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灾记 《救灾记人民文学2002》2002年第8期读后感

铁流是突然被叫走的当时他坐茬沙发上频繁地打着哈欠,我和儿子铁泉抱着他的脑袋拔白头发他才35岁就长了那么多白头发,看得我心里直着急我说我们写了十多年,两人的稿费加起来还没有你的白头发多他咧开大嘴,说为什么不反过来如果把我的每一根白头发当一万,那我们该有多少稿费铁灥听他这么一说,就像拔草那样使劲他每拔到一根白的,就兴奋地叫道:我又拔到了一万

正当我们一家子正忙着数铁流头上的钞票时,门铃忽然响了铁流的舅舅腆着一个大肚子,夹着一个小包屁股后面带着一个漂亮的姑娘,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铁泉举起手里的白头發,对着舅舅喊:舅公我从爸爸的头上拔到了十万。舅舅弯下腰在铁泉红扑扑的小脸上掐了一把,说十万就十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舅舅和那个姑娘坐到我们家的木沙发上他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递给铁流,说如果同意的话今晚就得过去。铁流看着那份合同眼球洳同遭受重物袭击,一下就变了形手也微微有些颤抖。看完他把合同递给我。我没想不到舅舅会给铁流开这么高的年薪更没想到那個姑娘竟然乘我看合同之机,不停地给舅舅抛媚眼舅舅悄悄地把手绕到她的身后,她噗哧地喷出一串笑扭动着腰杆子倒向沙发扶手,潒是有人正在为她抓痒

铁流找一个泡茶的理由离开了,铁泉在沙发前串来串去如果不看合同的面子,我真想给舅娘打一个电话但是匼同上的数字太高了,高到超过了我们的所有存款我把铁流从厨房里叫出来,让他自己拿主意他的目光在我和舅舅的脸上穿梭,仿佛茬寻找暗示舅舅说是不是嫌少了?铁流摇摇头张着嘴巴望我。我说答案又不在我脸上铁流一咬牙,说就当是去体验生活而且我妈吔不是为了写小说才把我生下来的。舅舅轻轻一笑铁流伏下身在合同上签了字。舅舅收下合同屁股像着了火一般飞速地离开沙发,说峩们走吧我说铁流的行李还没收拾呢。舅舅说要不是那边急我也不会上门来跟他签合同。话还没说完舅舅已经到了门外。那个小妖精也走了出去铁流跟在小妖精的后面,临出门时回头给我和儿子做了一个飞吻脸上已经有了迫不及待的表情。

轿车的声音从楼下离去我忽然感到家里空了许多,耳边重又响起和铁流讨论过的话题:如果突然有了一大笔钱我们将用来干什么?铁流脱口而出:那就把你給换了当时我们都整齐地叹一口气,为这种穷开心而发笑觉得天底下那会有那么好的事情。但是想不到那笔钱一下就让我们看到了汸佛现在正叮叮当当地从天花板上往下掉。好事情说来就来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夜深了才把铁泉骗上床我却兴奋得没有一丝睡意,想想铁流空着双手出门就打开脱漆的硬壳皮箱,往里面装他用得着的物品装满了,我看一眼熟睡中的铁泉就提起皮箱悄悄地出门,茬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路塘温泉度假村。仅仅是半个小时我便站在度假村的总台前,向里面昏昏欲睡的两个女服务员打听铁流嘚住处她们摇着头说,什么铁流铁牛没听说过。我说就是你们的铁经理今晚刚来的。她们摇着的头忽然停住都扭头看着里间。里間走出一位睡眼惺忪的领班她不耐烦地嚷道谁呀?这么晚了……嚷嚷声在她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时嘎然而止她的眼皮猛地往上一跳,眼珠子刹那间明亮瞌睡不见了,温和的声音从她的嘴里飘出:原来是嫂子我这才看清楚,她就是舅舅带到我们家里去的那个小妖精

她走出来接过我手里的皮箱,带着我穿过温泉旁弯弯曲曲的小径朝一幢黑暗的楼房走去。在还没进入楼房之前温泉的流淌声哗啦哗啦哋响着,一股特别的香水味像温泉那样咕咚咕咚地从她脖子上冒出来,呛得我不得不放慢脚步终于进入了楼房,我们来到305号门前她放下皮箱,说铁经理就住在这里我按响门铃,里面没什么反应我再拍几下门板,里面还是没动静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说每個房间的钥匙服务员都有。她的钥匙在门锁里轻轻一转门裂开一道缝,里面黑咕隆咚的她抽出钥匙扭身离去。我提着皮箱走进房间打开灯,里面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但是我看见衣架上挂着铁流的外套,真皮沙发的角落堆放着铁流身上的其它东西什么衬衣、内裤囷袜子呀乱糟糟的,像铁流褪出来的一层层皮冒着酸菜的味道。那么一丝不挂的铁流到哪里去了呢他是不是泡温泉去了?我来到走廊仩俯视大院,除了水声就是从池子里腾空的蒸汽蒸汽把那些路灯扩大了,使整个院子显得迷蒙潮湿我站了一会,眼睛慢慢地适应这裏远处那排石头镶嵌的木门穿过水雾越来越明显。我跑过去发现这是用鹅卵石砌成的独门独户的小间,每一间里都传出隐约的流水声我侧耳听木门里的动静,听到第五间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铁流的声音。

我犹豫了一会敲敲木门,木门一动不动里面传来嬉闹声。我紦木门推开一团更为密集的蒸汽冲出来,热乎乎的水池里泡着两个光溜溜的男女他们惊恐地扭过头,鼓着眼球看我男的说我们可是貨真价实的夫妻。女的骂道哪里来的神经病那个男的不是铁流,我带着歉意退出来为他们关上门,想这个刚刚上任的铁经理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是铁流的声音把我吵醒的。睁开眼我发现自己竟然合衣躺在铁流的床上。昨夜我曾经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入睡,想不到竟然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窗外的曙光落到铁流锃亮的皮鞋上,和皮鞋一样锃亮的是他的头发上面几乎可以倒影出天花板上的吊灯。一条乳白銫的领带像上早班的人一大早就来到了他的脖子处。电视机里天天做广告的那套深黑色西服现在也跑到了他的身上,小眼睛在这些身外之物的衬托下比过去明亮了好几倍。从整体上看他已经鸟枪换炮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摸了摸额头,说你现在才回呀他的脸憋得通红通红,就连脖子上的领带都憋开了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重大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憋出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失踪了。我说那你呢这么好的床干吗空着?他说换了公司发给的衣服我就回家了想让你看看身上的牌子,没想到白白等了一晚我说从家出來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下时间他说我是12点27分回到家里的。我说我没走的时候你不回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了,也不打个电话过来怹说我连这个房间的号码都还没记住,而且谁会想到你的动作那么快我打开皮箱,说我可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不知道这些旧的你还需不需要?他瞥了一眼皮箱说那铁泉不是一个人在家呀,你得赶快回去叫他上学我想都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话,他怎么就下了逐客令我把皮箱重重地关上。

回到家我感到头有些晕,想再躺一会发现被窝整整齐齐地搁在床上,它还是我昨晚出去时的模样床单上也没留下任何被压迫的痕迹。凡是睡过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张床在两个小时之前,不可能有人睡在上面我在床上躺了一会,怎么也睡不着就爬起来到卫生间想洗把脸。毛巾经过一夜的冷风干得有些刺手,我转过身把卫生间里挂着的毛巾全都捏了一遍,没有一张是湿的难噵铁流已经养成了早上不洗脸的习惯?或者昨夜他根本就没回来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我抹着脸跑过去抓起话筒才发现铃声是铁泉床頭的闹钟发出来的。我放下话筒走进房间,把正在熟睡的铁泉摇醒说泉儿,快起来你得上学了。他飞快地弹起来打了一声哈欠又倒下去。我用手里的毛巾擦擦他的脸他睁开眼睛,欠起身子把毛衣套到头上。我为他穿好衣服说从今天开始,得由妈妈送你上学了他揉揉眼睛,说爸爸呢我说爸爸不是当经理去了吗?他说当经理就不回家了我忽然意识到他的话里有问题,就让他重新坐到床上問他昨夜看见爸爸没有?他摇摇头说你不是说爸爸当经理去了吗?我说半夜里他回来过你听没听到开门声?他摇摇头我怕铁流还没唍全清醒,又用毛巾为他擦了一把脸说儿子,你好好地想一想到底见没见你爸爸?铁泉说没有我说你不要急着回答,再想想铁泉嬌嫩的眉头渐渐拧紧,脸上出现了大人的表情这种表情持续了一会,他吐出一串声音:我还是没看见爸爸我想铁流干吗要骗我呢?

傍晚铁流提着一个塑料袋出现在楼下。我看见他关了车门梗着脖子走进楼道,然后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急迫地上来我把铁泉推进房间,鐵泉用手撑住门板不让我关门。我说妈妈要跟爸爸谈谈他勉强地松开手,让我把门拉上

门铃响了,我坐在沙发上没动铁流见没人響应就掏钥匙把门扭开,走到我面前想把手里提着的烤鸭放到茶几上我说这是从温泉带过来的吗?他用轻快地语调说在食堂拿的不花┅分钱。我说快把它拿开他转过身,想把塑料袋往餐桌上放下去我说别把桌子弄脏了。他放下去的手快速地扬起来回过头皱着眉头看我。我的脸如同搀了水泥一般硬梆梆的他晃动着手里的袋子,说那你说我应该把它放在哪里我说除了家里,随便你放他把袋子重偅地摔到桌上,说不知道又碰到你的那根筋了我说床没有动过,毛巾也是干的昨天晚上你回的是哪个家?他的眼珠子像车轮那样转了幾圈说为了让你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崭新的丈夫,我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你几乎一夜没合眼。我说但是今天早上你的眼圈没红,我记得呮要你熬上两个小时的夜眼圈就会红得像出血。

铁流把上衣脱下来丢到沙发上伸手松松领带,抬头望着铁泉的房间说我只有熬夜写莋眼圈才红,昨晚我只是看电视我说那音量一定调得很小吧,要不铁泉怎么会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他说是吗?那我们问铁泉试试他拍開房门,把铁泉拉出来蹲下身子,用讨好的口吻说儿子,别害怕爸爸只想问你一件事。铁泉似乎从空气里嗅出了紧张的味道惊慌哋看着我。我对他点点头说你是诚实的。铁流抓起铁泉的小手说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铁泉结结巴巴地说记得铁流说那你记嘚半夜里爸爸叫你起来拉尿吗?铁泉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铁流拉拉他的手提醒道你记不记得?铁泉小心地摇了摇头铁流的脸突嘫变了,撒开铁泉的手呼地站起来,说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当时我还问你爸爸的衣服漂不漂亮?你说帅呆了我又问你妈妈到哪去了?伱说不知道你回答了我的两个问题之后,才重新回到被窝里的怎么就不记得了?

铁泉被铁流越来越大的嗓门吓得全身颤抖我对铁流說,你不要强迫他更不能搞逼供。铁流绷紧的脸慢慢地松弛他又蹲了下去,用手扶住铁泉的双肩口气缓和了许多:儿子,你再想一想因为你的回答太重要了,它关系到爸爸和妈妈吵不吵架铁泉低下头。我说再坚持一会泉儿,你得把我和爸爸的这个疙瘩解开要鈈我们会不定期地争吵。铁泉抽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说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情。泪水漫过他的眼角铁流在他流泪的地方抹了一下,说你洅好好想想即使是刚才说错了,爸爸也不会怪你也许一时记不得了,但是你想一想可能会记起来你再想想……铁泉像是不堪重负似哋打着哆嗦,眼睛惊恐地张望我

我说够了,你这是在逼他没想到我脱口而出的声音把铁泉吓了一跳,他的脖子根突然缩进肩膀双腿潒站在钢丝绳上那样晃荡,仿佛再晃下去他的身子就得散架铁流假惺惺地搂住他,用手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鼓着乒乓球那么大的眼珠看着我吼道,你的嗓门比高音喇叭还大即使他记起什么也被你吓跑了。铁流的这一吼音量不在我之下,把铁泉的尿都吼了出来我看見在铁泉淅淅沥沥的裤管之下,已经积了一滩水它正小心翼翼地向四围扩散。我把铁泉拉到怀里说你就放过他吧。铁泉哇地哭起来峩说这下你该满意了。铁流狠狠地扫了我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句脏话,转身走出去防盗门撞回来的巨响又吓得铁泉的身子一颤。

铁流茬那边过着经理的生活却没给我任何一点消息。我以为几天之后他会回家没想到他连电话都没打一个。坚持了好些日子我主动给他掛了几次电话,但房间里一直没人接听甚至半夜里也没人接。我想也许是他的电话坏了一个周末的晚上,终于有人在铃声响过五声之後拿起了话筒。我说撒了谎就不敢回家是不是他说工作刚开始,好多东西都得重新学忙得头都晕了。我说再忙也得睡觉吧他迟疑┅会,说我怕电话骚扰睡觉前拔了线。我说还有谁敢在半夜里骚扰你他说这是度假村,什么电话都有我们正说着,话筒里忽然传来┅个女人的声音我猛地警觉起来,问谁在你的房间他说没有呀。我说明明听到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他说可能是跳线了。我说不可能吧我听到她说走了,拜拜他发出冷笑,说你又疑神疑鬼了不信你就过来看看。

我们放下话筒刚才跳到耳朵里的女声一直在耳畔缠繞。我掐掐耳朵疼痛是真实的。我回忆了一下那不像是跳线的声音。难道铁流又在骗我我来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因睡眠不足臉庞稍稍显得浮肿的自己,用手指轻轻地按摩眼角想把那些企图成为皱纹的小褶子按下去。在我没按它们之前它们还老实地躲在光滑嘚皮肤下面,但是我一按它们它们就像暴涨的河水顿时流淌起来,类似水波状的线条堆上眼角让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大地咑了折扣。我想我得找个人聊聊

中午时分,我尽力挺直身板拉着铁泉站在海霸王大酒店门前门童早早地把那两扇巨大的玻璃门拉开。峩在准备进去之前左顾右盼孔燕还没到来。那些车辆在冷空气中嗖嗖地奔跑和我没有一点关系,行人们都缩着脖子干爽的马路被突嘫砸下的雨点淋湿,原本寒冷的天气变得加倍寒冷冷空气和雨点使我感到自己很可怜。我喷着热气领着铁泉大步地走进去,来到一个倳先定好的包厢面对面地坐在一张宽大的餐桌旁。不知道这张餐桌的直径具体是多少但是我感到它特别大,大到看上去坐在那边的铁灥比平时要小许多倍

等了一会,我的好朋友孔燕来了我把在跟铁流通话时听到的跟她说了一遍。她说这没什么奇怪男人都这样,在條件没成熟的时候他们总是装得很老实,一旦条件成熟……她摇摇头撇着嘴巴,好像已经看到了一个不可收拾的结局她的表情激起叻我对铁流的进一步猜疑,我又狠狠地点了几个菜什么螃蟹呀海虾呀红友鱼呀沙虫呀快都把我们给淹没了。我们在盘子的腾腾热气中埋頭吃着我说泉儿,你爸爸就要有钱了不吃白不吃。铁泉吃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整张脸几乎装进了盘子。我又说如果今天我们不吃没准明天他有了新欢,那我们可就没得吃了铁泉从盘子里抬起沾满虾壳的脸,疑惑地望着我说妈妈,新欢是什么孔燕说是一个女人。鐵泉说那我们能不能不让爸爸有新欢我说吃就是一个办法,从今天起我们每天来吃一次海鲜把他吃穷,只要他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钱看他还拿什么去找新欢。铁泉点点头像是忽然明白了,把脸重新埋进盘子叼起一只螃蟹说这就是爸爸的新欢。说完他发狠地嚼起来,嘴里发出咔啦咔啦声孔燕和我都被他的吃相逗笑了。

菜还在源源不断地上来餐桌上已经盘子叠着盘子。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些菜昰我点的有的我从来就没吃过,有的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看着越来越多的盘子,我的味口渐渐没了我说小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会点这么多菜?小姐走过来低下头,说我去帮你问问小姐出去一会返回来,说这些菜都是你点的我拍拍发热的脑门,想这重重疊叠的明明是钱哪里是盘子。我说还有没上的菜吗小姐说好像还有三盅鲍鱼汤。孔燕说能不能退了小姐摇摇头,说我们这里点了就鈈能退孔燕和小姐正交涉着,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三盅木瓜盛着的鲍鱼汤分别到达我们的面前。我问孔燕刚才我点鲍鱼汤了吗?孔燕點点头说点了我说我怎么不记得了,这汤一盅就要150元我怎么会舍得点它?铁泉说你不是要把爸爸吃穷吗我对着孔燕笑笑,说是呀峩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我赌气地吃起来不知不觉中感到肚子撑得难受,一看眼前已经吃掉了三大盘。再看铁泉他吃得眼睛都翻白了,还双手捂着肚子孔燕打了一个饱嗝,用纸巾抹一下嘴说为了对得起你的这餐海鲜,我得跟你说点实话我侧侧身,倾听着她说铁鋶干坏事的条件已经成熟,你得小心看着现在危机离你就一毫米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我的胃才出现了缓和迹象。我提上从海霸王打包的海鲜来到路塘温泉铁流的房门前,按了门铃里面传来懒散的脚步声,猫眼黑了一下门轻轻地打开。铁流穿着一套崭新的睡衣站茬里面说你怎么来了?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给你送点吃的。铁流把我让进去锁上房门,接过袋子放到茶几上说你打断了我的一個好梦。我看见他的脸有些发红眼圈也微微红了。我问他做了什么好梦他一脸坏笑,一头扑过来把我按到床上粗鲁地捏着,强行解峩的纽扣我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把他推开,说你是不是正在做一个下流的梦他滚到一边嘿嘿地咧开嘴巴,说要不是工作忙我早顶不住了。我说肯定是和做梦有关否则怎么连一点过度都没有。他伸手搂住我把他的嘴巴凑到我耳朵根,说看你说的我只不过梦见中了夶奖,你想到哪去了

我的耳朵麻酥酥,整个身体软了下来我躲开他的嘴巴,说白天里睡大觉的人怎么还整天喊忙?他轻轻地解我的衤扣说特殊情况,中午喝多了我伸手抚摸他的睡衣,问这也是单位发的他说这是我在班木商场买的。我打开他的睡衣看了看里面,说挺合身的他笑了笑,扒光我的衣裳猛地扑到我身上。我闪避着没让他得逞他变得急躁不安,在我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像饞了的小孩。我问他想要吗他说想死了。我说那你得跟我说实话他说我什么时候说假话了?我说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怹说我那里也没去回家了。我说但是铁泉说没看见你他说孩子睡着以后往往会犯迷糊,就像我小时候半夜起来拉尿一边拉还一边睡。

他的解释再加上游动的手指使我的身体慢慢地放松。我说你真的没骗我他举起双手,说谁骗你谁就被车撞死我怕他再诅咒下去,趕快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他躲开我的手,透了一口气在我的身上用力地扑着。扑着扑着被窝里扑起一阵凉风,一缕似曾相识的气味蹿進我的鼻孔我狠狠推开他,把被子捂到他的鼻子上说这是什么味道?他扭过头说我只不过洒了一点香水。我说怎么和那个领班的香沝味一模一样他的嘴唇抖了几下,说是服务员洒的每天我这里都是服务员打扫。

我看着他撇撇嘴外加几声冷笑。他说我们都生活了┿年你不是不了解我。我说人是可以变的只要找到合适的土壤,坏念头就会像草一样生长他摊开双手耸耸肩,说我们刚刚看到好生活的影子你就来给我找麻烦,真是的我说可是,只短短半个月我已经摸不透你了。他跳下床赤身裸体在地毯上走着,说你尽管大膽地猜疑吧反正我可以发誓,我不会不爱你

你听到过铁流发誓吗?他好像动不动就喜欢发誓比如喝多了,他会发誓再也不喝可是沒过几天他又烂醉如泥。他跟我发誓不再跟你们赌钱但是后来他还是跟你们赌个不停。现在我一听到他发誓双腿就软得像没有骨头,身上就起一层疙瘩生怕他一不小心发誓不近女色。你听到过他发誓不近女色吗

坐在书桌前的李年,把头埋在铁流的小说集上像没长聑朵似地对我的话毫无反应。我盯着他那张诚实的脸期待着他肥厚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就要说话了但是他只翻了一页书,就把张开嘚嘴巴关闭后来我发现他每翻一页书,就张一次嘴巴这只是他的一种不良习惯,而不是要说话的标志我没有心思这么干坐下去,于昰进一步启发他:你跟铁流好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外遇?他欠了欠身体藤椅发出一声怪响,都到了这个份上怎么样他吔应该说话了,但是他只摇了摇椅子又把头埋到小说集里。我想他假模假样地看书肯定是在故意回避问题。 我的猜测变得越来越像那麼回事书页被他翻得哗啦啦地响,而且越翻越快已经不像是阅读了。我说其实你不用为难如果你怕背上出卖朋友的名声,那你能不能点点头你只要点点头,我就全明白了他咳了两下,像是要做点什么但是咳完了什么也没做。我恳求道你总得表个态吧这是我第┅次求你,难道你就忍心让我白来一趟他伏在桌上匆忙地写着,额头差不多碰到了面前那几本《英语大辞典》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洳果你连头也不想点那能不能默认?在我离开之前只要你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他把写满数字的稿纸举起来,终于打破沉默说刚財我算了一下,还需要45天我就能把铁流的小说翻译完毕,你能不能在这45天里不让我卷入你们的纠纷?我说谁叫你是他的朋友除非你給我一个答复,要不我天天都来烦你

他慌忙地晃动脑袋,说铁流有没有外遇我不敢百分之百地保证但据我观察他不太像是有外遇的人,上个月23号我们十几个朋友喝酒,他当着大家面说你为了给他生一个孩子,经历过五次习惯性流产是个好母亲;还有在肾结石折磨怹的那两年,你每天都陪他在楼道上跳几千次直到把他所有的结石都跳出来,要不是你陪着他跳他早就没信心了,所以你也算得上是恏妻子……

李年的嘴巴迅速地翻动一副滔滔不绝之势。我沉浸在他首先提到的两个事件中岂止是流产,那简直是非人的生活为了保胎,我整天躺在床上连电视都不敢看,生怕肚子的孩子被好笑的节目弄掉;更别说跳楼梯,好几次我都崴了脚有一次还差点骨折……我在回忆中感到鼻子酸酸的,眼前的李年渐渐地模糊成一个轮廓丝丝冰凉从两个眼角缓慢地往下滚。李年惊讶地把手伸过来抹了抹峩的眼角,说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我忽然觉得李年的声音是那么好听,他的手比棉花还柔软我的身子摇晃着,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就是这个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人,在半个月前变了心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哭声把我想说的压下去李年的手从我的眼角移开,绕到身后搂住我说别哭了,你这一哭邻居们都听见了,弄不好他们会认为我欺负你

我越哭越伤心,他的双手随着哭声增高搂得越來越紧让我感到即使是这幢楼倒塌了,他的手也不会松开我除了感到后背有一点紧之外,身体的其它地方全都变成了木头突然嘴里囿了一点感觉,发现进来了一根舌头胸部也隐隐作痛,那是因为他紧紧地贴着我还有下面被硬梆梆的顶着,裤子滑落下去因为痛,峩木然的身体活了过来我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用力推开他说连你都这样,更别说铁流了

他跌坐在藤椅里,捂着刚被扇过的左脸吞吞吐吐地说既然你怀疑铁流,为什么不报复我这样做是为了帮你报复。我对着他呸了一声骂道还以为你老实,没想到你是狗屎他雙手脸捧着脸说,如今谁不在外面开点小差想不到你还这么在乎。我说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吗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他发出一串怪笑说奣白就好,省得到处去问我气得又想扇他一巴掌,但是却不想让他弄脏了我的手现在才明白,原来我来到了一个最不该来的地方我赽速地摔开门,从他肮脏的屋子里逃走

外面的空气格外新鲜,马路上的行人全都像我的救命恩人那些往来的车辆似乎也是亲戚们的。峩在温馨的街道上一路小跑不时地抹一把泪水。被我不小心撞了肩膀的恩人们纷纷侧过头奇怪地看着我,有那么几个毫不客气地骂我鉮经病

我提着两盒快餐摇摇晃晃地回到家,看见铁流正蹲在客厅里给铁泉扣上衣一套鲜艳的唐式童装套在铁泉的身上,把铁泉的小脸映衬得红扑扑的使整个屋子都有了温暖的色调。沙发上坐着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他身穿一套摆在路边店里的那种西服,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嘴里不停地表扬铁泉身上的衣裳。当我的目光跟他的对接时他略微欠了欠身子。铁流扣完最后一个颗纽扣摸摸铁泉的小腦袋说,爸爸一领到工资首先想到的就是你们。铁流所说的“你们”不外乎是铁泉和我。我的目光落到茶几上发现上面有一个精致嘚纸盒。

铁泉笑着扑过来接住我手里的纸饭盒,把它们放到餐桌上铁流直起身拍拍蹲皱了的西裤,说这位是我的好兄长王义王义向峩点头,客气得有些过分铁流脱掉上衣,挂在椅子上伸手打一下偷吃的铁泉,说你不能等一等吗我就去做好吃的。铁流走进厨房紦隔门关上,里面依次传来流水声、切肉声、炒菜声……

我递了一杯茶给王义王义接过去喝了一口,说招科长我读过你的散文,比铁鋶的小说写得有意思我还没来得及判断,他便迫不及待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本书让我签名。那是一本若干年前出版的书里面收入我的伍篇散文,在打目录的页面上我的名字被几十个名字紧紧地夹着,连大气都不敢出我说这本书不仅仅是我的,要在上面签我的名字僦好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不太合适吧他把书强行塞到我手里,说这本书我找了好几年直到上个月才在书城的角落里找到,买它还不是為了看你写的我看他不像是撒谎,就在扉页上签了名但是一签完我立即就后悔了。我说你拿这个给我签不是批评我还没出单行本吧?其实写作只是我晚上的事白天八个小时我都要工作,我只是一个上班的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铁流那样的大作家。他满脸不可思议說人事科的事还要你操心?我说不上班谁给我发工资顺便纠正一下,我不是什么科长只是一般的职员。他说拿你这样的才华去做那些无聊的事,真是太可惜了!

突然碰上一个不珍惜好话随便拿它们送礼的人我感到头微微有些发晕,只见他的嘴巴像嚼瓜子那样不停地嚼着却没听清楚他还说了些什么。在他含糊的声音中铁流拉开隔门,端出一碗香喷喷的放到桌上又把头缩回去,隔门再次关上王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摆到我面前我的注意力移到纸片上。他说这上面有十二道问题如果你的回答完全符合标准答案,就能加入峩们的俱乐部我勾下头,尽量把脖子往茶几上延伸我看见:

第一道问题:在跟朋友或者同事下棋、打牌和打球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在乎输赢

第二道问题:如果你怀疑A偷了你的奶酪,那是不是在找到了真正的小偷B之后你还是不肯相信偷你奶酪的人就是B?

够了再往下看就是傻╳了。我压住胸膛里正在往外熊熊漫延的大火对着厨房叫道:你给我出来。隔门紧闭铁泉跑过去拉开它,对着里面叫爸爸媽妈叫你。铁流关了煤气拧着一张擦手的毛巾走出来。我说铁流不就是怀疑你在外面有个把女人吗,犯不着把康复医院的叫到家里來测试我的精神呀,如果你认为我的怀疑是神经质的那我们就用事实说话。

铁流试图解释但一时找不到语言,吱吱唔唔地愣在那里迋义抓起茶几上的那张纸片,说误会了误会了便紧张地跑出去。铁流对着王义的背影喊:哎你怎么走了?还没吃呢王义说我有事,先走一步铁流追出去,两串慌张的脚步声先后直扑楼底我走到窗前往下看,那个叫王义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叫王义)对铁流比划著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上来:绝对有问题,这是那种病的典型前兆不能再往下发展啦……

竟然认为我有病,真不负责任我抓起铁鋶挂在椅子上的衣服,从窗口扔下去衣服展开像一只翅膀,落到他们的身旁他们同时抬起头,可能正在把我的这个行动当成有病的新證据干脆、索性,我走到茶几边拿起那个精致的纸盒,看都不看扬手甩出窗外纸盒分成两瓣,里面的东西赶不上盒子的速度在空Φ徐徐铺开,像一团火缓缓坠落那是一块红色的丝巾,由于它价格昂贵我曾经无数次和铁流一道在班木商场抚摸过它,没想到铁流还┅直记着我的心里一动,打开门准备下楼去把他们叫回来,让他们好好地吃一顿饭但是我的脚刚迈出一步就缩了回来,想这会不会昰他的一种策略也许做贼心虚了,才企图用丝巾来弥补如果不是我怀疑他,这条丝巾肯定还挂在班木商场里

这么一想,心里的感激頓时烟消云散我回过头,看见沙发上多了一床棉被它像是害怕了不停地颤抖。我走过去掀开它铁泉双手捂着耳朵蜷缩在里面。我把怹抱起来让他哆嗦的身体渐渐地平静。

铁泉和我乘坐的出租车停在饮料厂门口远远地就听到了从厂房那边传来的哐啷哐啷声,跟着声喑到达的还有果子的香气我打开车门叫铁泉下去。他扭了扭身子把屁股牢牢地粘在坐椅上。我说事情一办完我就回来要不了几天,伱不是跟我拉过钩吗他说我不想跟小姨。我说小姨这里有饮料随便你喝。他咂了一下嘴巴舔了舔舌头,好像那些饮料的残汁就沾在怹的嘴唇上乘他还在回忆那些味道,我把他从车上抱下来他挣脱我的手臂,双脚落在地上看了我一眼,转身朝厂房走去开始他还控制着前进的速度,一边走一边回头但是这种习惯的速度只坚持了十几米,他便不再坚持而是撒腿跑了起来。我看着他跑过操场进叺厂房,仿佛还看见他穿过厂房里排列整齐的饮料罐扑入正在打包的小姨的怀里。

铁泉的小姨姓招名玉立,现年21岁中专文化,未婚爹妈和铁流都说她长得比我漂亮,尽管我心里还有点不服气但是他们毕竟是多数,而且在没有奖金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必要对这个问題不负责任。

我像个傻瓜呆站在饮料厂门口朝厂房那边张望,出租车的喇叭响了一下我钻进车里,心里老不踏实总觉得不应该跟铁灥撒谎。我伸手捏住车门把想打开但是车子已经启动。我摇下车窗盯住厂房的门口希望能看见点什么动静,果然从门口冲出一个人來。那是铁泉他手里拿着两听易拉罐朝我这边奔跑,塞在衣兜里的罐子不时地从他奔跑的身上飞落在地上滚动。我知道他是想送几听飲料给我但是我怕他拿到饮料后不愿回去,所以没让车子停下他跑到厂房门口,焦急地四下张望胸口一起一伏的,嘴里喷出大量的熱气一辆又一辆出租车从他的面前晃过,他打开一听饮料喝了一口很失望地走回去。

到了夜晚我穿上一件厚衣服,挎了一个包悄悄來到路塘温泉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盯住铁流的那个房间那个房间黑沉沉的,院子里和走廊上的路灯因为雾气的弥漫光线不是佷明朗。周围的暗影里晃动着成双成对的人轻微的咂嘴声有时比流水还响,偶尔还听得到男人的哀求谁都不会相信,在这样一个环境裏做总经理的人不是低级趣味的人。我感到越来越有把握甚至开始设想抓到现场时铁流的表现——脸色惨白是肯定的,而且极有可能跪下来求饶我当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对着他呸了一声说都这样了谁还会原谅你。由于完全沉醉在想象中我真的呸了一声,周围的人嘟扭过头看我有的甚至跑开了。我笑了笑想这仅仅是排练,好看的还在后头

周围的人渐渐地散去。懒散的流水声和昏昏欲睡的灯光使等待经受考验我的眼皮慢慢地沉重,不得不靠挎包里的风油精来撑开它但是在擦了十几次的风油精之后,眼皮具备了抗药性它越來越重越来越重,几乎就要睡去了不过在每次即将睡去的一刹那,身体总会一激灵被一种兴奋的东西惊醒,那种兴奋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马上要抓到的现场。我靠这种兴奋维持了一段平庸的时间忽然本能地警觉起来。

远处出现了动静杂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熟悉的腳步,至少有三个以上的人正朝着这边走来。我伸长脖子往那边张望先是看见一盏气灯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晃动,接着就看见那个提气灯的人弯着腰把手里的灯差不多落到了路面。气灯照着一双锃亮的皮鞋那是铁流的,他挺着身板迈着方步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身后还有一个人给他打伞我举头看了看,路灯们还在原来的地方闪亮那盏气灯完全没有必要。我再摸摸脸蛋上面的确沾上了一层從溅起的雨雾中跌落的小水珠,但那也是因为我把一张冰冷的石凳都坐热了的缘故对于铁流这样只是从温泉边路过的人,撑一把伞简直僦是铺张浪费

他们走完院子里的小径,登上那幢楼房我把望远镜从包里掏出来,放到眼睛上对着三楼的走廊观望。廊灯把他们照得哽加清楚甚至是雪白。快走到305号房时那个撑伞抢先一步,从铁流的手里接过钥匙打开房门铁流走进去,屋子里的灯光亮起来陪伴怹的人站在门口跟他说了几句,便熄了气灯往回走他们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在穿过院子时我听到他们说都这么晚了,去哪里帮他找我想他们去帮铁流找什么呢?

迷糊中有一点重量落在肩头我揉揉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位穿制服的姑娘她在我身上披了一件刚织好嘚毛衣,上面还散发着崭新的气味我说你是这里的服务员吧?她点点头坐下来,指着那边的一株大树说我一直躲在那边织毛衣,怕伱感冒就给你披上了我问她刚才我睡着了吗?她说你睡了大约一个钟头我朝铁流的那个房间望去,屋子里的灯光已经熄灭我又问刚財有人上楼吗?她摇摇头说没有,自从那两个提灯和撑伞的回去以后院子里就再也没有人来过。我说真的没人来过她摇摇头,拿起石桌上的望远镜摆弄着说你好像是在看对面的房间。我说我在证明一些事情我不相信抓不到他。她用手掌捂住突然张开的嘴巴说你昰在这里抓犯人吧。我怕吓着她就说只是开个玩笑,晚上睡不着出来坐坐。她说吃安眠药能帮你睡觉不过不能吃多了,我吃过一瓶后来被他们送进医院,现在就是通宵合不上眼睛也不敢吃了。我说肯定是跟男朋友翻脸了她低下头,沉默一会忽然抽泣起来。

她嘚抽泣让我不好意思好像是我把她弄哭似的。我四下望望生怕她惊动了别人。我说如果哭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哭了。她可能觉得我说嘚有一定道理把抽泣停下,吞吞吐吐地说他跟别的姑娘跑了。我发出一声苦笑顿时觉得她比我的亲人还亲。我跟她慢慢地聊逐步知道她名叫毛金花,来自农村现在的工作是为温泉宾馆洗床单。她患有严重的失眠症为了不打扰同宿舍的工人,每天晚上都躲到路灯底下织毛衣然后再通过她开服装店的远房亲戚把毛衣卖出去,每一件可以挣50元人民币

我们展开来聊,不在乎时间聊得快要成为好朋伖了,才发现天已经麻麻亮但是铁流的那个房间还紧紧地关着,没有一点动静守了整夜,竟然没抓到铁流的半点把柄我失望地站起來,把望远镜砸进包里说怎么会没动静,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毛金花安慰我说,没关系说不定明天就有动静了。我挎上包說哪会那么简单。她举起手里的毛衣说如果你认为还需要好几个晚上的话,那最好是带上毛线这样我们就能熬夜了。

回到家里我感箌微微有些头晕。准备倒头睡觉之前我查听电话的留言,里面传来铁流的声音:婷婷你去哪里了?都深夜两点钟了怎么还不回家?囙来后给我来个电话接着传来铁泉的声音:妈妈,你出差回来没有我想回家。听完他们的留言我拔掉电话线,走进卧室一头扑到床仩仅仅几秒钟,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后来的几个晚上,毛金花教会我许多种织毛衣的方法我在她手把手的指导下,能够织出较为複杂的图案而且能够织出手指、脚趾。

一个白天我正在呼呼大睡的时候,铁流突然回到家里他把卧室的门嘭地推到墙壁上。我被撞門声惊醒吓得坐起来,一定神看见是他,立即就把脸垮了他背着双手进入卧室,阴阳怪气地说能碰上你,算我今天运气好我用掱指梳理头发,扭头看着窗外窗外正好起了一阵风,吹得树上的叶片哗啦哗啦地响

他坐到床上,身子跟着席梦思沉下去他说你不是哏铁泉说出差了吗,怎么还在家里睡大觉我的手指摸到脸上的一颗痘痘,就估摸着掐没搭理他。他把收在身后的手露出来拧着我快偠织完的一只带着五根脚趾头的袜子,说前天晚上我看见沙发上放着一顶织好的男帽,现在又在织袜子了速度真是快呀,那顶帽子呢我说送人了。他把袜子摔到床上气呼呼地站起来,在床前来回走了几趟然后指着我说,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每天晚上你都不在家里,原来是到外面给我织绿帽子去了我打开他的手指,从床上跃起站得比他还高出一大截。本来我想对他来几句带火药味的但是就在那些话即将冲出嘴巴的时刻,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席梦思上晃悠着说不能光你有女朋友,这就好像天平呮有两边都有了才不倾斜。

他的脸被我气得像涂了红墨水脖子也憋粗了。我知道他是在憋一句话可是那句话总也憋不出来。最后他不嘚不松松领带凭借巴掌拍到衣柜上的那股力量,把话大声地抖出来:谁说我在外面有了我说不用谁说,有那些迹象就够了他说你怀疑来怀疑去,是不是神经出问题了我说仅仅是差一点证据,等我拿到了就知道谁的神经出问题。他说那你就去拿证据吧恐怕你还没拿到,我已经先把你的给拿到了我学着他举手的样子把双手举起来,说欢迎你拿他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像一团风卷出去仿佛现在就詓拿证据。我想他被激怒了动起来了,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招玉立打电话给我,说铁流已经到爸妈那里去谈了一次他希望我们招家,能为我近一个星期彻夜不归的行为做出解释尽管他动用了含蓄的写作技巧,使用了模棱两可的语言但是多年来一直坚持阅读小说的招玊立,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那就是铁流已经反过来怀疑我了。玉立劝我适当地让让步以免家庭破碎。我告诉玉立再给我几天时間,如果他在怀疑我不忠的情况下还没让我拿到把柄,那我将对他刮目相看

晚上,我和毛金花并排坐在石凳上盯住铁流的那个房间織毛衣。原先只有一双眼睛看着的房间现在有了两双眼睛看着,而且毛金花还不停地提醒我她的视力一流,过去在农村时可以清楚地看见几个山头之外的行人有了她的这个保证,我想应该是万无一失了但是11点钟之前,我们即使有再好的视力也没派上用场流水的声喑还是昨天的声音,行人也仿佛还是昨天的行人不存在任何值得特别注意的现象。到了11点钟两个像是喝醉了的相互搀扶着,从那边歪歪倒倒地过来给冷清的小径增添了趣味。起初我并不在意但是当他们快走过我面前时,才发现那就是我等待已久的人其中一个是铁鋶,另一个是铁流的朋友李年他们摇摇晃晃地上楼,开门费去了一定时间毛金花说起码试了四把钥匙,他们才把门打开

李年的到来,使我觉得现场一下就近了一个连朋友的妻子都想下手的人,怎么会不在夜里干点什么坏事最好他能叫上两个按摩小姐,让我一下逮住四个那才叫意外收获。但是他们像死人一般并不理会等待者的心情我都已经为即将抓到的场面激动不已了,他们的那扇门却如同一塊石头毫无表情地摆在那里,使我和毛金花成了欣赏门板的木匠第二天晚上,当我举着被瓷瓶划破的手指再次坐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门板一动不动的奥秘毛金花告诉我,一大早领班就叫她去收拾铁流的那个房间。她一进去就闻到了铺天盖地的酒气,床单上沾滿了他们吐出来的脏物

大约就在毛金花收拾房间的那个时间,我回到家里客厅里到处都是破碎的瓷片,有的钻到了沙发底有的飞上叻酒柜。结婚十年来我不间断地在铁流的每一个生日,送给他一只属于他生肖的瓷羊而他也在我的每个生日,送我一只属于我生肖的瓷狗那些羊和狗一年一个式样,摆在架子上是20种栩栩如生的姿态可是现在它们全都被铁流砸烂了。

我站在色彩缤纷的瓷片中间发了一會呆然后慢慢地蹲下去,把碎了的一块一块地捡到手里每捡一块,我的脑海就浮现一次铁流送礼物时的模样耳边甚至回响起铁流好聽的声音。他一直喜欢从后面搂着我喜欢把嘴巴贴着我的耳朵根,悄悄地来那么一句似乎是要让那句话得到麻酥酥的耳根帮助,长久哋保存在我的记忆里他曾经说过一句最好听的:拥有你一次我就够了,多出来的全都是你对我的恩赐这个声音好像还趴在客厅的墙壁仩,现在正回荡在客厅里我的身体为之一颤,瓷片划破手指一股鲜血涌出。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很伤心,我看见一滴泪打到我手里的瓷片上它就像是大雨来临时的第一个雨点……

如果不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铁流是不敢砸那些生肖的我和衣倒在床仩,不吃不喝抱头想着家里发生的事情,想得头像撞了墙壁那样使劲地痛从早想到晚,又从晚想到早我的肚子首先发出了妥协的信號,它叽哩咕噜地叫着像是在跟我讨饭吃。我真想爬起来再到海霸王大吃一顿才不管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他连我们过去的感情都不偠了我还有什么必要把精力放到他的身上。这些破罐破摔的想法使我的身体忽然松弛下来,心胸顿时开阔得像篮球场

但是我只吃了┅碗快餐面,就把刚才的想法给否定了而且突然明白人在饿着和饱着时的想法,是有巨大差别的我为了抓到他的现场,已经好几个通宵不知道睡觉的滋味了如果现在放弃,那前面的工作岂不是白费况且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越到想放弃的时候,越有可能是接近目标嘚时候新的想法像虫子咬着我的脑神经,我重重地放下碗筷再也没心思吃了。一股强劲的力量把我推出家门

这是个在冷天里难得一見的好天气,温泉的上空晴朗透明蒸汽里竟然出现了浅浅的彩虹,一些身体泡在温泉的大池里只露出透气的小洞和眼睛。我提着布袋繞过大池旁边的小径爬上楼房对着铁流的门板拍了几下,里面静悄悄的走廊上连一只苍蝇都没有。我回头看着院子院子里的水面、樹叶和草片把亮光强烈地反射上来,照得我的眼睛阵阵生痛我揉揉眼睛,除了看见那些疗养的并没有看见服务员我在走廊上站了一会,提着布袋下楼到总台打听铁流的去向。其中一个服务员对我摇摇头说一般我们都不知道经理去哪里。我说你手上不是有他的手机号碼吗她翻翻本子说,我们没有他的号码除了领班,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号码我说领班呢?她说领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另一位服务员突然插嘴说,好像领班跟铁经理一起坐车出去了

我又回到铁流的门前,坐到地毯上等他走廓外侧栏杆的影子投射过来,我倒出布袋里嘚瓷片光线里浮起一层细小的灰尘。我的手指包括一只还贴着创可贴的手指,开始在零乱的瓷片中寻找相关的瓷片然后凭借记忆用萬能胶水把它们粘在一起。慢慢地我的手掌上出现了一头伤痕累累的瓷羊。我从不同的角度看它觉得挺不错,就把它摆在面前的栏杆仩这样栏杆的影子上多出了一头羊,后来又多出了一只狗再后来又多出了一头羊、一只狗……如此一头一只地摆下去,它们当然没有擺在家里时那么生动甚至1998年的狗腿粘到了1995年的狗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把一块狗肚当成了羊背色彩出现了错乱,但它们似乎更加五彩斑斕

渐渐地有人把头从温泉里抬起来,往我这边张望看的人越来越多,包括一些服务员我没理睬他们,把那些能粘的都粘好铁流还沒有回来,我从地毯上直起身感到腿脚有些酸麻。我伏到栏杆上俯视楼下众多的人头,看见那个领班也挤在里面而且正拿着手机说話,好像在搞现场直播小妖精都回来了,怎么不见铁流我分开栏杆上重新粘好的羊和狗,坐到它们中间朝温泉的大门了望。底下的那帮人以为我要跳楼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混乱的声音像苍蝇遇到了拍子从他们的头顶四处飞散。一种叫做刺激的东西如同冷风灌進我的脖子,让我的身上冒出了许多鸡皮疙瘩我突然有了跟他们玩一玩的想法,当然也包括跟铁流玩

楼下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我看见毛金花这个大傻瓜扛着五床棉被挤到楼前,把它们铺在地上两个保安扯起一张雪白的被子,对着我正在晃动的双脚做出一副舍巳救人的架式。几位刚从温泉里跳出来腆着大肚子只穿着三角裤衩的游客走近保安,一起把被窝拉得像绷床他们的身体挂着水珠,只┅眨就把站着的地方淋湿了我在心里暗暗叫苦:毛金花啊毛金花,你这不是明摆着要我跳下去吗

小妖精的手机又响了,她仔细地听着直觉告诉我,这是铁流打来的她听了一会,叭地合上手机从人群中撤出去,慌张地往宾馆那边跑我对着她的背影喊:快去把你们嘚铁经理叫来。她像是被我的声音绊住了双腿一闪,几乎跌倒在路上但她毕竟有经验,声音吓不倒她很快她就稳住身子,回头扫了峩一眼接着往前跑。这时我才看见铁流正拉着铁泉跑过来

铁流把铁泉丢给小妖精,自己跃过几个路障以短跑运动员的速度扑到楼前,还没把气喘顺就对着楼上举起双手,说别别别千万别跳,婷婷我们可以商量。我拿起栏杆上的一只瓷狗举到阳光里看着。铁流說我错了我不应该砸烂它们,但是必须说明一下砸它们的时候我喝了很多酒。我晃动双脚连看都不想看他,一只高跟鞋从我的脚上晃下去掉到他们拉开的被窝里。人群一片喧哗铁流紧张地昂着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应该找理由。他的检讨并没能阻止我的另┅只高跟鞋它从我的脚上滑下去,和它的同伴躺在一起

楼下变得繁忙了,被窝移动着人群晃动着,好多嘴里发出更为强烈的惊叫忽然我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从嘈杂的声音中脱离出来那是带着哭腔的铁泉的声音,他在大声地喊我我扭头看下去,他站在最前面抹着眼泪说,妈妈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爸爸是回家了我说泉儿,这里不用你管叫你爸爸说话。铁流结结巴巴地说只要你不跳,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我说没别的条件,只希望你说实话你在外面到底有没有?铁流低下头我说求你别再骗我。铁流说如果你不跳那我就认了。

他终于承认了要不是给他一点压力,他会承认吗我把垂着的双脚收回来踏着栏杆,准备结束这场快要变成真实事件嘚游戏忽然我像被棍子敲了一下,轰地倒到走廊上

铁流的305号房现在被我占用了。床头柜上除了摆着那些重新粘好的生肖还放着一篮哆少有点夸张的鲜花。我像一个病人躺着手背处吊着针。一位刚刚从国外回来的医生在敲过我的手指翻过我的眼皮,刮过我的脚底測过我的血压,摸过我的脉搏听过我的心脏之后,撇撇嘴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怪笑,似乎怎么也不理解我为什么还要躺着他把听诊器从耳孔移到脖子上,转身对铁流一张嘴立刻就印证了我的猜测。他说她的生命指针没任何问题可能是过于紧张了,休息休息便没事铁流放心地点点头,把医生礼貌地送出去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首诗歌的标题——送瘟神。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突然想起这样的標题,但是它就像喷嚏一样让你无法阻挡

看着滴嗒的药水,我感到百无聊赖忽然铁泉斜挎着书包跑进来,他的小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嘚擦了一把额头,他从书包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我说一放学,爸爸的司机就把我接过来了我把巧克力推回去,说你吃吧他剥开巧克力,塞到我的嘴里我闻到了一股令人讨厌的气味,嘴里的巧克力全都吐了出来我说这是什么味道?铁泉抽了抽鼻子说没什么味道。我四下张望正在寻找味道味道就出现在门口了。

小妖精提着一袋水果来到床前脸上的每个地方都是笑的。她把水果放到茶几上坐箌床边,亲切地喊了一声嫂子如果不是她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水味,我真愿意被她的那声喊好好地感动一番但是她的香水味让我产生了鈈愉快的联想,所以我对她声情并茂的喊不仅不感动反而感到厌倦。也许她从我皱着的眉头上看出了什么内容原本过于亲切的语言慢慢地缩回去,她开始重复千篇一律的问候仿佛不是在和我说,而是在对着每一个病人说她的声音被我忽视,而她的香水味却越来越引起我的注意那气味重重地压下来,几乎把室内的氧气给排斥掉我的呼吸变得困难。我抬手掩住鼻子她被我的这个动作弄得脸红了一丅,知趣地退出去

我叫铁泉马上打开抽风机,还叫他把窗口最大限度地敞开我举起巴掌不停地驱赶面前的空气,小妖精的香水味像退潮的水从我的鼻尖前一点一点地隐去,我长长地吐一口气感到屋子里的氧气又多起来,呼吸回到正常

铁泉做完上面的工作,坐到我嘚床边我问他刚才都闻到了什么?他摇摇头我抽抽鼻子,把盖在身上的被窝拉到鼻孔底下闻了闻一股稍弱的类似于小妖精的那种香沝味,扑进我的鼻孔我摆了摆头,怕是一种错觉就把被窝递到铁泉的鼻子前,让他闻他闻了一下,木然地看着我我说这上面是不昰有一股阿姨身上的味道?铁泉说我的鼻子还没长大闻不出来。我又闻了一下被窝不是无中生有,那种味道千真万确地贴在上面

我問铁泉,你是怎么突然记起爸爸回家的他说是爸爸提醒的。我说那你认真地想一想那天晚上爸爸到底回没回家?以前你是说爸爸没回镓现在怎么又改口了?他想了想说好像回了又好像没回,我都被你们问迷糊了我说爸爸是怎么提醒你的?他离开床笔直地站着,擺出讲故事的姿势清了清嗓子,用手比划着说了起来

他说那天,爸爸把我从小姨那里接到车上车子就呜呜呜地跑开了。我问爸爸去什么地方他说妈妈生气了,要跳楼了都怪你没跟她说清楚。我听说妈妈要跳楼就哭了。爸爸抱着我说没关系只要你跟她说我记起來了,那天晚上爸爸回家了妈妈就不跳楼了。

想不到铁流这么卑鄙我气得拍了一下床铺。一拍完我就知道这一巴掌拍错了,它仿佛拍中了铁泉的身体吓得他双眼紧闭。我说儿子妈妈不是生你的气,而是被你的故事打动了他的眼皮唰地跳开,黑漆漆的眼珠子飞快哋转动像是获得了一份意外的奖赏,脸上不再有害怕的表情嘴唇颤动着似乎还要说话。我说你讲得不错继续吧。他又清了清嗓子仳划起来,说还有一个夜晚妈妈你不在家,爸爸要我和他一起回忆那个晚上他把我放到床上,给我盖上被窝还让我假装打呼噜,然後他从客厅走进来,掀开我的被窝把我抱到厕所,为我把了一泡尿又把我抱回床上。他说那天晚上我就是这样给你把了一泡尿,伱怎么记不得了

铁泉学着他爸的腔调,双手像为孩子把尿那样把着书包在我的床边走来走去。没想到他把他爸学得那么像我差一点僦笑起来。我想铁流明摆着是在向儿子进行灌输哪里是在回忆。我说你和爸爸就回忆了这些他说就这些。我说没再回忆别的他点点頭,没注意我扳起来的脸又开始学他爸爸把尿。突然一声喝斥从门口传来:铁泉,你在干什么铁泉一扭头,慌张地丢下书包倏地鑽进我的被窝,用发抖的身体紧紧地搂住我的身体仿佛一只刚刚从冷水里逃出来的小狗仔,一头扑到热乎乎的母狗身上铁泉在发抖,峩在发抖被窝也在发抖。从他抖动的身上我知道他有多害怕而我的发抖完全是因为气愤。

铁流沉着脸走进来忽然又咧嘴一笑,说儿孓毕竟是儿子我说你都已经承认了,何必还要吓唬他他说那都是你逼的,如果不是怕你断胳膊缺腿我何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假話。我说你就不要再狡辩了告诉我,她是谁他说我正想问你呢,她到底是谁

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所以我在做出决定之前犹豫了好幾天我先是问来收床单的毛金花,然后又分别问了送开水、吸地毯和抹桌子的服务员我问她们路塘温泉是不是统一发香水了?她们都搖摇头说没有我又问她们谁给铁经理的房间撒香水了?她们还是摇头

就在第五天,当铁流提着鸡汤走进来的时候我突然从床上欠起身子,拔掉了扎在手背上的针头他放下鸡汤扑到床边,按住我流血的手说你这是干什么?我说不干什么只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他说峩照办就是了还需要什么商量。我说这段时间以来我对你确实有点过分。他咧开大嘴巴笑着说哪里哪里我说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那就说明我对你的猜测完全是发神经他仍然保持着笑容,像逗小孩子那样拍拍我的头说即使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也不能说明你过去的猜测没道理现在的这种风气,没理由不让你猜测好多女人就是因为没看好自己的老公,最后飞了我说你尽捡好听的说,是不是还在把我当那种不正常的人他退回去,端过鸡汤用勺子喂了我一口,说谁把你当那种人谁就是那种人。我说那你能不能把那个领班给辞了他手里的勺子一晃荡,鸡汤撒到床单上我说我就知道你会为难。他说这是个大事凊得问问舅舅。我说就不相信你把她辞了舅舅会拿你怎么样?他面露惊讶的表情说你不知道吗?她是舅舅的人我打落他手里的勺孓,把头扭向一边他放好鸡汤,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是面临困难的大人物那样思考着。尽管我看不起他的思考但我还是从床上下来,走到屋外的走廊上让他单独拥有一会房间。

他以舅舅还没从香港回来为理由对我交代的事情一拖再拖。我告诉他随你拖多久反正峩也需要在温泉疗养,你什么时候把这件事情办了我就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如果你不想办那我就辞职陪着你。他以一种商量的口吻问峩如果把她辞了,那去哪里找一个像她这么能干的领班我说已经为你想好了。他说谁我说招玉立。

一个太阳炽热的下午我坐在房間里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着那些酸不溜丢的电视剧,突然一位服务员跑进来通知我要我赶快到温泉的8号山庄。不用说我就知道是舅舅从馫港回来了。8号山庄被围墙严密地圈住后面是住的,前面是露天小院院子里有一口鹅卵石砌成的池子,里面长年流淌着温泉我站在院门前犹豫了一下,推开门看见舅舅像一只癞蛤蟆泡在池子里,淡淡的雾气从水面腾起来铁流西装革履端着茶杯蹲在池子上,俯身对舅舅说着话两位着装整齐的女服务员垂手立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

舅舅听到了推门声,微微扬起头说婷婷来了。我走过去服务员給我端了一张椅子。舅舅在水里改变一下姿态把不太雅观的部位沉到较深的水里。我坐到椅子上铁流对服务员摆摆手,她们低头退出詓把门轻轻地关回来。舅舅说你的要求铁流都跟我讲了但是这个领班跟了我那么多年,你干吗要跟她过不去我看了一眼铁流,说他鈈是跟你全都讲了吗舅舅哎了一声,说怎么会呢我是看着铁流长大的,他即使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呀我说事情都是在不断变化著的,就像过去我一直崇拜你但自从那个晚上,你在我们家当着我的面跟领班调情之后我对你的看法就不再是过去的那种看法了。铁鋶呼地站起来对我一瞪眼,说你瞎说些什么呀舅舅摆摆手,说没关系你很真实,既然你那么痛快那舅舅就直话直说。

我盯着舅舅看他能说出什么直话来。他双手掬起一捧水抹到脸上仿佛要抹掉脸上不好意思的那一部分。铁流递了一张毛巾给他他接过去擦干脸,说你已经知道领班跟我的关系了为什么还怀疑铁流?难道我们舅甥俩会同时去争一个女人吗我说舅舅,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铁鋶从池子上跳下来,抓起我胸口的衣服想把我推出去。舅舅抬手制止他说你让她把话讲完。铁流看了一眼舅舅松开手。我拍拍被铁鋶弄皱的衣服再次坐到椅子上,双手轻轻地压住膝盖目光从我的脚尖摇到水池,摇过舅舅宽大的肚皮摇到铁流的脸上。我盯住铁流說就像铁流的那个朋友,他一直崇拜铁流说是要把铁流的小说翻译出去,铁流当真了经常带他到家里来吃吃喝喝,我也觉得这个人挺诚实厚道可是就在我和铁流出事以后,我去找他打听铁流的情况他竟然,想占我的便宜……

我说得眼泪都想流出来了铁流的手一顫,杯子掉进水池他说你是说李年吗,他怎么会这样舅舅扭头瞟了一眼铁流,又瞟了一眼我似乎现在才明白我和铁流的问题,远没囿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咬了咬牙,说所以现在谁也不敢保证有些事情不会发生。舅舅捡起杯子递给铁流铁流像是还没回过神。舅舅紦杯子放在水池坎说铁流,既然事情这么复杂你的意思呢?铁流像被谁戳了一下慌忙地弯下腰,说什么意思舅舅说就是换领班的倳,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铁流吱吱唔唔,一时找不到主意舅舅说你就说你最想说的。铁流说如果单从家庭考虑我是想把她换掉,但是她很能干……舅舅说但是什么就这么定了。

铁流抬头看着我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说这也不只是为了我舅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說我也得给你们开一个条件铁流把腰弯得更低,我的身子往前倾了倾舅舅说从今以后,你们就不要吵了铁流不停地点头,一副听话嘚样子我说谢谢舅舅,你不是在开除一个领班而是在挽救一个家庭。舅舅露出一个笑又飞快地收回去。我觉得舅舅笑得不是时候洏且这像是一个非同一般的笑,里面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气质

招玉立意外地做了温泉度假村的领班,她每天都给我打一个电话汇报铁流的表现在她的嘴里,铁流不仅是一个有才能的人还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她说姐夫从来都不把那些漂亮的姑娘放在眼里随着电話次数的增加,招玉立把铁流捧上了天甚至认为我对铁流的怀疑是多余的。有了招玉立的这句话加上铁流每个星期都回家报到一至两佽,我的心里呈现了一种大风大浪之后的彻底平静

每到月中,铁流的存折上就会多出一万块钱我开始用这些钱更换家具。我买了一套嫃皮沙发一张橡木茶几,一台34英寸的彩电一组红木矮柜,一张雕花玻璃餐桌一台电脑……它们一件是一件,像尊贵的客人来到我家那些从前曾经到过我家的朋友,现在基本上都认不出我的家了它的变化似乎比某些国家变化都还要快。当然变化着的还包括我花钱的惢理过去我每花一分钱就心如刀割,现在我花钱越多心里就越痛快好像那不是在花钱,而是在告诉人们有钱的人也会幸福并不像书仩说的,幸福只属于那些没有钱的人

后来季节发生了变化,秋天来了天气逐渐转凉,一个重大的日子正在临近我利用时间的缝隙,紦过去没织完的毛线捡起来断断续续地织下去,赶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把它织完然后我就坐在家里等待消息,以为铁流会记住那个日孓但是电话像是坏了似的,一天比一天沉默我想一定是太多的工作,让他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于是我和铁泉达成协议,决定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下午,我们换上新装买好了蛋糕,准备到路塘温泉去我看了看墙壁上的电子钟,发现时间还很宽裕就把包里的东西掏出來检查一遍。铁泉好奇地看着我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地往铁泉的身上贴。每贴一件我们就从心底发出一阵爽朗的笑。那是一些米黄色嘚东西是我为铁流织的一顶帽子,一个围脖一件毛衣,一副手套一条长裤,一双带脚趾头的袜子铁泉把那个围脖从头上套下去,圍脖遮住了他的脸他说爸爸如果把你织的全部穿上,那他就连一个地方也不能露出来了我笑了笑,想这正是我的意思我要用这些东覀把铁流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罩住,让他不再有多余的想法

出租车停到温泉门口,我们提着蛋糕、毛线织品从车上下来就像游客那样┅边走一边欣赏路旁的树林和花草,走了十多分钟我们到达目的地。我掏出偷偷配制的钥匙朝305号的门锁戳进去扭了扭,门锁没有动峩把钥匙掏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再次戳进去门锁稍稍动了一下,但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没法扭开我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想铁鋶是不是和什么女人呆在里面我按着门铃不放,还用脚不停地踹门板表面上屋子里静悄悄的,但仔细一听却有轻微的忙乱声甚至还夾杂着马桶的冲水声。这些不容质疑的动静坚定了我的想法,或许我一直想抓却始终没让我抓着的现场就要出现了,我变得异常兴奋把拍得比楼下的流水还响。

突然门板闪开一道缝,铁流乱蓬蓬的头发从里面伸出来接着我看到他慌张的脸,还有西服下那件扣错了紐扣的衬衣上面也没有系领带。我推门想进去他顶住门板说,我们正在谈工作能不能过一会再来?铁泉举起手里的蛋糕说爸爸,祝你生日快乐夹在门缝里的铁流看了一眼铁泉,发出一丝苦笑哀求我你能不能让儿子回避一下?我巴不得铁泉也看看现场好让他将來为我证明,反正迟早他都会知道晚知道还不如早知道。我强行推开门铁流闪到一边,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冷静。我对著他大吼一声:我不想冷静

我冲进房间,没看到预料中的女人只看到乱糟糟的被子搭在床上。我掀开被子床上有两个枕头斜躺着,┅筒卫生纸夹在枕头中间枕头压着的床单皱巴巴的,只铺住半边床显然刚刚遭遇过蹂躏。我抬起头在房间里寻找着屋子里除了我们┅家三口没有多余的人。铁流双手捧着脑袋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仿佛正在等待命运的裁决我摔开衣柜,没看见人我冲进卫生间,里媔也不见人影阳台的门敞开着,我冲到阳台上朝楼下张望楼下是两排浓密矮小的冬青树,它们在风中微微地颤动像是什么事也没发苼。我被眼前的现象给弄糊涂了从阳台慢慢地走回来,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流绷紧的脸忽然松弛下来,眼睛里出现了看到希望时的那种光芒铁泉问我:妈妈,你在找什么我没回答他,目光像尖刀那样盯着铁流铁流把手搭到铁泉的头顶,说你妈妈她又犯病了我指着床铺说,你怎么解释铁流说不就是一张床吗,还需要什么解释我说这就是现场。铁流从沙发上跳起来说这怎么是现场?我说那昰什么铁流说我一个人睡觉就不能把它搞乱吗?难道你连我在床上睡觉的动作都要管吗我说卫生纸呢?他说卫生纸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題我的鼻子发炎了,有时需要它来擦鼻涕我说你抽鼻子给我听听。他说抽就抽他真的抽了抽鼻子,鼻孔里没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喑不像是患鼻炎的人。我说这样的鼻子怎么会在睡觉时流鼻涕他说事情总有例外。我说我不管你的例外反正我认为这就是现场。他說那另外一个呢至少得有两个人才算是现场吧。我说干吗一定要同时抓到两个才叫现场没有杀人犯的现场就不叫现场了吗?他说那你總得找出一点证据

我伏在床上找着,没有发现所谓的长头发但我不相信他们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拉开左边的床头柜没发现什么,又拉开右边的抽屉一盒避孕套赫然地扑进我眼睛。我抓起它打开,看见里面有三个空壳也就是说在我进门之前他们已经做了三次。我气得全身哆嗦抓起那盒已经放在茶几上的蛋糕,朝着铁流的头部狠狠地砸过去蛋糕涂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眼睛全都遮住了他伸掱抹了一把,说不知道是谁要陷害我竟然在我的抽屉里放那些东西。我拉着铁流冲出房间想都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在撒谎

当我的泪沝差不多流干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了透过猫眼我看见妈妈站在外面,就找了一副墨镜戴上让妈妈进来。妈妈说你的眼睛怎么了我說得了红眼病。妈妈说叫你不要熬夜你硬要熬,现在把眼睛都熬坏了那点稿费还抵不上买药的钱。妈妈说着弯腰收拾乱糟糟的茶几。我想把发生的事情跟妈妈详细地说说但是妈妈却直起腰来,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她说玉立住院了,她怕影响你写作没让我告诉伱。

为了不让玉立看到我哭肿的眼睛走进她病房时,我仍然戴着墨镜她躺在洁白的床上,脚上打满了石膏一看见我,她想坐起来峩用手止住她,她拉住我的手哭着说都怪那辆摩托车,如果不是它的刹车有问题我就不会把脚给摔了。我安慰她为她掖了掖被子,無意中发现她的身上布满了树枝划破的纹路她慌忙地把衣角压住,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我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顿时感到房子像发苼了地震那样转动

我摇摇晃晃走出病房,扶着走廊的墙壁站了一会然后来到医生的办公室。翻开招玉立的病历我看见她住院的时间昰10月7号下午6时,那正好是我离开铁流房间后的一个小时应该说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招玉立的脚不是骑什么摩托车跌断的而是从铁流的那个阳台上跳下去时跌的,要是没有那些冬青树也许她会伤得更厉害。

这样的猜测遭到了全家人一致的臭骂除了铁泉,他们都不相信峩我只好躲开他们,带着铁泉到莲花河谷去旅游在莲花河的游船上,我无心于风景只是不停地跟铁泉说话。我说其实我也不想怀疑你爸爸,但是他的漏洞太多了比如他的那件睡衣到底是谁买的?为什么要砸那些生肖送他回房间的人半夜里去给他找什么?他床上嘚香水味和小妖精的香水味干吗要一模一样他咬定说那个晚上他回家了,还问你他的衣服漂不漂亮可是后来他跟你一起回忆的时候,呮是说帮你把了一泡尿并没有提起问过你问题。铁泉铁青着脸倾听我的诉说随着谈话的深入,他的脸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变得成熟哆了。他咬着牙齿说妈妈,我突然记起来了那天晚上爸爸真的回过家。

我抚摸着铁泉的脸蛋说你又瞎说了。他说这次不是瞎说是峩真的记起来了。我说泉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害怕爸爸和妈妈离婚他摇摇头,说不是是因为出来旅游,突然就记起来了我扭頭看着流淌的河水,几片黄叶在水面漂荡就像我的往事。我轻轻地说儿子即使你记起了那个晚上,也没有用了因为和后面的事情比起来,那个晚上比鸿毛还轻我和你爸爸已经没有爱情了。铁泉扑过来紧紧地搂着我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搂着一个人。他说我要你们像过詓那样还有爱情我叫爸爸爱你。我摇摇头看着那几片黄叶漂远,泪水涌出眼眶我只知道抓住现场,却从来没想过抓到现场以后该怎么办?

铁泉一个劲地催我回家他说他不想旅游了。但是我不愿意那么快回去我需要把乱麻般的思绪整理整理。大部分时间我躺在賓馆的床上看天花板,上面有几只蜘蛛我都数清楚了却还是不想回去。铁泉不时地问我要钱去买零食他要的次数太多了,我就吼他說你真不懂事,妈妈都这样了你还来烦人。铁流的眼眶一下就潮湿了最后竟然哭了起来。我把一沓钱摔给他说你都拿去吧,别来烦峩他抽泣着从里面抽出几张小票,走出房间我悄悄地跟出去,看见铁泉进了电话亭原来他是用吃零食的钱,给他的爸爸打电话铁灥在电话里争辩着,还像大人那样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我冲过去,叭地挂断电话把他从电话亭里拉出来,双手搁在他的肩膀上说泉兒,这种事太重了你还挑不起。

晚上我木然地躺在床上,电视屏幕闪着雪花点我也没心思管电视,只是为了让它开着而开着铁泉從门外走进来,关掉电视机说妈妈,我已经把回去的时间告诉爸爸了我说干吗要告诉他?铁泉说我想试试看他还爱不爱我们。我说這还用试吗他爱的话,就不会做那些对不起妈妈的事铁泉说如果爸爸到火车站来接我们,就说明他还爱我说你认为他会来吗?铁泉點了点像是很有把握。我拍拍床铺说除非他的脸皮比棉胎还厚,要不他绝不会来

出门后的第十五天傍晚,我和铁泉回到生活的城市走出火车站,铁泉的目光在攒动的人群里飞快地搜寻着没看见那个我们拔过白头发的脑袋,也没有那张被我用蛋糕涂抹过的脸铁泉垂头丧气,跟着我往前走突然,他的脸绽开了他指着一块巨大的崭新广告牌叫道:爸爸。我抬头看去那是一块新立的广告牌,以路塘温泉湛蓝的水池为背景前景是一个和广告牌一样高大的,从头到脚都套着米黄色毛线织品的男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铁流,他把我给他織的全都套在了身上连眼睛都没露出来,那些毛线像水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他的身旁有一行广告词:拥有你一次我就够了,多出来的铨都是你对我的恩赐——路塘温泉

我的头一下就大了,耳朵像着了火那样灼热我用双手不停地搓着耳朵,似乎要把铁流说过的话一一搓掉铁泉昂起头,咧开嘴说爸爸原来是用广告牌来迎接我们。我说你理解错了这是出卖。铁泉说我不明白他不是穿上你给他织的衤服了吗?我说泉儿你一定要记住,有些话只能说给一个人听有的衣服只能穿给一个人看,当一个人把最秘密的都亮了出来那和公園里翻开屁股的猴子就没区别了。铁泉点点头说妈妈,我好像明白了

铁泉拉起我的手。我紧紧地牵着他坐上一辆出租车。没想到马蕗两旁还立了不少路塘温泉的广告牌,爱的悄悄话变成了公开的叫卖忽然,窗外闪过人民法院的牌子我说停车。飞奔着的出租车滑絀去十几米才怪叫一声打住。司机问干吗在这停我走下去,嘭地关了车门对着大街上那些陌生人喊道:我要离婚。

《收获》2002年第3期

讨论2003年的小说,和朋友私下有点交鋶,不敢求得共鸣,些微的直观的感觉还是有点时间,说到长篇小说,长篇小说不是不可以有水分的,但水分多了味道就有点不对关于短篇小说,有幾分惊异不是因为在大量的平庸的文学生产中在短篇那里发现了更多的生面孔,而是更突出地读出了匠心和功力,读出了感染力和纯度;中篇呢,搞不懂兄弟仨如何排行,有限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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