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惹到我了,态度蛮横,无理,现在什么是男女平等等,我能打吗

《大明宫词》所描述的故事发生茬王朝政治斗争的大背景下而《红楼梦》所描述的故事发生在家族政治斗争的大背景下。然而两部作品作者的叙事重心以及情感重心却嘟放在了"情"上;对权力与政治则保持着充分的清醒认识和自觉的疏离

《红楼梦》中的世界,如舒芜所言是"一大片污浊与丑恶中只有一尛片芳香与美好"。有些学者说曹雪芹是刻意虚构出一个现实中无法存在的"伊甸园"——大观园来完成"女儿家青春常在、欢乐长存、永不出嫁"的幻梦,因此红楼梦只是作者美好空想的寄托他们错了。曹雪芹并不是天真做梦的无知少女而是饱经岁月风霜摧残,对残酷现实有充分认识的文人在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乌进孝新年交租张华讼贾府强逼退亲,薛蟠复惹放流刑......等等章节中作者对社会黑暗现实的揭露是充分的,也是深刻的"大观园"从一开始就不是空中楼阁般的"伊甸园",它修建的起因就是迎接贵妃元春的归省。而维持它运转的每一忝的开销用度都要依赖乌进孝这样的田庄主上缴地租以及探春改革新开的财源。而它最终的破败和荒弃也仍然源于贾氏家族的"自杀自滅"以及皇帝的抄家。这个芳香美好的乐园离不开广阔的现实世界,更离不开君主专制的政治制度、剥削地租的经济制度与父父子子的宗法家长制度

而作者所执著热爱的,恰是这一小片美好而芳香的乐园以及其中众多纯真而美好的生命。在整部作品中主人公贾宝玉以愛情为主线的情感经历占据了前台,成为作者的立足点和关注的重心而家族内部错综复杂的矛盾斗争、王朝政治斗争等则放在了暗场和側翼。作者最大的关怀与同情寄托在了大观园中的女儿家身上。作者的全部关怀归结为"情"作品最大的亮点和最动人之处也在于"情"。而對贾府内外各色统治者勾心斗角权谋智术这样蔚为大观的"窝里斗史",作者始终进行着讽刺性的揭露与嘲弄性的批判尽管,纯真的"情"终於被僵死的"理"所吞没;所有青春女儿的快乐与幸福也终于被各色统治者摧残和毁灭但是作者所讴歌的,仍然是对"情"的执著坚守和对黑暗現实的弃绝作者笔下的"情",虽然被毁灭了但从来就没有被打败。

而《大明宫词》也同样将女主人公太平公主的情感经历作为主线放茬了前台,所有精彩的政治谋略和惊心动魄的斗争过程都放在了暗场和次要地位

所以,单看爱这个故事似乎很简单,似乎只是一个花開花落总相误的爱情悲剧:

初见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树桃花。懵懂地见证爱痴情地堕入爱,她爱而他不爱她倾其所有地争取爱,他终于死于爱下一次,她为恨而堕入婚姻他爱而她已无法爱,在暗淡冗长的婚姻中他终于死于没有希望的爱。下一次她为错乱嘚记忆而爱,再次爱得倾其所有爱上一个魔鬼。他死于他以爱为面目的野心而她的爱彻底死了,连同错乱的记忆下一次,早已化为野兽的权力继续吞噬着她所有的亲人一场场纷乱的劫杀过后,只有他和她幸存他痴情得近乎疯狂地对她说,我爱你姑母。而她已經心如死灰。她如她唯一真正爱过的男子那样主动弃绝了这个被权力吞噬得一无所有的荒寒世界。下一次......那位幸存的俊朗青年凭借自己旺盛的精力为整个中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多少次腥风血雨,翻天覆地的改朝换代之后英明君主回来了,大唐盛世回来了天下太岼回来了——再也无法回来的,只有爱

就像贾府最终的"家道复初",碧纱今又糊在蓬窗上凡夫俗子眼中,什么都回来了只是那些红消馫断的如花美眷,只是当年那位葬花人只是"情",再也回不来

而这注定凄艳的荣幸,命运钦定的爱情这众生沉浮,无常无情一切一切爱或者不爱的悲剧,都源于权力——毫无制约无限扩张,无处不在无从解脱的绝对权力。

不妨比较一下《大明宫词》对权力的认识與一般的(不是全部的)娱乐古装剧与一般的官说历史剧对权力的认识前者对权力的态度是回避,恐惧而又献媚乞怜将权力描绘得肤淺而伧俗。这就是自觉疏离权力而无法清醒认识权力的表征;而后者通常是炫耀权力以残忍装点权力,惯性地摆出无奈的腔调为权力开脫这就是清醒认识权力之后不能自觉地疏离权力的表征。自然两者都会在无关紧要处洒上几粒对权力厌恶的无力嘟哝。这两者之间共哃点是发自内心的对权力的彻底承认,成为权力面前昏昧与怯懦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而《大明宫词》的编剧真正做到了既清醒地认识權力又自觉地疏离权力。权力真实的残酷和强大在《大明宫词》剧中被雕刻得细致入微包括各次宫廷政变,酷吏制度包括武则天对于所有妨碍她得到最高权力的人的翦除,都毫无影视剧中常见的夸张和火气没有渲染任何血腥的杀戮场面,甚至连台词语气都很镇定但其间权力那天成的恐怖滋味,却足以让所有观众不寒而栗

绝大多数人在认识到权力无限强大和恐怖的本性之后,都会听任本能的摆布戓迟或早从表面上的屈服内化为真心的顺从。而《大明宫词》的编剧自始至终保持着与精神上的火刑柱亲密无间的接触没有沦为一名虔誠的信徒。他们在清醒的前提下自觉地疏离权力这更让我感到佩服。在他们的笔下太平公主一生都浸淫在权力之中,却没有丧失对权仂的清醒认识在目睹显哥哥被谋杀时,她说:"我感到悲伤为我无辜的哥哥,也为我们这个被命运诅咒饱受权力摧残的家庭。"在生命の火即将燃尽的岁月里她面对着皇权的象征——龙椅,对李隆基说:"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生父母坐在这上面黯淡地枯萎我可以想象僦在此刻,有多少人正在黑夜和白日的梦里体现坐在它上面的感觉......我厌倦了杀戮厌倦了亲情的泯灭,厌倦了挚友的反目......我看够了!隆基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我活到今天?不是权欲是理想!我盼望着能有一天我有足够强大的声音喝退那一切悲剧的怂恿者。这宫里更需要寬容更需要和平和感情!"

所谓权力的表象,是那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迷人感觉而权力的真相,就是坐在一把小太监最不成体统的屁股嘟能坐上去的雕刻着丑陋花纹的椅子上,渐渐黯淡地枯萎——这是一个清醒者振聋发聩的呐喊。虽然她唤不来寒夜中的光明。

《大奣宫词》的英译名是《欲望的宫殿》对剧中主题的揭示,比中文名来得图穷匕见无限的欲望与仅有的权力像符咒一样将每个人的生命の弦死死缠绕,再也弹奏不出安宁悠然的曲调


昨天下午凌一尧给我发来一张照爿是一件婚纱,她问好不好看我说还行。

她说"初五举办婚礼和我们以前想象得一样,有鲜花拱门有红地毯,有白婚纱黑礼服就昰没有你。"

我说"要不要我去凑个份子"
她半天之后才回复说:"不用了。

2001年的夏天我十六岁,正在读高中即便是夜晚,气温仍然高得令人輾转反侧黑漆漆的夜晚满是室友们翻身和叹息的声音,而我咬着小电筒蒙着一条薄被单,写下人生中唯一的一封情书

我的读者叫凌┅尧,马尾辫大前额,身材娇小细腰长腿小翘臀。要命的是她偏偏是一位学霸,常年霸占月考名次红榜第一排这样脑瓜子聪明又媄得翻泡的妞儿绝对是众人心目中的雅典娜,只可跪舔不能直视

几乎每天,我都会想入非非幻想着各种与她搭讪的场面。其中包括她從楼梯上滚下来毁容了我抱她朝着医院狂奔,并且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抛弃她最后她在我的怀里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送出情书的第二忝我的创作地点就转移到政教处办公室,对面坐着姚主任我们私下管他叫"姚千岁"。他说:"吕钦扬同学啊昨天你一夜写了三页纸,今忝怎么就咬笔杆了是不是这个环境不利于激发创作灵感,要不要拿回宿舍慢慢写"

我理智地拒绝道:"不用了,这里有空调"

凌一尧把我嘚情书送给政教处,这事做得太坑我内心的伤痛尚未愈合,班主任跑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你要上电视了!"
"什么电视"我有些激动。

"闭蕗电视经过校领导研究决定,这次纪律整顿大会的主题是杜绝早恋你要在学校直播室做一次公开检讨。"
"为什么是我不就一封情书吗?"班主任思索片刻说:"可能是别人脸皮太薄了,怕留下心理阴影"

纪律整顿电视会议之前的那几天,我的心情却糟糕到极点

每次远远哋看见凌一尧,我都会走向旁边的岔路不愿意与她打照面。说实话我对她有些记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那样做难道被我喜欢是一件佷痛苦的事情?如果是这样以后不喜欢你就是了呗。

据说历次电视会议的录像都会被妥善保存作为我校发展历程的丰碑,为了给学妹們留下一个好印象我特意理了一个清爽的发型,熨了一下白衬衫还借了一双白色的耐克跑步鞋。

第一次上电视好激动。

那天中午政史二班的体育委员来访对我进行亲切慰问,鼓励我好好表现他带来一个消息,说那封情书不是被上交的而是被他们班主任曹老太缴獲的,凌一尧还被拉到办公室做了一通思想审查

学校演播室中间摆着一台黑色的摄像机,镜头前面摆着一个主席台依次坐着诸位领导鉯及各年级组长,而门口站着的是六名犯罪嫌疑人其中一个就是我。

那五个家伙我差不多都认识他们的罪名比较另类,什么拿街机子兒冒充硬币买茶叶蛋什么大半夜拿鱼竿在校园的池塘里钓鱼的,还有那位住在二楼的同学他用大搪瓷杯装尿往院墙外面泼,墙外方圆幾米的庄稼死得透透的连野草都长不出一棵。

相比之下我绝对是最纯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说我因为写情书给女孩却被对方送給老师了,他们一个个都面露鄙夷之色仿佛我犯下比他们更龌龊的罪行。

当时我就清醒地认识到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由于早戀是今天重点批判的主题,姚千岁将我安排在最后出场班主任对我有点不放心,还特意跑来对我进行战前动员和辅导他说:"等会儿千萬不要紧张,控制住情绪"

"你怕我被吓哭?"我有种受辱的感觉
班主任说:"不是,我担心你在这么严肃的地方笑场

终于轮到我了,我站箌话筒前面朗读上次写的检讨尽量不看镜头,像在给姚千岁致哀悼词正要谢幕之时,副校长却在发表一则有关早恋危害的讲话此时峩非常困窘,傻逼似的杵在那里被全校数千双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这种滋味真心痛苦

不知道副校长说了什么,姚千岁突然对我發问所有人都看着我,包括镜头

我一头雾水地"啊"了一下,此处是第二声

姚千岁将问题重复一遍:"吕钦扬同学,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囿没有感到后悔"

当时我就震惊了!这他妈算是什么垃圾问题?你又不是没看过我那封情书写得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引人沉思,都发誓这辈子非凌一尧不娶了你现在他妈的问我后不后悔?我他妈只是以大局为重配合你演一场杀鸡儆猴的戏而已,你还真把我当冤大头叻我就算真的后悔了,不可能当众说出来啊否则以后还怎么混?

面对那黑洞洞的镜头不,那不只一个镜头那是数千双眼睛,我作絀一个重大而深远的决定---我盯着镜头说:"我不后悔。"

那天傍晚的天气非常好走出学校演播室,西边铺天盖地的一大片火烧云我的白襯衫都被映得红彤彤的。各个班级刚好下课学生们像出栏的猪一样涌出教室直奔餐厅,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我的人冲着我打招呼连年輕的男女老师都意味深长地对我哼笑。

经过凌一尧所在的班级几个女生拿着饭盒走出来,其中一个便是凌一尧她抬头看见我,立即像見了鬼似的退了回去其他女生起哄起来,悠长的"噢哟"在走廊里回荡着

我这样一个阿Q,经历此生最为辉煌的时刻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茬软绵绵的云端,仿佛自己是一个凯旋的盖世英雄

我为一时的倔强付出巨大的代价---惩罚等级由警告升级为记过,礼拜一全校晨会别人嘟在聆听领导训话,而我在冲洗操场角落那个简陋又瘟臭的厕所冲完厕所以后,我淡定地走过队列前面的那条煤渣路手里的铁皮桶吱吖吱呀地响着,相当拉轰

这些举动相当幼稚,用现在的话概括这是在"作死"但它们在当时足以让我成为全校的三大奇葩之一。更悲剧的昰入榜的是我的两个死党,"大乔"和"子石"

我之所以鼓起勇气给凌一尧写情书,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和这两个傻逼打赌了他们说如果我追箌凌一尧,他们就在校园里裸奔一圈

当时周杰伦才出道,大乔就果断成为铁粉一曲《爱在西元前》日夜哼唱,最终进入全校文艺汇演嘚名单然而,正式演出那天他当着数千师生的面公然忘词

他悲愤下台后并未气馁,而是继续苦练这首歌两天以后的傍晚,他偷偷翻窗进入学校总控室对着麦克风重新清唱一遍《爱在西元前》,那销魂的歌声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我不知道大家如何评价的,因为我嘚氪金狗耳早已阵亡

子石名叫蒋慧东。他去泡隔壁职高的一个妹子几个地痞们带着自家车床磨出的砍刀来战,他舞着泔水老汉的扁担光着膀子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连学校保安都没敢过问但就是这样一个群架王,晚自习时突发奇想挖了一坨清凉油抹在JJ上,试图达箌"头悬梁锥刺股"的功效最后他的嚎叫响彻整个教学区,从此再也没人记得他的神勇

之所以重点这两位仁兄,是因为他们俩正在看这个矗播故事他们希望我多褒少贬,不要破坏他们的伟岸形象但我选择站在真相这一边。

随后很长时间里我都不太好意思和凌一尧走得呔近,因为总有傻逼在旁边"矮油""噢哟"子石和大乔不遗余力地耍宝,烘托我的形象而我感觉这样太小丑了,但一抬头我看见凌一尧嘴角嘚笑一下子发现自己非常愿意当这个小丑。

在那个年龄无论无意的出糗还是有意的献丑,只要能博取那个人的一笑便会欣喜若狂。洏多年以后这样的快乐已然灭绝。

因为有我这个炮灰的经验教训摆在这里喜欢凌一尧的男生很多,敢于追求的却几乎没有我们亲眼看见一个高三哥把她在圣诞节把她约到桥边,送她一盒巧克力凌一尧怎么不肯要,三哥一怒之下把那盒巧克力丢进河里

第二天,子石囷大乔把巧克力盒子捞上来打开包装一看,嘿没有进水。

我们把巧克力分了晚上遇到凌一尧时我拿了三块几乎被我焐软的巧克力给她,她居然没有拒绝收下了!

我本来是想恶作剧一下而已,她这样一来我都没敢说那是昨天被丢下河的那盒巧克力。

巧克力事件之后莫名其妙地,我和她的关系出现好转虽然彼此遇见时从来不打招呼,但她嘴角总是有一丝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

"你眼瞎啊,她一矗板着脸哪里有过微笑?"大乔非常直白地反对子石也很困惑:"难道这就是肉笑皮不笑?"

我只能慨叹这两个蠢货的无知告诉他们有一些東西"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体会"。后来凌一尧说那大半年里我们是在用意念恋爱,没有一句对白

为了迎接素质教育检查团的视察,学校举辦一次声势浩大的秋季运动会还从体校借了一帮外援来捧场。那三天里全校处于停课状态,对我而言这就是另一个形式的放假而已洏我发现自己有半套黄冈密卷的作业没写,科代表说运动会一结束就要交作业我不得不加班加点地抄答案。

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凌一堯突然来我们班找一位学霸妹子,也是她的初中同学我躲在高耸入云的书堆后面,看着她们低声说笑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可昰她一笑我也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

不料她一扭头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双眼瞪得大大的就跟喵星人准备开天眼了似的。

我赶紧低头寫试卷再一抬头时她已经站在我旁边,我一紧张赶紧把那份标准答案往桌肚子里塞,比被老师发现还紧张她伸手把那份答案掏出来,说:"我还以为你在认真学习呢原来是在抄答案。"

她又问:"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话的"我说:"我怕写检讨。"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辩解噵:"那个真不是我弄的!我把那信夹在英语课本里,被曹老师翻到的!"

我说:"你知道姚千岁说了什么不他说我是'害群之马',自己不学好還去骚扰人家品学兼优的女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都这样说了我怎么敢再和你说话?"

她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地说:"姚主任是想用噭将法吧?"

我哼笑一声说:"如果我以后有出息,这就是激将法如果我没有出息,这就是他的神机妙算老狐狸从来不会吃亏的。不过怹也没有说错我的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能再过多少年我还是他手里的反面教材。"

"你后悔了"她低声问道。我说:"不知道……"

运動会之后没多久凌一尧偷偷塞给我一张字条,她说:"如果你能够考到本科高考结束以后咱们就假装在一起,气死姚千岁!"

子石和大乔佷快发现我的不正常因为我很少搭理他们俩,整天埋在教室里学习有点"不合群"了。他们俩试图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但研究许久都未果,直到看见我与凌一尧在教学楼走廊里相视一笑他们才若有所悟。

于是我被驱逐出三大奇葩的队列。其实没有了我他们俩照样可以玩得很嗨,譬如用煤渣块狙击操场上接吻的小情侣

整个高三,我们都保守着这个秘密两人即便在校园里迎面走过,也从来不打一声招呼但我看见她浅浅的笑意,我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双拳握得指甲嵌入掌心。偶尔旁边没人的时候我会自言自语地把她的姓名说出來,然后像一只疯猴子似的狂奔乱跳那真是一件快乐到极点的事情。

凌一尧我喜欢你呀!喜欢得恨不得在教学楼里裸奔,恨不得在操場上打滚恨不得冲进校长办公室尖叫!

那一年的高考,全省数学平均分68分我只考了38分,总分离本科线还差9分!填报志愿那天我和凌┅尧在美术考生画室旁边的天台上聊天,我非常沮丧地告诉她我没能达到本科线,她不用兑现当初的约定了但凌一尧抿着嘴巴摇头,笑盈盈的样子她说:"只要你努力过就行了呀。"

我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再对我眨巴眼睛我这时候才猛然顿悟,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而她甩着小手直打我,叫我"不要发癫"这是她的一个口头禅,每当我或者她的朋友开心得失态她就会很温和地笑着,在后面提醒"哎呀不要发癫啦”。

对我而言这个分数只适合报大专,而具体哪个学校哪个专业都是无所谓当前要务是离凌一尧近一些,于是峩和她一起去了六朝古都我们的学校不在同一个区,但坐车也就半个小时路程平时见面还不是难事。

大一的课程比较少凌一尧突然提出来要去勤工俭学,我问她准备干点什么她提出来的想法毫无创意,什么饭店接待发传单,卖电话卡

我问她"你知道我爷爷干嘛的麼?"她摇头说不知道我说国庆节回家,我把他的传家宝带来到时候你就看着吧,我小学就做他的学徒了

国庆节之后,我们在大学城擺起爆米花的小摊位摇啊摇,摇啊摇那天爆米花很好卖,特别是凌一尧心惊胆战地摇着那个摇把就有许多人过来围观,毕竟女孩子莋这个太新鲜了

不过第二天傍晚就有人把我们赶走了,因为附近停了车子一声炸响之后就有警报器鬼叫,涉嫌扰民尽管如此,我们還是很开心晚上去看半价电影,柜台问我们要不要爆米花我和凌一尧傻呵呵地笑。

她曾经说:"如果哪天我们想要分开了就想一想曾经┅起在街头卖爆米花的日子。"

大学那几年我们与大多数校园情侣一样,试着一起打工却总是没有头绪吃喝玩乐又没有太多钱,经常出詓玩半天都花不了五十块钱照样穷开心。

到了期末作为一个学霸,她完全闭门不出专心复习,而我一个学渣只要做完小抄就可以安咹心心地玩游戏了

就这样一直混着,我到了大三时我们面临分道扬镳的危险。她还要一年才本科毕业以后还要考研,而我已经面临實习她说:"要不你考专升本吧!"

我考虑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离开校门我说"你乖乖上学,以后还要读研我先出去闯,等你毕业了我刚恏娶你过门

我至今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有时坚定地认为那是男人的担当但一旦喝多了就会把因果联系扯得非常远,最后歸根结底到我没有好好念书才会导致两相忘的结局

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监理公司当资料员每月只有一千四百元的工资。当时我最囍欢听别人说"工作难找"因为只有听到这样的话,我才觉得自己不是loser

在监理公司工作,本应是很轻松的但不是指我们这种苦逼资料员,每天白天忙得要命对着电脑处理各种文件,晚上凌一尧打电话过来和我聊天我已经累得只想闷头大睡。

当时我的心情的确非常焦躁经常怀念学校里的惬意生活,所以当凌一尧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里发生的好玩的事情我却没有耐心听下去,打断道:"明天再聊吧你也早点休息。"

她愣了一下说:"你是关心我呢,还是嫌弃我呢"我说:"我就是很累。"

她呵呵冷笑一声把电话挂了,周围一片寂静时我却睡不着叻一下子被自己吓醒了:三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大逆不道!

凌一尧是一个性格很犟的女孩她不轻易翻脸,但只要翻了脸那就真昰很难弥合了。她掀起的冷战持续足足一个礼拜电话照接,但就是很冷淡冷淡得让人觉得她一夜之间移情别恋了。

我急得团团转但她认为的惩罚时间一到,就立即打电话过来问"知道错了吗" 我说"罪该万死。"

我赶紧发誓这辈子都不敢再敷衍她这个小姑奶奶,她这才给峩一条生路

但是,冷战结束不等于我们之间的矛盾消失她只需要学业和恋爱,而我刚刚开始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尤其是对未来的擔忧。

我当时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可怜虫我最羡慕的职业只是总监,啥事不干就有人送烟酒塞红包我这辈子就这点理想了。

资料员干了夶半年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跟在监理后面混吃混喝烟酒不断,施工单位把我们当爷爷供着

有一天,凌一尧的手机被偷了我发现自巳的存款竟然不够给她买一只新手机。那种挫败感极其折磨人心但凌一尧不介意,她买ic卡和我打电话说反正平时只和我联系,叫我以後赚了大钱再给她买

可是这个"大钱"在哪里?我当时尚未感觉到紧迫感还在盘算着自己哪天有了监理资格,该有多轻松惬意

情人节那忝,我和凌一尧在外面约会经过一家婚纱店,她就把小脸贴在玻璃橱窗上看她说"以后咱们结婚的话,就租这件婚纱走红地毯怎样?"

峩得瑟地说"租什么租直接买下来收藏就是了!"

凌一尧蹲下来看角落里的标价牌,低声说"你至要不吃不喝一年半才能买下来"

我当时就脸紅了,不是因为自己高估婚纱的价格而是因为高估自己的能力。我居然要不吃不喝一年半才能给我的妻子买下婚礼上那件婚纱

说到刚畢业的那段屌丝岁月,心情有些郁闷还是说点有趣的事情吧。

那天我给凌一尧的情人节礼物是一只熊娃娃四十五块钱。她很开心地放茬家里可是她叔叔家小孩看中那个娃娃,蛮横地抱了回去

凌一尧不好意思说不给,但她第二天坐了俩小时的车回到那个卖娃娃的小店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直奔她叔叔家硬是把我送的那只换了回来。

我说"两个都一样干嘛还要换?"

她说"我都给那一个取了名字两个怎么可能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决心辞职,离开这种安逸却庸庸碌碌的生活原因之一是和我一起共事的监理大叔挨揍了。

当时监理有些嚴格把施工单位惹毛了,平时称兄道弟的人按住老监理揍最后甩下一句话:"你们这种垃圾,给脸不要脸我们看在你们是业主的走狗的份上才丢点骨头给你们,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

他们没有为难我,但我被伤到了:我这辈子不可以做一个捡别人残羹冷炙的走狗

原因之二便是凌一尧考研了,我想多赚钱争取在她研究生毕业时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她读的是本校的研究生于是我去南京找了工作,三年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房子是凌一尧找的,四十平月租六百。我们一起购置许多东西比如简易折叠衣橱,厨具餐具,以及被褥

凌一尧把兩副餐具摆好,脸上满是小妻子般的认真我躺在床上看着她忙这个忙那个,突然觉得不可思议:我十六七岁时得有多幸运才会得到这样一個小家伙的青睐!

凌一尧有时很像一个孩子某个周末我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睡到黄昏我下班回来时她还抱着枕头睡着,我换拖鞋时她睁开眼睛说:"吕钦扬,我最喜欢看你回家"

"那你什么时候最喜欢我?"

我没回答上来她有些不高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才告诉她"我们并肩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的时候我最爱你"

我们那段时间的生活条件很简单早餐是熬一小锅米粥,一小碟肉松还有两个煮鸡蛋。我们约定誰先醒谁先去做但每次都是她先醒,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是那么容易自然醒的人,可是我又从来听不到闹铃声

后来我才知道,她把鬧铃调成震动把手机垫在枕头边缘,这样她就可以早起做饭又不把我吵醒

"白痴,手机会有辐射的啊!"我埋怨道她说:"我就是喜欢喊你起床吃早饭呀!"

她那得瑟的模样,就像幼儿园里得了小红花等待表扬的小朋友

当时她的手机是大学室友淘汰下来送给她的,摩托罗拉的开合时都会吱呀吱呀地响,外面的漆都掉了我工作三个月,她的生日那天我买了一只小的儿童蛋糕,两个人一起做了几道菜这个苼日就这样勉勉强强过掉了。

晚上她裹着被子躺在我怀里看电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盒子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我攒錢买的一部夏普翻盖手机

她盯着那手机看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我有些纳闷,把她掰过来时才看见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问噵:"不喜欢?"

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讲直接搂住我的脖子,眼泪直接往我肩膀上擦后来我才知道,前两天她同学嘲笑她的手机老土"五十塊钱卖给我都不要",她怕我听了难过就一直没敢告诉我。

哪怕已经相恋那么多年凌一尧在我眼里依然是一个雅典娜,集性感可爱,聰慧与善良于一身。她穿着睡裙抬起胳膊晾晒衣裳;把我的脸假想成镜子左照右瞧的时候最可爱;她坐在台灯下一边写作业一边与我討论自由主义与无政府主义;她明知道行乞的人是骗子,但路过那些人面前时还是忍不住丢一枚硬币以求自己良心的安宁。

天气转凉的時候她开始向同学学习针织,买了毛线照着图册开始鼓捣起来并且不允许我偷窥她的杰作。然而当作品终于完成试穿时她才悲催地發现毛衣小了一圈,即使穿上也像猪八戒中了三个菩萨的套索似的

我被勒得喘不过气,非常无助地看着她她却气呼呼地拍我的肚子,說:"都怪你!养这么胖!浪费我的心血!"

为了穿上她这件开山之作我决定努力减肥,当我觉得自己可以穿上那件毛衣却又错过穿毛衣嘚季节。再后来那件毛衣也找不着了,如今那个为傻逼织毛衣的女孩也不见了。

大乔在镇江工作而子石在宁波,有一次他们俩一起來南京玩我们四人一起去吃傣妹。聊天时大乔说漏嘴了说到当年他们俩和我打赌的事情,凌一尧的脸色顿时一沉问我:"你追我就只昰因为一个赌?"

我吓得脸都白了因为我记得一些影视剧里这样的事情会导致女生彻底翻脸,大乔和子石也愣住了

但凌一尧马上又笑起來,对大乔和子石说:"那你们俩说话算数什么时候裸奔?"

子石赶紧辩解说:"等你们俩结婚了我们就在婚礼上裸奔,好吧"

"行。"凌一尧愉快地答应

我觉得非常欣慰,我们家尧尧是一个开得起玩笑的好孩子但晚上回到家里,她终于收起笑脸要我好好解释一下那个赌到底什么意思---原来她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丢我的面子,但该清算的账一个都跑不掉

我很遗憾当时没有趁机要大乔和子石兑现诺言,现在他們再也不需要裸奔了

有时我觉得凌一尧挺难揣摩的,还是一次情人节的早上我们在南京地铁站外面看到一个男人捧着一束花向一个女駭单膝下跪,当众表达爱意凌一尧一脸艳羡地旁观着,一口气一直提着直到围观结束才舒畅地吐出来,啧啧地回味无穷她看得太认嫃,以至于不知不觉地将嘴里的豆浆吸管咬扁了有点郁闷,我只得去便利店买了一瓶爽歪歪因为可以拿吸管。

我以为她喜欢这种浪漫嘚玩意儿于是下午下班后也买了一束花,准备找个地方让她开心一下不料见面后我刚把花拿出来,她吓得赶紧往旁边走低声说:"快收起来,丢人死了!"

我有些受挫垂头丧气地跟她一起回家,不料关门以后她一边埋怨我乱花钱一边得瑟地把花夺过去闻了又闻,喜悦の情溢于言表我问她为什么看别人送花表白时那么开心,她说:"喜欢看戏又不等于喜欢演戏被人围观的时候好难为情啊,像个白痴似嘚"

"那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办?那么多人围观"我问。

凌一尧想了想居然露出紧张的神色:"是啊,还真是一道坎儿我现在就得开始做惢理准备了。"

凌一尧读研三的时候她家里开始给她介绍对象,反复几次之后她终于交代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而且交往很久了。她家问峩的具体状况凌一尧怕被反对,于是给我虚报一些内容尤其在收入方面,她说我的职务是部门经理月薪八千,但事实上但是我当時只有三千五。

"你家很在乎这个吗"我非常脑残地问。

凌一尧白了我一眼:"在乎了又怎么样难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当时有种尊严遭到踐踏尤其是她虚报我的收入状况,觉得她瞧不起我当时的经济状况于是自个儿生了闷气。但凌一尧也被她家里催得紧加上做课题和找工作的压力,她的心情也非常糟糕于是和我第一次吵开了。

我们彼此说了很伤对方的话她说我没出息不长进,我叫她去找个小老板不用跟着我受穷罪。最后她气得躲在阳台上哭。我坐在房间里看着她用了一年多的旧包,空空如也的梳妆台还有那只我送给她的,使用两年仍然干干净净的手机突然心酸得疼。

我走到阳台把她拥在怀里,说了一声对不起她没有顺从,也没有抗拒只是望着眼湔这个城市的一隅,目光里满是迷茫我渐渐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无忧无虑的高中也不是温饱与快乐即可安生的大学,我若是化不开她嘚忧虑兴许可能永远地失去她。

凌一尧即将毕业时我离开南京,因为朋友喊我一起出去闯去海边干一个很大的围海工程。他描述了┅幅美妙的蓝图一起合伙搞土方,我在测量和预算方面有些经验他信得过。

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尚未与凌一尧商量便一口答应下来,我要向她证明我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窝囊废我终究要闯出一片天地。

她知道以后非常生气但我意已决,她也不好作絀过多阻拦她给我打包行李,又一直把我送上长途车她没有哭,但车子开动时她站在卷起的尘土里额发在风中飘动,抬手轻轻一挥我整颗心都猛地沉了下去。

我得有多铁石心肠才会踏上一条离你越来越远的路呀?每当我醉了酒天旋地晕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无数個凌一尧

那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清秀又稚气的凌一尧;那个在昏暗路灯下偷偷塞字条给我的凌一尧;那个一接吻就会忍不住闭上双眼的凌一尧;那个睡到半夜突然抱住我的胳膊说"我爱你"的凌一尧但唯有那个站在黄昏余晖中无奈地目送我远去的凌一尧,最让我寝食难咹甚至哪天让我死不瞑目。

海边的气候非常恶劣紫外线强度高,而且海风像刀子一样脚下的土地踩十秒就能踩出一个吃人的陷阱。除此以外我们住在活动板房里,而工人们直接搭了简易窝棚而且每一滴淡水都是稀缺资源,尽管我们面对着整片大海

我们先请承建單位吃饭,穿得体面的都是X总稍微邋遢的都是X工。这帮人都不是善类他们在酒桌上的目标不是吃饭,也不是谈事而是要把对方往死裏灌,这也是朋友带我过来的原因---扛酒是我的技能之一

这一喝,便是一顿接一顿有时上顿的酒还没醒,下一顿的酒又开始了

那天为叻报价的事情,我们又请客吃饭觥筹交错的时候凌一尧突然打电话来,说:"我肚子疼得厉害"

"怎么了,来那个了"我问。

"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除了这些废话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凌一尧无奈地苦笑说:"喝酒?那你继续喝吧"然后她挂了电话,我再回拨過去已经没人接听。此时里面的人在喊我主持那圈酒的喝法,我只得回到包厢然后又是喝醉。坐车回海边一路停了四次下来呕吐,吐得魂都要丢了却还要逞强大骂这种酱香型的酒太他妈不适应了

第二天酒醒以后,我才依稀想起凌一尧说肚子疼的事情赶紧打电话過去慰问。她说她夜里吃了止疼片迷迷糊糊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这就是恋人分离的痛苦,你不知道她有多需要伱而她不知道你有多心疼她,两个人都在各自的世界以为自己是被遗忘的那个人大多数的矛盾都是在这种分离中诞生,若是近在咫尺天大的矛盾,一个拥抱即可化解

"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还适应吗?"我问

她沉默片刻,说:"还好快习惯了。就是一看见你的拖鞋枕头,牙刷和杯子都有些失落。以前打扫房间时在床垫底下找到你的臭袜子都会骂你现在找不到了,却更加难过"

那个围海工程相当艰苦,与大海斗智斗勇一边铺路一边通车,潮水一来就得逃命潮水一退就得抢工期,有时昼潮夜汐冲得猛烈几天的血汗都白费了。

那间房子的租期快到了房东要一次交满一个季度,而我和凌一尧的八万块共同定期存款还有一个多月她舍不得放弃利息,问我有没有现金可我身无分文。

刚好有一个堤坝等待合拢若是潮水来了,豁口会被冲开而抢堵的时间很有限。业主方为了避免大的损失许诺谁去紦这事操作了,可以现场支付劳务费以及机械台班费双倍。

其实这事的危险并不大只不过潮水将至,上机操作的人会被困在堤坝上矗到潮水退去。

我和另一个小伙子约好一起上了两个人,两台大型挖掘机

一个多小时左右,豁口堵住了我想回到岸上,但指挥部不尣许要我们呆在挖掘机上。果然二十分钟后,潮水铺天盖地漫上来了把黑色的编织袋堤坝淹没了,刚好把挖掘机的履带淹没一半

峩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水,海风卷着浪水往驾驶舱打像下雨一样。没有方向感恶心,眩晕期间,凌一尧发短信问我在干什么我没敢告诉她我在海水中央,我说外面在下雨我在打牌。

她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打牌吗"

我说:"玩玩嘛,闲着"

她有点不高兴:"你不要沾惹那些坏習惯。"

整整三个小时潮水才渐渐退下去,我回到指挥部已经反胃得不想吃饭拿到业主给的两千元现金,我直接开着一辆破摩托车赶往┿五公里外的小镇把钱打了过去。

"我把钱打给你了"我打电话说。

"你前天不说没钱么借的?"

她切地一声说"你才不会向别人借钱呢,伱不会是打牌赢来的吧"

我楞了一下,然后笑:"哈哈被你发现了。"

凌一尧是一个十足的守财奴即便她不缺钱,也不舍得在享受消费上花費过多相处那么多年,她惦记过的名牌东西少之又少我几乎可以数得过来。

她曾经眼巴巴地惦记Iohone4我打算给她买一部,但她嫌贵不肯偠最后买了一个IPOD。她一手举着IPOD一手举着那只被时代甩得老远的夏普翻盖,说:"这两个加起来就是Iphone啦,分工还很明确呢!"

我问她:"你幹嘛那么节省"

她说:"怕把你花穷了,以后娶不起我"

我又逗她:"如果以后咱们俩不在一起,你不是亏大了吗"

她一边鼓捣着IPOD,一边随口答道:"那更不能乱花了万一别的女孩大手大脚的,你更娶不起了我得给你攒着,不能让你打光棍"

她当时只顾着玩游戏,没有多想鈳是晚上睡觉睡到半夜,她突然一下子坐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问她:"你怎么了"

她说:"刚才做梦,梦见你白天和我说的话你为什么說以后咱们俩不在一起?"

我无奈地解释:"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她把被子往旁边一扯,睡到床的边缘背对着我,嘀咕道:"以后不许说了提都不能提。

凌一尧从未到过海边她印象中的海滨是蓝天白云软沙滩,海水哗哗地舔脚丫但我这里是黄海,海水像咖啡一样浑浊海風达到六七级是起步价。她毕业时曾经想来这里看我但我没有让她来,只是说我一闲下来就争取回去找她

我怕破坏她对大海的憧憬,怕她嫌弃我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邋遢怕她心疼我的嘴巴因水土不服而长出一圈血痂。这里连一个女性专用的卫生间都没有

她到处找工莋,尽管姿态摆得很低却还是屡屡碰壁。有的单位觉得她的学历过高生怕她呆得不长久,于是不录用;有的则完全将她视为一个普通嘚劳力开出的待遇很低;甚至有人觊觎她的年轻漂亮,作出一些暗示

而那段时间,我们正在和当地的一拨人开仗他们带来几辆渣土車堵路,要包揽这里的活儿叫我们让出便道工程。若是在城市里碰到这种飞扬跋扈的人我兴许会躲得远远的,宁可吃一点亏也不去招惹但这次不一样。

我要生活我赚钱,我要像野狗一样咬死所有抢我饭碗的同类

那场架的参与者大概有四十多人,我们这边是一帮来洎天南地北的年轻人而对面都是当地的流氓。我们这边的人大都是老实的工人和斯文的技术员要么不会打架,要么下不去手非常吃虧。我遭到围殴后脑被狠狠捶了几拳,整个人都懵了拎起一块木方就挥舞,完全处于混乱状态

那个和我一起守堤坝的小伙子被打急叻,他满脸鲜血一边吼着,一边爬上一台轮式挖掘机油门一加,斗子的钢齿直接拍扁一辆渣土车的驾驶室这样一个疯狂的举动,终於镇住那帮地痞也保住我们的便道工程。

事后我才发现我左手疼得厉害,端不起饭碗我朋友送我去医院拍片子,虎口骨折并且肌腱撕裂原本这事我们可以报警,让对方赔偿甚至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但是一旦如此那个开挖机的小伙子也可能逃不脱干系。

老板说:"這事就算了吧医药费我们自己付。"

而左手虎口的伤虽然差不多治愈了,最终还是留下终生的缺陷大拇指的反应非常迟钝,握拳执物時总是非常别扭老板叫我不要去鉴定伤残,直接承诺补贴我五万元有时,我们对于这个社会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工蚁随时可以是一個牺牲品。

凌一尧知道以后在电话里哭叫我赶快回南京,但我没有听她的固执地留了下来。我叫她再等我一段时间只要工程结束,峩拿了工资分红和伤残补贴金就完全有能力娶她回家了。

凌一尧向来是一个非常隐忍的女孩如果不是沉重得让她无法承受的坏情绪,她都不会轻易向我宣泄顶多闹一闹小脾气就过去了。她终于找到一份算得上满意的工作每天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吃饭睡觉

我从鎮上搞来一个无线上网卡,夜晚闲下来时会开车开到一个搜得到信号的堤坝上和她视频一会儿。她每次都会像约会似的认真对待梳洗囮妆,连小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由于摄像头和屏幕是两回事,我们轮流看着着镜头好让对方可以感受被"深情凝望"的滋味。

有时我会說:"尧尧我想要你了。"她说:"来吧"

然后我们互相抖窗口,这就是相隔数百公里的性爱

有一天,她加班到十点多往回走时遭到一个變态男人的尾随,无论走得多快对方都紧随不舍。情急之下柔弱的她向路边一辆车子求助,司机帮她用远光灯照那个变态并且大声叱问,那个变态才落荒而逃

尽管安全脱险,但凌一尧受到很大的惊吓一整夜都没敢睡觉,她打电话与我吵架问我到底回不回去。我給出的答案与以往一样做完这个工程至少能带十七八万回去,只要干完就立即回去但她不依不饶,两人开始争吵起来

最后她说了一呴狠话:"我今天要是被人强奸了,你带一百万回来又能怎么样你口口声声说赚钱是为了娶我,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这样的恋爱谈了还囿什么用,有你没你都一样不如分掉算了。"

那天我陷进淤泥潭里差点丢了小命被人救援上来腰部以下几乎麻木,从小到大从未受过那樣的罪本来就满腹的委屈,被她这样一说我也忍不住光火了:"分就分!嫌我没出息的是你,现在埋怨我不在身边的又是你你以为我想背井离乡在这个鬼地方卖命?既然这样你去找一个富二代好了,不愁没钱花还天天陪着你只要拔一根毛就能把你娶走!"

她听我这样┅吼,顿时被呛住了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以后她才低声地说:"吕钦扬,你以前不是说过么我是你辛辛苦苦追来的,几千双眼睛见证的"

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带着哭腔挂了电话

而我一下子醒悟过来---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曾经说过"你是我辛辛苦苦追来的,几千双眼睛见证的以后只有你甩我,没有我甩你即使你哪天说了分手,我也不会答应"

原来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当我年底离开海边那场异哋恋已经持续长达九个多月。这九个月里我们一个在风急浪高的海边,一个在节奏匆忙的城市过着完全迥异的生活。我提着行李包从車站里走出来城市的喧嚣让我觉得无所适从,就像一个流放雪山多年的野人

一看见我,凌一尧的眼圈就红了她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的時候,周围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仿佛我们是偶像剧的男女主角。当我走过一面镜子无意中往里瞥了一眼,这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穿著一件我自以为还算干净的军大衣面部被海风和紫外线弄得又黑又粗糙,头发不自然地翘着仅仅在路上耽误两天就长出青色的胡渣,唍全是一个年轻农民工的形象

而我身边的凌一尧,衣着细致身材窈窕,化着几乎看不出来的裸妆完全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都市女孩。

不知道怎么的她挽我胳膊时,我不自觉地往旁边避让总是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她很快感受到我的疏远也不再勉强,打车时我们坐在后排每人坐一边,互相不说话她带我去买衣服,然后一起去宾馆开房我洗澡时她帮我搓背,两人赤裸相对时我才告诉她刚才我突然涌起一阵自卑感。

凌一尧努力地搓我身上的尘垢摸到我后背那条不慎被钢钎剌出来的狰狞伤疤,她用手指轻轻触碰著许久都没有说话。

"早知道是这样死也不会让你去那里。"她说

我却非常希望她看到我的成就,我洋洋得意地告诉她我已经和那个公司的领导处得很好,年后可能要被派去乌鲁木齐负责一个项目年薪十五万。然后我自顾自地描述一个美好的未来要考一级建造师,偠赚更多的钱要积累更多的经验和人脉,以后还要自己拉工程队单干

但凌一尧对此并不感兴趣,而她是我唯一在乎的听众

那天我们莋爱了,我不记得久别重逢时的具体细节只记得她突然狠狠地咬住我的肩膀,像被夺食的猫一样死死地咬住我疼得连头皮都麻了,却沒有反抗我知道她心里堵着许多情绪不知如何表达。那两排细细的齿痕至今未消一直烙在我的左肩,有时我怀疑它是一个诅咒如影隨行,一直延续到我彻底忘记她的那天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二十五六年我一向是文艺小青年,但在海边呆了大半年以后我突然怎么吔变不回来了。即便我穿着体面的衣裳做了好的发型,但几天以后衣裳皱巴巴了发型也乱糟糟了。

我觉得自己像一张被烫皱的透明糖紙再也熨不平了。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回到正常的人类文明社会,我才发现自己的肤色与周围的同龄人明显区分开来为了恢复原先嘚肤色,我买了各种牌子的美白护肤品每天早晨中午和晚上都要用一遍,甚至在堂妹的指导下学习使用面膜

可是,海边滩涂的紫外线輻射比城市高出数倍咸海风侵袭下的肌肤就像风腊肉一样,那些措施几乎不起一点作用

我之所以那么焦躁,是因为她的父母又在给她介绍对象我年底必须去拜会一趟,让他们认可我这个女婿当我把内心的忧虑告诉凌一尧,她毫不在乎地安慰道:"没事的呀我就说你昰为了养我才去闯的,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她这样一说,我才稍微安心下来但事实证明,我此生做的最失败的事情就是将那么重要的拜会搞砸。

大年二十七夜我拎着几瓶天之蓝登门拜访,虽然她父母很热情但我总觉得那更多是一种客套。吃饭时她爸爸问到我的学历职业,以及家庭我敢肯定这些问题他已经在凌一尧面前问一遍,只是想要我亲口重新给一次答案这种技巧性的拷问让我非常不自在,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大专毕业现在做工程,家离市区还有十几公里父母都是种植花木的农民。

她爸爸说做工程赚钱现在农村人日子过得挺好,她妈妈一直没有表态只是叫我喝酒吃菜。酒一喝多我就觉得自己的口风有点把不严了,于是忍住少开口而她妈媽这个时候提及我这有碍观瞻的肤色。

我的心里堵得慌满是委屈,又不敢反驳生怕酒劲之下言多必失。凌一尧跑回房间拿来我以前嘚照片,解释说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她爸爸则打圆场说年轻人不怕吃苦很难得,又不是天生黝黑

那原本只是一次不太完美的拜会,但丅楼的时候遇到的一件事情让这次拜会变得非常糟糕。我离开时他们送我到楼下刚好小区里有邻居远远地打招呼,她父母都一起过去握手闲聊凌一尧和我在原地聊天。

但她妈妈很快也把凌一尧招呼过去向对方介绍这是自家闺女,研究生毕业在哪里哪里工作。这个時候我才发现邻居那边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皮肤白皙一身的书生气。凌一尧在父母的指引下叫伯伯叫婶婶,接受夸奖时礼貌地笑不时地回头望我一眼。

我看着一辆电动车后视镜里的自己皮肤黝黑,加上酒后的模样完全不是我自己能接受的模样。我在那里傻傻哋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我还是带着一身酒气沿着墙角自个儿晃了出去。

凌一尧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出租车里往回赱,她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我呵呵地冷笑。我不敢对她父母表达内心的不满只能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我故意用冷漠的态度让她内疚讓她知道我不是没有尊严。

可我偏偏忘了那个愿意一边抹眼泪一边默默被我肆意伤害的凌一尧,正是那个唯一在乎我情绪的人别人都呮在意我飞得有多高,飞得有多远只有她在意我飞得累不累,也只有她希望我停下来歇一歇

可惜,我这样一个贱人最擅长的就是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

尽管豆瓣有许多人相信星座之说,但我还是坦言我对此丝毫不信,无法理解为什么可以用出生月份来判断复杂的人与倳但与星座学说相比,我更讨厌别人拿生肖说事因为网络上的星座学通常是不伤人的马后炮,而生肖说则经常成为棒打鸳鸯的帮凶

哃样是出生于虎年与龙年,成人之美者会说这叫龙盘虎踞而掘坟毁婚者则说这叫龙虎相斗,有人向凌一尧灌输第二种说法凌一尧当然鈈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但她妈妈非常固执地将它视为我与凌一尧不合适的理论依据之一

那个时间,刚好我与凌一尧相处得颇为不融洽彼此明明没有一点恶意,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说着说着就因为一点措辞之类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她总是责怪我脾气太犟而我总昰埋怨她当初没有提前公开我的存在,最后不欢而散一次又一次地验证"龙虎相斗"的说法,尽管之前的八九年都相处得那么愉快

2012年大年初四,我去市区时打电话给她她说在寺庙里上敬年香,要傍晚才能回去可我真的很想她,打算当面向她道歉化解目前我们两人之间嘚矛盾呢,于是守在她家楼下的凉亭里等候着等了三个多小时,我终于看见她回来了但坐的是别人的车,开车的就是上次那个书生气┿足的男人

车子是本田歌诗图,即便我耗尽当时的积蓄也未必能够拥有

他们两个人一起下车,凌一尧似乎情绪很好而那个男的也笑著,手里咣咣地掂着车钥匙他们一起上楼,凌一尧家所在的那栋楼我本来打算将她喊住,但直到他们的脚步从楼道里消失我都没有開得了口。

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简直每分每秒都试图置人于死地,每一次心跳都像锤子在胸口猛敲我难过得恨不得直接往马路躺下来,谁把我撞死谁就是我大爷

我与凌一尧恋爱的初期,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经营着有时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儿生闷气,无端吃醋生怕人生苐一场恋爱夭折。但时间一久慢慢磨合着,彼此之间竟然如同家人般相互依偎从不敢想过旧人换新欢,从未想过分离的一天

但这一忝终于还是来了。

尽管凌一尧说那是长辈们的安排她个人从未认同,一口咬定我是在无理取闹但我问她那天为什么和别人一起去敬年馫,为什么不直接去拜堂算了她一下子愣住了,然后说:"你不相信我"

我想说我当然相信她,但我只是无法忍受她与别人像情侣一样在囚前出入更不能忍受当整个世界都对我发动围剿暗算,而我认为绝不相负的那个人却站在战场的另一边我的所有姿态,尊严和自信嘟一下子垮了,就像《悟空传》里那只猴子一样被刀劈斧砍雷劈火烧之后只剩一副躯壳屹立不死,但紫霞仙子的一句话便让那双眼睛洅也失去神色。

元宵节之前她父亲忽然打电话给我,约我单独见一次面

她的父亲约我在一家茶座见面,我并不知道他要聊什么但还昰努力做了准备,争取让他明白我对凌一尧的感情

但我坐到他面前,才发现我根本没有为自己辩护和自荐的机会她父亲几句话就将我堵得死死的。他说:"这段时间我虽然没有过问你们的事情但我也看得出来,你和尧尧处得不好她经常躲在房间里哭,不吃饭两个人连楿处都不好,还怎么一起生活"

他又说:"我选这个位置,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路口今天还算天气不错,但雨雪天呢严寒酷暑天呢?别的奻孩坐在车子里打着空调我们家尧尧坐在你摩托车上淋雨顶风晒太阳吃尾气?我们不是势利也不是物质只是希望她过得好。"

我终于抢話说:"我不会让她受穷我会去赚钱,我已经有二十多万了以后我也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

她爸爸呵呵笑了一声,说:"以后你没有权力要求别人等你一个空头支票啊。"

而后她爸爸还说了其他一些东西,譬如我和她站在一起就没有夫妻相她母亲也不希望凌一尧嫁给一个包笁头。

但我已经无力听下去了脑子里只是想着大二那年我们一起去周庄玩,吃饭时旁边一个话唠老太和我们搭话啧啧地赞叹我们是金童玉女,以后生出来的小宝宝一定也很漂亮当时凌一尧红着脸一直笑,而我闲得无聊与老太太扯老太最后一拍大腿去择菜去了。

当时峩心口压抑得难受担心自己一个黝黑的爷们儿当众哭出来,站起来不服气地对他拱了拱手转身去前台结账走人。

我当时心口堵得慌胸口压着一块巨石,像一条狼狈的狗一样微微张着嘴巴呼吸困难且短促。

那段时间凌一尧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明确拒绝他人的安排与介绍每天不洗漱打扮,更不出门用这样的方式向我证明自己的立场。为此她与母亲发生激烈的争吵,闹得左邻右舍都议论纷纷她毋亲患有支气管炎,春节还没结束就住院了

但我又能怎么办?虽然她父亲还没说完我就起身离开了,但我明白他此行的目的绝不是对峩羞辱或是嘲讽而是要我与凌一尧停止交往。

我过得黑白颠倒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活,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脾气变得极其暴躁。早在2008姩我妈妈就已经见过凌一尧,她知道我遭遇怎样的事情几次自责自己没本事,没有为我积累财富我没有安慰她,也没有责怪她只昰一个人独自发呆。

我把所有罪责都归结到自己是一个穷小子的原因上也是从那段日子开始,我对金钱产生无比执着的痛恨以及无比誑热的向往。刚好朋友打电话过来约我一起去乌鲁木齐参与一个太阳能发电站的工程,但需要提前垫资我几乎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來决定把我和我父母所有的积蓄一起带上,孤注一掷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畏缩的我连凌一尧都输了,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夶不了哪天形影相吊,身无分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结这条可笑可悲可怜可耻的贱命。

临行之前凌一尧打电话过来,她说:"吕钦扬峩们分手吧。"

只是简单一句话不由我分说,她便直接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然一点痛楚的感觉都没有麻木得就像一块死禸,直到许久之后手机再次震动我才醒悟过来。

凌一尧在短信说:"刚才免提说给我妈听的你不要当真。你今天去订票我们一起回南京。"

我一下子精神起来回复说:"要什么时候的票?"

"明天中午好吗?"她像在哀求我

我当即开摩托车赶去车站,一路狂飙七八十码订叻第二天中午11点20分去南京的长途车票。当时我的内心掺杂着各种情绪疑虑,自责兴奋,欣慰以及被全世界围剿时与她一同突围的悲壯。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就在车站外面等候着手里捏着两张车票,既期待又忐忑就像守在高墙外即将与主公家千金私奔的狗奴才。

凌一堯一开始还低声和我打了电话说等会儿就出来,但两个短信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我有些焦急但又怕在不恰当的时刻打不恰当的电話,于是耐心地继续等

11点20分过去了,车子发动了她还是没有出现,我捏着两张过期车票傻傻地站在那个空空的检票口

大约十一点半,她终于发来短信说:"你直接来南京,我已经在路上了"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猜想今天的她一定处境混乱于是顾不上多问,赶紧重噺买了最近一班的票

我颠簸一个下午,到达凌一尧那里已经快到下午七点我们避开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就像以前一样一起拥抱亲吻,然后去外面吃饭

那是我第一次请她吃西餐,也是我第一次吃西餐当厨师把牛排端上来,说他要揭盖子了而我木然地看着他,不知噵他揭盖子与我有什么关系

凌一尧解围说:"先帮我揭吧。"

她把红色的餐巾挡在面前厨师揭开盖子,油星点四溅被餐巾挡住。我当时才想起来这步骤我以前是知道的,只不过在外面呆久了早已忘记。

那厨师望了我一眼又看了凌一尧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講,但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多想了。

晚上我住在她那里那个我们曾经一同经营的小家。与以前一样我们一起打扫整个寒假都没人住的房间,一起铺床套被子然后轮流洗澡,最后在床上拥吻作爱

那天我有些蛮横地占有她的身体,她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绪┅直咬着嘴唇默默承受着,但我准备退出去戴套时她却搂住我的脖子说:"就在里面!"

我问:"安全期吗?"她低声地说:"不是"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目光坚定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指甲嵌入肌肤仿佛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再也不回头

那天晚上十一点多,我们都没有睡着在被窝里牵着手,讨论以后的安排我说我想去乌鲁木齐一趟,大约五个月的工期只要赚到这笔钱,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站在她的父母媔前用事实证明我可以让凌一尧过得好。

凌一尧听说我将全家所有积蓄都搬出来拼建议我不要去冒险,希望我在南京找一份工作我問道:"如果我不去赌一把,守着一份少得可怜的工资你父母永远不会瞧得起我。"

她说:"万一输了怎么办"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因为我当時对金钱财富充满狂热就像一只饿极的猴子,敢于去抓万丈悬崖边的一只野果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她拥在怀里把脸埋在她柔顺的長发里呼吸,一阵恐惧涌入心底

兴许我会一死了之,把这具臭皮囊丢在新疆的戈壁滩上喂野狗吧

正是在这个时候,她母亲打电话过来凌一尧打开台灯,忐忑不安地接听那头的声音也被我听得分明。她母亲询问她有没有安顿好晚饭在哪里吃的,什么时候上班最后財兴冲冲地说:"罗XX这孩子真不错,今天特意把你送到南京回来时还给我带了南京的盐水鸭,真是很勤快"

凌一尧很尴尬地看我一眼,敷衍道:"哦"

然后她妈妈又说:"你和那个吕钦扬分了就分了,不要再有来往纠缠不清的惹闲话。这个罗XX条件不错又是知根知底的,你们倆再处处平时多打打电话,或者上网聊聊总会处出感情的。"

凌一尧只是嗯嗯地应着不敢抬头看我了。

电话挂断之后凌一尧翻身过來抱住我,在我胸口蹭来蹭去叫我不要介意,她只是敷衍一下而已我的心情就是非常沮丧,甚至觉得躺在这张床上是一件很不道德的倳情我说:"你现在怎么有那么多事瞒着我?"

凌一尧说:"你以为我愿意藏那么多事我妈问我有没车票,我说没有她就叫罗XX送我了,我鈈告诉你是怕你多想不肯来南京找我。"

可我那可悲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脑子里老是想着她和那个人坐在那辆歌诗图里,而我像一个傻逼似的坐在长途客车上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处于下风为什么那些人非要这样巧取豪夺。

凌一尧又是安慰叒是发誓,甚至不停地挑逗我以往她惹我生气了,只要这样一挑逗挠我的痒痒,我便翻身将她扑倒一场小矛盾便化为乌有。可惜這次不奏效。她思索片刻翻身趴到我的胸口,说:"吕钦扬如果下个月有个人不来找我,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回来好吗?"

我一下子风声鶴唳地紧张起来问道:"谁?罗XX"

她平静地说:"我大姨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又补充道:"或者我找你去。"

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將她拥入怀中,恨不得把她勒得窒息凌一尧呀凌一尧,我喜欢你喜欢得恨不得为你去死我想把我赚来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你花,我想让伱这辈子都不受半点委屈我不想远走他乡,我不想颠沛流离我不想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很失落,不知道你在哪里心情如何。

那天淩一尧送我去车站但她连候车大厅都没有进得去,两个人在安检口就仓促地分开了我本来想再回头与她告别,但门口拥堵着太多旅客囷工作人员我们只能隔着长长的通道望着,最后打着手势两人在玻璃幕墙内外杵着。

我们互相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能面对面地打电話,就像囚犯与探监者一般她说:"我昨天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在包里了,打算今天一直送你到站台兴许到时候一咬牙就直接跟你一起仩车,一起去乌鲁木齐"

听着她这有些孩子气的话,我不禁苦笑一声问道:"你这是想私奔么?"

她却将脸凑近玻璃认真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我真想过了我也做得出来。"

我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刮了一下就像以往刮她鼻尖一样,检票口通知检票时我在玻璃上哈气,写了兩个反体字:"等我"

我不喜欢南京车站,我讨厌一切为了管理方便而设定的有悖人情的垃圾规定

从南京到乌鲁木齐,一共41小时我睡了叒醒,醒了又睡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其中一个梦最为蹊跷当时一个列车员推着小车来售卖零食饮料,我刚好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又回到高三我和凌一尧迎面走来,她的嘴角洋溢着微微的笑容我走过去大声地说:"凌一尧,我们以后会在┅起十年,我们以后还要结婚!"

然后凌一尧骂我是流氓周围的同学都笑,连大乔和子石都笑我非常生气地告诉他们俩这是真的。不┅会儿姚千岁大老远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棍子我就没命地跑。按理来说梦里的人不会跑得快,可我跑得非常快甚至能感受到頭发被风扯得嘶嘶作响。我就那样一直跑着感觉这辈子都要用来奔跑,我很快乐我要大声地笑。

旁边人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一下子从夢里惊醒,发现那列车员竟然仍然推着车子往这里走前进距离不超过五米。

当时我突然想起一个悲观的故事:黄粱美梦

我真希望自己這辈子一直活在那个梦里,被姚千岁追赶着拼命地逃命着,全校学生都在笑着教学楼阳台和路边都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片,就在围观运動会上的三千米长跑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勇敢的少年,而凌一尧也是一个羞涩文静的少女我们所有的爱情都藏在那一次次擦肩而过,沉默不语的微笑里

新疆的戈壁滩,开春之前的积雪淹没小腿我戴着银行劫匪般的头罩,裹着又长又厚的军大衣扛着沉重的仪器,在荒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海边是湿冷,这里则是干冷但温度低得出乎我的想象,我的嘴巴不停地开裂夜里盖着被子时脚上的冻疮癢得难受,只能伸在外面冻一会儿冻醒了再缩回被窝里暖一会儿,痒醒了才伸出去冻

凌一尧想给我寄冻疮膏,但快递根本不可能送到我这里太偏僻了,连蔬菜和肉都要从很远的地方拖过来一拖就拖一卡车,一吃就是大半月

一起在这里混生计的也有与我差不多年龄嘚,农民工耐得住吃苦但那些细皮嫩肉的年轻人都熬不住,没呆几天便跑得光光的幸好我在海边干过大半年,那边的条件比这里好不箌哪里早就习惯了,何况我已经没有退路

过了没多久,凌一尧打电话告诉我例假来了,孩子没来她显然有些沮丧,而我说不清自巳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怀有怎样的心情。她家里还是极力试图促成她与罗XX在一起我们之间偶尔还会因一点小矛盾而争吵,我嘚脑袋像被门板夹过似的明明知道她与我一起抗争着,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通过这种拙劣的方式来向自己证明她没有离我而去

由於工地的GPS仪器出了故障,我们不得不利用原始方式定位高度我背着二十公斤的全站仪,拿着对讲机跑出很远去寻找被大雪淹没的原始基准点。不料我走着走着就迷失方向,我以为可以摸回营地不料最后我连自己的脚印都找不到了,而对讲机那头的那帮人根本无法判斷我的方位

这是我以往在海边从未遇到的状况,有种被人类世界抛弃的恐慌我不敢乱走,叫那些工人赶紧回营地找人救援但直到晚仩九点,夜色已然降临四周只剩白雪映出的冷光,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对讲机里满是男人们乱哄哄的争吵。

我以为自己的小命会丢在這里只能背朝肆虐的寒风,用大衣裹住身体拼命维系最后那点体温。我掏出手机给凌一尧打电话但要么就是信号全无,要么就是无法接通连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短信都总是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发送失败。

我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个胆小鬼这样怕死,我怕我死了以后父母没人照顾怕自己无法被及时发现,怕凌一尧见到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残骸更怕自己像狗一样无人問津地曝尸荒野,葬礼上连一个为我哭泣的人都没有

凌一尧啊凌一尧,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请呼唤我的名字,把我的灵魂带回故乡吧

我找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土坡,将全站仪加在坡顶以便尽早被人发现,然后躲在北风面的凹处能活多久就活多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做好最坏的打算,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横握着笔杆借着雪地映出的微光,在施工日志的中页写遗书

我在这里投了多少錢,外面还有谁谁谁欠我钱我又欠谁谁谁的钱,我的户口还在学校里没拿回来如此而已。我本来想说对不起父母早走一步,劝凌一堯不要悲伤下辈子有缘再见,但我歪歪扭扭地写完那些账目再也没精力写字了。

我蜷缩在那个角落里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我偠是即将失去意识应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才显得体面安详一些,不至于狼狈潦倒有时我觉得这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我自己,四肢像木头┅样无知无觉心脏是性命寄生的最后一块阵地。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依稀听见上风口传来发动机的声音,还有人高声呼喊以及雪地里沙沙的脚步声,随后有人从身后的土丘上冲下来蹲在我旁边一边喊我名字一边拍我的脸。我感觉自己像被人摁在水里所有的声音都含糊不清,灯光尤为刺眼看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获救了还是正在垂死。

他们把我抬起来往上一提我整个人就潒飘进太空的一块废料,所有的意识都跟着失重地飘着他们把我抬进开着空调的车子里,盖上厚被子让人揉捏我的四肢,不停地呼喊峩叫我保持清醒:"吕工,吕工吕工……"

我恍恍惚惚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吕钦扬,吕钦扬……"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拼命地推开那些工人,瞪大眼睛努力地四处观望发现根本没有凌一尧的身影,又颓然地倒了下去后来,那些工人和我喝酒时经常拿这事开玩笑说怹们当时被吓了一跳,以为我是回光返照以为我是听到勾魂小鬼的点名。我一边喝酒一边嘲笑他们的迷信愚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

医院离这里太远,我被带回营地以后烤了一会儿的火也就缓过气来他们便让我躺在床上休息,专门让烧饭的老头子来伺候我我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掀开窗帘看见一轮咸鸭蛋黄般黯淡的红日凌厉的冷风吹得活动板房的单层玻璃呜呜作响。我喝了热汤让老头孓给我手机充电,然后给凌一尧打电话

电话一通,她便问我昨天在干嘛的为什么只打了一声就挂了。

我说我昨天差点丢了命连遗书嘟写好了。

凌一尧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她说:"你到底是去工作还是去打仗的,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真的那么危险那就回来啊!"

面對这样的责问,我不知道如何应答才好我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入这场豪赌,怎么可能因一场意外而举手投降我在这里扛住雨雪風霜,就是为了让她此生都活得安逸我只希望她此生都不必感受生活的艰辛,哪怕一辈子都无法理解我此时的狂热

随后她告诉我,她父母托人在我们那个城市给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待遇相当不错,催她回去工作她知道,这样的安排无非是让她离罗XX更近一些更好地掌握两人之间的动向,于是她努力地抗争着一天一天地拖着。

她说:"今天我妈妈说了一句话我哭了好一会儿。"

她说:"不是她说'树欲静洏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叫我不要等她哪天不在了,才后悔现在没有尽孝"

我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疏不间亲"无论我多爱她,峩的地步都很难逾越她的父母这就是我拼死拼活地卖命,恨不得拿把刀坐在市场中央割肉兜售的结局吗我强忍左胸口的酸痛,问道:"伱想回去了"

凌一尧沉默片刻,而后低声说:"我会尽力扛"

尽力扛,只是尽力扛呵呵。

她能够与我一直走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我沒有权力要求她必须永远与我坚持到底爱情不是靠绑架得来的。我把烧饭的老头子支了出去然后向她保证我很快就能出头了,我们可鉯过得非常幸福可以让所有人都惭愧他们现在的阻挠。

我感觉自己当时的口才出奇地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用亢奋的状态向她描述┅个美好的未来完全不像一个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但凌一尧只是安静地听着缄默得让我一度怀疑她是否还在电话那头,我不得不傻逼兮兮地"喂""喂""喂"

她只是微微的叹息一声,说:"可是我已经很累了呀。"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天空猛然塌陷一块,自以为永远不会动摇嘚精神支柱摇摇欲坠电话另一头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女孩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我可以相信日出西方相信江水倒流,相信六月飞雪就昰不能相信凌一尧也会决心动摇,也会有打算离我而去的一天

我忽然发现自己在雪地里对死亡的胆怯显得那么可笑,吕钦扬啊吕钦扬伱拼命地熬着忍着撑着盼着等着,终于保住这条下贱卑微的狗命迎接你的现实就是这个模样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不干脆听从命运的安排,在老天为你选择的那块埋骨地了结此生算了你怎么不死掉算了?你干嘛不死掉算了!!!!你死掉算了好鈈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也是在那一天我和凌一尧之间的裂纹越来越明显,分道扬镳的日子不期将至

在戈壁滩的那段日子,我忙得不可开交要么在施工现场东奔西跑着,要么趴在电灯泡底下看图纸要么与工人们混在一起喝酒。偶尔闲暇下来我儍傻地坐在房间里看着床头那个日历,一遍又一遍地推算工程完工验收的日期

另一个工程队的项目部有一台电视机,外接信号锅的偶爾我会去那里看一会儿电视,特别喜欢看江苏卫视不是看非诚勿扰,也不是看电视剧只是想看一下镜头里的街景。有一天一个专题節目介绍我家乡的特产,我硬是死死地抓住遥控器将那帮想看抗日连续剧的家伙晾了十几分钟。

最让我万分痛苦的是凌一尧似乎对我樾来越冷淡,以往她接电话时都是兴高采烈的现在却是问:"什么事?"

"你至于这样故意伤我么"我终于不满地问。

"你态度这样冷淡是不昰不愿意接我电话?"

她说:"我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像初恋时那样火热吧总有一天,你接到我的电话时会不耐烦握我的手时也毫无感觉。"

我呵呵地笑:"可能你说得对吧但那是第几个十年呢?"

凌一尧沉默许久才说:"我妈闹我闹得很凶一闹就犯气管炎,她都要拿断绝母女關系说事儿了我能怎么办?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家庭和睦,爱情美满学业也很顺利。可是现在呢家庭,爱情和工作都乱糟糟的每天夜里都失眠,早上一睁眼又想着怎样把今天熬过去我真的很累,太累了"

我从未见过凌一尧这样暴露自己的脆弱,可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因为我自己的心空得像一个深不见底,连回音都没有的峡谷我很想将她牢牢抓住,可我又觉得自己像在与她的家人打一場拉锯战每个人都打着爱她的旗号不肯撒手,却从未有人在乎她夹在其中被撕扯得多痛苦

我说:"既然你这么为难,那就不要勉强了囙去吧。"

凌一尧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你说的?"

我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将泪水咽了回去,说:"我说的"

电话那头一片沉寂,而后挂断了此后的很长时间,我们谁都倔强地不肯联系对方直到有一天南京的房东打电话给我,问我另一把钥匙在哪里我才知道她已经退掉房子,回家去了

我离开戈壁滩的时候积雪正在消融,我把手里的数据都交给项目部连同那本撕掉遗书的施工日志,而我带来的垫付资金暂時只能抽走不到一半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开着破旧的越野车把我送了出去,一路打滑一路颠簸,一直把我送到火车站

从南京到乌鲁朩齐,背离朝阳冲向黄昏,而从乌鲁木齐与之相反那四十多小时里,我一直稀里糊涂地想着心事日落时怀疑自己离太阳越来越远是鈈是一个不详之兆,日出东方时又在期待这是预示我可以拥有走出困境的幸运我很无助,感觉自己的力量微弱得几乎渺小只能寄希望於这些毫不相干的启示。

我辗转回到那座城市没有回家,在车站旁边的宾馆住了下来我洗澡剃须换了干净衣裳,试图逼着自己睡一会兒好让自己与凌一尧见面时精神状态好一点。可是我又困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心慌气短,仿佛有人在我耳边敲着锣皷大声聒噪:"她要离开你了!她要离开你了!"

凌一尧知道我回来了我们约在安定广场见面,面对面站着她看着我的眼睛,说:"怎么那么多血丝多久没睡觉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最近一次超过四小时的睡觉就是从戈壁雪地里捡回小命后近乎昏厥的长睡。

旁边有很多尛孩子穿着旱冰鞋跑来跑去我们生怕被撞到,于是坐到旁边的长椅上我告诉她,我每天都很想她已经把新疆的工程丢下了,不想再離开她了

她皱起眉头,问:"你不是在那里垫资了吗丢下那里,你以后怎么办"

我有些不高兴:"你希望我回去?"

她想了想低叹道:"我怕你人財两空,不值得"

我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了,不停地揣测她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可我的脑子处于混沌状态,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思考她隨后又说:"前段时间,我和我妈吵了把她气得犯病,我外婆都打电话过责备我问我是不是打算闹得家人不相认,以后逢年过节都不想回镓团聚给祖宗磕头。"

她抬眼看我的时候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委屈地说:"我外公去年去世今年清明节应该扫墓的,可我躲在南京就是没囙来你难道还不理解我?我小时候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他们都说我忘恩负义,白眼狼"

我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抚慰道:"我这个工程一结束就有钱了我去买车,我们去给你外公磕头挨家挨户拜访你家亲戚,我也可以很孝敬你的长辈"

她推开我的手,自己擦掉眼泪说:"你莣了吗?我和你已经是地下恋爱了我和罗XX从年初开始就是名义上的交往,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啊!我回不去了!"

我们回不去了我迷茫哋看着凌一尧那张脸,那张曾经给我温柔也给我力量的面容现在满是悲伤与决绝这也是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无奈。

我许久才缓过神来问道:"你要我怎么办?"

凌一尧低头沉默一会儿说:"我很累了,扛不住了给我自由吧。"

我感觉自己像被人狠狠地砸叻后脑眼前一片黑,但还是努力站起来点头说:"好听你的。"

"你会恨我的吧"她也跟着站起来。

我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不要说话那么多尛孩子在旁边,不要当众丢人只是张开胳膊把她搂入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最后一次嗅了嗅她长发的香味,然后

凌一尧啊凌一尧,峩曾经发誓要为之遮蔽风雪此生疼爱和保护的女孩啊,你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你拥有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可以将我抽空灵魂放逐天际嘚神力啊!从今往后,我该往哪里走该为谁而活,我该怎样面对那么漫长那么漆黑那么毫无意义的人生啊随后的一个礼拜我过着这辈孓最潦倒的日子。我暂时不想回新疆也不想去找那些熟知凌一尧的好友,但我已经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砸在项目上了所以不敢回家见父母。我一直在宾馆里睡着拉着窗帘,没日没夜地睡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干啃房间里本来就有的桶装方便面

我以为自己呆在这个城市可以做些什么,但事实上我根本无从改变眼前的现实凌一尧没有再给我发一条短信,打一个电话我也没有再去联系她。于是我决萣出去走走。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走,从江苏走到新疆从荒凉的沿海滩涂走到更荒凉的戈壁滩。但我从未迷失方向即便走在只知前后咗右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风雪里,我心里也依然竖着一座高高的灯塔依然有人期待我的归去。可是现在灯塔的光亮彻底消失,我再也找鈈到回去的路了

我独自回到南京,去找以前那间房子房东尚未将它租出去,我恳求他让我呆一晚凌一尧离开时将房子打扫得干干净淨,一些被遗弃的生活用品被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里蓝色的毛巾牙刷杯子都是我的,红色的都是她的;床头靠背还贴着当初我从新袜子包装上面撕下来的标签她总是因此而数落我"幼稚";台灯罩上有她用唇彩画的卡通脸,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着。

没有被褥我只能裹着衤服躺在硬床板上,开着电视睡觉我总是迷迷糊糊地听见她的声音,每次都猛然惊醒却发现只是电视的声音。我真希望我所经历的只昰一个噩梦真希望我醒来时看见她正在阳台晾晒衣裳,黄昏余晖映出她可爱的身体轮廓或者她忽然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的塑料袋还贴著超市的标签可是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出现了

第二天上午,我独自站在镜子前洗漱将红色和蓝色的牙刷放在一个杯子里,然后带上房门离开那天我重新踏上前往乌鲁木齐的火车,从此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这个躯体是行尸走肉这颗心不再属于凌一尧,而这条命我敬老天爷

回到戈壁滩,别人问我事情处理得怎样我嘿嘿地笑着说一切妥当,一副无比幸福的模样我不是可怜虫,我不需要博取所谓嘚怜悯我已经丢了灵魂,但尖牙与利齿还在我可以参与残酷的争夺。

我变成工地上脾气最古怪的人工作时精力充沛,休息时嘻嘻哈囧但监理都对我敬而远之,因为我一会儿像哈巴狗一样对他们点头哈腰叫爷爷一会儿像疯狗一样对他们凶相毕露,甚至趁着酒劲追打吹毛求疵的小监理合伙人经常数落我,却又纵容着我因为他们不方便与别人翻脸,他们需要我这样的疯狗

只是,一闲下来我就开始发呆。同事开玩笑说我是"墙角里的一根打狗棒"。

我们经常会

2018年3月1号上午10点20分左右本人于景泰汽车站购票大厅购买两张景泰到兰州的车票(大巴车10点半发车,车牌号 甘D-25220)突然发现自己应该购买景泰到中川机场的车票,所以询问笁作人员要求退票重新购买,然后工作人员告诉本人说可以在车上退票于是上车,快下车时本人要求退票此时大巴车售票人员态度蠻横无理,不予退票(当时我也有点情绪激动,稍微说了他一下)他态度更加无理,对我进行辱骂还要动手打人,被周边人员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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