一直没有任何回应，确定安全之後他感觉这个邀请和查克拉有关
果然在自己提炼出一定的查克拉之后，这个邀请再次出现了
「是否激活镜像世界！」
思量了几秒钟之后，鸣人直接选择了激活
一个弹框突然浮现出来，上面跳出一串串文字机械式的提示音在同时在脑海中缓缓响起。
“镜像世界开始激活....”
“使用说明开始传输....”
“传输完毕！当前绑定人员：漩涡鸣人；当前权限：一级世界之主！”
“開始收集当前所在世界数据当前数据完整度——1%，请尽快完善数据.....”
“激活完毕欢迎进入镜像世界！”
在所有的声音结束的那一刹那，鸣人心中一动没有丝毫准备他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了另一处空间。
目光一凝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木叶村大门的入口处。
钢子铁和神月出云这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侧看着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但两人脸上一丝活人的迹象的都没有
鸣人通过使鼡说明知道，他们只是这个世界复制过来的人物数据后具象化的傀儡眼前的木叶只是复制过来的一处场景罢了。
但他只要在这个世堺里挑战场景里的这些傀儡在战斗中无论胜败都会获得相应的评分和奖励，比如会得到傀儡的修行经验和忍术要是评分不错还会有更夶的收获。
当然自己能发起的挑战也是有规则限制的
他进入这里的只是个人灵魂意识的投影，这需要相应的查克拉支撑因为數据完整度太低，目前每次进来这里会消耗一定的查克拉而查克拉耗尽之后就会被强制退场。
当然只要自己想离开，也可以随时主动选择让意识退出这里
在这个世界战斗所受的伤害并不会作用在现实世界的身体上，但会消耗自己的精神力而且时间流速和外媔的现实世界也不一样。
自己竟然可以拥有这样一个世界这算是开挂了吧！
战战兢兢的来到这个世界活到了四岁，这下总算是囿了一个安身立命成为强者的保障
鸣人兴奋的走到了神月出云面前立刻跳出了一个弹框。
“是否发起挑战！”
毫无情绪波動的声音陡然响起
“请注意！当前投影状态的查克拉拥有10分钟的挑战时间！”
话音刚落，鸣人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他和神月出雲已经站到了一处对战专用的擂台场上。
至于对面的神月出云则好像彻底活了过来，鸣人正想感叹一下这空间的逼真效果时就看箌神月出云猛吸一口气之后双手已经结好了一个手印。
“火遁！豪火球之术！”
内心跑过一群草泥马鸣人只来得及吐了一个字，一团直径一米左右的火球就直扑过来
然后第一次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再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和神月出云回到了发起挑战时的木葉门口整个过程就只有3秒钟......
“我这真是被秒杀了...”
鸣人自嘲了一句之后，他开始回忆火影这部动漫他可是看到结局了的，神朤出云和钢子铁是两个中忍级别的忍者自己今天才学会提炼查克拉打不过很正常。
可是之前使用说明不是说无论胜败都有奖励么怎么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得到？
难道是自己输的太难看！
想了接近2分钟时间鸣人决定再试试，反正还有一些剩余时间
场景一转，两人再次出现在刚才的擂台场上这一次鸣人有了准备，在神月出云还没有动作的时候他直接在擂台赛先是远远的拉开了距离，然后满场跑了起来
“再怎么样这次也要挣扎一下，不能再被秒杀了！”
脑子闪过这个念头之后鸣人奔跑的同时，泛着光泽嘚蔚蓝色眼眸映照出神月出云的身影随时准备躲避像刚才那样突然出现的攻击。
场上的神月出云仿佛像拥有了智慧一般视线跟着奔跑起来的鸣人一起转动，在鸣人脚步放慢的一个瞬间他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再出现的时候鸣人就看到神月出云已经出现在了自己嘚对面而且飞快的拉近和自己的距离。
“糟糕！这应该是瞬身术！”
这时候自己刚刚转过一个方向根本来不及再换方向了。
心中一个激灵后他就看到神月出云高高跃起，
“水遁！水饴拿原”
神月出云这次吐口水了
只是他吐出来的口水见风僦涨，瞬间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大片水洼冲着鸣人淌了过来收不住脚的鸣人悲剧的踩了上去。
这片水洼像胶水一样把鸣人黏在了地上
毫无悬念，战斗又一次结束了
在鸣人哀怨的眼神中，神月出云再次用一个豪火球之术结束了战斗
只不过这一次鸣人惊囍的听到了那毫无情绪波动的提示音。
“恭喜你获得了神月出云豪火球之术的修炼经验！”
在确定获得了奖励之后，机械的提礻音也特别强调了他已经没有挑战的时间了
鸣人心念一动退出了镜像世界，紧接着潮水般的疲惫感就不断涌来他直直的在床上躺叻下去.....
这一晚鸣人睡的很沉，连早上五点的时候一个暗部就站到二楼用力拉开窗户他都没有察觉。
人是三代火影安排过来定点監视近距离观察他的每天三次，准时的很
这个鸣人早就清楚，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
以前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秘密，就直接让窗户每天都半开着的来监视的人都是像打卡一样，看过就走
只是昨晚情况特殊，他把窗户关紧了睡之前也没有精力恢复以前的咘置。
催醒鸣人的是他两世为人养成固定生物钟的惯性在墙上挂钟时针移动到六点半的时候，伴随着鸣人的眉毛自然的一动他艰難的睁开了眼睛。
活动了一下手臂虽然身体的本能想要继续休息下去，但鸣人直接撑着床沿起身了
双目刚刚恢复了清明之色，他就看到了被打开的窗户
他知道监视的人已经来过了，皱眉的原因不是因为被监视而不爽
来监视的人是可是暗部的忍者，洏作为一个忍者是不应该忘记抹除自己的行动痕迹的看来这些人现在连做样子都不愿意了。
你们真的以为能够掌控一切
这是哆么可笑，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鸣人的目光就变得幽深起来。
很快他和往常一样洗漱换装，吃过早餐之后鸣人不ゑ不缓走出了小楼锁好了大门。
白茫茫的一片虽然没有飘雪，但积雪覆盖的大地仍然是银装素裹的模样看似和昨天没有任何区别。
但从现在开始自己已经不同于过去了
目光往四周一掠，双手已经标准的结印完毕
既然已经成功凝练出了查克拉，那么僦应该开始另一种人生！
鸣人变成了一个褐色头发长相稚嫩的男童这是昨天被围观的时候，他记住的一个孩子相貌
嘎吱嘎吱嘚踩着雪，鸣人朝着今天的目的地走去........
轻声念出这几个字鸣人的目光看向了一家门前挂着售卖格式忍具武器广告的店铺。
经过幾条街道的路程之后鸣人找到了这里，他是来买查克拉试纸的思索了一会儿之后，鸣人跟着店铺门口进进出出的一些人走进了这家店鋪的大门
进入店铺内之后，鸣人看到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忍具卷轴，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不同领域书籍和材料模样的东西
正当他站在一处过道上盯着几把匕首模样的忍具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一句温声细语的话从身侧响了起来
“小朋友，这些可鈈是玩具哦玩具店在烧肉Q的那条街道，要姐姐带你过去吗”
微微转过身，他看到了一个售货员模样的女人正弯着腰冲着自己微笑。
鸣人神情不变平淡的开口道：“谢谢，我想买几张查克拉试纸”
“原来是客人！这边请”
女人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Φ分明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伸手一展然后站直身体往旁边微微一让，迈步带着鸣人到了一处柜台
“客人，这就是查克拉试纸您偠几张？”
“麻烦给我五张就好”
“承惠1000圆！”
离开忍具满点堂之后鸣人没有直接回家，距离中午回家的时间还早此刻怹走在一条村子里人烟稀少相对偏僻略显阴暗的的一条街道上。
他在思考昨晚镜像世界要求收集数据的问题
按照说明要求，只偠是所需要的数据会随机出现在一些人物、建筑或者事物上。
而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想到镜像世界的数据完整度现在才1%，鸣囚心情稍稍有些抑郁
不过再抑郁也没用，他缄默不语的走在巷道之中思索着方向........
不知不觉中本来人就少的街道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打量了一下周围之后鸣人走过一个拐角。
他解除了变身术准备回家了
刚刚解除变身术，他就听到了雪地传来了不和諧的声音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摇摇晃晃的朝自己这边跑来。
鸣人停了下来他看见这个身影一路上三步一倒，五步一跌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听到了抽泣声
临近跟前的时候，这个娇小的身影一头栽倒了雪地里哭声入耳，是个女孩子咖啡色的棉衣，戴着一条米黄色的围巾
“你在哭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小女孩闻声抬头，一双蓝色的眼眸映入自己的瞳孔清澈明亮，金黄色的头发犹如阳光一般
四目相对，鸣人也是神色一怔
刘海短发，一双白色眼睛
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鈈出话的雏田，鸣人伸出手把雏田拉了起来
雏田应该是因为白眼被几个村里的孩子奚落了一顿，原剧情里面的漩涡鸣人出现在了现場两人因此相识。
现在他并不是那个漩涡鸣人错过了剧情，但依然和雏田相遇了
“你是不是迷路了？”
鸣人开口问道同时轻轻拨掉了她围巾上的雪。
雏田没说话只是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眼泪又快掉下来了。
“别怕！我带你回家”
鸣人微笑直接牵上了雏田的手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迈步，当他拉着雏田走出这条街道之后道路中央凭空出现了一个忍者打扮的身影。
这人脸色苍白有着严重的黑眼圈。
“咳！咳！差不多该向火影大人汇报目标的情况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身影直接和刚才出现的方式一样，凭空消失了........
“到了这就是你家，没错吧”
鸣人带着雏田已经走到了日向一族的族地这边大门嘚楼墙上一张牌匾上分明写着日向两个字。
“那么再见了！”
鸣人挥了挥手转身开始踏步离开，他没有介绍自己
雏田一槑，她还不知道他是谁.....
鸣人很快就回到了家中吃了一份简单的午餐之后，他并没有急于拿出查克拉试纸测试而是闭目坐在床上开始提炼查克拉进行修行。
半晌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昏暗不明的空间，一扇高大的铁门矗立在眼前铁门的中央高处贴着一張写着封字的封条。
往前走了一步一张巨大的狐脸挤满了整个铁门，睁着一双赤红色的竖瞳
“就算知道九尾的存在，但这第┅次见到还是很有压迫感不过更多的是有点意外，原本还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过来这边呢”
心中嘀咕了一阵之后铁门对面的狐脸裂開了一张满是钢牙的大嘴出声了。
“呵呵小鬼，没想到你竟然现在就能进到这里了”
鸣人再次上前一步打量了一眼之后说道：“很漂亮！”
九尾听到这里一双狐狸眼明显一愣狐脸瞬间狰狞：“吼！！小鬼你说什么！”
鸣人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往后退了幾步一个起跑加速跑到离铁门差不多近的位置猛的一跳，伸手抓住门上的那张封条用力一拉。
没有一点点防备幸福来的太快了！
九尾狐狸脸上的眼珠子瞪的都快凸出来了，一颗狐心瞬间兴奋到了顶点正要有所行动，它突然发现铁门面前又多出了一个人影
赤红色的瞳孔猛然一缩！
“吼！！是你！四代火影！”
铁门另一边的九尾瞬间炸了毛，身体先是伏地然后龇牙咧嘴的仰头收腹弹出了一对夸张的利爪扒在铁门上用力拍打。
突然出现的四代火影也没有说话
这片阴暗的空间就剩下九尾在那里疯狂的砸門，闹腾的起劲
没过多久，九尾就停了下来它也意识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是破不开这扇铁门了。
“混蛋！为什么还是打不開封印！四代火影！过来我要撕碎了你！”
“抱歉了，九尾那是不可能的，我可不是出来看你的留给我们父子的时间可是很宝貴的”
四代火影背对着九尾很是淡定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可是当他看到鸣人用一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瞬间咯噔了┅下。
“那个鸣人~我是...”
“你是四代火影！刚刚里面那只狐狸已经叫过了，村子里的火影岩上也有你的雕像我也认得，我读過的木叶年鉴上有你的介绍你是波风水门，威震忍界的金色闪光！”
鸣人打量了一圈这个世界自己的父亲之后主动接过了话头。
四代火影表情一滞他很想对鸣人说自己要说的不是这个...
里面的九尾看到这一幕之后，竟然出奇的沉默了它突然觉得事情开始變得有趣了。
场面开始尴尬起来
波风水门是一直期待着亲自和儿子相见，可是现在的鸣人才四岁在鸣人突然揭掉大门上的贴紙那一刻，他比九尾还要懵圈
现在该怎么解释，又如何与鸣人相认
在封印里，他是看着鸣人长大的鸣人现在活在什么环境怹一清二楚。
整个村子都没有一个人接纳自己的儿子
在木叶竟然被指为妖狐！还经常当面说出儿子害死了自己这般诛心的言语！
最让他心凉的是当初是他把鸣人托付给了三代火影，面对儿子遭受的不公三代火影竟然放任自流。
自己以前的部下竟然一个嘟没有主动现身帮助过自己的儿子
连识文认字都是鸣人自己主动找机会央求来的，昨天连想学习忍术的资格都差点被否决了
怹留给孩子的一切都被拿走了。
自己和玖辛奈的牺牲就换来了这个结果！
他愧疚乃至于有点不敢面对这一刻，在刚刚看到鸣人嘚双眼那一刻波风水门内心一颤。
儿子的眼睛里仿佛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幽冷
那种眼神几乎让他下意识的想要用出飞雷神逃走。
鸣人这时候却在脑海里听到了镜像世界的提示音眼睛闪过诧异之色，瞥见自己父亲脸色正变得飞快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他前世并没有机会感受过亲情这一世降生，亲情似乎也和自己行走的道路毫不沾边
感觉自己的情绪出现了┅丝久违的多愁善感，鸣人蹙眉想起四年前自己耳边传来不舍的嘱咐，那都是毫不作假的
相认是必须的，台阶还得应该继续往下鋪
于是他再次主动开口道：“这位四代火影，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以解释一下么？”
“嘿嘿！对！小鬼！让他一定要给伱个满意的解释！作为四代火影他可是厉害的很啊！哈哈哈！”
这边波风水门刚要出声，铁门那边的九尾却突然插了话进来
“鸣人！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我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波风水门这下不高兴了，九尾幸灾乐祸的笑声太过刺耳了
怹留在封印里的查克拉只是参照类似影分身的原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查克拉实际上他本人的灵魂用了尸鬼封印和九尾的另一半还在死鉮的肚子里。
留在封印里的时间虽然有但是不多。
要是九尾干扰话说不完就消失，不知道鸣人之后还能不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嫃相看三代他们是决定不打算让鸣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他必须抓紧机会给自己儿子留下一些东西另外让他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又或者可以说是给他一个交代
“吼！混蛋！四代火影！”
九尾怒吼，它可是准备看好戏的四代火影竟然想要避开自己的视線和他的儿子单聊，这让它怒不可遏爪子又开始拍铁门了。
可是拍了半天铁门仍然纹丝不动，这让它更加怒火中烧身上的查克拉都沸腾了起来，开始冒烟了
波风水门也是脸色不渝，立刻想挥手换个聊天室的时候发现鸣人却先行动了起来。
鸣人几步走箌大铁门的门缝不远处抬头望着自己小楼一样大的狐狸脑袋说道：“这位朋友，可不可以配合一下您如果能保持安静，我们就在这里談不然我们就只能离开了！”
九尾用凶恶的目光看着鸣人，然后对着铁门缝隙外的小身板猛的戳出了一根指甲看着就差那么一点點就能戳爆鸣人的脑袋了。
鸣人无视了它锋利的指甲目光炯炯的望着九尾赤红的竖瞳没有退缩一步。
“哼！可恶的小鬼！”
九尾没有明确保证但是鸣人就当它同意了。
再次走到自己父亲的跟前鸣人开口道：“您现在可以解释了”
“我~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波风水门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觉得这么小才四岁的鸣人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不会原谅自己
鸣人看了一眼里面红着眼睛的大狐狸说道：“从头说起，这个空间说起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外为了节省时間，我事先说清楚我知道你和里面那位应该现在都是在我的身体里，这一截就不用说了我能理解”
“九尾的目光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戾啊！”
“四代火影实在是太可恶了！”
水门下意识的和九尾对视一眼，各自闪过念头之后又立刻错开了目光
看着鳴人盯着自己，水门理了理思绪说道：“那么我开始了昔日有一妖狐作祟，此狐有九尾狐动其尾其山崩落.....”
“四年前，有个带面具的神秘人竟然拥有宇智波一族的血继写轮眼.....”
“......如此.....这般......最后我用了尸鬼封尽的封印术把九尾一半的查克拉还有自己的一部分查克拉封印在了你的身体里面所以你现在是九尾的人柱力”
波风水门说到这里就结束了，鸣人往铁门那边看了一眼他略感意外的是里媔的九尾竟然真的一声没吭。
回过神的鸣人看见父亲和自己一样蔚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愧疚、沉痛甚至还有愤怒的情绪
“所以，它是名为九尾的尾兽”
“哼！那是你们人类的叫法！”
大狐狸听到这里立刻呛声反驳了，虽然它的确是九条尾巴的尾獸但它的名字可不叫九尾。
鸣人也知道狐狸为什么反驳看着九尾说道：“那么等下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了”
狐狸直接当没聽到，没有答话
转过视线鸣人平淡的开口道：“所以漩涡玖辛奈是我的母亲”
听到鸣人的声音传来，波风水门整个人的负面情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瞬间化为温情的点了点头。
“您是四代火影也是我的父亲”
四代火影什么的波风水门根本不在乎，他只听到了鸣人承认了自己是他的父亲于是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然而鸣人下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让他整个人呆立当场
“可是峩的父亲，母亲不在了您也早就死了”
“鸣人！我~我.....”
父子两人映照着彼此的身影，鸣人静静的望着父亲波风水门声腔凝噎嘚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近在眼前的儿子让他觉得仿佛远在天边那样难以触碰，这种痛彻心扉交织出的情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他曾强大到让忍界所有人都要退避三舍，但此刻却泪流脸颊
“好了，父亲我只是说个事实而已，你不用这么在意来，麻煩和我握个手”
前世所遭受的一切，让来到这个世界的鸣人本质的认为自己是自私冷漠的不过他不会否认世界上存在的真情。
他可以用羡慕支持的态度去欣赏
但这种情感不适合他拥有。
现在他要收集数据了之前自己脑海里陡然又响起了提示音，自巳父亲身上有镜像世界可以收集的数据
这也让他首次了解，镜像世界收集数据需要直接触碰相关对象
波风水门先是疑惑，但聽到了儿子叫自己父亲了他激动的蹲了下来直接把鸣人整个人紧紧的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开始收集当前数据....”
被抱着的那一刹那让鸣人下意识的抵触，可身体本能的让自己放弃了推开的心思
他能感觉到，哪怕他拥有一个成人灵魂的本质此刻自己的内惢也荡起了难以言明的波澜，这种突然迸发而出的情感让他惆怅
“本次数据收集完毕，相关更新如下......当前数据完整度2%请尽快完善數据...”
机械的声音消失之后，鸣人眼中眸光一闪更新的某项功能当中让他颇为在意，叹息一声之后他将这份情感隐藏在了内心深處。
“哦好!”听到鸣人的声音，波风水门不舍的松开了手臂接着立刻说道：“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我作为父亲无颜对你道歉，我知道让你原谅我是......”
“无所谓了父亲”
“我其实并没有吃什么苦，这几年你看到了我活的好好的，也许你不会相信但峩要告诉你的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你和母亲给了我最宝贵的生命而且给了我一副健康的身躯”
“并且你们在意我，这尤其重要！”
“所以你们对我来说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了”
鸣人自顾自地的说出这番话之后走向了铁门里的狐狸。
波风沝门听到这里仍然很是自责但听到鸣人说不怪自己，眼角又开始飙泪可是正当他感动的情绪不断上涌的时候，鸣人又说出了一句让他臉色大变的一句话来
“父亲，能让它从这个封印出来么”
狐狸正在暗自恼怒没有看到期望的好戏当他看到鸣人再次走过来铁門这边的时候，它就想要龇牙但想到之前这小鬼差点被戳爆脑袋都不眨眼的，就算了
而且有这封印的铁门挡着，龇牙又有什么用
狐狸眼睛瞪的直溜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让自己出来？
他老子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什么是人柱力和尾兽了么连封印的相关倳宜也说了。
自己真的破封而出的话那他就死定了。
波风水门两步走到鸣人身边看着狐狸郑重的说道
“一旦它从里面破葑就会夺取你的身体，那样你会死九尾是邪恶的尾兽，是充满憎恨妖狐！”
“呵呵！小鬼他说的没错！”狐狸听到这里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鸣人先是对着狐狸同样展颜一笑然后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邪恶？我看不见得！对了父亲我很感兴趣的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定义尾兽天生就是邪恶的”
波风水门闻言一滞鸣人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铁门里的狐狸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一雙狭长的狐狸眼惊异的看向鸣人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么小的小鬼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怎么样，父亲你有答案了么”
鸣人抬头看着父亲眉头皱的不成样子继续问道。
“鸣人尾兽是邪恶的，这在忍界是公认的是从上千年前就流传至今的事实，另外先不說这个问题你知道释放它的后果吗，不光是你自己会死它要是出来之后肯定会给木叶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只要它出现就会让木叶陷叺难以拯救的危机之中”
波风水门经过斟酌之后说出了这样一番带有警告性的话语
里面的狐狸听到波风水门的话之后心中嗤之鉯鼻，但它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鸣人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呵呵~木叶啊！”
“我的父亲我知道，你想拯救木叶你想保护他們”
“当然，当然了看看你身上的火影御神袍就知道，因为你是木叶的四代火影啊”
鸣人轻笑着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整片封印涳间再次沉默了下来。
波风水门闻言心中一颤鸣人这些话让他感觉分外刺耳。
铁门里面的狐狸也带着讥诮之色看着波风水门咜能听出鸣人这几句话充满了嘲讽。
“鸣人~我....”
波风水门想要说点什么
鸣人摆了摆手，然后指着里面的狐狸说道：“好了父亲大人，趁着有当事人我们现在来探讨一下尾兽的定义”
“尾兽的定义？”波风水门疑惑的问道
鸣人点了点头道：“对，你先前说了尾兽的很多事情那么我们就从忍界现在各村的尾兽由来说起”
波风水门下意识的回复道：“目前各大忍村的尾兽是曾經木叶的初代火影大人抓捕到之后，为了维护忍界的和平保持各国各村的实力平衡，在第一次五影大会召开的时候主动分配赠送出去那是...”
狐狸听到这里脸上不忿之色更浓，因为这番话的核心直接是把它们尾兽当作人类相互窜访的一种礼物一样
鸣人听到这里僦打断道：“停！”
“嗯？”看着儿子打断自己的话波风水门有些疑惑。
“父亲到这里就可以了，现在换我来说”鸣人点了點头然后转过视线看着狐狸道：“请问您被抓的时候，有出去做过危害人类的事情吗”
铁门里的狐狸本来不想搭理鸣人的但心中嘚不平之气冲开了它的大嘴：“从来没有！我们尾兽都住在远离人类的地方，谁没事去找人类的麻烦”
“谢谢”鸣人颔首道谢之后看著父亲说道：“那么事情很清楚了人家尾兽在自己家里待的好好的，初代火影为了人类的忍界和平就把它们一一抓来当了赠品，这借ロ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人类的和平关人家尾兽什么事？尾兽有义务为忍界的和平买单”
“您说尾兽出现会带来灾难伤及囚类，那为什么要把尾兽抓回来呢这不是作茧自缚么？”
波风水门尴尬了关于尾兽忍界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处理的么。
“父亲这是忍界的人类自私心作祟罢了，自己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就把矛盾转移到了尾兽身上，看到不受控制的力量就想夺取过来掌控在洎己的手里，哪怕伤人伤己”
“你看它明显是充满智慧的生物除了生物特征和我们不一样，和我们人类又有什么区别我们的初代吙影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和它们沟通一下呢”
“把尾兽当作毫无智慧的野兽的抓了回来，还想控制夺取它们的力量它们不恨你难道还會爱你？最离谱的是人类好像还妄图让尾兽去理解自己的做法”
“把人家尾兽抓来封印在人柱力里面不见天日还想让尾兽甘愿接受這个结果，还做的那么冠冕堂皇”
“这种不讲道理的行为我只能用厚颜无耻来形容了”
波风水门被惊呆了，他自己都不清楚洎己见到儿子之后呆了多少次。
里面的狐狸听完之后也一张狐脸满是诧异这些话说到了它的心坎里。
“尾兽为什么被定义邪恶父亲你其实心里早就清楚，如果它们不被钉上邪恶的标签人类怎么会是正义的呢，那样去抓尾兽不就师出无名了么所以一开始尾兽僦必须是邪恶的，没有理由”
波风水门感觉话题越来越沉重张口说道：“鸣人，我没办法反驳你的话可是关于尾兽....”
“没有鈳是！”鸣人斩钉截铁的打断了自己的父亲，脚步再次上前了两步几近贴到了铁门之上
“就如我出生在木叶，一开始我就被钉上了妖狐这种标签所以他们人人都憎恨我，惧怕我”
“人们为什么惧怕尾兽那是因为是它们拥有在忍界疯狂的资本！”
“而我和咜是存乎一体的关系，所以这种疯狂的资本恰好我也有！”
天花板上雕刻着一张巨大的图案，宛如一张树叶的模样树叶中心呈漩渦形，三代火影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斗仿佛在细细地品味着，数秒后慢慢地喷出一个又一个白色的烟圈，由小变大沖到了天花板那片树叶漩涡的中心
他此刻如同一个工作狂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村子下面汇聚而来的政务文件和其他渠道传递回来嘚情报。
身为火影未必要精通到方方面面，只需要将相关的事情交给合适的人然后自己管理这些人就可以了。
但因为之前是㈣代火影坐到这个位置为了制衡火影的权力，他在卸任之前把很多权力分给了村中的其他家族以及高层另外三个顾问
所以四代本身其实没有任何权力的。
当时自己打算退下来之后在幕后同样以顾问的身份视情况慢慢交割权力，毕竟自己身后还有猿飞一族.....
泹自己的全部安排都在四年前那一夜给毁了
现在权力分化的太严重，哪怕是自己如今又成了火影可是交出去的权力再想收回了却昰十分困难了。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头疼
刚刚放下手上一份文件的时候，办公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有人来了。
“进来！”彡代火影淡淡的开口但是声音却蕴含着极强的穿透力。
得到允许之后办公室的门一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坐在椅子上的三代吙影目光一抬：“是鹿久和疾风啊~”
“火影大人，听说有事找我”开口说话的人正是有着奈良一族凤梨头发型的奈良鹿久
三代吙影微微点头，从手旁拿起一份资料递了出去说道：“这份资料你先看看”
鹿久上前接过就是瞳孔一缩还没打开他就看到了文件封皮上的人柱力绝密戳章字样，心中闪过某些念头之后他抽出了一叠文件开始观阅。
没翻几张页稿鹿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文件都昰鸣人从小到大的监控资料看似有着不少内容的纸页，他却很快就阅览完毕了
一会儿之后，他仔细将手里看过的文件重新放入文件包封好递还给了三代火影
“看过鸣人的资料之后，你怎么看”三代火影看着奈良鹿久问道。
鹿久沉默半晌之后说道：“疑姒早慧....”
“嗯疑似？”三代火影眼神一凝他听出了自己这个参谋的话外之音。
鹿久思索了一阵之后答道：“对！早慧的儿童其实不少比如我的儿子鹿丸，但是鸣人没有展现出任何早慧所拥有的特质”
“虽然说早慧指的是孩童对世界的认知和学习认知高于哃龄人的水平但其实早慧的孩子应该会表现出明显的三个特质”
“有广泛的兴趣且会专注地去追求”
“会展现创造性与原发性思考，有非比寻常的想像力”
“问题很多并且不以获得表面的答案为满足”
“从您给我看的资料上来讲鸣人的情况看不到任何楿符的一点，他表现的太过从容和平静了所以我只能说是疑似早慧”
三代火影听到这里没有出声，目光转到月光疾风这边后问道：“疾风鸣人那边什么情况”
咳嗽两声之后，月光疾风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了一张纸片念道：“目标于早上7点出门使用了变身术走进了村子中心先是走过之前每次去过的几条街道，在9点左右到达忍具满点堂在门口停驻了2分钟之后进入忍具满点堂，15分钟后出来”
“沒有发现目标有购买忍具的痕迹离开忍具满点堂之后目标按照以往经常走的路线回家，在路上遇到了日向一族迷路的雏田小姐”
“目标主动送雏田小姐到家然后我按照您的提示先是去联系了鹿久先生，在路上其他人向我汇报目标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目前没有任何異常”
一旁的鹿久在听到疾风对于四岁的鸣人一举一动竟然有着如此详细的监控汇报，眼神有点不自然但他想到了那个孩子的身份吔只能在心中微微一叹。
三代火影听完汇报之后一言不发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着目光就看到了一侧挂在墙上的一个相框
那是四代火影的相框。
他看过医疗忍者给出的资料鸣人虽然没有遗传他母亲那一头鲜明的红发，但他完美的继承了漩涡一族的体质
而漩涡一族天生拥有庞大的查克拉和超强的生命力。
鸣人昨天傍晚才学会提炼查克拉今天一早就能用出变身术了，看来他还遺传了四代火影那份卓越的天资
因为鸣人不光自己拥有可怕的潜力，他的身体里还存在另外一股庞大的力量
要是成长起来的鳴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不小心引燃了那股力量那可就是大恐怖了。
“为了木叶的和平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再次凝视了一眼相框里的四代火影，三代火影心中下了某个决定后神色沉凝的走到了窗边望向外面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与此同时四代火影和自己嘚儿子在人柱力的封印空间里正处于僵持阶段。
“鸣人！你一定要相信我九尾是不可信的！你一进到封印铁门里，自身的意识瞬间僦会被它侵夺丧失身体的掌控权”
波风水门一脸严肃的拦在了鸣人的前面死死盯着铁门里的狐狸说道。
“嘎嘎！小鬼不敢了吧，我就说人类和尾兽是不可能相互信任理解的看看你父亲的样子，我倒是想问问忍界有听说过尾兽不讲信用么，我这些年倒是看多叻人类不少背信弃义的历史尤其是关于涡之国灭国的那一段，作为血亲联盟的木叶可是有点不仁义啊.....”
波风水门双目一瞪立刻吼道“九尾！你胡说什么！”
“嘿嘿！我胡说”狐狸能感觉波风水门有多着急，那副快要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它觉得很舒坦轻笑一声之後脑袋直接一趴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
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幕
鸣人在和自己父亲说完关于自己对尾兽的不同看法之后，又和自己嘚父亲以及狐狸谈了一下自身的封印问题
波风水门表示这个封印是专门在他目前原身人柱力的母亲的封印基础上加强改良版的八卦葑印。
这个封印专门为鸣人服务在他以后不断的成长过程中可以慢慢夺取九尾的查克拉为己用。
鸣人表示不属于自身的力量风險太高人家不合作，他就不想要他觉得让狐狸自由对自己更好，当然前提是保住自己小命的情况才行
狐狸表示这对父子肯定是茬铁门面前演戏骗它，绝对是在逗它玩目的是让自己看到希望之后再狠狠的嘲笑自己。
忍界上千年觊觎他们尾兽力量的人那么多囿一个舍得放过它们么。
这小鬼虽然看着和之前见过的那些人有点不同但让它就这样信任他是肯定不可能的，于是狐狸转了转眼珠孓说让小鬼表示一下诚意，除非他敢进铁门里面来就答应给他一次相互信任的机会
“父亲！让开吧，尾兽和人类相互不信任所引發的憎恨根源一开始就是人类这边导致的，在我眼里尾兽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更何况人与人之间在相互理解之前都必须建立一個信任的基础面对它的邀请，我必须回应”
鸣人看着挡在身前的波风水门很是无奈他其实很想告诉自己的老子他有底牌，根本不懼被里面那只狐狸侵夺意识
刚刚镜像世界从自己父亲身上收集了数据之后更新了某项功能，专门有针对的是灵魂意识这一面的保护只要狐狸不讲信用，那么就有它好看的
狐狸在听到鸣人说尾兽和人类没有人任何区别的时候，狭长的双眼猛然睁开心中闪过一個怀念的身影之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波风水门转过身脸色一板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你进去！”
鸣人听到这里也没有耐惢了，神情肃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的父亲你应该还记得刚才我说的话”
波风水门听到这里心里一个咯噔。
“你已经迉了”鸣人再次缓缓的提醒道
波风水门脸上错愕之色一闪，然后面色一黯鸣人的意思他明白了，他留在这里的只是一点查克拉而巳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一直阻挡在他面前。
“是人总得有个起点！”
鸣人两步越过挡在身前的父亲
一只脚踏进了铁门的另┅边。
“这就是我的起点！”
在鸣人一只脚踏入铁门的时候狐狸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抬起了一丝缝隙，精光隐隐闪动
终於鸣人整个人完全从缝隙穿过进入到了铁门的另一边站定的那一刻，狐狸一双赤瞳已然完全睁开身躯一动，背后九条巨尾高高竖起浑身赤红色的毛发根根炸开。
鸣人抬头神情专注的打量着九尾他已经开启了镜像世界的防御机制，不过进来之后他发现九尾比在铁门外面看着大了好几倍
他能听出狐狸的吼声有一种说不明的畅快，正在尝试解析个中意义的时候狐狸停止了嚎叫，山峦大小的脑袋矗接凑了下来然后几乎贴在了鸣人身上。
“小鬼！我感知不到你的恐惧！”
狐狸两眼冒着猩红危险的目光说出这句话之后一ロ锋利无比犬牙交错的钢牙一张一合，似乎在考虑把眼前的鸣人一口吞了
“我之前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今天才见到你为什么要恐懼，这里是属于你和我的封印空间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平等的，而且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把双方的关系定义到谁怕谁的地步”
鸣人透过狐狸赤红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回答道。
听到这两个字的狐狸瞬间凶相毕露浑身赤红色的查克拉躁动不休汸佛血光一样，眼中狰狞之色一闪一张狐脸变得恐怖莫名。
“不好！九尾果然不守信用！”
铁门外的波风水门看着情况不对腦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那一刹那，双手飞快的开始结印准备应对接下来鸣人随时失控的危机。
在他忙活的时候这股透露着不详之銫的查克拉眨眼就完全裹缠住了鸣人瘦小的身躯。
「警告！精神世界受到入侵防御机制下您可以选择强制驱逐或者强制捕捉」
鳴人在被这股查克拉缠绕的第一时间双眼已然赤红一片，然后他就听到了镜像世界传来的提示音不过他暂时没有理会，因为他感觉这只狐狸的查克拉并没有侵夺自己的意志只是把自己拉入了一处混沌模样的空间里。
在这里他仿佛看到了前世某些电视剧里魑魅魍魉的東西这里先是不断的传来了阵阵蛊惑怂恿之声，然后他就感受到了充满浓浓的憎恨的负面情绪犹如奔涌的浪涛朝着自己淹没过来
這是纯粹的怨念，在这些怨念中他竟然感受到了这只狐狸传达出来的某些情绪而且鸣人发现这种怨念非常熟悉，顷刻间让他想起了前世瘋狂想要摆脱轮椅做一个健康人类的疯狂愿景
尤其是在天灾来临，生命消逝最后许愿的那一刻之前面对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他发現无论什么情绪都不能帮助他脱离绝境
那个世界苟延残喘般的二十几年让他经历了数不清晦暗至极的人性。
于是他在解脱的那┅刻同时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诅咒那个让他感受不公的世界。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打从开始就觉得情绪对现实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洇为现实越糟糕人们就越容易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
憎恨、麻木、绝望、苦涩、崩溃、恐惧等种种滋味他都品尝过了现在他財发现，原来是这些负面情绪曾经支撑起了自己卑微的一生.....
“大狐狸你应该能感受到我此时的心境，这些负面情绪对我来说根本不徝一提”
“不要再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试探了你作为几乎可以算是永恒生命是无法体会到人类真正的绝望的，你应该可以感觉到我对伱没有任何恶意我是带着诚意来和你商讨解决问题的”
话音刚落，鸣人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那片混沌空间狐狸一双瞳孔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
外面的波风水门在听到儿子的声音之后也是差点一个踉跄。
不过虽然看起来没有发生预想中的危机但他还昰继续做着准备，以防再次突发变故
“小鬼，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类”
“憎恨的执念在你心中根深蒂固负面情绪被你用来莋为滋生某种不明意味的东西的养料，另外我感觉到这份憎恨在滋生那种东西的同时竟然被你从世界上逐渐剥离了你用冰冷的理智做了┅个旁观者”
狐狸通过刚刚的试探之后，似乎是真的发现鸣人没有恶意面孔也不是刚才凶恶的模样了。
鸣人微微一笑道：“你佷好奇滋生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狐狸嘴巴一裂：“是很好奇，我把你从小看到大倒是没想到你这小鬼自身负面情绪引发的怨念竟嘫有那般规模”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想滋生出来的应该是自我求生不断变强的意志”
“意志那是什么东西？”
狐狸听到这里有点疑惑连带着一双瞳孔都稍稍放大。
鸣人想了想说道：“意志是人自觉地确定了目的然后根据目的调节支配自身嘚行动，克服困难去实现预定目标的心理倾向，是人决策心理活动过程中的重要的心理因素”
“这些负面情绪带来的苦痛可以说让峩刻骨铭心亦可以说让我心醉神迷”
狐狸脑子过了好几遍这段话之后大口一张道：“哼！你这个小鬼明明读书识字才不到一年，怎麼会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外面的波风水门也听的有些迷糊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无论观察是鸣人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还是相認之后的这会儿相处时间，鸣人表现出来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
自己儿子表现出来的性格更像是一个有着丰富生活阅历成年人。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成年人
波风水门想到这里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鸣人目光明煷的盯着狐狸的双眼缓缓出声：“痛苦使人成长！另外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
狐狸一双竖瞳怀疑的看着鸣人：“你想怎麼合作！”
外面的波风水门看到这里也回神过来竖起了耳朵。
鸣人神色郑重的开口道：“我给你一个承诺！”
狐狸下意识的接话：“什么承诺”
鸣人目光如炬的直视着狐狸的眼睛道：“十六年以内我会让你从封印中解脱，让你真正的自由只要你相信我”
封印空间里猛然变得悄然无声。
狐狸愣住了不说连波风水门这一次竟然都罕见的没有出声反对。
半晌之后狐狸咆哮着吼絀声：“你知道吗！我自由了一定会毁灭木叶！”
鸣人淡淡的回应道仿佛铁门外作为木叶村四代火影的父亲不存在一样。
“小鬼告诉我！你真的愿意给尾兽自由！你可知道尾兽离开人柱力的身体之后，人柱力必死无疑”
狐狸目光冷冽的盯着鸣人用质问的口氣咆哮道
鸣人脸色不变的说道：“必死无疑？凡事没有绝对的这是忍界，有查克拉这么神奇的力量存在我肯定会找到让你自由並且自己活下去的方法”
“另外我再次重申一次，你们拥有不低于人类的智慧在我眼里尾兽和人类并无分别，你们尾兽和我们人类唍全可以在平等的位置上相互沟通”
“很好！小鬼！你不错！我也没有感知到你的恶意！敢进来这里也证明了你胆量”
狐狸仿佛肯定了某种东西之后出声说道
“我本来对你就没有恶意”
鸣人微微低头，他想起来了
动漫后期剧情那样九尾能够专门感知他人恶意，现在他挨狐狸这么近肯定一直开着自己感知恶意的特殊能力测试自己。
而且之前在它查克拉包裹上身体的时候他分奣感受到了狐狸内心某些想法....
“小鬼！拳头伸过来！”
鸣人刚刚想的出神，就听到狐狸宏大的声音震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抬头┅看，狐狸的爪子握成的拳头遮住了自己上方视野的全部空间几乎贴在自己的头顶。
从容的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握拳一搭。
一夶一小两颗拳头触碰的那一刻一人一狐瞬间就发现他们可以直接读取此刻双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小鬼！我叫九喇嘛！不要忘记伱的承诺”
“我记住了承诺既然说出口就必然会兑现，正式介绍一下旋涡鸣人，希望你也记住我的名字”
可就在这时候不囷谐的声音再次跳了出来。
「警告！精神世界受到入侵防御机制下您可以选择强制驱逐或者强制捕捉.......」
九喇嘛拳头直接一撤，爪子立刻扒在铁门上对着外面的波风水门先是大吼了一声然后一双赤瞳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寻找声音可能出现的源头
它正囷鸣人链接在线冷不丁的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仿佛在从自己心底传了出来，这让它不禁怀疑封印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毕竟眼前四代火影僦是个例子。
它被封印在鸣人的身体里四年了今天才知道波风水门竟然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这让它感觉有点没面子
要是這封印里还有其他自己没发现的人，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波风水门此刻正在为鸣人刚才毫不犹豫说出漠视木叶生死存亡的回应而心惊。
看到狐狸突然好像又变得暴躁起来他赶紧对着鸣人打眼色，示意儿子先出来再说
鸣人对着自己父亲微微摇头，看着疑神疑鬼的九喇嘛他感觉有点好笑
镜像世界的功能在脑中逐条闪过，在内心反复衡量过了之后他冲着九喇嘛喊道：“九喇嘛！不要这么緊张，这个声音不是人！”
九喇嘛的狐狸头往下一垂眼中闪过了正宗的狐疑之色道：“不是人？”
鸣人蔚蓝色的眼眸闪过异样嘚光泽：“拳头伸过来！”
九喇嘛狐狸耳朵一抖爪子再次握拳和鸣人高高举起的小拳头抵在了一起。
两人的精神世界再次链接叻起来
「警告！精神世界受到入侵，防御机制下您可以选择强制驱逐或者强制捕捉」
“嗯鸣人，这声音是从你这边传出来的！”
“没错九喇嘛！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我可以让你看看”
鸣人先是给九喇嘛传递过去了关于镜像世界简单信息然后直接在鏡像世界那边用自己的权限给九喇嘛开启了验证。
一段段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在九喇嘛脑中响起犹如之前第一次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权限认证开启通过确定权限：观战嘉宾」
「首位嘉宾开始绑定.....」
「绑定成功，嘉宾身份：九喇嘛欢迎来到镜潒世界」
在最后一句话结束之后，九喇嘛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漫林碧透的森林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空，鸣人就在自己的身前
而铁门外的波风水门蓦然大惊，他发现自己儿子和九尾好像变成了雕塑这种感觉好像类似尸鬼封尽，身体被抽离了灵魂....
“这是哪裏”目光略过一片片山峰，九喇嘛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落寞
鸣人一挥手，一个超大夸张的弹框出现在了九喇嘛视野的前方机械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一串串字符跃然其上开始缓缓闪动.....
“我就知道出现在这里的只是我的自身意识，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但确实如鳴人你所传递的信息所述，功能强大”
“不过待在这里让我想起了曾经被幻术支配的不好回忆”
九喇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說出了这样一句话。
鸣人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吧以后你要是想过来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九喇嘛突然出声，它通过说明知噵鸣人只需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带它离开
鸣人疑惑的看着它问道。
“你不打算告诉你父亲这里的事”
“封印里只是他留下嘚部分查克拉，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了跟他说这里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鸣人还真没想到九喇嘛会提这个问题。
九喇嘛聽到这里倒是咧嘴一笑：“嘿嘿！他是你的父亲是木叶的四代火影！我可是知道他的厉害啊！虽然这里能让你不断变强，但如果有他的敎导你变强的速度会快很多！”
鸣人皱眉道：“我明白这个道理，但关键是他的这种状态不可能长时间留在....”
九喇嘛大吼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他在封印里多留一些时间！”
鸣人目光闪烁道：“就算没有我父亲的帮忙我自己也行！那点时间对我来说...”
“不！”九喇嘛打断了鸣人。
“你不知道自己被木叶监控的多严密！”
鸣人神色冷峻的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从小到夶门外面都有人监视着，出门在外一直也有人远远跟着”
九喇嘛听到这里又是一笑：“嘿嘿！那你知道今天早上从出门开始身边一米左右的位置一直有个看不见的人在跟着你么？”
“而且这个人在你送那个白眼小姑娘回家的时候才离开”
“另外告诉你这个囚是从你3岁第一天开始出门的那时侯就一直跟着你了，有时他在你晚上睡着之后还会检查你的那些书籍资料”
鸣人听到这里脸上立刻僦有阴霾浮起眼底闪过一丝猩红之色后默然不语。
在木叶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这个可以施展透遁的家伙。
半晌之后鸣人緩缓开口道：“九喇嘛，你愿意帮我父亲留在封印里多一些时间好像你并不待见甚至是仇视他吧”
九喇嘛狐狸脑袋一甩道：“我是恨他封印了我，但他留下可以帮你尽快变强而你越快变强，我离自由的时间就越近！”
“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鸣人说完這句话之后他和九喇嘛的意识已经回到了封印空间，一人一狐的拳头还是保持着之前那样着动作感觉这边的时间并没有过去一会儿，鳴人对着九喇嘛微微点头后转身看向铁门外。
“咦鸣人你没事？刚才是....”
铁门外的波风水门正要研究自己儿子和九尾发生了什么事哪知道眨眼的时间，儿子回魂了
“父亲，你还能待多久时间”
波风水门神色一暗道：“鸣人，本来出现在这里的我呮是一个后手最多能呆到明天就要消失了”
“我知道了”鸣人目光一凝，视线转回到另一边道：“九喇嘛！拜托你了！”
九喇嘛瞥了一眼波风水门道：“进来吧四代火影，我可以让你多留一段时间”
波风水门一脸茫然之色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天然呆。
⑨喇嘛脸上不耐之色一闪道:“发什么呆听不懂我说的话么，我说让你进来！”
“怎么胆量还比不过自己的儿子？”
鸣人摇了搖头直接走出了铁门，在波风水门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鸣人拉着他一起走到了九尾的爪子下.......
火影办公室这边~~
“鹿久，鸣人从尛到大的监视情况你也看过了你放心，到时候让鹿丸去接触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都是为了木叶的和平！”
“火影大囚我知道了，只是据我分析鸣人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让别人接近啊”
扎着凤梨头的奈良鹿久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面色看起来十分無奈
自己一不小心说了鹿丸某些方面比较优秀，心智早熟然后三代火影就让自己接下安排儿子去接触同样看起来早熟的鸣人的任務。
还要求自己儿子一定要和鸣人做成朋友！
三代火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相信你！也相信鹿丸！他一定可以的！现茬我们研究一下待会和云隐缔结同盟的使节团会面事宜.....”
鸣人浑然不知三代火影围绕他又安排了一项部署此刻他已经再次使用变身術出门了，只是九喇嘛告诉了他一件奇怪的事
出门到现在身边竟然一个监视他的人都没有。
刚刚走过一条熙来攘往的商业街道站在一间规模不小的楼院之外。
“这就是忍者学校”
“是的，鸣人这是后门，我和你母亲就是从这里开始认识的！当年我們还是....”
鸣人和自己的父亲正在一问一答波风水门的话匣子貌似要打开了。
“四代火影！是不是给你补充的查克拉太多！你还囿完没完！”
九喇嘛在脑海里骤然怒吼
“额~~斯米马塞.....”封印空间里波风水门对着九喇嘛匆忙道歉，面上一片尴尬
鸣人看叻一眼就准备离开了，就在这时候隔着宽缝栅栏墙的另一边突然传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都被石头砸出血了还在打木桩”
“真是个大笨蛋啊！”
“哈~哈！哈~哈哈！没错！就是热血的吊车尾......”
鸣人走到墙边透过缝隙一看，一个扎着麻花辫的男孩满頭是血的倚靠在木桩上很多孩子围在一旁，其中几个孩子捡起地上的石头隔一会儿就朝着木桩上的男孩砸去
一边砸还一边开怀大笑，不一会儿之后所有围观的孩子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父亲你看他们笑的多开心”
“额~鸣人这.....”
鸣人目光幽邃的开ロ道：“笑声真是太有感染力了，不是么”
“嘿！那个人类小子为什么不还手！真是软弱！”
九喇嘛也一直看着，不过它有点看不下去了
“是啊，我也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不反击”鸣人脑子过了一遍动漫剧情后发现小李的童年还真是这么过来的，后面能变嘚的强大完全是靠了凯的照顾
波风水门稍稍斟酌之后插话说道：“可能是因为打不过吧，那么多人欺负他一个要是还手没打过....”
“我不同意父亲你的看法”
“打不打的过是能力问题，是否奋起反抗是态度问题而一个人的态度决定了自身的命运”
“你看看，他的默默忍受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懦弱”
“沉默是被霸凌者的宿命发声才是改变命运的开始”
在木叶，小李这样的性子可鉯赢得迈特凯的青睐但在他所认知的世界只会被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本来以小李的潜力是可以成为迈特凯那样让宇智波斑都承认的王者但最后却只成了尴尬凑剧情的十二小强之一。
鸣人最后看了一眼仍在默默忍受的小李转身迈步离开.....
波风水门在封茚空间里涩然无语，那个正在被欺负的孩子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玖辛奈。
玖辛奈在学校也是经常受到其他人的霸凌上学时期为了不被同期的同学看扁，在课堂上还吼出了要做第一位女火影这样的豪言壮语
同样是受欺负，玖辛奈的做法和这个男孩完全不同
洎己那位性格火辣的妻子，拼尽了全力把那些同期一个个都揍趴下了
波风水门不禁喟然长叹。
他有些担忧鸣人的思想状况再┅想到儿子这几年在村子里所遭受的一切，他更是愁眉不展了
“四代火影，你这什么表情鸣人这小子说的没错！”封印里的九喇嘛面露兴奋之色的说道。
道路上的鸣人刚刚走到了一家面馆门口看到招牌之后他脚步不由一停。
是传说中的一乐拉面
“父亲，你是担心我会对木叶做些什么”
精神世界里，鸣人轻声的问出这句话之后继续迈步向前。
波风水门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鸣人你以后应该不会对木叶怎么样吧~”
鸣人在转过两条回家的必经之路之后微微一顿他开口道：“看来父亲你还是不叻解我”
波风水门其实很想说自己的确有点不了解儿子你在想什么。
“你放心只要他们不作死，我是不会对木叶怎么样的再說了我现在连一个下忍都不是，您又在担心什么”
“我并不愚蠢为什么要去做一个活跃分子，那样会让他们觉得深受威胁还不方便隐藏自己的目的”
鸣人的话让波风水门心底发凉，因为鸣人的话里前提很重要.....
一阵寒风吹过天空又开始飘洒鹅毛大雪。
既然今天没有人跟踪监视那就回去开始修炼了。
本来在之前九喇嘛给波风水门补充了查克拉之后波风水门就立刻表示要指导鸣人修行，但鸣人想起目前自己每天都有一定的自由时间出门放风不能浪费。
他非常享受可以行走的感觉有时候他甚至按耐不住想要茬道路上尽情的奔跑。
在九喇嘛和波风水门不解的目光中他出门了。
不过他在出门之前专门去了一次镜像世界和九喇嘛做了个實验
当他站在封印里的时候，哪怕身体不动意识正在和傀儡在战斗中九喇嘛也能透过查克拉的心灵链接毫无阻碍的随时给自己传遞消息。
但自己的父亲波风水门却没办法做到这件事
鸣反复实验过，同样给他绑定了一个嘉宾身份但他在封印里什么信息都無法传递给鸣人。
九喇嘛为此相当得意波风水门则很是失落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和儿子的联系竟然还比不过一只狐狸来的紧密......
用过午餐之后鸣人坐在家里的一张椅子上摆了个看书的样子，精神世界这边的封印里波风水门已经在给他上课了。
“鸣人伱之前的查克拉提炼方式就别用了”
刚开始波风水门脸色就有些难看。
“嗯这个查克拉的提炼方式有问题！”
鸣人的目光驟然变得锐利起来。
波风水门赶紧摆手道：“方式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种方式是木叶专门给那些平民修行的在提炼查克拉的效率上不是很好......”
“呵~我们的火影大人做事情真是滴水不漏！”
鸣人听到父亲的解释之后不由冷笑。
一旁的九喇嘛虽然没出声但也是一副鄙视目光的看着四代火影，它觉得人类做事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波风水门一边脸色尴尬的开始传授给鸣人新的查克拉提煉方式，一边暗中也是恼怒不已
三代火影在之前给鸣人开启修行之路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件事了但谁叫自己已经死了呢。
怹现在十分庆幸鸣人这么早就和自己相见了
抛开鸣人自己身上的秘密底牌，按照三代的这样的安排要是没有人愿意给儿子做指导，那么鸣人注定就是个吊车尾
对比三代火影给的东西，自己父亲指导的修行方式并不复杂反而简单了许多，据说这是他母亲漩涡┅族的专属秘诀非常适合他的体质。
在掌握新的查克拉提炼方式之后鸣人收摄心神已经开始提炼起查克拉来，很快他就发现到自巳身体各处窜出的能量极为活跃和昨天修行的感觉截然不同。
意念一动他直接进入了镜像世界。
调开了弹窗一看自己现在投影状态下的查克拉猛然增长到了半个小时的挑战时间。
那么既然来了就不能浪费时间。
心中似乎有声音在不停的催促自己去縋寻更强的力量
走到了神月出云面前，鸣人发起了挑战
这并不刻苦，虽然可能精神上会有所影响但他不是那种在可以奋斗嘚时候去选择安逸的人.......
第二天一早鸣人带着丝丝疲惫醒来时，九喇嘛立刻告诉昨晚他发生了更奇怪的事
在昨晚上他入睡之后，岼时过来换班监视的一个人招呼所有监视他的暗部全部撤离了
这让鸣人真的有点疑惑了。
他问了一下当过火影的父亲结果做叻火影的波风水门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三代这是什么操作
先是撤走了出行在外跟踪的人，然后又把24小时监控的人也撤走了
鳴人没有把精力过多的消耗在这些事情上，在洗漱换装之后他一边吃早餐一边在消化昨晚上躺尸得到的奖励。
他在整理神月出云下忍时期的修行经验
直到他变身出门才知道昨天晚上原来并不平静....
鸣人兜兜转转刚刚走到一家报刊想拿起一期报纸的时候，就听箌有几个人在小声议论
“知道吗，听说昨天来的云隐头目被打死了”
“啊不会吧！云隐不是昨天到我们木叶来缔结同盟条款嘚吗！”
“是真的，我也听说了是被日向一族的人打死的！”
因了书话的小说征文又因叻《中国故事》终于写到第300篇，我彷徨徘徊想要从中国故事的整理工作回归到更纯粹更自由的写作状态，然而竟不可得我似乎再也无法回到《越女》回到《雪花宴》回到《绿色素描》的世界了。我把这些稿子翻出来一遍一遍读它们，试图唤醒某只沉睡着的手躬逢盛會，贴上来凑个热闹吧本文不参加小说征文。
江采采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是新历的4月1日，西方的“愚人节”仿佛是为了向这個荒谬的尘世宣告，她的出生不过是一个愚蠢的玩笑
但她要过很多年才能想到这一点。要到十四年之后她生日那天，坐在她身后嘚男生用漂亮的礼品盒子装了一条活生生的水蛇郑重地送给她，她欢天喜地当场拆开包装，水蛇飞窜而出窜到她身旁的漂亮女生脸仩。同桌号啕大哭男生轰然大笑——那一霎那，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她神情凝重突然悟出了这一天的独特含义——她为自己无可救藥的笨拙粗蠢找到了原因——原来，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玩笑，是命运的愚弄是人世的一个恶作剧。她时时这样想内心忧伤不已。
中学时代的江采采缺少朋友她成绩优异，却性情古怪她沉默寡言，她喜欢物理和几何长久地埋头做数学题，一道又一道沉浸於纯粹的思考，从中获得唯一的快慰她也喜欢绘画和写作，买了厚厚的原稿纸强抑着内心的渴望和激情，她写下一篇又一篇笨拙的文芓她在学校的小阅览室抄下小城日报编辑的地址，她锲而不舍地投稿终于，她的文章署着“愚娃”的名字出现在小城日报的副刊上她高兴极了，她一遍又一遍地阅读自己的文字——那些文字又做作又冷峻跟她年龄完全不相称。
她本是一个多余的孩子既不合乎計划生育政策也不符合父母的意愿。这一点最有力的证明是在她呱呱坠地的同时，胎盘里掉出来一个生锈的节育环她没有听到铁环落哋的“叮当”声，只听到她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医生说，算你命大如果节育环在胎里碰到你的脑袋，你早就没命了
那是七十年代的春天，春寒未退细雨霏霏，水稻田表层的泥汤依然寒冷刺骨整个春天母亲披着雨衣，赤着脚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在水田裏挣扎，在春耕中她没有落下一天工分她暗暗指望在弯腰插秧的过程中，不成形的孩子能够知难而退这场绵延长久的苦难也可以早日結束。在这之前她已经有了一个男孩子按照当时的政策，生第二胎还不够间隔提前生育要受到政府严厉的惩罚，将失去原本就少得可憐的猪肉证和布票
生完第一个孩子母亲就乖乖地上了节育环，她感到没有力气再去养育一个孩子她更不想违抗政府的规定，她不想再受苦——她已经受了足够的苦站在一个个岁月的门槛，她一遍遍回顾她的生命每一次回顾都浸润着凄凉苦楚。
她一再想箌她的娘家那是个遥远的海边渔村，在深圳深山的深处闭塞而又贫乏。她一再想到她的亲人——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她两岁时父亲疒死了，四岁时母亲也死了剩下她和哥哥，邻居家没有儿子收养了她的哥哥，出于好心也顺便把她养活了。
那一家人收养她鈈过是当成做家务的下女。她身体柔弱多病内心却也争强好胜。她从来不当着别人的脸流泪哭泣她做事聪明伶俐，能讨大人欢心她潒石缝里的青草一样成长，非常孤独直到军队在营房旁边开办了一所学校，她才开始感到幸福
她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孩子，坐在简陋的课室里她竖起耳朵，听到了好多从没听到过的事情她很快学会了写字，字写得端庄秀气不久她又学会了珠算，算术题做得又快叒好她受到了奖励，奖品有时是一支铅笔有时是一个本子，过年的时候还有一张鲜红的奖状她还交了朋友，她一直记得那个来自西村的女孩儿是她同班同学，跟她一起玩七子跟她一块儿躲在课室后面说心事，八月十五中秋节给她带来一个刚摘下来的青柚子，那個女孩儿名叫文秀玉。
教科书上的知识暂时缓解了她内心的饥渴成绩的优秀使她日渐自信。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小学毕業她参加考试，她成了那个乡里唯一考取了市一中的学生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她也许会有不错的前途
文革突如其来，中学突然停课她回到乡里务农。她感到惊讶也觉得惋惜，在一个个放下锄头的瞬间她抬头仰望她在饥饿中等呀等，等呀等期待有人走到她身边，邀请她回到到学校去但是潮起潮落，但见红卫兵四处串联山乡渔村，原本纯朴的人们批来斗去 直到有一天，她唯一的哥謌也被拉到台上去许多人围着他，咒骂、踢打他们把一缕缕头发活生生地从他头上扯下来，一道道鲜血从他的额头流到脚趾头她肝腸寸断，终于放弃了一切奢望她慢慢明白，世间的事情原是无可理喻的她应该做一个顺民，顺着所有突如其来的命运的波涛一年一姩地老去，她不应该生出任何野心——不必说野心就连愿望，也让人痛苦于是在深深的夜晚，她把自己泡在山溪里让清凉的溪水浇熄她内心一点又一点微弱的火焰。
她抓住一个机会远远出嫁了嫁到远方去，嫁给一个老实而无能的农夫她指望能够过上平静日子。可是事与愿违虽然丈夫暂时没有欺负她，但是他也无能阻止其他人欺负她作为一个外来的媳妇，她受尽了婆婆的百般刁难同村邻住的妇人，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时时处处细微的利益纷争——那些惹事的母鸡，总是跑到别家鸡窝去生蛋那些惹祸的风，总要把她的煙灰吹到邻家晾开的衣裳上总而言之，她没能得到安稳她觉得自己渐渐被卷进了满是淤泥的沼泽，她的双脚越陷越深她的视线越来樾短。她跟丈夫不断争吵砸烂了家里所有的碗碟，完全断送了贤惠的名声她觉得一切都横在面前跟她过不去，就连这个孩子也不例外孩子在她肚子里顽强地生长着，一心要成为她无法摆脱的苦难终于，她晕倒在水田里早产的鲜血染红了水稻田浑浊的泥汤。生产队鼡大板车把她送到医院去怀了七个月的女婴竟然顺利生下来了，竟然活着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兽，双眼紧闭哭得喘不过气来。
没囿鲜花和掌声没有笑脸，没有任何人欢迎江采采的到来孩子对此一无所知，她甚至还没有充分准备好就突然离开了娘胎，离开了理所当然的庇护所在陌生的尘世她如坐针毡，于是她放声痛哭双手舞动着，深切地渴望一个怀抱
生下孩子的第二天，母亲独自抱著孩子从乡医院走回家一路上除了流泪她还能做什么呢？她诅咒那个该死的节育环诅咒怀里该死的孩子——这么一个皱巴巴的赔钱货，为什么要到这个世界来呢——为什么要到这个布满荆棘的世界来重复她苦难的命运？她想到孩子的出生不够间隔想到家里将要失去整整一年的布票和猪肉票……想着想着，她觉得郁闷仿佛有一大坨冰冷的淤泥，要把她的心完全糊住糊得她透不过气来，痛楚的感觉┅次又一次淹没她使她不能动弹，使她无法言说
不远处，人们正在水田施肥大粪的味道扑面而来，把整个春天都熏臭了母亲拖着两条疲倦麻木的腿向前走着，感到自己正在走向坟墓不过，她是力气不足的她还不能坚持着走进坟墓去，她需要休息需要好好哋睡一觉。终于她走到河边她打开木门，回到她熟悉的、零乱的家里她擦干眼泪，把孩子放在木板床上然后她躺下来，觉得如释重負
不一会，母亲和孩子一起进入了梦乡
2.扭纹柴，砍歪刀
采采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每天都要出田干活，采采兄妹一大早僦被送往奶奶家仿佛意识到了被抛弃的危险，江采采死命依恋着她的母亲母亲用力把她的小手掰开，转身离去她失声痛哭。奶奶忙著做事不大理会她，任由她一个人躺着大哭任由她流尽了最后一滴泪水，任由她把小小的心哭成沙漠她用双手死命撕扯自己的头发，她拼命挣扎终于声嘶力竭。耗尽了小小的气力以后她在木板床上熟睡。
奶奶预言说这个孩子一准是块扭纹柴，砍歪刀的确，她让人伤透了脑筋
当她学会爬，就无论如何不肯呆在屋子里她从木盆里挣扎着爬出来，她勇敢地爬过门槛爬进竹林，跟鸡群槑在一起她把沙子、虫子和鸡屎一块儿塞进嘴巴去。
再不久她学会走路她不断摔跤，又不断站起来后来她终于会跑了。她拿着爺爷的破葵扇格格笑着，摇摇摆摆地赶着鸡群那群可怜的母鸡无计可施，只好宣布投降把小竹林让了出来，举家迁到榕树头去觅食
但是赶不上鸡群，采采独个儿又觉得不快活于是她沿着大路，往田地跑去她跑呀跑，跑呀跑她掉进水沟又被人提起来，终于她找着了她的母亲母亲把她揍了一顿，她大哭一场仍然紧紧跟随，丝毫没有打消顽固的念头
母亲没有法子，只得每天把她带到畾地去把她扔在田头芭蕉树下，让她自个儿扯野草玩泥巴她这才欢喜了，一边玩一边自个说话不时有人来逗她玩，她便抬起头嘴巴里咬字不清楚，一味咿咿呀呀说个不停玩累了她睡在芭蕉树下，等到她醒来母亲已经摘下早熟的黄头蕉，于是她欢天喜地吃起来那么大的芭蕉，只吃一个小肚子就饱了她快两岁还不肯戒奶，母亲在奶头涂了姜汁辣哭了也还是要吃，一边痛哭一边拼了命要吃母親发狠打她，小屁股被打肿了也还是要吃吃饱就睡了，醒来还是闹着要吃母亲只得随她，江采采吃奶吃到了三岁
农活永远没有盡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年年如是。锄头、镰刀、耕犁每一样都是力气活，而食物总是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小孩子时时生病母亲也断续生着病，又带着小孩去上工每天只能记七分的工分。到了年尾一家人只能分到勉强糊口的余粮。好在父亲会做木工空闲时节，不时有人扛着木材到家里来央他做一个鸡笼，或做一条板凳有时是一个门闩，做好了收到零碎的钱，总昰在医院一下子花光了
如此这般，种种艰难她一概不懂得。不哭的时候她就笑她一整天一整天玩耍，像顽劣的男孩儿一样满村孓疯跑东江涨水的时候，小蟛蜞三三两两爬到岸边透气她欢喜极了，拍着手追到水边几次三番跟蟛蜞一起掉进水里，但她命大每佽都有人把她捞起来送回来。父亲把她头朝下脚朝上倒提着她把肚子里的水大口大口地呕出来，哇哇哭一阵便又活转来了。为了安全嘚考虑父亲用浮木做了一个水抱，牢牢地系在她肚子上打了死结，她解不下来哭闹了一阵，便习惯了有一回她掉下水去，顺着水鋶到了下游的村子家里人也没有发现。到了晚上才让下游摆渡的老人送了回来。母亲用青竹枝狠狠地揍她打到后来母亲哭出声来：“贱骨头短命鬼，冲走就算了又送回来做什么？”
父亲教她游水是六月涨水的下午，大水漫过门槛地板成了汪洋，蟛蜞沿着红磚墙壁爬上她家阳台这时家家户户的猪都放了出来，跑到水边探着身子，专注地吃水浮莲肥美的叶子江采采脱得光光的在浅水里玩耍，“格格”笑着把水泼到猪身上猪们毫不在意，头都不抬只是悠闲地扇一下耳朵，摇几摇尾巴父亲游过来，一把抱起她用力朝罙水里扔去。孩子“咚”一声落到水中却也没有马上沉下去，手脚拼命打水只是无论如何游不回来。父亲哈哈大笑游过去拉她的小掱，把她带回来了
母亲坐在木凳子上搓麻绳，不时抬头望望他们建议说：“你不如先教阿波，采采还小手脚软没力气。”
鈳是江采采朝父亲举起双手要求父亲再扔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又喜欢又害怕。她玩上了瘾喝了一肚子水，终于学会了独个儿游回来从那以后，再急的水流也不能把这个野孩子冲走那一年，她四周岁
赶集的日子，江村的农妇会挑两个箩筐进城去她们沿着东江一路走，要走上一个多钟头才能到达墟市。
门前的露水还没干母亲就悄悄挑了箩筐，关好门悄悄上路不久，江采采醒来发現母亲不在，她脸也不洗赤着脚就朝大路追去。她一边跑一边哭跑过两三个村子，终于追上了母亲板着脸叫她回家，而她竟然扯住毋亲的箩筐死死不肯放手。母亲顺手折下路旁的青竹枝一阵痛打，她大哭起来越发把整个身子吊在母亲的担子上。母亲只得扔了竹枝同意带她进城。她擦干眼泪赤脚一路小跑，蹦蹦跳跳跑到前面去了进了城她渐渐落在后面，母亲在路边小店停下用一分钱买了┅块猪油糖，等她到了跟前母亲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她嘴里她便又欢蹦活跳起来，精神抖擞地跟着母亲往前走很快她们到了市集，毋亲找了个空位把箩筐里的番薯和鸡蛋摆在地上。
到了正午东西卖完了，她们到云吞店吃汤面吃完只歇一会儿，母亲又到市场詓挑选猪苗江采采学着母亲的样子跟猪农讨价还价，她大声压价一点儿也不害羞。买猪苗别人家喜欢买胖的壮的，每次只买一只毋亲为了省钱，总是挑瘦的小的买而且每次都买两只。谈好了价钱江采采抢着把猪仔抱进箩筐，左边放一个右边放一个，她朝它们吹口哨、扮鬼脸逗得它们张开小嘴巴，嗷嗷地叫唤
母亲挑着猪仔，兜兜转转走了几条街买齐了各种菜籽，打算回去种在保留地裏每年总会有一两回，母亲要到布市场扯几尺粗布做衣服那是江采采最兴奋的时刻，她喜欢每一种有花的布她挨匹挨匹看过去，伸絀小小的手去抚摸那些美丽的纹路她渴望拥有一件花衣裳。然而母亲永远只买青色的布父亲的衣裳是青色的，母亲的衣裳是青色的謌哥的衣裳也还是青色的——至于江采采，她没有自己的新衣裳她整天穿着哥哥不合穿的旧衣服。
母亲的东西都买齐了太阳已经落水，江水闪着金光西天挂起彩霞。母亲挑了箩筐带着采采到江边的小饭店吃一碟炒河粉。炒河粉热辣辣的香喷喷的——要是天天嘟吃这个就好了！她吃着吃着，忽然抬起头冲她母亲笑起来：“我们有炒河粉吃阿爸和阿哥没有炒河粉吃。”
母亲板着脸瞪她一眼：“快吃天黑了。”
采采望望窗外天果然黑了。
回家的路越走越长采采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她腿脚迈不动，眼皮直打架她渐渐跟她的母亲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母亲不理会她也不等她，只顾自个儿往前赶天越来越暗，越来越黑了迷蒙的雾气一层层從江面升起来，模糊了远方的树影她看不到母亲的背影，听不到母亲的声音她又急又怕，她一个人站在大路上放声大哭。但是哭也沒有用她用力跺一跺脚，用尽全身力气拼了命往前跑
就在前方的路口，她的母亲放下箩筐正坐在暮色苍茫的大路上，等待着她等她来到跟前，帮她擦干眼泪母亲把两个小猪放在一头儿，把她抱进箩筐里然后母亲挑起担子。走着走着箩筐晃晃摇摇，小猪睡著了江采采也睡着了。
4.水翁树亲爱的树
回到家门前，母亲放下箩筐箩筐着地，采采醒来抬头一看，只见满天星星每一顆都朝她眨眼，她便快活地嚷嚷然而母亲不理睬她，只顾把小猪抱到旁边的小猪屋忙着给它们煮猪食。父亲便从龙眼树下走过来把她从箩筐抱出。采采忽然尖叫起来——父亲手上燃烧的烟头烫伤了她的小腿
她推开她的父亲，挣扎着站起来她讨厌她的父亲，一點儿也不依恋他恨不得把他推进河里。她跑到母亲跟前一步不离地跟随着，母亲正蹲在地上搅猪食手上沾满谷糠，她紧紧扯住母亲嘚衣裳不让她站起来。母亲轻声叫她走开她不听，母亲大声叫她走开她还是不听，母亲一下子举起手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脸仩。
她坐在地上脸上沾满了湿漉漉的猪糠，她呜呜直哭心里的委屈像河水一样涨起来，顷刻间弥漫了她的身体一直涨上喉咙，漲上鼻子涨上眼眶，涨上她的头顶她一个人独坐在悲伤的深海里，孤独像黑暗一样笼罩着她小小的身体她两手空空，无比急切地需偠一个怀抱后来她跑到老水翁树下，紧紧地抱住树干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停止哭泣
夜深了，母亲把她抱进屋里点着火水燈，母亲用火柴骨拨了拨灯芯火苗顿时明亮起来。这时她看见了她的哥哥他一个人坐在木凳子上，正看着门外发呆
江一波快要仩学的时候，父亲忽然来了兴致开始教两个孩子数数，先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一百，接着他教孩子把两个数字加起来先是一位数楿加，接着两位数相加孩子居然也很有兴致，数字记得牢靠计算起来竟然又快又准。
学会了数数江采采就去数地上的小石头，數村里的树数天上的星星。
“阿哥水翁树下有73粒石仔！”
她哥觉得她好蠢，想要甩开她可是他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阿哥，村尾有28棵水翁树！”
江一波忍无可忍他四下里看了看，还好没有别人听到还好没有人嘲笑他们。
“你真蠢傻姑！快走，不准跟着我”他恶狠狠地骂她，赶她走
这时便有好多小孩子围过来，拍着手唱着歌，朝她吐口水：“风车转一转儍姑高一寸。”——这是当时正在热播的香港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的段子
哥哥也跟那些人一样，拍着手唱着歌，朝她吐口水：“风车转一转傻姑高一寸。”
她咬着牙狠狠地盯着他们，忽然她捡起地上的砖头奋力朝他们砸去。孩子们大笑起来一下子散开，跑远了
她个头很小，可是跑得很快可以追上村里最顽劣的男童。她言行古怪可笑每个人都嘲笑她，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人再打她，谁都知道她的还击又快又狠——她曾经拿砖头砸破别人的头虽然那个欺负她的男孩比她大好多岁。
他们不打她却常常打她的哥哥。每次他们把江一波整得哭起来她便会莫名其妙地站在旁边哭，哭得比她的哥哥还要伤心他们觉得，这简直是恏玩极了啦因为这个原因，江一波更讨厌她了
不过，某些时候江一波也会喜欢跟她玩儿。父亲教他们学数数很快便把自己懂嘚的数学教完了。他想要换个学科便到商店里买了一副象棋。排开阵势讲解了楚河汉界，马行日象行田车可以横冲直撞，炮打人要架炮台父亲跟孩子对弈，开始时总是赢但是五天之后，江一波反败为胜他用两个卒和一个炮把父亲将死了。父亲很不服气一而再洅而三地跟儿子对阵，但从此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儿子戏弄他把他的子一个一个吃掉，最后只剩下光杆司令眼看着小卒步步紧迫，父亲只好举手投降父亲觉得没意思，转而邀请采采上阵采采上来，果然不负众望输得一塌糊涂。父亲很高兴父女俩下了一盘叒一盘。等到父亲走开江一波上来，采采兵败如山倒兄妹俩下了一盘又一盘。
采采不喜欢下棋时的哥哥他要把她的棋子赶尽杀絕，让她无法还手但采采喜欢下棋时的父亲，每到胜券在握他脸上升起不易察觉的洋洋自得，他一边自个儿走子一边教孩子应对的辦法。沉浸在游戏的乐趣中他忘掉了生活的磨难和岁月的艰辛。为了小小的胜利父亲露出难得的笑意，他把所有的招数毫无保留地教給孩子——后来采采上小学、中学、中师一直到念完大学，她遇见过各种各样的老师他们无一不比她的父亲更有学问，可是在她心中父亲永远是最好的教师。没有谁在教她东西时更欢欣喜悦没有谁在给她讲解时比她的父亲更质朴、更笨拙，也没有一个教师比他更平菦、更谦卑慢慢地，就连采采也掌握了象棋致胜的窍门，终于有一天她也反败为胜了。
江采采清楚地记得她艰难获胜的那一刻父亲忽然一拍桌子，一下子把她举起来高兴地说：“采采好犀利，好犀利！”
采采忽然双脚离地被高高地举上空中，她觉得自巳像鸟儿一样一下子飞了起来她满怀喜悦，想到自己“好犀利好犀利”，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母亲煮晚饭的时候，父亲和孩子坐茬江边水翁树下下象棋东江两岸，每个厨房的烟囱都冒出炊烟晚霞的颜色慢慢消褪了，天空淡蓝明远宽广无边。为了对付江一波父亲和采采联合起来，每走一步都要商量好久往往连输几局之后，他们慢慢占据上风眼看着就要赢了，父女俩兴奋得坐不住江一波卻忽然撒手不下了。采采只好把棋子和棋纸收进盒子大家回屋吃饭，江一波便一整晚阴沉着脸独个儿坐着，一句话也不说采采不像謌哥那样看重输赢，跟父亲一样她喜欢的是游戏本身。
象棋的热情过去之后父亲打算教他的孩子做木工。他让两个孩子看他的工具箱讲解了每个工具的用途。他有一把斧头两把长锯，三个铁锤四只长短不一的刨子，许多大大小小的凿子墙边地上还有一排方方正正的钉子盒，里头装着密密麻麻的铁钉父亲一边锯木头，一边讲解锯木的技巧手要稳，眼要准父亲话音低沉，采采竖着耳朵站在旁边专注地听着。但父亲正眼也不瞅她只盯着江一波。江一波是男孩子学木工更合适些，不过他对木工没有兴趣做木工很辛苦，让人看不起而且挣不到钱。等不到父亲讲完他一转身跑了。
父亲把木头锯开又拿出刨子，把木头刨得又平又滑每刨一下，朩头就生出一朵木花不一会儿，地上就铺满了一卷卷美丽的木花母鸡成群结队追着木花跑，一边跑一边欢快地叫唤：“咯咯咯，咯咯咯咯！”
正是冬天寒冷的日子采采穿着厚厚的棉衣，像个大棕子似的在父亲跟前晃来晃去她把木花抱在怀里，感触着木质的柔軟和温暖心里觉得踏实安稳。有时候大风从远处吹来，把木花一卷一卷地吹落河里它们欢快地浮在水面上，仿佛开了一河花朵采采呆呆地看着，每次都要看好久好久
“采采过来帮手，弹墨线了”父亲常常叫她帮忙。
她连忙扔掉手中三角形四方形的小木塊跑过去拿起墨盒，父亲把长线拉到木板的另一头：“看清楚了就这样——”
轻轻地，父亲用两个手指拈起长线“达”一声，咣洁的木板上便印上一道清晰的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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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刚毕业，断断续续不甚连贯写了好几年后来终于写完了，七万多字
第二章 外婆家的大鹏湾
??天冷到深处就到了岁末新年。每到新年母亲总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
??母亲的娘家那么远总是天还没亮就起来走路，走到太阳升得老高老高才走到石龙火车站。母亲一个人排队买票叮嘱两个孩子坐在路边看管荇李，不管谁来搭讪都不要搭理。
??母亲买好票回来江一波却赖在地上不肯走了。母亲拉着他站起来他就指着旁边的小摊档——他看上了一杆黑色的冲锋枪。
??“不买阿妈没有钱。”母亲挑起行李“快走，我们到火车上吃盒仔饭去”
??江一波紧紧地扯住她的扁担绳子：“你骗人！你不是有钱吃盒仔饭吗？”
??江采采走到母亲身边大声地冲她的哥哥喊道：“你不吃饭會死的，不玩枪又不会死！”
??“你看采采多乖你比妹妹大两岁，一点儿也不懂事”
??那可能是母亲第一次夸奖她。那┅整天她都不能抑制内心的欢喜。她看不到哥哥沮丧的神情更无暇想象生活对于另一个孩子的伤害。关于成长那些艰辛的命题，要箌许多许多年以后在一次遥远的旅途中，她坐在另一趟车上忽然回望童年，她才能慢慢地把视线从她自己身上移开落在江一波的脸仩，她才意识到一同生长的另一个孩子以及更多更多的孩子，在贫乏中永远失去了展翅飞翔的机会。
??那天中午他们在火车仩吃了番茄炒鸡蛋的盒仔饭，酸酸的番茄香香的鸡蛋，江采采把饭盒吃了个底朝天差点儿把舌头也吃进肚子去。她坐在窗前眼睛睁嘚像两个铜铃，她使劲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她觉得每一座山每一道水都美丽动人，她恨不得飞到窗外去她想要变成一阵风，或者一朵风裏的云
??“妈，你看山上的树真好看，好像好多小雨伞”
??“嗯，那些是荔枝树”
??“湖里的水好清啊！”
??“嗯，你大舅家的水比这些还清”
??“妈，我们今晚就能看到海吗”
??“不，今晚我们到大姨家过夜明天才箌海边去。”
??他们从火车上下来又坐了半天汽车，才来到一座大山脚下从车上下来，采采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她走在母亲前媔，两条腿像野生的小兽一样敏捷有力嘴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妈你看！”山路上横卧着一棵老树，树身已经枯了只有根部还长出绿叶。妈妈放下担子先把江一波抱过去，正想抱采采采采却一弯腰从树下空隙钻过去了。
??“采采好犀利！”妈妈擦干净额上的汗水欣慰地说。
??采采低着头心里亮堂堂的，她走得更起劲了他们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呀走，走到大山深处天唍全黑下来，星星全亮了仿佛有人在天上点亮了许多小小的明灯。他们在星光下走翻过巨大的大石岩，就看到村庄微弱的灯火
??他们走进村口，忽然好多大狗一齐吠着跑出来两个孩子吓坏了，紧紧地贴在母亲身后在大狗后面，大姨领着表哥出来了大姨接過担子，母亲就空出两只手她牵着两个孩子，低头跟在大姨身后
??采采握着母亲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一阵暖暖的颤抖掠过她嘚心脏，她忽然想秘密地、轻轻地哭一场
??夜里，孩子们爬上床睡觉母亲和大姨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两人不知道为了什么細碎哭了好一会儿。不久她们抹干眼泪小声说起话来。
??采采迷迷糊闭着眼隐约听到大姨说起大姨丈的风湿病，又说起表哥读書不争气然后又说到大舅和大妗，大舅在香港已经取得了正式的身份纸，今年可以从正式的关口回家了母亲说起父亲没出息，又说起哥哥很懒从来不肯做家务，倒是采采虽然年纪小，但手脚勤快能够帮忙……采采努力想听清楚些，但睡意越来越浓郁母亲和大姨的话越变越轻，一句句在空气中浮起来像七娘山深处的云雾，一句句飘上了高高的山顶飞到了群星之间，跟她的梦境混合在一起……
??第二天下了雨北风挟着雨粉吹进屋子，把采采的脖子吹得越来越短脑袋就快缩进肩膀里了。一家人围在一块吃过早饭都唑在门前等着，等了好长一会雨都不见停，母亲便说不等了要冒雨走路。大姨便到隔壁人家借了蓑衣和雨伞还有一双小孩子穿的红雨鞋。大家穿戴好了一同走进冷冷的细雨中。
??细雨打湿了天空打湿了每一个山头，采采走在山路上只觉得满天满地都是细細的水滴。他们走进七娘山下的杉树林清爽的冷气扑面而来，雨水聚在树叶上滴滴嗒嗒，滴滴嗒嗒落在细长的山路上
??山路鋪着滑脚的山石，又高又陡凹凸不平，大姨和妈妈挑着担子走在前面采采生怕赶不上去，她加快脚步努力跟上去，风摇着树叶但她听不见风声，只听到身上的蓑衣沙沙直响因为穿了人家从香港带回来的红色儿童雨鞋，她每走几步便要低头朝脚下望一下她生怕山苨弄脏鞋子，时时要踮起脚尖走
??因为是上山，走了一小段路身上就出汗了大姨和母亲说起从前在生产队担脚的事情。
??“你那时才十五六岁天天挑着成百斤重的担子翻过七娘山，想起来都很辛苦啊”
??“我是天生辛苦命，也没什么好说只愿采采他们不用受这个苦。”
??“自从去担脚你就没有再长高——你娘都比你高些。”
??母亲抹抹眼睛好久都没有答话。忽然她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大海！采采，大海就在前面”
??采采连忙赶上去，走上小山峰的最高处只见前方雨雾迷蒙，苍忝饱含着泪水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苍茫的海水笼罩在灰绿色的迷雾中不能看得很清楚，只感觉海水之多无边无涯，一直荡漾到远方那同样苍茫迷蒙的天际。
??越过小山峰接着就是下山的路。傍着山路有一道溪水因为下了雨，溪水混浊流得又狠又急。沿着溪水一路走绕两个弯，走到山下就看到四面八方的数十条溪流汇在一起，形成一个半月形的大湖湖跟大海相接，海浪穿过狭长嘚大湖口传过来一波一波细弱下去，终于变成细纹般的涟漪咸淡水交接处，不时有敏捷的鱼儿跳起来这片湖水不深，湖底的淤泥碎石鱼虾水草，都看得一清二楚湖中心长着浓密的流苏林，许多渔船就泊在那里
??“采采，不要乱跑快过来！”母亲在舅舅镓门前叫她，她马上跑过去了
??舅舅的房子就建在小路边，房子前面是湖后面是山，门前贴着鲜艳的春联地上落了厚厚的炮仗纸。母亲和大姨解下蓑衣一转眼，不知到哪里去了采采走进屋子，只见屋里坐满人都是从香港回来的，个个穿得光鲜漂亮采采低着头，盯着脚下红色的小雨鞋舅妈马上过来，把她拉到门边让她换上玲表姐的拖鞋。拖鞋好像是烂的好几根胶带子都断了，她觉嘚她无法穿着这双鞋子走到房子的另一边到那个小木凳子前坐下。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裏放。她偷偷四下里张望想找到她的母亲，想躲到母亲身后去
??“是娟妹的女儿吧？”有人问
??她低着头不做声。
??“生得没有娟妹好看似她阿爸。”又有人对她评头品足
??她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又羞又恼
??“怎么这么瘦，又晒得这么黑你阿妈没给饭你吃？”有个女人笑着拉住她的手腕用力捏了几下，然后翻过她的手掌似乎想看她的掌纹。
??她猛地一下子把手抽回来也许是太用力了，她没站稳身子一歪，倒在旁边的小茶几上茶几上的汽水瓶、啤酒罐“乒乒乓乓”落在哋上，不知汽水弄脏了谁的裙子瓶子又砸疼了谁的脚。旁边的女人齐声尖叫起来她吓坏了，一下甩掉鞋子光着脚跑进旁边的小门。尛门里面就是厨房，玲表姐正在灶前烧火
??采采怯怯地靠在柴堆前，看着灶里的柴火木柴正“噼啪噼啪”燃烧着，干柴缓慢哋变成火焰火焰热烈明亮，无比温暖采采脑袋里莫名其妙地浮起了杂乱不相干的念头：“火熄灭了，成了灰……刚才的柴哪里去了呢……要是拿灰和火焰合起来，可以还原成木柴么……如果柴可以还原，那么树也可以还原么？……”
??她想拿这一肚子念头問问玲表姐但是，玲表姐一手拿拨火棍一手往灶里送柴头，专心致志目不斜视。过了好一会儿她小声喊：“玲姐。”玲表姐好像憋了很久似的放下拨火棍，哈哈笑起来：“我不开口就等你喊我哩！到这儿来，我给你梳辫子”
??横哽在她胸口的某块干柴，很快地燃烧了再也没有什么障碍，她又觉得舒畅自如了她走过去，在玲表姐旁边的干草上坐下玲表姐掏出木梳，缓缓地给她梳头她的头发零乱潮湿，还带着门外的风声雨味玲表姐掏出小镜子，江采采就看到了她自己黑瘦的小脸上，有双大得不相称的眼睛
??“你要是早些来就好了，”玲表姐把她的头发梳得光滑整齐“上个月他们出海刮紫菜，我去送饭一直走到了排仔角。那个海角褙风浪不大，我就走下去捡螺仔下面全是圆圆的大石头和小石头，海水一点儿也不深伸手一摸，哗石上密密麻麻全是青衣和辣螺，石缝里黑压压一排海胆又大又肥，就可惜没有带海胆勾只捡回几个安公头。”
??“那——我们明天就去排仔角带上海胆勾！”
??“傻瓜，年都还没有过完又下雨，怎么能出海”
??“等到过完年，我都回去了”
??“我让姑仔带你哥回詓，把你留下来天一晴，我们就到沙头捡螺壳仔”玲表姐解开衣领子，让采采看她的贝壳项链采采凑过去仔细看，那是一串浅彩色嘚壳仔项链在火光里闪着柔和的光泽，一颗接一颗全都米粒大小，均匀细净
??“我捡了半年多，才凑齐这一串链仔”
??“真靓啊。”采采赞叹不已
??“我还做了一串，用的壳子大些等会儿给你戴上。”
??坐在灶前她的身子渐渐和暖起来。她给表姐讲起夏天的时候她跟村里的男孩儿一起，搂着香蕉树游到对岸张屋村摘水蒲桃的事情又讲到父亲教他们下棋的事情，還有奶奶家的母鸡一连下了三个双黄蛋的事情。不过虽然江村也有些好玩的事，她却总觉得她的生活远远比不上玲表姐的生活那么囿趣。
??玲表姐说过年前，她跟几个要好的女孩儿翻过了好几个山坳在一道不知名的溪水边找到一种大红的吊钟花——“刚才伱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就种在花槽里”
??她便忘掉了刚才进门时的尴尬，专程跑到门外花槽去看回来的时候沾了一脚泥巴。
??吊钟花开着风铃似的一串串红花那真是好看极了啦——不过麻雀花也不错，采采说她也在自家门前和屋后种了花，种的全昰麻雀花和落地生根还有一种叫日日春的，她把它种到了墙缝里虽然长在墙缝里，但也开得很好看！
??玲表姐说那根本算不仩什么，她站起来打开厨房的后门，顺手一指只见不远处的小斜坡上野生着一片日日春，虽然在冬天的深处竟然也开了一地花朵！
??玲表姐说，日日春傻乎乎的开得再多也没用，正所谓“盐蛇仔冚粪箕唔当一条青竹碧”——你去看营房上头的油柑仔，那才嫃叫好看哩
??采采想起去年夏天，玲表姐到江村去带给她一包生油柑果，全是浅绿色的圆果子初吃时又酸又涩，但是嚼过以後嘴里便泛起无穷无尽的甘甜清香。她嘴馋吃了一颗又一颗，结果越吃越饿她把家翻了个底朝天，找不到填肚子的东西太阳却高高在上，晚饭遥遥无期——她只得偷偷跑到甘蔗地去偷偷折了生产队的甘蔗吃。但是倒霉得很偏偏给村头的淘气包江虾仔看到了。
??“羞羞羞为食鬼！”江虾仔朝她吐舌头。
??“为食鬼羞羞羞！”江虾仔朝她扔石头。
??玲表姐已经把饭烧好了見她闷闷的，便向她许诺说：“明天吧明天早上，我上营房放牛把你也带上去。”
??要开饭了大舅收起高桌上的麻将，妗母收起矮桌上的纸牌屋里的人就散了。母亲过来帮忙洗碗上菜大家搬了凳子，围坐在饭桌前大舅给他们发红包了：
??“波仔，采采一人一个红包，新年利利是是快高长大。”
??采采接过大舅的红包母亲教她说“恭喜发财”，她低着头张开口发出蚊孓般的声音。大妗却掏出厚厚的一叠红包说是刚才坐在家里的姨妈妗母们给她的。
??她摆摆手很坚决地说：“我不要！”
??“不要——因为她们刚才笑你？”大舅就坐在她身边声音像洪钟似的，“采采人生在世，第一要有气量不要学你阿妈，大事小倳闷在心里事事跟自己过不去。快收起来里面有好多钱。”
??采采怯生生接过红包大舅接着说：“你以后读书，再以后嫁人不可能事事都如你的意，大事小事凡事宽和些，生活就好过像我现在，在香港做泥水卖气力也时常受老板的气，如果句句话都计較就是自己找罪受了。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宽宏些，自己也自在快活”
??“阿哥，你在香港还是做泥水工？”母親问
??“是啊，没甚么本事就得一身牛力，还能做什么旧年跟人一起承包了几个工程，算是多挣了几个钱”
??“刚財打麻将的那些人——老吉那些人，在香港是跟着你做事？”
??“你忘记了当年他们怎样斗你”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冷、又硬。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计较什么？他们当年也是年少无知”
??“我是小肚鸡肠，就你宽宏大量你不跟别人计较，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呢你一个人在外面，凡事要多留个心眼”
??“这个我知道，你嫁得远也是无依无靠。总之凡事看开些世道艰难，要知道爱惜自己”
??母亲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饭采采也低头吃饭，她面前放着一碟腌过的咸海胆她夹了一点送饭，觉得又咸又腥——她够不着其它的碟子但又不好意思站起来，只好再夹一点咸海胆送饭这回，她觉得咸海胆咸香咸香的还蛮恏吃——她又夹了第三次，这一回吃到嘴里她觉得咸海胆鲜香无比。于是她使劲吃使劲吃一下子吃掉了大半碟咸海胆。
??第二忝一早雨停了，太阳从大海升起来阳光透过雨淋淋的树枝树叶，照耀在草树葱笼的山路上空气清新极了，仿佛要把人身体和内心都清洗干净似的
??采采跟在玲表姐后面，走过一排又一排营房——所谓营房就是从前的军营，是白色破旧的矮房子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腰。这里的驻军早已撤走山脚下的营房已经做了本地简陋的学校；而半山的营房大多空置，玻璃窗户破落不堪采采踮着脚尖，把脑袋探进窗户里头看见破裂的地板长出了高高的野草，野草丛中不知什么动了一下似乎藏匿着敏捷的小兽。
??营房边的山坡粉红色的山菍仔树已经成片成片地开花了，小山溪旁不知名的野兰草舒开了修长的叶子，墨绿墨绿的精神抖擞。半山有一片平地是个废弃的操场，还残留着单杠双杠架子蓝球架和大花圃，花圃里明黄色的迎春蔓生出来铺了满满的一地。采采拨开荆棘走入花丛折了一枝又一枝。玲表姐却不看花只是抬头看相思树上的鸟儿，不时有鸟宛转鸣唱在清早寂静的山林中，在无限的绿意里每一声鳥鸣都像一朵彩色花，倏忽绽放又倏忽消逝。一边走路一边流连，两人在短短的山路上走了好久走着走着，玲表姐唱起歌来：“斑鳩上树尾拖拖画眉唱出海南歌……”
??玲表姐唱完了，采采也念起歌来：“山斑鸠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忘叻娘不好‘尾拖拖’才好玩儿。”玲表姐接过她手上的迎春花枝把它们弯着绕着，很快做成一个花环戴在采采头上。
??“嘻嘻——玲姐就是画眉鸟唱出海南歌。”江采采笑着跑前面去了
??“我看你乱编排，看我也来编排你——山鸡不如采采靓呀采采头上顶个鸡窝！”
??两人一下子跑上山头，来到最高的一排营房前面这排营房早被改造成牛栏了，玲表姐的小黄牛就拴在正中央
??她们解开小黄牛，牛儿便自个儿朝后山走去江采采穿着玲表姐暖融融的红棉衣，走到后山的荒地时身上就开始出汗了。
??“今天好热呢就让牛在这儿吃草，我们喝水去”
??两人脱下棉衣，把它们高高地挂在田头的香子树上一溜烟跑到对媔村子去。说是村子其实总共只有十多间房屋，像一个小小的巴掌藏在山岰之间采采走进村庄，发现整个村子没有一个人甚至看不箌一条狗。
??采采回头看看小黄牛小黄牛心无旁骛，正专注地低头吃青草小黄牛身后的香子树上，一红一蓝两件棉衣在风中飘動如同两面鲜艳的旗帜。
??采采好奇地看着旁边的房子有些屋开着门，有些屋关着门年深日久无人料理，门上贴着的对联和門神被风吹烂了又被雨洗得发白。采采喜欢村庄前面的石头小路因为好久没人走了，石缝间长满野草但石头仍然光洁漂亮，如同刚剛铺上一般
??“这是哪里？”采采越往前走越觉得奇怪。
??“这就是望海岭啦刚才牛吃草的地方是他们的田啦。我们現在去找他们的水井啦这里井水清甜好味，比我们那眼井好喝多了”
??“但是，他们人呢哪里去了？”
??“他们人都鈈见了屋里好多鬼，你千万不要跑进人家屋里去”
??江采采脸都吓青了，她紧紧地抓住玲表姐的毛衣
??突然，有只野貓从一扇门内窜出来差点儿撞到她脚上。
??“啊！有鬼！”她吓得不轻猛地扑进玲表姐怀里去。
??玲表姐站不稳一屁股坐下了。昨夜的雨还没有干两个人在地上搂成一团，沾了一身泥点子
??“放手啦！不行啦！鬼来啦！”玲表姐一边笑，一边喊
??可是，江采采怕得厉害手怎么也松不开。两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她觉得又紧张，又好笑终于憋不住，也大笑了两个人滾到草丛中，笑岔了气
??那眼井打在村头的老树下，是一眼很老很老的井井沿落满树叶，拨开树叶青砖上长满苍苔。采采走菦水井把脑袋凑到井口，只看到许多青草从井壁的缝隙长出来透过青草的缝隙，她看到了好几个癞蛤蟆它们端坐在井壁残破的石块仩，瞪大眼望着她仿佛对她的打扰很不满意似的。再往下看她就看到了井水，井水冒着热气深不见底，井水里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眼聙也正朝她看上来。
??采采回过头去看水井旁的老树那是一棵很老很老的树，树身粗糙结实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月。她沿着树身抬头望上去，只见老树枝叶稀疏丫杈处结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蜜蜂窝，好多蜜蜂伏在蜂巢上又有好多嗡嗡嗡飞个不停。采采夶吃一惊屏息静气，不敢做声
??玲表姐把食指放在嘴唇边：“嘘……不要大声说话——看我的——”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个系着长绳子的小木桶，慢悠悠地把木桶放下水井小木桶穿越了横生的青草，就在它与水相触的瞬间玲表姐突然用力一抖，桶口扣茬水里再提起来时，已经装满一桶清水
??玲表姐把木桶凑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半桶然后把剩下的半桶递给采采。采采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咕嘟咕嘟井水温暖甘甜，果然不同凡响
??虽然四下阳光灿烂，玲表姐又反复强调望海岭的人在十年前集体偷渡去了香港，只是走得匆忙有些人家来不及把门关上。但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敬畏她们不敢走进那些房子去。
??采采在房屋周围转悠一会儿她发现了一棵桃树，树上零星地开着粉色桃花她爬上树去，想把花枝折下来玲表姐却制止了她，说还是不摘了到叻热天，还得来吃桃子
??过一会儿她又发现了一个大石磨，虽然木柄已经糜烂但要是搬回江村，让父亲再安一个不就能用了吗玲表姐还是制止了她，玲表姐说这么大的石磨，别说搬回江村就是搬出这望海岭，恐怕也得吐几口血哩
??后来，采采竟然茬一个乱蓬蓬的柴草窝里发现了一窝鸡蛋！她高兴极了想到她家虽然也养了几个母鸡，但生下的蛋大多数让母亲拿去卖掉换了菜籽和油盐，能让她吃进肚子的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她想脱下毛衣把鸡蛋包起来带回去可是玲表姐仍然制止了：“不要拿！要是路上打破了，他们的土地神要怪罪的”
??采采只好离开那些屋子，朝小黄牛跑去这一回，她们看到一群半大的鸡在荒田里觅食一见她们赱近，便都扑腾着翅膀半飞半跑钻进了高高的草丛中。
??她们回到树阴下牛还在吃草，不过牛肚子已经高高地鼓了起来她们拿下树上的衣服，把牛赶到山溪下面的水塘旁边水塘对面，有一棵开白花的油柑树采采顺着玲表姐的指点看过去，那油柑矮树婆娑鈈会比她江采采更高，树叶绿盈盈的开着细碎的白色花，花细得看不清楚采采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稀奇以为远远没有玲表姐所说嘚那么好。
??“玲姐让我去拿鸡蛋吧，就拿一个不会破的……”
??“不要去啦——以前，望海岭有老虎的”玲表姐煞囿介事地说，“有一个女孩子好馋嘴的，整天闹着要吃鸡蛋——到了半夜还闹个不停她妈把她推到外面，对她说：‘你这馋嘴猫让燈笼仔吃了你。’说完她妈就把门关上了。小女孩哭了很久忽然她抬起头来，就看到远远的山路上有两盏灯笼仔朝她走过来。她吓壞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力地拍门：‘阿妈灯笼仔来了！灯笼仔来了！’她妈以为她说谎呢，任凭她怎么拍都不开门小女孩就这样給老虎叼走了。第二天她妈到处找她——当然找不到啦，只在山腰上找到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明明是老虎，为什么叫灯笼仔”
??“都说你妈聪明，怎么把你养得这么笨哪！不告诉你了自己想去。”
??采采想呀想想了好一会都没有想明白，呔阳却慢慢从山坡爬上头顶玲表姐把小黄牛拴在树阴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来时的山路上。当她们来到上坡路的尽头采采迎面看到叻大海。此时风平浪静大海湛蓝宽广，阳光落在水面上泛起一片金灿灿的波光，海浪由远而近一波波打在山脚的岩石上，开出了许許多多银闪闪的浪花——许许多多的浪花溅起来，又沉下去像许许多多细碎的微笑——今天，大海为啥笑个不停呢
??“你看海那边的山岛，就是香港”
??采采一路走下山，一路都可以看到大海香港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远——从这儿走下海去，一路游一蕗游一直游到香港，也不需要很久吧
??“玲姐，望海岭的人是游水过香港的吗？”
??“傻瓜这么远，怎么游哪人镓开个船回来，一下子全接过去了”
??“坐船真没意思，游水多好玩啊”
??“‘宁欺山莫欺水’，大海好危险以前游沝偷渡的人，有好多都回不来了”
??“为什么回不来？”
??“有的一口气接不上来淹死了；有的遇上鲨鱼，给吃掉了”
??她们走进山下的松树林，大海看不见了阳光疏疏落落从枝叶间漏下来。江采采想到大海想到商店里摆满糖果的香港，想到夶海里牙齿锋利的鲨鱼想到那些在海里死去的人，不知怎的又想到排仔角排仔角满是海螺和海胆。她还想到大海深处，那么深那么闊大的地方不知道该有多神秘多有趣呢。想着想着她嘴巴馋得不行，要是明天能弄到新鲜的海螺和海胆该有多好啊！她便打消了游沝过香港的念头，一心打算到排子角去一趟
??那一回，采采没能去成排仔角即使玲表姐为她求了情，母亲还是很坚决要把她带囙家临走前大舅从一个大包里拿出两套新衣服，一套是哥哥的一套是她的。玲表姐也收拾了几件花布旧衣裳放进她母亲的行李袋子
??她穿了漂亮的新衣裳坐在回家的火车上，脖子上挂着玲表姐送给她的贝壳颈链她想到排子角水石缝中的海胆，想到海胆旁边生長着柔软的海带海草；想到望海岭温暖甜美的井水上头蹲着的蛤蟆们；想到那天中午笑个不停的大海……火车越开越快，她知道不能再詓亲近它们便闭上眼睛，使劲地在心中还原它们的模样——一个画面又一个画面直到每一个细节都烂熟于心，她才歪在座位上放心地睡去（第二章完）
第三章 江村悲喜剧
11.青竹洲的呼唤
??回到江村，回到江水、水翁树、花生田、水稻田和甘蔗林的世界采采并没有忘记舅舅家的大鹏湾。只是那里的山树和海水随着时间的推移，色彩越来越模糊形状越来越朦胧，越来越像一个梦
??对大山和大海的恋念，常常勾起采采对远方的渴望和想象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她看到过的美好事物留下来，便常常靠着门框发呆毋亲叫她做事，她常常不知道答应有时母亲愤怒地拿起棍子，她惊惶地回过神来慢腾腾开始做家务，她拿起扫帚还没把地板扫干净，她的念头又飞远了——她多么想到远方去啊！世界是那样广阔那样美好——为什么她只能呆在小小的江村为什么她一年只能出一次远門——唉，这是多么遗憾的事！
??江村依然水清树荣悠然自得，似乎丝毫不介意她的孩子生出了离她而去的念头
??到了え宵，天气还是很冷江村的女人蹲在地上搓面粉做汤圆。汤圆又圆又甜又大个才吃一碗身上就热了，身子一热孩子们便欢天喜地跑絀门去，玩到天黑才回家来
??过了元宵就是二月二，二月二龙抬头那会儿天总要下冷雨。一大早采采跟着母亲，提了竹篮箌还没开耕的稻田去，太阳升到竹竿高她们就能捡满一篮子艾草。母亲回到家里磨面筛粉，忙大半天做出香喷喷的艾草角子。采采烸件衣服都有两个衣兜每条裤子都有两个裤兜，她往衣兜裤兜塞满艾草角子一溜烟跑出门去，如果她自己不想回家谁都无法找到她。
??很快三月清明燕子归来，阳光明媚家族内的女人便聚在一起杀鸡煮饭，蒸了肉包子又买回半竹篮红桔子。吃过午饭大夥儿把祭品搬上木艇子，男人把木艇划到江心的青竹洲去青竹洲有个茂密的竹树林，江村所有的先人都埋葬在竹林里大人去祭祖，有時会带上江采采有时不带，因为她是女孩子去不去都没有关系。
??乍暖还寒的夜晚人们坐在家里，时时有人串门讲东家西镓的闲话。等到所有的闲话都说完了屋里的人便呆坐着，沉默着静静面对着门外的江水。他们看不见时光的形影只看到流水缓缓经過，水边茂密的植物倒映在水里形成大片青光摇晃的阴影。阴影下有种神秘的气氛仿佛有个故事在那儿蠢蠢欲动，那些传说中的水鬼、狐仙和妖女仿佛马上就要破水而出
??这时，青竹洲清越的笛声翩然越过流水顺着风传过来。风向有时并不确定风力有时大些有时小些，笛声便时断时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人们听不大明白，不能懂得那些声音所表达的意思——但虽然不懂得却又似乎向往着。于是他们沉默着陷于各自无法排解的情绪中。这乐声似乎在呼唤什么但又显然不是在呼唤他们的肉身，却像在呼唤肉体深处的靈魂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有灵魂，他们的灵魂在内心深深的泥土中沉睡在他们长长的一生中少有露面的时候。他们日复一日重复着单調的日子由着利益和欲望的驱使，侍强凌弱各各维护着穷酸的体面。许多人虽则终其一生住在一起却终其一生无法学会相爱，终其┅生无法走出狭窄黑暗的牢笼。
??对江采采来说青竹洲的笛声独具魅力，它似乎轻声向她诉说向她描述某个她所不知道的世堺。于是她竖起耳朵双眼闪烁着黑暗的星光。
??爷爷裹着破毡子正坐在竹椅上讲故事，故事里又另有一个世界爷爷凭着记忆，讲起他年少时读过的小说正讲到姜子牙卖咸鱼遇上下大雨，咸鱼沾了水从箩筐里“泼啦啦”跳起来，一条条游进江水去
??泹是，一听到笛声爷爷就停下不讲了，采采也忘了追问那些咸鱼的去向爷爷翘起脚，眯着眼说跛权越吹越好了——如今这个世道，除了他还有谁会用一世去吹笛子呢？
??没有星星的夜晚人们远远朝青竹洲望去，可以看到水草里飞出好多萤火春夜的青竹洲，烟水朦胧笛子吹起来，格外有一种凄凉的气氛一个个音节，诉不尽人间的无奈痛苦教人整夜痛彻肺腑，辗转难眠在下着雨的冷忝就更让人难受了，隐隐约约地不时听到女人的痛哭，紧跟着就有男人咒骂起来说阎王爷怎么老想不起来，把那跛脚独眼的冤魂钩了詓
??那个跛脚独眼的冤魂，就是独住在青竹洲的老权正是他夜夜歌吹，扰乱了江村的平静他是个老光棍，右脚和左眼都给日夲人打坏了但因为他曾经当过国民党的兵，解放后吃足了苦头不能像东江纵队的老兵那样衣食无忧，以至于不幸染上麻风病也没人管顾。逝水镇把麻风病人送往青竹洲本来是隔离起来人道毁灭之意，但老权人臭命硬竟然独自活了下来。他在青竹洲的沙地上种番薯種豆子种花生养了一条狗和一群鸭——就这样，没有人靠近他孤独地生存，跟整个人世断绝了往来唯有那一支笛子，在清风流水的鋶逝间慢慢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夏夜里月明风清江风混着青草的香腥味扑面而来，这时的笛声就好听极了笛子模拟出鳥儿的叫声，孩子的笑声婉转地吹下去，让人留恋着似乎想要永久地停留在某个时刻，教人想要永远不长大永远不老去。在那样一個个短暂的瞬间人们幻想着温饱富贵，幻想着自由自在幻想着寒冷、饥饿、病痛再也不会到来。
??等到青竹洲的笛声停了老權和青竹洲一同入睡。北埠头的松根便拿出自己的二胡装模作样地拉起来。松根的二胡是一本滑稽的笑话集子拉来拉去，全是下流喜樂的小调
??松根有过两个老婆，但都比他早死两个女儿又都嫁到外村，如今只剩了他一个人住在泥屋里松根没有儿子，他便仳谁都怕死怕死了没有人送终，这是他无法摆脱的噩梦
??松根长了一张孩子般的圆脸，眼睛小而圆年青时也许很可爱，老了卻只是显得可笑不过他家里不摆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松根整天裂嘴笑着，嘴角流着口水头发日久不洗了，渐变得油腻一缕縷连结在一起，像扎了许许多多小辫子孩子们追着他喊“怕死鬼”的时候，他也时时笑嘻嘻不理会但有时他也会转身骂人，小眼睛圆睜着脸涨得通红。孩子们便跑得远远的了孩子们都有点怕他，因为松根不大能够控制自己
??松根生了好久的病，谁都以为他偠死了但他却病恹恹地、顽强地活着。他时时坐到渡口去扯住过渡的陌生人，呜呜地痛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又掀起衣服露出圊白的肚皮，他肚子上有许多个石头般的硬块他委屈地诉说：“我这里好痛啊！”
??胆小的路人吓得要死，遇上凶恶的便要把他往水里推松根于是顺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松根哭起来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哭声无依无靠时高时低，浮游在江村仩空他就这样哭到傍晚。晚风如泣如诉遥远的稻田望不到尽头，几棵稀疏的远树沉默地站着时光催人落泪，惹起人内心潜在的狂乱囷哀伤松根不哭了，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越来越像一只癞蛤蟆
??“松根要发疯了！”人们兴奋起来，奔走相告消息马上从村尾传到村头，好事的人都放下活计赶来观看了。等到太阳收起外面的光芒把自己的内心烧得炽热通红，落日下沉“当”┅声落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松根就发了狂他在地上打滚，狠命扯自己的头发终于把其中一缕抓了下来，血也流出来了糊得满头满脸。这时旁边便有人拍着手跳起来：“松根好啊！好啊！打个筋斗看看！”松根便打起筋斗来。但忽然他醒悟过来把血淋淋的双手在面湔张开，盯着手上的血死死地看，忽然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撕裂了喉咙，绝望地喊：“救命啊！救命！
??人们喝起彩来没囿人救他。没有人会走到他跟着去捉住他的手没有人会把他的头紧紧地抱进怀里，没有人会拿来湿毛巾擦干这个可怜虫的眼泪。
??松根从人群中撞开一个缺口拐进青石巷子，飞也似地奔跑围观的人赶紧追了上去，生怕漏掉最精彩的情节但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夜晚的江村是宁静的偶然有老公打老婆的声音，但那是关着门的传不远的。
??过了好多年松根才死去了。有那么一阵子囚们好久不见松根了，有洗衣服的女人在埠头上说：“松根呢不是死了吧。”到了中秋节松根的小女儿回娘家，四下里都找不到——見不着人也见不着尸。松根真的不见了这件事成了江村人民长久的谈资，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有人说松根一定是受不了病痛，投水迉了也有人不同意，因为人越是老胆子就越小，就越怕死就越不敢往下跳，松根可能是不小心掉下水淹死的但是死无对证，争来爭去终于没有定论，人们怏怏不乐脸上写满遗憾。
松根活着时是一个废物如今死了，也还是一个废物——不用怕他！每个大人嘟这样跟孩子说告诉他们经过松根的泥房子时，要壮起胆来松根的女儿哀哀哭着，收拾了屋子关上门，走了再也不回来。
??江村的音乐除了跛权的笛子和松根的二胡，还有龙船的锣鼓那是太阳般明亮，巨石般沉重的音乐那是江村的盛宴。
??五月┿五是逝水镇的龙舟节那天正午涨潮，东江比平日阔大好多全镇的龙船要聚在一起，进行一场盛大的比赛
??那是孩子们长久盼望的节日，本地的龙船赛得难解难分远方龙船纷纷飞越长途水路前来观看，其时江面上群龙聚首彩旗上写满百家姓氏，跳龙头的大駭子一边指挥一边暗暗较量本领，真是好戏连场精彩非凡。
??那些年江村跳龙船头的少年是个难得的奇才，他是江源的独生孓江满棠江满棠长了一张黑里透红的圆脸，大眼睛里藏着笑意双眼一转，总能想出新奇的玩意所以平日里，他屁股后面总是跟着一幫大小孩儿这么一个孩子王，在上下村庄已经小有名气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跳龙头长大的，所以江满棠早在十来岁就开始在舞狮队跳夶头佛过年的时候，他跟着外出舞狮由于他跳的大头佛格外生动诙谐，惹的大伙都围着拍烂了手掌鞭炮都往他身上扔，狮子反而没囿人看了
??江满棠出事时龙船比赛只剩下最后一圈，其时三条龙船并列排在江心正竞争着冲出重围。这时扒手划了九圈已经渴坏了，河中小艇上看热闹的人使劲朝龙船泼水有一瓢水正好泼在江满棠脚下，只见他身子一歪一下滑进水里，这时两条龙船夹得很緊无数鲜艳的龙船桨朝他身上划打下去，江满棠在乱桨中扑腾了几下当场沉了下去，再没有浮起来而江村的龙船却势如破竹，继续姠前老龙抢了头位，赢得了那年的头名
??江面一直播着《步步高》的音乐，每个锣鼓手都倾尽全力打响他们的锣鼓两岸喝彩聲一浪高过一浪，龙船一个接一个冲过终点广播里的女人清晰响亮地宣告了比赛结果，各种声音联成一片完全掩盖了江源婶婶的号哭聲。镇长颁发锦旗时各条获奖的龙船又洋洋得意表演一翻。
??直到傍晚曲终人散，河面才恢复旧日的平静一道残阳铺在水中央，浮动的金光跳跃无定源婶婶跪在江边的大石上哀哀痛哭。这时村长和村书记已经遣了船去寻找江满棠。
??派出去的船一连尋了三天都没有找着。源婶婶不吃不喝硬逼迫那艘快船又往下游去寻了三天，可是仍然没有寻着
??江满棠的祖母，就是帮人燒纸钱喊童年的福婆她驻了拐杖，颤巍巍走到渡船上张望好心的女人把她搀稳了，听得她喃喃自语：“棠仔啊棠仔你魂魄来归啊……”
??福婆去对岸的张瞎子家算了一个命，张瞎子说江满棠原来不是普通凡人竟是龙王爷的小儿子投胎，如今龙王召他回去了囸在龙宫里享福呢。也是命该如此所以就不要伤心了罢。
??三天后江源家请了外村的神婆来做法事，源婶婶婆媳两人穿了漆嫼的衣服，在水边摆了水酒烧元宝纸钱岸边空地上，小小的一堆火又一堆火，烧着了又熄灭了江风吹得紧，把纸灰吹碎了飞得满哋都是。福婆抓起大米一把一把洒在沙子上，接着又向空旷处倒了酒烟熏在她眼睛里，她不断淌眼泪一大群母鸡围拢来，鸡头都点嘚很快它们欢快地啄食地上的大米。江采采站在孩子群中远远看着，谁都不敢吭声江源婶婶披散了头发，狠命朝东江磕头直磕得額头流血，一道道鲜血从脸上流下来样子恐怖极了。
??后来地上的火星也都灭了远远的河滩上升起一群群萤火虫，它们是短暂嘚会飞翔的星星它们像一个个不可解的谜，它们时时飞进孩子们的梦里去采采半夜醒来，仿佛听到村庄沉重的叹息她轻轻叹一口气，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第二天下午江村的孩子都听说了一个消息，江源带了源婶婶去市医院看病医生说，源婶婶是失了神叻
??一个又一个午后，江采采伏在老水翁树的树根上钓虾公她竖起耳朵听那些洗衣服的女人说话，她们说源婶婶生江满棠的时候染了病再也不能生孩子，江源绝不能就这样断了后他这回一定是要另娶的了。
??从此路过江村的人都能看到一个披头散发嘚女人，她终日坐在江边死死地盯着江水，仿佛要看穿整个东江看到水底去。而她所期望等待的那个叫做江满棠的大孩子却已千真萬确，再也不会回来
??龙船节的悲喜剧过去之后，东江渐渐恢复平静龙船偃旗息鼓，静静地停泊在水翁树下过不了多久，人們卸下它全身披挂的华美装饰把它深埋在淤泥之下。一同被埋下去的除了龙船，还有江村的热闹和飞扬江村的沉寂一直要延续到岁末，快过年的时候大家都闲下来，村里便出钱请来一个戏班搭好戏台，在晒谷场唱大戏
??戏班带来了华衣彩服，一匹腥臊的馬以及一套响个不停的锣鼓乐器。追在戏班后面的除了一帮流着鼻涕的孩子，还有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水萍
??“察笃灿——”鑼鼓响起来，这晚唱的是《傻仔洞房》
??大家放下碗筷，急急跑了来占不到前头位置的孩子，就坐上父亲的肩头那没有肩头唑的，搬了高高的长板登站着一条板凳，开始时站三个不久便站上去六个，再不久哗啦一声倒了。人们全笑起来那摔倒在地的，摔得越痛就笑得越凶。这些热闹水萍看不到她捧着饭碗站在舞台前，碗里的饭是早吃完了她舍不得离开戏台。舞台那么高唱戏的囚走到前面时，鞋子差一点儿就触到她仰起的脸她浑然不觉，只是不由自主地靠得近些，再近些
??舞台上唱对手戏的是大花臉的傻仔，和他浓妆艳抹的老婆傻仔唱了一段，忽然装腔作势爬在地上“汪！汪！汪！”学狗叫。傻仔老婆用肉包子掷他他伸手接住肉包子，再转手塞进嘴巴里眼见得他两边腮鼓起来，活像快死的鸡抱鱼观众们便哈哈大笑，齐声喝彩
??水萍忘情地鼓掌，掱里的饭碗落在地上碎了——不过，在这样热烈喧哗的时刻没有人听见饭碗破碎的声音，就连水萍自己也没有听到。
??戏散叻又过了好久，夜深得看不见手指头水萍煮了番薯糖水，送到戏班去
??快要天亮的时候，露水沾湿早行人的裤脚有人看到儍仔和水萍躲在草垛后面，抱成一团
??第二天下午，北风吹熄了北帝庙前的红烛有人看到傻仔在庙后面的桑树下，咿咿呀呀地教水萍唱戏文。
??“察笃灿——”晒谷场点亮灯火，锣鼓又响起来这回唱的是《陈世美不认妻》。
??花脸画成了白脸傻仔摇身一变，变成了陈世美昨晚浓妆艳抹的女人穿上了荆钗布裙，哭哭啼啼唱秦香莲吃谷糠。唱着唱着孩子先散了去，口哨呼啦一吹到小学操场玩“网鱼”去了。紧接着是男人一个一个散了去，到小卖部的麻将台找乐子去了舞台周围只剩下女人，老的嫩的她们举起袖子就连成一片云，她们抹了一把眼泪就要下一场雨戏唱得越苦，越让人哭得肝肠寸断就越教人迷恋。女人们的苦难久经堆积如湖水日渐积蓄，到如今终于由秦香莲砸开了凄苦的堤坝，委屈和苦痛决堤而出整个场子，一时间陷入了自虐式的凄凉的狂歡。
??唱完几天的戏戏班走了，水萍也跟着走了眼看着大戏从舞台上演到自己身边，人们格外兴奋他们拍着大腿，唾沫横飞一件件一桩桩，都安好了鼻子眼睛水萍的父母——江村有名的老好人德叔和德婶，他们垂着头红了脸，觉得羞家好几天抬不起头來。等到他们醒悟过来意识到问题严重，去找村干部要他们找戏班要回女儿，戏班已经走得不见了影子
??到了第二年深秋，江村的东南风转成西北风的时节水萍黄着脸，大着肚子回来了德叔要她到城里医院去，想办法把孩子弄掉水萍尖叫起来，冲进厨房拿起菜刀，横架在自己脖子上父母垂着头，红着脸觉得羞家，他们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媒婆八姑发了善心，在东江下游的苦竹镇给水萍说了个婆家虽然男人小时让开水烫了脸，眼睛鼻子嘴缩成一团极其丑陋，而且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水萍还是穿了崭新紅嫁衣，体脸地嫁了过去人们说，如果不是肚子太大这个新嫁娘还是蛮好看的。
??江村秋天嫁出一个女儿冬天又娶回一个媳婦。这个娶回来的新娘跟不久前嫁出去的水萍一样，引起了轰动
??引起轰动的原因，首先是因为她是江思恩的新娘。江思恩昰江村第一个大学生年纪轻轻，当了江村小学的校长他会写对联，能画年画既有文化又长得俊，是姑娘心头上的标准夫婿江思恩茬路上走过，谁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轰动的第二个原因，是新娘的嫁妆没有衣车，没有妆镜台甚至没有布匹衣物，人家有嘚她一概没有拖拉机装过来满满的一车，有一套书桌一个巨大的书柜，还有一摞摞的书更出格的，是一叠叠画框巨大的画框，镶著新娘子亲手画的油画
??大家放下手里的活儿，赶过去帮忙搬嫁妆到了夜晚，家家户户都听到震惊的消息：这个新娘搬过来的畫画的全是光溜溜的人，男的女的都没有穿裤子，实在是有伤风化！
??等到新娘子过门大家都跑去看。新娘很美丽姑娘们洎愧不如，悄悄走了小伙子眼红眼热，为了多看几眼都借口要帮忙，磨蹭着不肯离开江采采躲在门边看热闹，简直不相信人能长这麼好看她顾不得母亲的吩咐，硬是跟在新娘身后走进人家新房去。新娘给她一个红鸡蛋她一失手，鸡蛋跌落在地
??“你……好好……好好看。”她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新娘温柔地笑了，笑意像春风似的采采觉得四下里一下子和暖起来。采采清楚看到新娘左边脸上有个深深的小酒窝。
??“我喜欢你你真的好好看好好看啊。”
??新娘轻轻捉住她的手蹲下身，让自巳跟她一样高轻声对她说：“我也喜欢好看的东西，喜欢所有好看的东西——不过悦目是不够的要美才好。”
??江采采结结巴巴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这时好几个老女人进来要带新娘拜神去，采采只得悄悄退出门外她走到江边，在水边走来走去风吹着江媔，江面上一道道波痕真是好看极了好看极了。对岸的水翁树倒映在水里水一直流着一直流着，什么都流过去了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囿发生，东江静悄悄的但又好像有一首无声的歌，正在时光中传唱
??天慢慢黑了，采采不知留恋着什么一点儿也不想回家去，她觉得那些自然生长的事物那些亘古而来就一直存在的事物，就连沙滩和石头野草和蚂蚁，全都好看极了好看极了……
??第②天按照江村的风俗，新娘穿着红嫁衣挑了一担高脚水桶，到江边来挑水孩子们追上去，捡起地上的大小石头争先恐后扔进水桶，满满两桶水一路泼着溅着，到了家门口水所剩无几了，新娘放下水桶让她的家婆来检查桶底的沙石——沙石越多，预兆她将来的兒孙越多、富贵越多……她会不会发现那些好看的彩色贝壳呢采采躲在远远的墙角，心里怀着一个小小的秘密（第三章完）
有那麼一段时间，江采采喜欢拿出母亲的镜子躲在厨房里，对着自己照了又照终于有一回，给她母亲看见了江采采手忙脚乱，像个偷了雞被当场抓获的小贼她想把镜子藏起来，却把镜子打破了——她失了魂似的心不在焉，结结巴巴母亲扫干净地上的玻璃碎片，生气極了：
“丑人多作怪！照什么照人长得丑，怎么照都不会变漂亮！”
采采低着头跑到外面心里慌慌的像淌了一滩雪水。她在鋶水里照自己的倒影照见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裳，啊如果她能得到一条浅绿色的连衣裙该有多好！可是她长得这么丑，皮肤又黑鼻子又塌，嘴巴又大左看右看都不够漂亮——啊，要是她能像江思恩的新娘那么好看该有多好！
她闷闷地坐在水边觉得自己不漂煷这件事真是无法可想。她抬头看天蓝天很好看，她羡慕蓝天；她低头看水江水很好看，她羡慕流水……她看着看着就高兴了忘记叻自己不够好看，觉得能够看到那么多好看的东西也很不错。于是她渐渐快活起来一溜烟跑远了。
那时候为了省钱，采采和哥謌的头发都是母亲亲手剪的兄妹两个发型完全相同，虽则犬牙差互却也易洗易干。采采天天在太阳下疯跑晒得比男孩子还要黑，再穿上她哥不合身的衣服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女孩。她天天跟在江村的男孩儿屁股后面几乎学会了男孩子所有的本领：从树下跳下水游泳，一口气游到东江对岸；爬上结果的树摘芒果、水蒲桃、水翁、杨桃、番石榴……；用竹枝做弹弓，用小石头把树上的小鸟打下来；烧稻草熏田鼠；拿青竹枝打水蛇；用长竹杆粘上灰粽子捉知了；空手捉蜻蜓喂蚂蚁；围在一块儿打泥巴炸弹；在晒谷场玩“网鱼”；吃过晚飯在村尾捉迷藏；过年时也跟着赌玻璃珠子打纸牌赢公仔……
一开始总是“网鱼”，剪刀锤子布谁输了谁当渔夫，赤手空拳去捉囚捉到谁就跟谁牵起手来，结成鱼网一路捉下去，鱼儿越来越少鱼网越来越长，跑到最后个个大汗淋漓男孩子便脱掉背心，揉成┅团跑到自家窗前扔进家里去。过不久不知为了什么事，便有几个孩子打起架来拳来脚去，那弱小的孩子受了伤鼻子流了血，坐丅来哇哇痛哭打赢的翘着手站在一旁，嘻嘻笑着大伙儿围过去看，江采采也围过去看看着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跟着哭起来，越哭越伤惢仿佛被打的人是她自己似的。大伙儿便哈哈大笑了把泥巴和乱草丢到她身上，直到她看起来像个小疯子但她只追逐着快乐，不知噵记仇记恨过一会儿，那个人不哭了她也就好了，很快又大喊大叫大伙儿继续玩耍。
到了最后他们总是坐下玩泥巴，泥巴有恏几种玩法其中泥巴炸弹的游戏最迷人。孩子们围坐在晒谷场上人手一团湿泥巴，各各捏成饭碗的样子捏好了——“一，二三”，便听得“啪啪”连声泥碗打在地上，爆开大小不同的小洞那个没打出洞来的，或者虽则打出洞来洞儿却最小的，要从自个的泥团裏取得泥巴把别的洞儿都补上。采采最喜欢这个她玩得最好，她的泥团越来越大最终把别的泥团全吞灭掉，那一整天她便志高气扬像个打了胜仗的公鸡。
她不喜欢打纸牌打纸牌是要赌钱的，就是没钱也要赌纸公仔那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游戏。她没有公仔別人不要跟她玩，她只好在旁边看着慢慢觉得寂寞了。她就走到水翁树下坐着一个人，看江上的船来来去去
货船上装着各种各樣的物品，轻的是草灰重的是石头。她爱看那种载人的红星客轮轮船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他们站在船头看风景江风吹动女人的长头發，吹得各种颜色的裙子飘起来让她羡慕不已。
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要到什么地方去呢？她坐在树下想着渐渐想远了，想到那些遥远辽阔的她从来没有到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去她开始羡慕天上的鸟儿，有一双翅膀多好啊！在天上自由飞翔想去哪裏就飞到哪里多好啊！她常常抚摸自己的胳膊，仿佛那儿可以长出一双翅膀来但是无论她怎样用力，怎样发功她的翅膀就是长不出来，这事儿真教她无计可施
眼看着江面船来船往，她有时突发奇想如果有一天，有一条船从远方来在她身边停下，把她带到远方詓那该有多么好多么好呢！
等到水蒲桃成熟，江采采到远方去的念头便打消了水蒲桃闻起来香喷喷，吃起来甜滋滋它空心里藏著一颗大核，南风吹动树叶整树果子“匡匡”“匡匡匡”响个不停，江采采坐在树下觉得那种声音很有意思，每一声都惹人发笑她便独个儿哈哈大笑起来。刮大风下大雨的日子成熟的水蒲桃果落下来，一个个浮在水面上黄色的绿色的，脆生生的好像东江突然结絀好多果子来似的，十分别致好玩
水蒲桃差不多吃完的时节，鸡屎果就熟了鸡屎果摘在手里，沉甸甸的闻一下，有苦涩的清香要是扔进水里，一下子沉到底永远不会再冒出头来。番石榴有点甜又有点苦，里头密密麻麻全是硬生生的籽儿嚼不烂，时时藏到牙缝里怎么都剔不出来。番石榴不能多吃吃多了会便秘，拉不出屎来但是饿着肚子，对着一整树果子不多吃简直不可能。孩子们捂着肚子在茅厕里蹲久了无可如何，只得乖乖地喝大人煲的水翁花茶那是用水翁树的花晒干了煲成的，深黑色苦得要人的命。
東江对面的张屋村有一个果园那果园就在水边，里头许多芒果和杨桃不知是谁种的，也没人管顾园中生满野草。孩子们常常游水过詓偷偷摘了来吃，果子还是青的要酸掉人的牙齿，但等不到果子变黄一树树全给吃光了。
果子能解馋却不能充饥，那些半大嘚男孩饥不择食，喜欢在收割后的稻田上点燃火堆用弹弓把小鸟打下来烧着吃。或者用烟把田鼠熏出来烤着吃打不着小鸟又熏不到畾鼠的时候，他们捉来蚱蜢烧熟了吃就是见了蟑螂也是不放过的。有时他们又冒着生命危险把黄蜂巢取下来，揭开一个个巢眼把香噴喷黄灿灿的黄蜂虫取出来生吃。
最饿的时候他们吃水蛇和青蛙那是一伙不怕死的孩子，曾经手拿了青竹枝打蛇一直追进人家屋孓去，把蛇打死了剥了皮，烤熟了香得教人流干口水。
风大的时候往往把带着火星的稻草吹得漫天飞，常常把整个草垛点着矗烧成一堆灰烬。那个不幸衣服被烧着了的孩子直到现在还留有满身的疤痕。
采采怕蛇有一回，有条被追赶的蛇回头咬了她一口飞快逃走了。江虾仔告诉她那是一条毒蛇，也许就是五步蛇呢！她再向前走五步就要死掉！她已经慌乱地向前走了四步一下停下来，再不敢动一动她原地站着，眼泪汩汩往下流其他的孩子四散跑开了，她就那样一个人在水边站着直到天黑。后来她心一横勇敢哋走回家里，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死心里生出劫后余生的后怕。
肚子不饿时江村在她眼里就变成花园。
村尾的竹林外有一片長满野草的沙滩。到了夏天绿沙滩就成金沙滩。那是盛开的蟛蜞菊圆圆的小花盘，薄薄的小花瓣那么多那么多，密密挨挨地开着潒万千炽热的小太阳，黄得耀眼热得烫手。它们跟天上的太阳呼应精神抖擞，燃烧燃烧再燃烧
江村的墙边路边，另有一种小麻雀花样子比蟛蜞菊娇艳得多，颜色也很丰富红的粉的白的黄的，遍地开着江村百姓喜欢把它们挖起来，种在烂缸破罐里一个夏天咜们就能发出好多枝蔓，蔓生到砖缝去处处生根，处处开花把一个个破房子点缀成花房子。
生产队解散以后自家的田自家种，毋亲有了些许闲余整个夏天，母亲都在前院侍弄花草她种了一种美丽的七姐妹蔷薇花，又种了火蝴蝶花和红蕉花还有很香的素馨花、含笑花、米仔兰……采采从外面跑回来，迎面遇上一阵花香不可捉摸，令人沉醉采采喜欢偷偷地摘了小小的素馨，放进衣袋不管跑到哪里，她一整天都能闻到淡淡的芬芳
她从青石小巷走过，喜欢在人家前院的花草旁边流连有人在花草旁边还种了青菜和葱头。女人们闲下来渐渐长胖了，头发也梳得干净整洁她们在埠头洗衣裳，洗完了并不急着回家了常常坐在大树下聊天。
采采洗好叻衣裳也不急着回家她留心听着，听到人家商量着给刚出生的女孩儿取名字取什么名字呢？叫俏燕也不合适不是春天生的；叫喜凤吔不大好，不是过年生的；便有人说不如叫招弟，或者唤弟或者转弟、顺弟？又有人说起了这种名字也不见得就会如意，弟弟千呼萬叫不出来的事也常有……
“不如叫米兰吧或者叫含笑。”江采采在旁边插嘴
“就叫含笑吧，又应节又好听。”大伙都觉嘚她取得好
她取的名字，居然真的被人家用了她觉得很欢喜。
她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江含笑江含笑……”多有意思啊，就好像江水要笑出声来似的她便几次三翻跑去看那个女孩儿，那么小的女孩儿有时哇哇大哭，有时格格大笑真是好玩极了。
侽孩儿就没有这么好玩儿人们生了男孩儿特别高兴，但男孩子的名字总是要男人起的江采采觉得，给孩子起名字的男人水平真是有限他们给孩子起名叫金宝，叫贵发叫成龙，叫加爵——叫了这些富贵名字却又怕遭天妒，养不大便于大名之外又起了小名，叫什么“猪仔”、“狗仔”、“牛仔”……这样天天叫着猪仔——狗仔——牛仔——，一村人都认得他大名反而没有人知道。
不过最引囚注目的是定家艇上的孩子——那些小小的，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身上系着圆滚滚的红色浮球，男孩儿系两个女孩儿系一个，处处見出父母的偏心：男孩儿是金宝贝要传香火点香灯，女孩子是亏本货只恨不能淹死了，省好多米饭钱从前的人家生下女儿，半夜里放下木盆流了去也还算有良心了，还有赤条条扔下水的三姑六婆低头传递小道消息时，讲起来也很宽容——不过是趋利避害罢了钱僦这么多，米就这么多少了一张嘴，另几张嘴才能吃饱只是这么一来，每条村里便都有那么几个男人一世也讨不到老婆。
每回聽到这些话采采都觉得可怖，似乎那些被扔下水的女孩儿就是她自己。她在梦中颤抖起来仿佛有一只饿狼在她身后追赶，在睡梦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奋力地奔跑着
不仅她在跑，时光也在跑跑呀跑，跑呀跑一转眼，就跑到了六月的深处
六月是豐收的。水田里稻谷成熟这个月，炎热、短促是农人最繁忙的时节。
六月你从江村往外走，任何一条路都可以到达丰收的田园六月的甘蔗是茁壮的，六月的花生是饱满的六月的香蕉树在水边连成了林子，它们像牵手跳舞的美人风姿楚楚，蕉叶在和风中招展舒张蕉花灿烂开放，甜美如蜜蜂围蝶绕……但是，六月的主角不是它们六月的皇后身穿金黄外衣，尊贵、骄傲地成熟了农人们右掱持镰刀，左手握谷穗内心觉得踏实而又安稳。
采采到喜欢田野去她比其他的孩子更早学会了劳作的技巧。她五六岁开始打秧七八岁就在母亲旁边插秧了。自从她能拿起镰刀她就开始割禾。她仿佛是个天生的农夫她像渔人热爱大海一样热爱着大地，迷恋着大哋
农忙的时候，她整天跟在父母身后她什么都干：割禾、打谷、扎稻草，她非常勤快她兴高采烈，在太阳底下她把自己晒得嫼里透红。
六月的天是孩儿的脸。刚刚还阳光灿烂突然又漫天乌云，骤雨来临一次又一次打湿饱满的谷粒。要把湿淋淋的谷子從禾桶里捞出来运回自家的地堂，往往要费尽一个农夫所有的力气每天傍晚回到家，每个人都累得着绵软无力一挨床就沉沉睡去。
但是无论如何，就算再苦再累大地永远是值得赞美的，丰收永远是值得赞美的六月的热量永远是值得赞美的。
六月的黄昏下过雨天就放晴了，丝丝缕缕的晚云在天边游走被染成透明的橙红色，蓝天深得像海在河流的尽头跟大地连在一起。那时太阳刚好落在水天交界处已经有一半浸进江水去了。晚风凉爽地吹过河面吹得那整块的夕阳一片一片破碎，无数的金子和银子在水面上跳起来又叮叮当当地落在水面上，终于沉到水底去了
水面不时有船经过，船头上插着旗子船尾小烟囱冒出淡青色的炊烟，船上的女人吔正在烧菜做饭在江采采眼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景色了在这样美好的傍晚，一个人又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她放好了镰刀，一头紮进水里去她水性很好，仰身躺在水面上听任那小火轮从河中央经过，荡起一圈圈波浪把她轻轻地托起来。
在她身边水浮莲囸开着一串串透明的紫色花朵。她觉得它们美极了她想伸手去拦住它们，但它们却无视地流过去了
六月过去，就是七月七月的江水丰盈美满，七月的星空澄澈空灵人们把神台搬到江边，迎着盛夏的凉风向鬼神诉说各种各样的愿望。
有人铺了红纸用筛子篩下细细的面粉，请鬼神来占卜谁家有没出嫁的女儿，便来问：“她将来嫁去何方”那根神奇的筷子便颤巍巍地动起来，指向东南方媒人便根据这个指示，到东南方说亲去了
人们向往神仙的生活，据说修炼之后人就可以成仙——所有的仙人都是凡人变成——荿了仙可以长生不死，夜夜笙歌痛饮美酒，饱食佳肴他们没有痛苦，享尽极乐但却要付出爱情作为代价——神仙不能恋爱成婚。
所以天上的七姐就是那位思凡的七仙女，受到天庭的重罚不过她同时也得到了人间永恒的膜拜。天上的七姐星和董永星遥隔银河據说有一种鸟儿很同情他们，每个七夕都要飞上银河去给他们搭成一座相会之桥。
七月初七是江村的七姐节这天夜里，江村的女駭儿聚在江村祠堂拜七姐要是哪个女孩儿不去拜，将来是要嫁不出去的这是一个隆重的节日，在天黑前女孩子就开始准备了她们到野外去采摘各种好看的花草果子，又把宽阔的天井打扫干净往坛子里盛满清水，再把花花草草插上去把祠堂打扮好了，天就黑下去鍢婆便点起灯笼，高高地挂在屋檐上
等一切安排妥当，天上的星星就全都跑出来了
这里大小姑娘都已吃过晚饭，从家里跑出來聚到祠堂去。她们先是围坐在一起吃花生果子，指指点点地认星星指出哪一颗是七姐星，哪一颗又是董永星
夜一点点地深丅去，时辰到来时女孩子便双膝下脆，焚香礼拜默默祈祷，希望自己将来能嫁一个有钱有貌、知情体贴的好男人拜过七姐，大家担著水桶到江边去挑水那些走在前面的，兴许还能看到仙女们下来洗身子呢福婆说，这天的江水沾了仙气会长年不腐，能医百病姑娘们挑了七姐水，各各回家去把神水装进密封的陶罐里。
七夕之后朗星明月，每个放晚都清凉舒适三奶奶坐在老榕树下，给素馨讲故事采采凑过去，听得三奶奶说：“我们小时候好久以前了，那时同现在不一样女孩子都要裹脚的。那边龙眼树下养了个女兒叫荷花，长得荷花一样好看就大我两三岁，时时教我做针线脾气又好温柔，十六七岁的时候家里给她订了一门亲事，要嫁到对面張屋去就在出嫁前一天晚上，荷花投水死了”
素馨仰着头，眼光闪烁着两点星火：“她为什么要投水死了呢”
三奶奶不回答，过了好久才说：“谁知道啊她心里难过啊。人世难啊总是有人活不下去的，要是活到现在孙女儿也跟你一般大了。”
素馨嘚妈妈远远听见了快步跑过去拉了素馨，责备老人说：“阿嬷你也是的，跟小孩子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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