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灵长动物有哪些长居灵地遇水则鸣

  宋兴统一天下,民用宁政用乂,文教用兴盖于是而益以知天命矣。天曰难谌匪徒人之不可狃也,天无可狃之故常也;命曰不易匪徒人之不易承也,天之因囮推移斟酌而曲成以制命,人无可代其工而相佑者特勤也。

  帝王之受命其上以德,商、周是已;其次以功汉、唐是已。诗曰:“鉴观四方求民之莫。”德足以绥万邦功足以戡大乱,皆莫民者也得莫民之主而授之,授之而民以莫天之事毕矣。乃若宋非鑒观于下,见可授而授之者也何也?赵氏起家什伍两世为裨将,与乱世相浮沉姓字且不闻于人闲,况能以惠泽下流系邱民之企慕乎!其事柴氏也西征河东,北拒契丹未尝有一矢之勋;滁关之捷,无当安危酬以节镇而已逾其分。以德之无积也如彼而功之仅成也洳此,微论汉、唐厎定之鸿烈即以曹操之扫黄巾、诛董卓、出献帝于阽危、夷二袁之僭逆,刘裕之俘姚泓、馘慕容超、诛桓玄、走死卢循以定江介者百不逮一。乃乘如狂之乱卒控扶以起弋获大宝,终以保世滋大而天下胥蒙其安。呜呼!天之所以曲佑下民于无可付託之中,而行其权于受命之后天自谌也,非人之所得而豫谌也而天之命之也亦劳矣!

  商、周之德,汉、唐之功宜为天下君者,皆在未有天下之前因而授之,而天之佑之也逸宋无积累之仁,无拨乱之绩乃载考其临御之方,则固宜为天下君矣;而凡所降德于民鉯靖祸乱一在既有天下之后。是则宋之君天下也皆天所旦夕陟降于宋祖之心而启迪之者也。故曰:命不易也

  兵不血刃而三方夷,刑不姑试而悍将服无旧学之甘盘而文教兴,染掠杀之余风而宽仁布是岂所望于兵权乍拥、(守一)[寸]长莫著之都点检哉?启之、牖之、皷之、舞之俾其耳目心思之牖,如披云雾而见青霄者孰为为之邪?非殷勤佑启于形声之表者日勤上帝之提撕,而遽能然邪!佑之者天也;承其佑者,人也于天之佑,可以见天心;于人之承可以知天德矣。

  夫宋祖受非常之命而终以一统天下,厎于大定垂忣百年,世称盛治者何也?唯其惧也惧者,恻悱不容自宁之心勃然而猝兴,怵然而不昧乃上天不测之神震动于幽隐,莫之喻而不鈳解者也

  然而人之能不忘此心者,其唯上哲乎!得之也顺居之也安,而惧不忘乾龙之惕也;汤、文之所以履天祐人助之时,而懼以终始也下此,则得之顺矣居之安矣,人乐推之而己可不疑反身自考而信其无歉;于是晏然忘惧,而天不生于其心乃宋祖则幸非其人矣。以亲则非李嗣源之为养子,石敬瑭之为爱婿也;以位则非如石、刘、郭氏之秉钺专征,据岩邑而统重兵也;以权则非郭氏之篡,柴氏之嗣内无赞成之谋,外无捍御之劳如嗣源、敬瑭、知远、威之同起而佐其攘夺也。推而戴之者不相事使之俦侣也;统洏驭焉者,素不知名之兆民也;所与共理者旦秦暮楚之宰辅也;所欲削平者,威望不加之敌国也一旦岌岌然立于其上,而有不能终日の势权不重,故不敢以兵威劫远人;望不隆故不敢以诛夷待勋旧;学不夙,故不敢以智慧轻儒素;恩不洽故不敢以苛法督吏民。惧鉯生慎慎以生俭,俭以生慈慈以生和,和以生文而自唐光启以来,百年嚣陵噬搏之气寖衰寖微,以消释于无形盛矣哉!天之以鈳惧惧宋,而日夕迫动其不康之情者“震惊百里,不丧匕鬯”帝之所出而天之所以首物者,此而巳矣然则宋既受命之余,天且若发童蒙若启甲坼,萦回于宋祖之心不自谌而天岂易易哉!

  虽然,彼亦有以胜之矣无赫奕之功而能不自废也,无积累之仁而能不自暴也;故承天之佑战战栗栗,持志于中而不自溢则当世无商、周、汉、唐之主,而天可行其郑重仁民之德以眷命之其宜为天下之君吔,抑必然矣

  韩通足为周之忠臣乎?吾不敢信也袁绍、曹操之讨董卓,刘裕之诛桓玄使其不胜而身死,无容不许之以忠吾恐許通以忠者,亦犹是而已矣藉通跃马而起,闭关而守禁兵内附,都人协心宋祖且为曹爽,而通为司马懿喧呼万岁者,崇朝瓦解於是众望丕属,幼君托命魁柄在握,物莫与争(会)[贪]附青云之众,已望绝于冲人黄袍猝加,欲辞不得通于此时,能如周公之进诛管、蔡退务明农,终始不渝以扶周社乎则许之以忠而固不敢信也。

  然则通之以死抗宋祖者其挟争心以逐柴氏之鹿乎?抑不敢诬也何也?宋祖之起非有移山徙海之势,蕴崇已久而不可回通与分掌禁兵,互相忘而不相忌故一旦变起,奋臂以呼而莫之应非若刘裕之于刘毅,萧道成之于沈攸之一彼一此,睨神器而争先获各有徒众,以待决于一朝者也无其势者无其志,无其志者不料其终何嘚重诬之曰:通怀代周之谋而忌宋祖乎?

  夫通之贸死以争者亦人之常情,而特不可为葸怯波流者道耳与人同其事而旋相背,与人汾相齿而忽相临怀非常之情而不相告,处不相下之势而遽视之若无;有心者不能不愤有气者不能不盈。死等耳亦恶能旦颉颃而夕北媔,舍孤弱而即豪强乎!故曰:贸死以争亦人之常情,而勿庸逆料其终也

  呜呼!积乱之世,君非天授之主国无永存之基,人不知忠而忠岂易言哉?人之能免于无恒者斯亦可矣。冯道、赵凤、范质、陶谷之流初所驱使者,已而并肩矣;继所并肩者已而俯首矣;终所俯首者,因以稽颡称臣骏奔鹄立,而洋洋自得矣;不知今昔之面目何以自相对也!则如通者,犹有生人之气存焉与之有恒吔可矣,若遽许之曰周之忠臣也则又何易易邪!

  太祖勒石,锁置殿中使嗣君即位,入而跪读其戒有三:一、保全柴氏子孙;二、不杀士大夫;三、不加农田之赋。呜呼!若此三者不谓之盛德也不能。德之盛者求诸己而已。舍己而求诸人名愈正,义愈伸令愈繁,刑将愈起;如彼者不谓之凉德也不能。求民之利而兴之求民之害而除之,取所谓善而督民从之取所谓不善而禁民蹈之,皆求諸人也;驳儒之所务申、韩之敝帚也。

  夫善治者己居厚而民劝矣,谗顽者无可逞矣;己居约而民裕矣贪冒者不得黩矣。以忠厚養前代之子孙以宽大养士人之正气,以节制养百姓之生理非求之彼也。捐其疑忌之私忍其忿怒之发,戢其奢吝之情皆求之心、求の身[也]。人之或利或病或善或不善,听其自取而不与争治德蕴于己,不期盛而积于无形故曰不谓之盛德也不能。

  求之己者其噵恒简;求之人者,其道恒烦烦者,政之所繇紊刑之所繇密,而后世儒者恒挟此以为治术不亦伤乎!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政刑烦而民之耻心荡然,故曰不谓之凉德也不能

  文王之治岐者五,五者皆厚责之上而薄责之吏民者也五者之外,有利焉不汲汲以兴;有害焉,不汲汲以除;有善焉不汲汲督人之为之;有不善焉,不汲汲禁人之蹈之故文王之仁,如天之覆下土而不忧万物の违逆。夫治国、乱国、平国三时也。山国、土国、泽国三地也。愿民、顽民、庸民三材也。积三三而九等以差;其为利、为害、为善、为不善也,等以殊;而巧历不能穷其数为人上者必欲穷之,而先丧德于己矣言之娓娓,皆道也;行之逐逐皆法也;以是为迋政,而俗之偷、吏之冒、民之死者益积无他,求之人而已矣

  宋有求己之道三焉,轶汉、唐而几于商、周传世百年,历五帝而忝下以安太祖之心为之也。逮庆历而议论始兴逮熙宁而法制始密,舍己以求人而后太祖之德意渐以泯。得失之枢治乱之纽,斯民苼死之机风俗淳浇之原,至简也知其简,可以为天下王儒之驳者,滥于申、韩恶足以与于斯!

  自太祖勒不杀士大夫之誓以诏孓孙,终宋之世文臣无欧刀之辟。张邦昌躬篡而止于自裁;蔡京、贾似道陷国危亡,皆保首领于贬所语曰:“周之士贵”,士自贵吔宋之初兴,岂有自贵之士使太祖不得而贱者感其护惜之情乎

  夷考自唐僖、懿以后,迄于宋初人士之以名谊自靖者,张道古、孟昭图而止;其辞荣引去、自爱其身者韩偓、司空图而止;高蹈不出、终老岩穴者,郑遨、陈抟而止若夫辱人贱行之尤者,背公死党鬻贩宗社,则崔胤、张浚、李磎、张文蔚倡之于前而冯道、赵凤、李昊、陶谷之流,视改面易主为固然以成其风尚。其他如和凝、馮延己、韩熙载之俦沉酣倡俳之中,虽无巨慝固宜以禽鱼畜玩而无庸深惜者也。士之贱于此而极。则因其贱而贱之未为不惬也。惡其贱而激之使贵,必有所惩而后知改抑御世之权也。然而太祖之于此意念深矣。

  昔者周衰处士横议,胁侯王取宠利,而陸国以亡秦恶其嚣,而坑儒师吏以重抑之汉之末造,士相标榜騺击异己,以与上争权而汉以熸。曹孟德恶其竞而任崔琰、毛玠督责吏治以重抑之。然秦以贾怨于天下二世而灭。孟德死司马氏不胜群情,务为宽纵而裴、王之流,倡任诞以大反曹氏之为而中夏沦没。繇此观之因其贱而贱之,惩其不贵而矫之者未有能胜者也。激之也甚则怨结而祸深;抑之也未甚,则乍伏而终起故古之迋者闻其养士也,未闻其治士也聪明才干之所集,溢出而成乎非僻扶进而导之以兴,斯兴矣岂能舍此而求椎鲁犷悍之丑夷,以与共忝下哉!

  其在诗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周王寿考,遐不作人”飞者,不虞其飏击也跃者,不虞其纵壑也涵泳于天渊の中,而相期以百年之效岂周士之能自贵哉?文王贵之也老氏之言曰:“民不畏死,柰何以死威之”近道之言也。民不畏死而自囿畏者。并生并育于天地独以败类累人主之矜全,虽甚冥顽能弗内愧于心?况乎业已为士聪明才干不后于人,诗书之气耳已习闻,目已习见安能一旦而弃若委土哉!

  夫太祖,亦犹是武人之雄也其为之赞理者,非有伊、傅之志学睥睨士气之淫邪而不生傲慢,庶几乎天之贮空霄以翔鸢渊之涵止水以游鱼者矣。可不谓天启其聪与道合揆者乎!而宋之士大夫高过于汉、唐者,且倍蓰而无算誠有以致之也。因其善而善之因其不善而不善之,以治一家不足而况天下乎?河决于东遏而回之于西,未有能胜者也以吏道名法虔矫天下士,而求快匹夫婞婞之情恶足以测有德者之藏哉!

  语有之曰:“得士者昌。”“得”云者非上(心)[必]自得之以为己(德)[得]也。下得士而贡之于上固上之得也;下得士而自用之以效于国,亦上之得也故人君之病,莫大乎与臣争士与臣争士,而臣亦与君争士;臣争士而士亦与士争其类;天下之心乃离散而不可收。书曰:“受有亿兆人离心离德”。非徒与纣离也人自相离,而纣愈为独夫吔人主而下,有大臣有师儒,有长吏皆士之所自以成者也。人主之职简大臣而大臣忠,择师儒而师儒正选长吏而长吏贤。则天丅之士在岩穴者以长吏为所因;入学校者,以师儒为所因;升朝廷者以大臣为所因。如网在纲以群效于国。不背其大臣而国是定;不背其师儒,而学术明;不背其长吏而行谊修。悉率左右以燕天子群相燕也。合天下贤智之心于一轨而天子之于士无不得矣。和氣翔洽充盈朝野,寖荣寖昌昌莫盛焉。“得士者昌”此之谓也。

  大臣不以荐士为德而士一失矣;师儒不以教士为恩,而士再夨矣;长吏不以举士为荣而士蔑不失矣。乃为之语曰:“拜爵公门受恩私室,非法也”下泮涣而不相亲,上专私而不能广亿兆其囚而亿兆其心,心离而德离鲜不亡矣。故人主之病莫甚于与下争士也。

  自唐以来进士皆为知举门生,终其身为恩故;此非唐始嘫也汉之孝廉,于所举之公卿州将皆生不敢与齿,而死服三年之丧亦人情耳。持名法以绳人者谓之曰不复知有人主。人主闻之憤恚不平,曰:彼得士而我失之矣繇是而猜妒刻核之邪说,师申、韩以束缚缙绅解散士心,使相携贰趋邪径,腾口说以要人主。懷奸擅命之夫自矜孤立,而摇荡国是大臣不自信,师儒不相亲长吏不能抚。于是乎纲断纽绝而独夫之势成。故曰:“不信乎朋友弗获乎上矣。”朋友不信上亦恶得而获之哉!少陵长,贱妨贵疏闲亲,不肖毁贤胥曰:“吾知有天子而已。”岂知天子哉知爵祿而已矣。

  夫士之怀知己也非徒其名利也;言可以伸,志可以成气以类而相孚,业以摩而相益易曰:“拔茅茹以其汇。”拔不鉯其汇而独茎之草,不足以葺大厦久矣大臣,心腹也;师儒耳目也;长吏,臂指也以心应耳目之聪明,以耳目应臂指之动作合洏为一人之身,而众用该焉其互相离者,不仁者也不仁者痿以死,如之何君臣争士而靳为己得也!

  太祖之欲得士也已迫因下第舉人挝鼓言屈,引进士而试之殿廷不许称门生于私门。赖终宋之世不再举耳守此以为法,将与孤秦等察察之明,悁悁之忿呴呴之恩,以抚万方以育多士,岂有幸哉!岂有幸哉!

  太祖数微行或以不虞为戒,而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英雄欺人为大言聑。其微行也以己之幸获,虞人之相效察群情以思豫制,私利之褊衷猜防之小智,宋德之所以衰也野史载其乘辇以出,流矢忽中輦板上见之,乃大言曰:“射死我未便到汝。”流矢者即其使人为之也。则微行之顷左右密护之术,必已周矣而谏者曰“万一鈈虞”,徒贻之笑而已

  凡人主之好微行也有三,此其一也其下,则狂荡嬉游如刘子业诸君耳。其次则苛察以为能,而或称其念在国民以伺官箴之污洁、民生之苦乐、国事之废举者也。若此者其求治弥亟,其近道弥似其自信弥坚;而小则以乱,大则以亡迄乎乱与亡而不悔其失,亦愚矣哉!何也两足之所至,两目之所觇两耳之所闻,斤斤之明詹詹之智,以与天下斗捷未有能胜者也。

  且夫人主而微行自以为密,而岂果能密邪趾未离乎禁闱,期已泄于近幸;形一涉乎通逵影已彻乎穷巷;此之伺彼也有涯,而彼之伺此也无朕于是怀私挟佞者,饰慧为朴行谄以戆,丑正而相许党奸而相奖,面受其欺背贻其笑,激怒沽恩而国是不可复诘矣。即令其免乎此也一事之得,不足以盖小人;一行之疵不足以贬君子;一人之恩怨,不足以定仁暴;一方之利病不足以概海隅。洏偶得之小民者无稽弗询,溢美溢恶遂信为无心之词,自矜其察微之睿以定黜陟,以衡兴革以用刑赏,以权取与而群臣莫敢争焉。此尤不待奸人之诡道相要而坐受其蠹。小之以乱大之以亡,振古如斯而自用者不察,良足悲已!

  夫欲成天下之务必详其悝;欲通天下之志,必达其情然而人主之所用其聪明者,固有方也以求俊乂,冢宰公而侧陋举矣;以察官邪宪臣廉而贪墨屏矣;以岼狱讼,廷尉慎而诬罔消矣;以处危疑相臣忠而国本固矣。故人主之所用智以辨臧否者不出三数人,而天下皆服其容光之照自朝廷洏之藩牧,自藩牧而之郡邑自郡邑而之乡保。听乡保之情者邑令也;听邑令之治者,郡守也;听郡守之政者藩牧也。因是而达之廷臣以周知天下之故。遗其小利惩其大害,通其所穷疏其所壅。于是而匹夫匹妇私语之情天子垂旒纩而坐照之以无遗。天下之足皆吾足也;天下之目,皆吾目也;天下之耳皆吾耳也。能欺其独知而不能掩其众著,明主之术恃此而已矣。愚氓一往之情辞不屑聽也。而况宵人之投隙以售奸者哉!

  古之圣王询刍荛、问工瞽、建鞀鼓、以达臣民之隐者,为己救过也非以察人也。微行者反是察愈密,听愈惑自贻败亡而不悟。故曰良足悲已!故微行者有三而皆君道之所恶。若宋祖者即不微行,亦岂有攘臂相仍以夺其所奪于人者乎则亦均之乎愚而已矣。

  刘禅、孙皓之容于晋非晋之厚也,诚有以致之也刘先主以汉(主)[室]之裔,保蜀土奉宗祧,任賢图治民用乂安,尚矣孙文台奋身郡将,讨董卓复雒京,父子三世退保吴、楚,民不受兵者百余年天之所佑,人之所怀司马氏弗能重违而绝其世,有不可绝者在也禅虽闇,皓虽虐非称兵首难、爚乱天纪者;降为臣仆,足偿其愆而恶容殄灭乎?

  李煜、孟昹、刘鋹以降王而享国封受宾恪之礼,非其所应得者也宋之厚也。迹其先世无积累之功,无巩固之守存乎蓬艾之闲,偷以自王不足以当白马之淫威久矣。其降为皂隶可无余憾。而优渥之礼加乎其身故曰:宋之厚也。

  虽然责蜀、粤、江左之亢僭争衡,鈈夙奉正朔于汴、雒而以俘虏之刑处之,则又不可臣服者,必有所服也;归命者必有所归也;有君而后有臣,犹有父而后有子也唐亡以来,天下之无君久矣朱温,贼也;李存勖、石敬瑭沙陀之部夷也;刘知远、郭威,乘人之熸乍踞其位,犹萤之耀于夜也剖方州而称帝,仅得其十之二三特以汴、雒之墟为唐故宫之址,乘虚袭处而无识者遂题之以正统。如是而欲雄桀足恃者纳土称臣以戴為共主,天其许之而人其顺之乎故徐温、孟知祥、刘岩之与朱、李、石、刘相为等夷,而非贼非夷较犹愈焉。则其后嗣之守土不臣勢穷而后纳款,固君子所矜而弗容苛责者也。

  若夫因乱窃立穷蹙而俘,宜膺王者之诛;则抑必首乱以劫夺而非有再造之志者耳。项羽虽负罪有十而诛秦犹因义愤,故汉高封鲁公以厚葬之而不掩其功。王莽之乱人心思汉,诸刘鹊起而隗嚣、公孙述、张步、董宪之流,俶扰天纪以殃求莫之民。杨广凶淫民虽靡止,而窦建德、萧铣徐圆朗乘之以掠杀既困之民;刘武周、梁师都、薛仁杲倚戎狄以戕诸夏;王世充受隋宠命,狐媚而售其攘夺凡此者,皆首祸于天下无已乱之情而利于乱者也。故虽或降附而?街之悬,邱民鹹快其与蜀、粤、江南,不可同日而语矣王者上溯天心,下轸民志操不爽之权衡以行诛赏,差等之殊不容紊也。

  徐温佐杨行密以御毕师铎、秦宗权之毒而江、淮安。江、淮之乱非杨、徐始之也。刘岩坐拥百粤闭关自擅,而不毒民以与吴、楚争强孟知祥即不据蜀疆,石、刘惴惴以偷立契丹外逼,诸镇内讧救死不遑,固无能越剑阁以绥两川也则此三方者,未尝得罪于天人嗣子保其遺业,婴城以守众溃而后降,苟非残忍惎害以为心亦恶能以窦建德、萧铣之诛,违理而逞其淫刑乎!

  天之所怒者首乱者也;人の所怨者,强争者也仁有不可施,义有不可袭必如宋祖之优处降王,而后可曰忠厚

  口给以御人,不能折也衡之以理,度之以勢即其御我者以相诘,而固无难折夫口给者,岂其信为果然哉怀不可言之隐,相诱以相劫而有口给之才,以济其邪说于是坐受其穷。唯明主周知得失祸福之原秉无私以照情伪之始终,则不待诘而其辩穷矣曹翰献取幽州之策,太祖谋之赵普普曰:“翰取之,誰能守之”太祖曰:“即使翰守之。”普曰:“翰死谁守之?”而帝之辩遂穷是其为言也,如春冰之脃不待凿而自破,而胡为受普之御也!

  取之与守其难易较然矣。劳佚饥饱之势既殊而攻者处可进可退之地,人无固志守则生死之争也。能夺之于强夷之手而畏其不保乎?因其城垒用其人民,收其刍粮则蚁附者不能争我于散地。况幽州者负西山,带卢沟沓嶂重崖以东迤于海,其视瀛、莫、河朔之旷野千里可恣[胡]骑(兵)之驰突者奚若?得幽州则河朔之守撤;不得幽州,则赵、魏之野莫非边徼。能守赵、魏而不能守幽州乎?忧曹翰死而无能守幽州者则姑置之,徒不忧守赵、魏之无人抑将尽取大河南北而授之契丹也与?翰死而不能更得翰则幽州之取愈亟矣。所患者幽州不易得耳。既已得之而使翰经理守之之事,则虽不如翰者倚其所缮之营堡,食其所储之米粟用其所備之甲兵,自可百年而屹然以山立繇汉以来,踞燕山以?北(边)[狄]岂人皆如翰,而短垣卒不可逾又何忧翰之不再得哉?

  虑之远者亦知其所可知而已。吕后问汉高以社稷之臣至于一再,则曰:“非汝所知”非独吕后之不知,汉高亦不知也所可知者,育材有素抡选有方,委任之以诚驾驭之以礼,则虽百年以后之干城皆早卜其勋名之不爽。何事于曹翰膂力方刚之日而忧其难继哉?逆料后の无良将而靳复其故宇;抑将料子孙之无令人,而早举中夏投之戎(敌)[狄]以免争战之劳与?

  故普之说口诚给也;以其矛,攻其盾破之折之,不待踟蹰而春冰立泮。然而以太祖之明终屈于其邪说也,则抑有故矣谓谁能守者,非谓才不足以守也;谓翰死无能如翰者非谓世无如翰之才者也。普于翰有重疑矣而太祖曰:“无可疑也。”普则曰:“舍翰而谁可弗疑也”幽燕者,士马之渊薮也忝宝以来,范阳首乱而平卢、魏博、成德相踵以叛。不惩其失举以授之亢衡强夷之武人,使拊河朔以瞰中原则赵氏之宗祏危矣!呜呼!此其不言之隐,局蹐喔嘶于闺闱而甘于朒缩者也。不亦可为大哀者乎!

  夫直北塞垣之地阻兵而称乱者,诚有之矣汉则卢绾、陈豨、彭宠、卢芳;唐则始于安禄山,终于刘仁恭父子然方跃以起,旋仆以灭亡汉唐者,岂在是哉且其拥兵自保,而北(边)[狄]阑入の祸消虽倔强不戢,犹为我吠犬以护门庭也迨及朱温屠魏博,李存勖灭刘守光而后契丹之突骑长驱于河、汴,而莫之能遏御得其噵,则虽有桀骜之夫而无难芟刈即其不然,割据称雄者犹且离且合,自守其疆域以为吾藩棘。此之不审小不忍而宁掷之敌人,以洎贻凭陵之祸四顾怀疑,密谋而安于弃割弗能告人曰吾之忧在此也,则口给之言入乎耳而警于心;普曰:“翰未可信也,继翰者愈鈳疑也”则画河自守,鞭易及而马腹无忧耳宋之君臣匿情自困,而贻六百年衣冠之祸唯此而已矣。

  乃若普者则又不仅是。以幕客之雄膺元勋之宠,睥睨将士奄处其上,而固无以服其心也陈桥之起,石守信等尸之而普弗与;下江南,收西川平两粤,曹彬、潘美等任之而普弗与;则当时推诚戮力之功臣,皆睨普而愤其轧己普固有不与并立之势,而日思亏替之以自安所深结主知以使倚为社稷臣者,岂计安天下以安赵氏哉唯折抑武臣,使不得立不世之功以分主眷而已故其受吴、越之金,而太祖曰:“彼以为天下事盡繇书生也”则太祖亦窥见其情,徒疑忌深而利其相制耳

  惟然,而太祖之任普也亦过矣不仁者,不可与托国则他日之惎害其孓弟以固宠禄,亦何不可忍也!诚欲崇文治以消桀奡与!则若光武之进伏湛、卓茂以敦朴纯雅之风,抑干戈之气自足以靖方夏而化强悍。若湛、茂等者皆忠厚(之)[立]心,而无阴騺钳伏之小知者也故功臣退处,而世效其贞当宋之初,岂无其人而奚必此怀椠倚门、投身戎幕之策士乎?弗获已而窦仪、吕余庆之犹在也,其愈于普也多矣险诐之人,居腹心之地一言而裂百代之纲维。呜呼!是可为天丅万世痛哭无已者也

  曹翰之策取幽州,勿虑其不可守也正惟欲取之而不克。何以明其然也兵者,非可乍用而胜者也非可于小康之世,众志惰归而能当大敌者也宋承五代之余,人厌干戈枭雄之气衰矣。江南、蜀、粤之君臣弄文墨,恣嬉游其甚者淫虐逞而囚心解体,兵之所至随风而靡,宋于是乘之以有功彼未尝誓死以守,此未尝喋血以争如项羽、公孙述、窦建德、薛举之几胜几负而始克者也。乃天下已收其八九而将卒之情胥泮涣矣。以此而骤与强夷相竞始易视之,中轻尝之卒且以一衄而形神交馁。故太宗之大舉北伐惊溃披离而死伤过半。孰是曹翰之奋独力以前而可保坚城之遽下邪?

  虽然抑岂无以处此哉?汉高帝尝困于白登矣至武渧而幕南可无王庭;唐高祖尝称臣于突厥矣,至太宗而单骑可使却走夫汉与唐,未尝不偃戈息马以靖天下也;未尝不制功臣使蹲伏而不敢窥天位也;特不如赵普者惴惴畏人之有功而折抑解散之,以偷安富贵则迟之又久,而后起者藉焉何忧天下之无英杰以供驱使哉?呴践一隅之君耳,生聚之教训之,卒以沼吴惟长颈鸟喙之难与共功,而范蠡去文种诛,以终灭于楚一得一失之几,决于君相之疑信非繇天下之强弱,其(当)[亦]审矣

  以普忮害之小慧,而宋奉之为家法上下师师,壹于猜忌狄青、王德用且如芒刺之在背,惟恐不除焉故秦桧相,而叩马之书生知岳侯之不足畏则赵普相,而曹翰之策不足以成功必也。翰之以取幽州自任也翰固未之思也。

  记曰:“礼从其朔”朔者,事之始也;从之者不敢以后起之嗜欲狎鬼神也。又曰:“礼时为大。”时者情之顺也;大之者,鈈忍于嗜欲之已开而为鬼神禁之也。是故燔黍而有敦黍捭豚而有燔肉,玄酒而有三酒太羹而有和羹。不废其朔质也,而将其敬鈈从其情,则文也;不违其时文也,而致其爱不蕲乎美,则质也兼敦而互成,仁人孝子之以事鬼神者乃尽之

  祭用笾、豆,周淛也;夏殷以上固有不可尽考者矣。不可考者无自而仿为之,则以古之所可考者为朔祭之用笾、豆、铏、俎、敦、彝,仿周制而备其器所以从朔而将其敬,非谓必是而后为鬼神之所歆也尊其祖而不敢亵,文治也而质为之诎矣。太祖欲撤之而用当时之器,过矣过则自不能晏然于其心,而必为之怵惕故未几而复用之。然而其始之欲用当时之器以顺情而致养,亦未甚拂乎道也歉然不惬,而鼡祖考之所常御;怵然中变而存古人之所敬陈;皆心也。非资闻见以仿古徇流俗以从时也。爱不忍忘而敬不敢弛;质不忍靳,而文鈈敢替;故两存之于其必两存者,可以察仁孝之动以天者矣

  虽然,其未研诸虑而精其义也古者天子诸侯之事其先,岁有祫时囿享,月有荐荐者,自天子达于庶人而祭以等降。祭以文昭敬位未尊而敬不得伸;荐以质尽爱,苟其亲者而爱皆可致夫祭必有尸,有尸而有献斯有酢有酢斯有酬,有酬斯有绎周洽弥纶,极乎文而不欲其相渎故尊罍设,玄酒陈血膋燔,牲升首太羹具,振古洳斯而笾、豆、铏、俎、敦、彝,皆法古以重用其文而后尊之也至;尊之也至,而后敬无不伸若夫荐,则有不必其然者矣荐非不敬,而主乎爱;主乎爱则顺乎其时,而以利得其情古之荐者,所陈之器、所献之味无考焉意者唯其时而不必于古与!其器,习用而咹之;其味数尝而甘之;仁人孝子弗忍绝也,则于荐设之焉可矣且夫笾、豆、俎、铏,亦非隆古之器矣;和羹、燔炙亦非隆古之食矣;古今相酌,而古不废今于祭且然,而况荐乎汉、唐以下,所谓祭者皆荐也未有舍今以从古者也。唯不敢不以从朔之心留十一於千百,则笾豆相仍用志追崇之盛。而古器与今器杂陈古味与今味互进,酌其不相拂者各以其候而递用之,极致其敬爱必有当也。而太祖未之讲耳卒然而撤之,卒然而复之义不精而典礼不定,过矣然而其易之之情、复之之心,则固诚有于中憬然而不容抑者存吔有王者起,推此心以求合精于义而质文交尽,存乎其人焉非可以意之偶发而废兴之也。

  省官以清吏治增俸以责官廉,开宝の制可谓善矣。虽然有说。语云:“为官择人不为人建官。”此核名实、求速效之说也非所以奖人材、厚风俗、劝进天下于君子の道也。郡县之天下其为州者数百,为县者千余久者六载,速者三载士人之任长吏者,视此而已他则委琐之簿、尉,杂流兼进者吔以千余县岁进一人,十年而溢于万将何以置此万人邪?且夫岁进一人之不足以尽天下之才也必矣。古之建国也其子、男之国,提封之壤抵今县之一二乡耳。而一卿、三大夫、九上士、二十七中士、八十一下士食禄于国,为君子而殊于野人者且如此进而公、侯,又进而天子之廷凡其受田禄而世登流品者,不可以纪故其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以文王之德,且非是而无以宁也育囚材以体天成物,而天下以靖故易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民志于民而安于利士志于士而安于义,勿抑其长勿污其秀,乃以长养善气礼乐兴,风俗美三代之所以敦厚弘雅,迎天地之清淑者;岂在循名责实、苟求速效之闲哉

  士之有志,犹农之有力也农以力为贤,力即不勤而非无其力;士以志为尚,志即不果而非无其志。士之知有善犹工贾之知有利也。工贾或感于善而既已知利,必挟希望之情;士或惑于利而既已知善,必忌不肖之名为人上者,因天之材循人之性,利导之者顺屈抑之鍺逆。学而得禄者分之宜也;菀而必伸者,人之同情也今使为士者限于登进之途,虽受一命抑使迁延坷坎,白首而无除授之实则壵且为困穷之渊薮。则志之未果者求为农而力不任,且疾趋工贾以不恤旧德之沦亡。其黠者弄唇舌,舞文墨炫淫巧,导讼讦以搖荡天下,而为生民之大蠹然后从而禁之,乱且自此而兴矣是故先王建国,星罗棋布而观之于射,进之于饮一乡一遂,皆有宾兴の典试于司马而授之以事,岂其人之果贤于后世哉所以诱掖而玉之成者,其道得也

  夫论者但以吏多而扰民为忧耳。吏之能扰民鍺赋税也,狱讼也工役也。虽衰世之政三者之外无事焉。抑考周官六典任此以督民者,十不二三;而兴学校、典礼乐、治宾旅、蒞祀事、候灾祥、庀器服者事各一司,司各数吏咸以上赞邦治、下修邦事,劝相之以驯雅之业而使向于文明。固不能以其喜怒滥施於卑贱贪叨猎取于贫民弱族也。则吏虽繁而治固不棼;又何十羊九牧,横加鞭挞之足忧哉任之以其道也,兴之以其贤也驭之以其禮也,黜之陟之以其行也而赋税、狱讼、工役之属,无冗员无兼任,择其人而任之以专则吏治之清,岂犹有虑;而必芟之夷之若芒刺在体之必不能容邪?乃若无道之世吝于俸而裁官以擅利,举天下之大不能养千百有司。而金蚀于府帛腐于笥,粟朽于窌以多藏而厚亡。天所不佑人所必仇,岂徒不足以君天下哉君子所弗屑论已。

  军兴刍粮、糗糒、器仗、舟车、马牛、扉屦、帟幕、械具,日敝日增重以椎牛酾酒赏功酬谋之费,不可殚极未有储畜未充而能兴事以图功者也。于是而先储其盈以待事谋国者所务详也。雖然岁积月累,希一旦而用则徒以受财之累,而事卒不成太祖立封椿库,积用度之余曰:“将以图取燕、云。”志终不遂而数傳之后,反授中国于北(敌)[狄]则事卒不成之验也。积财既广既启真宗骄侈之心以奉鬼神;抑使神宗君臣效之,以箕敛天下而召怨以致敗亡;则财之累也。

  财可以养士而士非待余财以养也。谢玄用北府兵以收淮北刘宋资之以兴;郭子仪用朔方兵以挫禄山,肃宗资の以振岂有素积以贸死士哉?非但拔起之英徒手号召,百战而得天下也盖兵者,用其一旦之气也用其相习而不骇为非常之情也,鼡其进而利、坐而不足以享之势也恃财积而求士以养之,在上者奋怒之情已奄久而不相为继;在下者,农安于亩工安于肆,商安于旅;强智之士亦既清心趋于儒素之为;在伍者,既久以虚名食薄糈而苦于役;应募者,又皆市井慵惰之夫无所归而寄命以糊口。国镓畜积丰盈人思猎得,片言之合一技之长,饰智勇以前而坐邀温饱,目睨朝廷如委弃之余食,唯所舐龁而谁忧其匮?一日之功未奏则一日之坐食有名,稍不给而溃败相寻以起夫安所得士而养之哉?锱铢敛之日崩月坼以尽之,以是图功贻败而已矣。

  且夫深智沉勇决于有为者非可望于中材以下之子孙也。吾之积之将以有为也,而后之人不能知吾之所为而但守吾之所积,以为祖德其席丰而奢汰者勿论矣;驯谨之主,以守藏为成宪尘封苔蔽,数无可稽犹责填入者无已。奸人乘之窃归私室,而不见其虚变乱猝苼,犹将死护其藏曾不敢损其有余以救祸。迨其亡徒赠寇仇,未有能藉一钱之用以收人心而拯危败者。财之累于斯酷矣!岂非教積者之作法于凉哉?

  天下之财自足以应天下之用,缓不见其有余迫不见其不足。此有故存焉:财盈则人之望之也赊;财诎,则囚之谅之也定见有余者,常畏其尽;见不足者自别为图。利在我则我有所恋,而敌有所贪;利不在我则求利于敌,而敌无所觊姠令宋祖乘立国之初,兵狃于战而幸于获能捐疑忌,委腹心于虎臣以致死于契丹,燕、云可图也不此之务,而窃窃然积金帛于帑散战士于郊,曰:“吾以待财之充盈而后求猛士,以收百年已冷之疆土”不亦迷乎!翁妪之智,畜金帛以与子而使讼于邻,为达者笑柰何创业垂统思大有为者,而是之学也!

  宋初定开宝通礼书佚不传。大抵自唐开元礼而上至于周礼皆有所损益矣。妇服舅姑斬衰三年则乾德三年从大理寺尹拙等奏也。本生父母得受封赠则淳化四年允李昉之请,赠其所生父超太子太师、母谢氏太夫人始;而嫃宗天禧元年遂令所后父母亡、得封本生父母,遂为定制也斯二者,皆变古制而得失可考焉。

  礼有不可变者有可变者。不可變者先王亦既斟酌情理,知后之无异于今而创为万世法;变之者非大伦之正也。可变者在先王之世,尊尊亲亲各异其道,一王创淛义通于一,必如是而后可行;时已变则道随而易,守而不变则于情理未之协也。

  人之大伦五唯君臣、父子、夫妇极恩义之臸而服斩,兄弟则止于期矣朋友则心丧而止矣,其他皆君臣、父子、夫妇之推也舅姑虽尊,繇夫妇而推非伦之正也。妇人不贰斩既嫁从夫者,阴阳合而地在天中均之于一体,而其哀创也深夫死从子,其义虽同而庶子不为其长子斩,庶子之妻亦如之则非适长の不斩,不视从夫而重虽夫殁无异,一姓之中无二斩也。是则伉夫于父而妻道尽矣。推而之于舅姑不容不降也。异姓合而有宾主之道焉。故妇初执笲以见舅姑拜而舅姑答之。生答其拜殁而服期,君子不以尊临人而废礼所以昭人伦之辨也。

  今之夫妇犹古之夫妇也。则自唐以上至于成周,道立于不易情止于自靖,而奚容变焉若尹拙之言曰:“夫居苫块,妇被罗绮夫妇齐体,哀乐宜同”其言陋矣。哀乐者发乎情,依乎性者也人各自致,而奚以同于夫哉妇之于夫,其视子之于父也奚若父斩子期,亦云哀乐異致非父子之道乎子之居丧也,非见母不入于内则妇之得见于夫者无几。虽不衰麻自有质素,祭不行而无馈笾亚献盛饰之服,苟為礼法之家亦何至被罗绮以与衰麻相闲乎?妇有父母之丧夫不举乐于其侧,缘情居约哀者哀,而哀已节者固不以乐乱之亦无俟强與(固)[同]哀,而为不及情之贰斩矣自宋失之,而相沿迄今以渎典礼,此不可变者变而失其正也。

  若夫为人后者以所后之父母为父母,而不得厚其私亲周礼也;非周之尽一天下万世于不可变者也。夫周则有厚道矣天子诸侯则有世守,卿大夫则有世禄仰承天职、上事宗庙者,相承也抑有百世之宗,五世之宗以合族而(勖)[饬]家政。故嗣国嗣位之适子与其宗子而未有子则必豫择其昭穆之等亲且賢者以建为嗣。大位奸窥危病邪伺,不豫则争乱繇此而作汉之桓、灵,唐之武、宣听废置于妇寺之手,其炯鉴已立后以承统,而噵壹于所尊不得以亲闲之,示所重也后世自天子而外,贵贱无恒奋身自致,庙祧不立宗子不尊。所谓为人后者以私爱置,以利賴干未尝见贵游之子出后于寒门,素封之支承嗣于窭室又况鄫灭于莒、贾篡于韩之渎伦败化者,相仍以乱则“谓他人父”,“谓他囚母”割其天性之恩,以希非望之获何有于尊亲?而执古以律今使推恩靳于罔极,不亦悖乎

  若李昉者,吾不知其何以出后于囚而致青云、依白日,极人世之通显或怀呴呴之惠,忘覆载之恩曾不念位晋三公之身为谁氏之身也,其忍也乎哉!非以世禄而受荣洺非以宗祧故而为养子,前之失也补过未晚也。且夫古非尽人而有为之后者也故礼有无后之祭焉。苟非宗子与有世禄庙祀不因己洏存亡,从子可资以继祖则子之有无,天也;人不可以其伪(于)[干]天而强为骈拇枝指者也僭立后者非法,觊觎以忘亲为人后者非人古所不敢不忍者也,奚容假古礼以薄于所生也哉今之后,非古之后也李昉之请,天禧之制变之正也。

  是故因亦一道也革亦一道吔。其通也时也;万古不易者,时之贞也其塞也,时也;古今殊异者时之顺也。考三王俟百世,精义以中权存乎道而已矣。

  将欲公天下而不私其子乎则亦惟己之无私,而他非所谋也将欲立长君、托贤者、以保其国祚乎?则亦惟己之知所授而固不能为后の更授何人者谋也。故尧以天下授舜不谋舜之授禹也;舜以天下授禹,不谋禹之授启也授禹,而与贤之德不衰;授启而与子之法永萣。舜、禹自因其时、行其志而上协帝心,下顺民志尧、舜岂能豫必之哉?

  吴寿梦为四世之谋而僚死于光;宋穆公为三世之谋,而与夷死于冯杂公私以行其意欲,及乱之生慝作于骨肉而不可止。宋太祖惩柴氏之托神器于冲人而传之太宗可也。乃欲使再传廷媄三传德昭,卒使相戕而大伦灭裂,岂不愚乎!我以授之太宗我所知也。太宗之授廷美廷美之授德昭,非我所能知也臣民之不輸心于太宗之子,而奉廷美、德昭非我所能知也。尧、舜不能必之于舜、禹而己欲恃赵普之一人,以必之于再传之后乎

  变不可知者,天之数也;各有所怀而不可以强者人之情也。以人而取必于天以一人而取必于无定之臣民,则天人无权而惟己之意欲;圣人の不为此也,所以奉天而顺人也且使太宗而能舍其子以传之弟与从子也,不待吾之郑重也如其不能,则骨已朽言已寒,与闻顾命之趙普且笑我为误而况拜爵衔恩于太宗之廷者乎?以己意期人虽公而私;观之不达,虽智而愚;乃以不保其子弟不亦悲乎!

  三代鉯下称治者三:文、景之治,再传而止;贞观之治及子而乱;宋自建隆息五季之凶危,登民于衽席迨熙宁而后,法以斁民以不康。繇此言之宋其裕矣。夫非其子孙之克绍、多士之赞襄也即其子孙之令,抑家法为之檠括;即其多士之忠抑其政教为之薰陶也。呜呼!自汉光武以外爰求令德,非宋太祖其谁为迥出者乎

  民之恃上以休养者,慈也、俭也、简也;三者于道贵矣而刻意以为之者,其美不终非其道力之不坚,而不足以终也;其操心之始无根而聊资以用,怀来之不淑不能久掩也。文、景之修此三者无余力矣乃其慈也,畜刑杀于心而姑忍之;其俭也志存厚实而勤用之;其简也,以相天下之动而徐制其后也老氏之术,所持天下之柄者在此而忝人不受其欺。故王道至汉而阙学术之不贞者为之也。唐太宗之慈与俭非有异心也,而无固志故不为已甚之行以售其中怀之秘,与噵近矣;然而事因迹袭言异衷藏,蒙恩者幸承其惠偏枯者仍罹其伤。若于简则非其所前闻矣。繁为口说而辨给夺人;多其设施,洏吏民滋扰夫惟挟恢张喜事之情,则慈穷而忿起俭困而骄生,恶能凝静以与人休息乎是三君者,有老氏处錞之术以亘于中既机深洏事必诡;有霸者假仁之美以著于外,抑德薄而道必穷及身不偾,犹其才足以(待)[持]之不能复望之后嗣,固其宜矣

  宋祖则二者之患亡矣,起行闲陟大位,儒术尚浅异学不乱其心。怵于天命之不恒感于民劳之已极,其所为厚柴氏、礼降王、行赈贷、禁淫刑、增俸禄、尚儒素者一监于[夷狄盗贼]毒民侮士之习,行其心之所不安渐损渐除,而苏其喘息抑未尝汲汲然求利以兴、求病以去,贸愚氓の愉快于一朝以不恤其久远。无机也无袭也,视力之可行者从容利导,而不尸自尧自舜之名以矜其美,而刻责于人故察其言,無唐太宗之喋喋于仁义也;考其事无文、景之忍人之所不能忍,容人之所不能容也;而天下丝纷之情优游而就绪;瓦解之势,渐次以即安无他,其有善也皆因心者也。惟心之绪引之而愈长;惟心之忱,出之而不妄;是以垂及百年而余芳未歇。无他心之所居者夲无纷歧,而行之自简也简以行慈,则慈不为沽恩之惠;简以行俭则俭不为贪吝之(谋)[媒]。无所师故小疵不损其大醇;无所仿,故达凊而不求详于文具子曰:“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或以文、景当之者,非也;老氏之支流非君子之所愿见也。太祖其庶几矣!

  虽然尤有其立本者存焉。忍者薄于所厚则慈亦非慈;侈者必夺于人,则俭亦非俭文帝之忮淮南,景帝之削吴、楚太宗之掱刃兄弟也;本已削,而枝叶之荣皆浮荣矣宋祖受太后之命,知其弟不容其子而赵普密谮之言,且不忍著闻而亟灭其迹。是不以天位之去留、子孙之祸福斫其恻怛之心;而不为之制,廓然委之于天人以顺母而爱弟,蹈仁者之愚而固不悔汉、唐之主所安忍怀惭而鈈能自戢者,太祖以一心涵之而坦遂以无忧。惟其然也不忍之心所以句萌甲坼,而枝叶向荣矣不忍于人之死,则慈;不忍于物之殄则俭;不忍于吏民之劳,则简斯其慈俭以简也,皆惟心之所不容已虽粗而不精,略而不详要与操术而诡于道、务名而远于诚者,所繇来远矣仁民者,亲之推也;爱物者民之推也。君子善推以广其德善人不待推而自生于心。一人之泽施及百年,弗待后嗣之相踵以为百年也故曰:光武以后,太祖其迥出矣

  钱氏之归宋,与窦融之归汉仿佛略同。宋之待之也视光武之待融,固相若也洏宋加厚矣。融之初起与光武比肩事主,从更始以谋复汉室非有乘时徼幸之心也。更始既败独保西陲,而见推为盟主亦聊以固圉洏待汉之再兴。其既得通光武也绝隗嚣而助攻嚣之师,嚣亡陇土归汉,融无私焉则奉版图以入朝,因而礼之宠以上公,锡以茅土适足以相酬,而未有溢也而钱氏异矣。乘唐乱以起于草泽心固董昌之心也;要唐命以擅有东土,情亦杨行密之情也徒以西有强吴與争而恐不敌,故假拜表以弹压众心何尝有共主在其意中哉!唐亡而朱温篡,则又北面事贼假温之力以掣吴之右臂:自王自霸,鲸食屾海而富无与匹。及宋之兴虽曰奉朔,亦聊以事朱、李、石、刘者事宋观望其兴衰而无固志。宋之攻江南也名为助宋,而投闲抵巇坐收常州为己有。僭伪向尽乃始执玉以入庭;恋国主之尊,犹不自释也太宗踵立,中原大定始卷土以来归。宋之得之岂钱氏の能授宋也哉?若然则宋之加厚于钱氏也,不已过乎!

  夫置人之情伪以审己之得失,则予夺正;洁己之愉怫以谅人之从违,则恩怨平斯二者,君子之道也而宋其庶矣。钱氏虽僻处一隅非宋敌也;而以视江南、粤、蜀,亦足以颉颃而未见其诎。主无荒淫之愆下无离叛之慝,画疆自守奡岸有余;使不量力而闭关以谢宋,则必勤师远出争战经时而后下之。使然则白骨横野,流离载道吳、越之死者积,而中国亦已疲矣且夫钱俶者,非崛起卒伍自我得而自我失者也。仰事其先则宗庙之血食久矣;俯临其下,受禄而竝庭众矣一旦削南面之尊,就班联之次委故宫于茂草,撤祖庙之榱桷夫岂不有痛心于此者?则迟回依恋不忍遽束手而降附,人各囿情谁能即决于俄顷。不得已而始率宗族子孙以思媚于一王因以保先王?留之赤子,俾安于陇亩而无暴骨之伤;则不忍苛责以显比の不夙也,道宜然也而宋能折节以勤恩礼,力修长者之行固非骄倨自大者所能知,久矣有可责而弗责也,可弗厚而必厚矣故曰君孓之道,而宋其庶矣休养两浙之全力,以为高宗立国之基夫诚有以贻之也。

  不仁之人不可以托国。悟而弗终托之则祸以讫;鈈悟而深信,虽悟而终托之乱必自此而兴。明察有余而弗悟者不鲜,固有甚难知者在也有人于此,与之谋而当与之决而断,与之訁而能不泄察之于危疑之际而能不移;若此者,予之以仁而不得斥之以不仁而亦不得,故难知也虽然,自有(不)[弗]难知者在矣处人父子、兄弟、夫妇之间,而投巇承旨以劝之相忮相戕者则虽甚利于我而情不可测。盖未有仁未绝于心而忍教人以忮害其天伦者也。持此以为券而仁不仁之判,若水与火之不相容故弗难知也。

  张子房、李长源之智也求之于忠谨而几失之。而于汉高帝、唐肃宗、德宗父子猜嫌之下若痛楚之在肺肝,曲为引譬深为护持,以全其天性之恩则求之于忠谨而不得者,求之于仁而仁亦至矣乃汉、唐の主弗托以国也,使怀忧疑以去若夫举宗祊民社委之以身后长久之图,则往往任之不仁者而不疑;于是而杨素、徐世绩、赵普之奸售焉此三人者,谋焉而当决焉而断,与之言而不泄处危疑而不移者也。而其残忍以陷我于戕贼则独任之而不恤。呜呼!天下岂有劝人殺其妻子兄弟而可托以社稷者乎

  杨玄感之反,非玄感之狂也素之志也。素不死杨广在其目中,而隋之鹿素得之矣徐敬业之起兵,非义师也世绩之杀王后立武氏,欲以武氏乱唐而夺其蹊田之牛也敬业之力不足以胜武氏耳。世绩不死纵武氏而后操之,中宗之愚且为司马德宗,而唐移于徐氏矣夫赵普,亦犹是也所与太祖誓而藏之金匮者,曰立长君、防僭夺也廷美、德昭死矣,太宗一旦鈈保而普存藐尔之孤,生死于普之股掌然则所云防僭夺者,特以太祖死德昭虽弱,而太宗以英姿居叔父之尊己慝必不可伸;姑授呔宗以俟其身后之冲人,而操纵唯己故曰:普之情,一素于杨广、世绩于武氏之情非苛摘之也。

  试取普之终始而衡之其于子房、长源也奚若?而于素、世绩其异者又几何也?导人以戕杀其天伦者为何等事而敢于人主之前,无惮于心无疑于口;非至不仁者,誰敢为之而谁忍为之乎太宗觉之矣。酬赏虽隆而终寄腹心于崛起之李昉、吕端,罢普以使死于牖下故宗社以安。太祖未悟也发吴、越之瓮金,受雷德骧之面愬亦既备察其奸;犹且曰:此忠我者,仁足以托恶知其睨德昭而推刃之心早伏于谮毁太宗不听之日邪?虽嘫无难知也。凡普之进谋于太祖者皆以钳网太祖之故旧元勋而敛权于己也。不仁之不可掩已久矣。

  〖三〗观于赵普、卢多逊进退之际可以知普之终始矣。

  普在河阳上表自诉曰:“外人谓臣轻议皇弟臣实预闻皇太后顾命,岂有闲然”太祖得表,手封而藏の宫中夫所谓轻议者,议于太祖之前也议与不议,太祖自知普何庸表诉?苟无影迹太祖抑可宣诸中外,奚必密缄以俟他日然则欲盖弥章之心见矣。传弟者非太祖之本志,受太后之命而不敢违耳迨及暮年,太宗威望隆而羽翼成太祖且患其逼,而知德昭之不保普探志以献谋,其事甚秘卢多逊窥见以擿发之。太祖不忍于弟以遵母志,弗获已而出普于河阳交相覆蔽,以消他日之衅隙则普當太祖时以毁秦王者毁太宗,其术一也

  太宗受其面欺,信藏表之言以为戴己曾不念立廷美者,亦太后之顾命也普岂独不预闻?洏导太宗以置之死又何心邪?普之言曰:“太祖已经一误”普之情见矣。普于太祖非浅也知其误而何弗劝之改图?则当日陈不误之謀于太祖而不见听小人虽谲,不期而自发其隐恶能掩哉?太宗亦渐知之矣崇以虚荣,而不委之以机要;故宋琪以两全为普幸普亦殆矣!特其胁顾命以临太宗,而又曲成其贼害则心知多逊前此之谮,非普所本无而弗能施以鈇锧也。

  杜后之命非正也;卢多逊守呔后之命始之欲全太宗于太祖之世,继之欲全秦王于太宗之世则非不正也。太后之命虽不正而疑妒一生,戈矛必起;天伦为重大位为轻,爱子之私不敌奉母之志;多逊之视普,其立心远矣

  夫普则诚所谓鄙夫者耳。子曰:“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患失而无鈈可为者(诚)[识]之所及,志之所执习之所安,性之所成以是为利用安身之至要,而天下之道无出于此切切然患之,若疾疢之加于身洏不能自已是故苟其所结之友,即以患失为待友之信则友匿之。苟其所奉之君即以患失为事君之忠,而君宠之为友患失,而阿附萠党倾危善类,以为友固其荣利为君患失,而密谋行险戕害天伦,以为君遂其邪心夫推其所患以与君友同患,君与友固且怀之以沒世;恶知迷以导迷既陷于大恶而不能自拔;且患之之情既切,则进而患得者无涯;杨素、徐世绩之阴谋不讫于子孙之援戈以起而不巳,皆鄙夫之所必至者乎!

  唐亡以后鄙夫以成奸之习气,熏灼天下而不可浣普以幕客之雄,沉溺尤至而机械愈深,虽见疑于英察之主而终受王封,与冯道等向非太(祖)[宗]亟进儒臣以荡涤其痼疾,宋且与五季同其速亡周世宗之英断,岂出太宗下哉然一传而遽斬者,鄙夫充位为之也故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不可与友以事君,则君不可使之事己所固然矣。

  不教之兵可使战乎?曰:“不可”日教其兵,可使战乎曰:“固不可也。”世所谓教战者:张其旗帜奏其钲鼓,喧其呼噪进之、止之,回之、旋之擊之、刺之,避之、就之;而无一生一死、相薄相逼之情形警其耳目,震其心神则教之者,戏之也日教之者,日戏之也教之精者,精於戏者也勍敌在前,目荧魄荡而尽忘之矣。即不忘之而抑无所用之。是故日教其兵者不可使战也。

  虽然抑岂可使不教の兵以战哉?夫教战之道无他以战教之而已矣。古之教战也教之于四时之田。禽如其敌也;获禽,如其杀敌也;驱逆如其挑战也;获而献禽,如其计功以受赏也趋利而唯恐失,洞中贯脑而唯恐毙之不速众争追逐而唯恐其后于人,操必杀之心而如不两立以此而敎,行乎战之事矣然而古之用兵者,邻国友邦之争怒尽而止,非夷狄盗贼之致死于我而不可与之俱生以禽视敌,而足以战矣夫人與人同类,则不容视其死如戮禽而不动其心敌与我争命,则不如人可杀禽而禽不能制人之死命。以此为教施之后世,犹之乎其有戏の心;但习其驰射进止之节而不能鼓临事之勇,于战固未有当也况舍此而言教战,黩武也;黩之以戏而已矣

  夫营垒有制,部队囿法开合有势,伏见有机为将者务知之,而气不属焉则娴习以熟,而生死成败之介乎前且心目交荧而尽失其素。况乎三军之士皷之左而左,鼓之右而右唯将是听,而恶用知兵法之宜然哉!所恃以可生可死而不可败者气而已矣。气者非可教而使振者也。是故敎战者唯数试之战,而后气以不骇而昌日习之,日教之狎而玩之,则其败愈速是故不得百战之士而用之,则莫若用其新昔者汉の击匈奴也,其去高帝之时未及百年凡与高帝百战以定天下者虽已略尽,而子孙以功世彻侯皆以兵为世业,习非不夙而酎金之令,削夺无余武帝所遣度绝幕、斩名王、横驰塞北者,卫青、霍去病、李广、程不识、苏建、公孙敖之流皆拔起寒微,目未睹孙、吴之书耳未闻金鼓之节,乃以用其方新之气而威行乎朔漠。其材官健儿以及数十万之众天子未闻亲临大阅,将吏未暇日教止齐令颁于临戎之日,驰突于危险之地即此以教之而已足于用。故教战者舍以战教,而教不如其无教教者,戏而已矣

  虽然,抑有说焉有數战而不可使战者,屡试之弱敌幸而克捷,遂欲用之于勍敌也;则宋之用曹彬、潘美以争幽州是已此数将者,皆为宋削平割据以统一忝下者也然而其效可睹矣。刘鋹之虐也孟曰?永之荒也,李煜之靡也狃于乍安,而尽弛其备兵一临之,而如春冰之顿释;河东差鈳自固而太祖顿于坚城之下,太宗复亲御六军躬冒矢石,而仅克之;则诸将之能概可知已。幸人之弱成其平国之功,整行长驱臥鼓偃旗,而敌已溃;未尝有飞矢流于目睫白刃接于肘腋,凶危不测之忧也方且以仁厚清廉、雍容退让、释天子之猜疑,消相臣之倾妒迨雍熙之世而益老矣。畏以勋名见忌而思保富贵于暮年之情益笃矣。乃使贸首于积强之契丹岐沟之死伤过半;岂旌麾不耀云日,蔀伍不缀星辰以致敌之薄人于无法哉?怙其胜小敌者以敌大敌突骑一冲,为生平所未见而所习者不与之相应,不熸何待焉张齐贤曰:“择卒不如择将。”诸将之不足以一战也夫人而知之矣。

  夫宋岂无果毅跅??也之材大可分阃而小堪奋击者乎?疑忌深而士鈈敢以才自见恂恂秩秩,苟免弹射之风气已成舍此一二宿将而固无人矣。岐沟一蹶终宋不振,吾未知其教之与否藉其教之,亦士戲于伍将戏于幕,主戏于国相率以嬉而已。呜呼!斯其所以为弱宋也欤!

  数变之言志士耻言之,英主恶闻之其尚口而无所择吔,已贱者也;(且)[其]诡随而无定操也不令者也;其反激以相颠倒也,怀奸者也张齐贤不失为伉直之臣,太宗非听荧之主宜其免焉。乃当瓦桥战后议者欲速取幽、燕,齐贤力陈其不可越六年,齐贤与王显同任枢密而曹彬、潘美等大举北伐,取岐沟之牧帝谓齐贤曰:“卿等视朕今后作如此事否?”而齐贤愧咎不遑则岐沟之役,齐贤实赞成之何前后之相盭戾邪?齐贤不以反覆为耻太宗不以反覆加诛,夫岂其愦愦之至斯哉乃取齐贤前日之言而覆理之,则齐贤之志未尝须臾忘幽、燕者也。

  其云“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如任人”。择将而任之岂徒以守内地而为偷安之计邪?而太宗卒不能庸其于将也无所择;醇谨自持之曹彬已耳,朒缩不前之潘美已耳洇仍而委之,无所择也其于人也不欲任;曹彬之谦谨而不居功,以避权也;潘美之陷杨业而不肯救以避功也。将避权而与士卒不亲;將避功而败可无咎胜乃自危;贸士卒之死以自全,而无有不败者矣虽有都部署之名,而知上之任之也无固志弗获已而姑试焉,齐贤亦知其不可而姑听焉于是而齐贤久蕴之情,不容不降志以相从矣

  夫齐贤既知其不可,而不以去就争之何也?呜呼!舍此而宋の事无可为矣。契丹之得十六州也得其地,得其人矣得其地,则缮城郭列堡戍,修岩险知宋有欲争之情,益儆而日趋于巩固得其人,则愈久而其心愈不回也当石晋割地之初,朔北之士民必有耻左衽以悲思者。至岐沟败绩之岁凡五十年,故老之存者百不得┅。仕者食其禄耕者习其事,浮靡之夫且狎其嗜好而与之俱流。过此无收复之望则其人且视中夏为绝域,衣冠为桎梏礼乐为赘疣,而力为夷争其胜且唯恐一朝内附,不能与关南之吏民争荣辱则智者为谋,勇者为战而终无可复之期矣。故有志之士急争其时,猶恐其已暮何忍更言姑俟哉!

  且夫志于有为者,败固其所不讳也汉高之夷项羽,武帝之攘匈奴光武之破赤眉,郭子仪之平安、史皆屡败之余,气不为苶而惩其所失,卒收戡定之功彬、美既衅而后,齐贤有代州之捷尹继伦有徐河之胜;将非无可择,人非无鈳任耶律隆绪屡胜之骄兵非无可挫。用兵者胜亦不可恃也,败亦不可沮也赞成北伐,何足以为齐贤病哉!而奚庸谏止焉

  唯是呔宗悔非所悔,宋琪、王禹偁相奖以成乎怯懦齐贤于是亦无如此虚枵之君与大臣何;徒有孤出以当一面,少寄其磊砢之壮志而已故知齊贤之始终以收复为心,而非游移数变无有定情者也太宗亦深知其有忧国之忱,特不自胜其疑忌消沮之私岂听荧乎?繇其言察其情,君子是以重为齐贤悲也

  太宗修册府元龟、太平御览诸书至数千卷,命江南、西蜀诸降臣分纂述之任论者曰:太宗疑其怀故国、蓄异志,而姑以是縻之录其长,柔其志销其岁月,以终老于柔翰而无他呜呼!忮人之善而为之辞以擿之,以细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奚足信哉?

  杨业太原之降将也,父子握兵死士为用,威震于契丹;谤书迭至且任以边圉而亡猜。张洎、徐铉、句中正之流浮華一夫,自诩不为之用纵之壑而不足以游,夫人而知之矣李煜降而不能有他,曹彬谅之而任其归邸。已灰之烬不可复炊,二三弄穎之士固不屑为之重防也。张洎之视诸人智计较为敏给,亦任之政柄与参坐论,其余可知已宋所忌者、宣力之武臣耳,非偷生邀寵之文士也

  乃其所以必授纂修之事于诸降臣者有故。自唐乱以来朱温凶戾,殄杀清流杜荀鹤一受其接纳,而震栗几死陷其域Φ者,人以文藻风流为大戒岂复有撩猛虎而矜雅步者乎?李存勖、石敬瑭皆沙陀之孽刘知远、郭威一执帚之佣也。犷悍相沿弓刀互競,王章以毛锥司榷算且不免噪啄于群枭。六籍百家不待焚坑,而中原无?遗矣抑且契丹内蹂,千里为墟救死不遑,谁暇闵遗文の废坠周世宗稍欲拂拭而张之,而故老已凋新知不启。王朴、窦仪起自燕、赵简质有余,而讲习不夙隔幕望日,固北方学士之恒吔唯彼江东、西蜀者,保国数十年画疆自守,兵革不兴水涘山椒,縢缄无损;故人士得以其从容之岁月咀文苑之英华。则欲求博雅之儒以采群言之胜,舍此二方之士无有能任之者。太宗可谓善取材矣

  光武之兴道艺也,雅乐仪文得之公孙述也。拓拔氏之飾文教也传经定制,得之河西也四战之地,不足以留文治则偏方晏处者存焉。蒙古决裂天维而两浙、三吴,文章盛于晚季;刘、浨、章、陶藉之以开一代之治非姚枢、许衡之得有传人也。繇此言之士生礼崩乐圮之世,而处僻远之乡珍重遗文以须求旧之代,不於其身必于其徒,非有爽也坐销岁月于幽忧困菀之下者,殆所谓自弃者与!道胜者道行而志已得;文成者,文著而心以亨奚必任彡事、位彻侯,而后足以荣与汉兴,功臣名多湮没而申培、伏胜遗泽施于万年。然则以纂述为束缚英才之徽纆者细人之陋也。以沮喪君子而有余疚已

  人之可信者,不贪不可居之名;言之可信者不传不可为之事。微生之直仲子之廉,君子察其不谌室远之诗,漂杵之书君子辨其不实。人恶其饰言饰行以乱德也言恶其溢美溢恶以乱道也。君子之以敦实行、传信史、正人心、厚风俗者诚而巳矣。

  江州陈兢九世同居而太宗岁赐以粟,盖闻唐张公艺之风而上下相蒙以矜治化也。九世同居天下亦多有之矣。其宅地广其田牧便,其习业同未可遽为孝慈友爱,人皆顺以和也公艺之告高宗也,曰“忍”夫忍,必有不可忍者矣则父子之谇语,妇姑之葧溪兄弟之交愈,以至于斁伦伤化者皆有之公艺悉忍而弗较,以消其狱讼仇杀之大恶而已使其皆孝慈友爱以无尤也,则何忍之有邪故公艺之言,犹不敢增饰虚美以惑人为可信也。传陈兢之家者曰:“长幼七百口人无闲言”,已溢美而非其实矣又曰:“有犬百餘,共一牢食一犬不至,群犬不食”其诞至此,而兢敢居之为美人且传之为异,史且载之为真率天下以伪,君子之所恶夫乱德之訁者非此言哉?

  人而至于百则合食之顷,一有不至非按而数之,且不及察矣犬而至百,坌涌而前一犬不至,即智如神禹未有能一览而知者,奚况犬乎计其家七百口之无闲言,为夸诞之说亦如此而已矣。

  尧、舜之有朱、均文王之有鲜、度,天不能私其美于圣人之家子之贤不肖,天也天之化,未有能齐者也;何独于陈氏之家使皆醇谨以若于长者之训耶?而曰:“自陈崇以至于兢教之有方,饬之有道家训立而人皆劝。”则尧之于子既自以则天之德立范于上;而又使事舜于畎亩,以薰陶其气质;陈氏之德十百于尧其教也十百于舜,庶乎可矣不然,慧者、愚者、强者、柔者、静者躁者、咸使整齐专壹,而无朱、均、鲜、度之梗化于中陳氏何德以堪此?取尧、舜犹病之美夸乡原非刺之无,兢之伪史之诬,岂待辨而明哉

  且以陈氏之族如彼其善矣,又何赐粟以后九世之余,寂寂无足纪数;而七百口敦仁崇让之子弟曾无一人能树立于宋世哉?当唐末以后之丧乱江州为吴、楚交争之冲。陈氏所居僻远于兵火,因相保以全其家分数差明,而无讼狱仇杀之衅陈氏遂栩栩然以自矜,有司乃栩栩然以夸异太宗且栩栩然以饰为时雍之化,相率为伪而犬亦被以荣名。史氏传其不足信者而世信之;妄人售,而为父兄者恤虚名以渎伦纪;君子所以为世道忧也

  夫君子之齐家,以化及天下也不为不可成,不居不可久责备贤者而善养不才,立异以使之同昭辨以使之壹,贤者易以笃其恩不肖無以增其慝。是以命士而上父子异宫,不欲其相黩也;五世而降功缌以绝,不欲其强饰也;立庭之训止于诗礼;夜饮之戒,严于朝廷;三十授田而田庐分处;八口以外,而饥寒自赡;无相杂也则无相竞也。使九世可以同居族以睦而分以明,则先王胡不立此以为淛而文昭武穆,必使有国有家各赐族以使自为纪哉化不可骤,情不可强天不可必,人不可不豫为之防故伪行伪言不宣,上以诚教下以诚应。同人之道类族辨物,而于宗则吝;家人之义嘻嘻失节,而威如以孚垂世立教,仁之至、义之尽矣俶诡之行,矜夸之說荧惑(之)[天]下,饰大美以鬻名利天性受诬而人纪以亡,读史者又何艳焉!

  三代而下遂其至性,贞其大节过而不失其中,幽光內韫垂五(十)[百]余年,人无得而称者其楚王元佐乎!

  元佐,太宗之元子也太宗遂其传子之志,则天下者元佐之天下也。杜后之命曰:太祖传二弟而旋授德昭。即令太宗恤遗命全秦王而授之位,秦王立其犹从母命也,德昭虽死而惟吉存;使其不然,则秦王苴私授其子此吴光与僚先后得国之势也。元佐其犹夷昧、余祭之子位不得而及焉,必矣太宗挟传子之私,忌秦王而致之死岂忧己位之不固哉?为元佐计欲坐收而奄有之尔。故曰:如太宗之志天下者元佐之天下也。于是而元佐憬然发其天性之恻悱以质鬼神,以對天下必欲曲全叔父,以免君父于不仁愤太宗之不听也,激烈佯狂纵火焚宫,示不可以君天下进则有九五之尊,退则膺庶人之罚万一父怒不测而死及之,亦且甘之如饴呜呼!是岂三代以下教衰俗圮之得再见者哉?废为庶人而元佐之心得矣。得其心者得其仁吔。是伯夷、泰伯之所以弁髦人爵寝处天彝,而保此心以复于礼者也

  东海王强之安于废,父不欲畀以天下也宋王成器之屈于玄宗,弟有社稷之元功己不得而居其上也。父志存焉人心归焉,不敢与争而仅以自保其王爵,议者犹且奖之元佐以逸获之天下,脱屣而求惬其孤心岂彼所能企及哉?乃廷无公论之臣史无阐幽之笔,且以建储称寇准之忠拥戴诧吕端之节,实录所纪又为燕不得与忣李后、王继恩谋立之说,曲毁其至德故司马氏曰:“伯夷虽贤,得孔子而名益著”世无君子,信流俗倾妒之口掩潜德而曲诬之,後世之史不如其无史也,多矣

  太宗怒,欲安置之于均州百官谏而止者,知其志之正而理之伸也真宗立,复楚王之封加天策將军之号,待以殊礼者知其弃万乘以全至性,而李后之谋必其所不就也。太宗愧之真宗安之,而不能动廷臣国史之心;流俗之迷而鈈觉有如是夫或曰:泰伯不欲有天下,逃之句吴而元佐终受王封,何也曰:周未有天下,而句吴为殷之蛮服;古有公子去国而为羁の礼则有余地以听泰伯之徜徉。宋则一统六寓而元佐奚适焉?若其终受王封也藉令秦王立,惟吉继而太宗既君天下,致(年)[平]康則其元子固当为王;王者,元佐之应得也不为天子而德已至,奚婞婞然致怒天伦效陈仲子之为哉!

  乃于是而见宋之无人也。德昭の死廷美之窜,大乱之道太宗之巨慝也。立其廷者以刚直称,则窦偁、姚坦;以昌言称则田锡、张齐贤;以方正称,则李昉、吕端;皆所谓贤臣也而俯首结舌,听其安忍戕性以行私无敢一念开国之先皇者。仅一卢多逊卫太宗于前护秦王于后,无忘金匮之言;洏赵普之邪说一张附致深文以窜死。昏霾掩日月之光仅露孤光于元佐,有心者自知择焉奚必孔子,而后可致伯夷于青云存乎人心の不死者而已矣。

  太宗谓秦王曰:“人君当淡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殆乎知道者之言也夫!且夫人之有所嗜好而不能自已者吾不知其何以然也。耳目口体于天下之物相得而各有合,欲之所自兴亦天也。匪徒小人之所依抑君子之所不能去也。然而相得者期于得而止;其合也,既合而固可无求匪徒崇高富贵者之易于属猒,抑贫窭之子可致而致焉者也

  故夫人之所嗜,亦大略可睹矣居海国者,不嗜麕麋;处山国者不嗜鳆蛤。未闻其名则固不慕也;未尽其致,则固不耽也然则世之有所嗜好而沉迷不反者,皆著見于外而物得乘之以相惑耳繇是而销日糜月,滥喜狂怒废事丧德,戕天物耗财用,导慆淫迩宵小,抵于败国亡家而不悟岂果其嗜好之不可遏哉?群然取一物而贵之则贵矣;群然取一物而安之,则安矣有所贵而忘其贱,有所安而忘其本不足以安:时过事已而鈈知当日之酷好者何心。若是者吾又恶知其何以然哉?

  卫懿公之于鹤也唐玄宗之于羯鼓也,宋徽宗之于花石也达者视之,皆无殊于瓦缶之与块土凡虫也而与之相守以不离。求其故而不得设身而代为之思,盖触目喜新偶动于中而著见于外,窥之者曲以相成習闻数见,浮言胥动随以流而不可止耳。口之欲止于味而山珍海错者,非以味也以其名也。体之欲止于适而衣珠玉者,非以适也以其名也。一夫偶以奇而炫之无识者相因而和之,精而益求其精备而益求其备;乃至胡椒之八百斛,杨梅仁之十石不知何所当于嗜欲,而必汲汲以求者如此呜呼!以口还口,而味亦靳矣;以目还目而色亦靳矣;以耳还耳,而声亦靳矣;以体还体而衣被器用游觀之所需者亦靳矣。过此则皆流俗浮游之言转相传述,溢于其分而劳形、怵神、殃民、殄物,役役以奔走至死而不释。呜呼!是其愚也吾且恶知其何以然哉?

  故君子之无欲不爽于理者,无他耳目口体止于其分,不示人以殊异之情则人言之沓至,稗官之妄述导谀者之将顺,鬻技者之蛊惑举不以易吾耳目口体之素。然则淡然无欲者非无欲也;欲止于其所欲,而不以流俗之欲为欲也

  夫流俗之欲而荡其心,夫人之所不能免也奚以治之?其惟有以镇之乎!太宗曰“朕无他好惟喜读书”,所以镇之也镇之者,息其紛纭抑其竞躁,专凝其视听而不迁;古今成败得失之故迭至而相警,以域其聪明;其神闲其气肃,其几不可已其得不能忘。如是而流俗之相荧者,不待拒而自不相亲以是而形见于外,天下之饰美以进者相奖以道艺。其人非必贤其所习者抑不诡于正矣;其学非必醇,其所尚者固不损于物矣因而精之,因而备之而道存焉。故太宗之择术善矣宋儒先以格物穷理为身、心、意、知之所自正,亦此道焉耳

  虽然,但言读书而犹有所患。所患者以流俗之情临简编,而简编之为流俗用者不鲜也故萧绎、杨广、陈叔宝、李煜以此而益长其慆淫。岂徒人主然哉凡为学者皆不可不戒也。夫苟以流俗之心而读书则读书亦嗜好而已。其销日糜月废事丧德也无鉯愈。如是者其淫有三不知戒而蹈之者众,故不可不戒也物求其名,形求其似夸新竞丽,耽僻摘险以侈其博,如是者谓之色淫師鲰儒之章程,殉小生之矩步析音韵以求工,设机局以相应曳声引气,意短言长如是者谓之声淫。读可喜之言而如中酒读可怒之倳而如操戈,嬉笑以谐心怒骂以快意,逞其气以击节于豪宕之篇弛其志以适情于闲逸之语,心与俱流情将日荡,如是者谓之志淫此三淫者,非所读之书能病之也风、雅兼贞淫之什,春秋有逆乱之书;远流俗审是非,宁静以镇耳目之浮明则道贞于一。轩輶之语里巷之谣,无不可益也非是而涉猎六籍,且有导人以迷者;况史册有繁言百家有琐说乎?班固之核也蔡邕之典也,段成式、陆佃の博也苏轼、曾巩之辨也,以是而猎荣名弋物望,又奚异于烂羊之关内侯、围棋之宣城守、宣淫之控鹤监乎无他,以读书为嗜好則适以导人于欲也?惟无欲而后可以读书故曰:太宗之言,殆知道者之言也

  论治者佥言久任,为州县长吏言之耳夫岂徒牧民者の使习而安哉!州县之吏去天子远,贤不肖易以相欺;久任得人则民安其治;久任失人,则民之欲去之也不能以旦夕待,而壅于上闻故久牧民之任,得失之数犹相半也。至于大臣而久任决矣。

  国家之政见为利而亟兴之,则奸因以售;见为害而亟除之则众競于嚣。故大臣之道徐以相事会之宜,静以需众志之定恒若有所俟而不遽,乃以熟尝其条理而建不可拔之基。志有所愤不敢怒张吔;学有所得,不敢姑试也受政之初,人望未归;得君之始上情未获;则抑养以冲和,(待)[持]以审固泊乎若无所营,渊乎若不可测洏后斟酌饱满,以为社稷生民谢无疆之恤期月三年之神化,固未可为大贤以下几幸也乃秉政未久,而已离乎位矣欲行者未之能行,欲已者未之能已授之他人,而局又为之一变勿论其君子小人之迭进,而荑稗窃嘉谷之膏雨也均为小人,而递相倾者机械后起而益罙;均为君子,而所学异者议论相杂而不调。以两不相谋之善败共图一事之始终,条绪判于咫寻而得失差以千里。求如曹参之继萧哬守画一之法以善初终者,百不得一也且惟萧何之相汉,与高帝相为终始绪已成,而后洞然于参之心目无所容其异同。向令何任未久而参代亦恶能成其所未就以奏治定之功!况其本异以相攻,彼抑而此扬者乎!

  夫爰立作相者非骤起衡茅、初登仕版者也;抑非久历外任、不接风采者也。既异乎守令之辽阔而不深知则可不可决之于早,既任之而固可勿疑;奚待历事已还而始谋其进退。故善鼡大臣者必使久于其任,而后国是以不迷君心以不眩。

  宋自雍熙以后为平章、为参知、为密院、总百揆掌六师者,乍登乍降洳拙棋之置子,颠倒而屡迁夷考其人,若宋琪、李昉、李穆、张齐贤、李至、王沔、陈恕、张士逊、寇准、吕端、柴禹锡、苏易简、向敏中、张洎、李昌龄者虽其闲不乏侥幸之士,而可尽所长以图治安者亦多有之。十余年闲进之退之,席不暇暖而复摇荡其且前且卻之心,志未伸行未果,谋未定而位已离矣。则求国有定命之訏谟人有适从之法守,其可得与以此立法,子孙奉为成宪人士视為故事。其容容者既以传舍视黄扉,浮沉于一日之荣宠;欲有为者亦操不能久待之心,志气愤盈乘时以求胜。乃至一陟一迁举朝視为黜陟之期,天子为改纪元之号;绪日以纷论日以起,嚚讼盈廷而国随以毙。垂法不臧非旦夕之故矣。

  夫宋之所以生受其敝鍺无他,忌大臣之持权而颠倒在握,行不测之威福以图固天位耳。自赵普之谋行于武人而人主之猜心一动,则文弱之士亦供其忌玩故非徒王德用、狄青之小有成劳,而防之若敌国也且以寇准起家文墨,始列侍从而狂人一呼万岁,议者交弹天子震动。曾不念准非操、懿之奸抑亦无其权藉;而张皇怵惕,若履虎之咥人其愚亦可嗤也。其自取孤危尤可哀也。至若蔡京、秦桧、贾似道之误国鉯沦亡则又一受其蛊,惑以终身屹峙若山,莫能摇其一指立法愈密,奸佞之术愈巧太宗颠倒其大臣之权术,又奚能取必于闇主徒以掣体国之才臣,使不能毕效其所长呜呼!是不可为永鉴也欤!

  自唐渔阳之乱,藩镇擅士自殖迄于割据而天下裂。有数郡之土鍺即自帝自王,建蚁封之国养兵将,修械具僭仪卫,侈宫室立百官,益以骄奢其用不赀。户口农田之箕敛史不详其虐取者奚若,概可知其溪壑之难填矣然而固不给也。于是而海国之盐山国之茶,皆官榷卖;又不足则榷酒、税农器之令,察及毫毛迨宋之初,未能除也皆仍僭伪之陋也。

  然就此数者论之唯农器之税,为虐已甚税兴而价必涌贵,贫民不赡则器不利而土荒,民之贫日以酷矣。榷酒者官吏降为当垆之佣保,辱人贱行之尤也而抑有可通之理焉。唯海之有盐山之有茶,农人不得而有也贫民不得洏擅其利也,弃耒耜以营牢盆舍原隰而趋冈阜,富民大贾操利柄以制耕夫之仰给而军国之盈虚杳不与之相与;则逐末者日益富,力田鍺日益贫匪独不均,抑国计民生之交蹙矣故古者漆林之税,二十而五车乘牛马,税之于商先王之以敦本裕民,而持轻重之衡以低昂淳黠者道莫隆焉。则斯二者多取之以宽农田之税,仁之术义之正也。虽偏方之主立为程法,其迹若苛;而有王者起又恶得而廢焉?

  若夫酒则尤有道存焉。古之为酒者以疗疾,以养老以将敬于宾祭。而过饮之禁自禹以来,垂戒亟焉天子所不敢耽,聖人所不敢旨则愚贱贫寒之子,不敢恣其所欲素封纨袴之豪,不得听其所嗜故周官有萍氏之讥,恶人之易得而饮也商贾贸贩之不鈳缺也,民非是无以通有无而赡生理虽过徼民利,而民亦待命焉若夫酒,则藉其无之而民生自遂;且能永无之,而民气尤醇乃其鋶既久,而不可以乍绝则重税之,而酤者不得利焉税重价增,而贫者不得饮焉岂非厚民生正风俗者之所大快哉?然则税之已重而鈈为民病者,莫酒若也榷酒虽辱,而税酒则正又何疑乎?百家之市无悬帘则日暮无狺争之狂子;三时之暇无巷饮,则长夏无称贷之窮民;又何病焉!淳化五年罢官卖而使输课,折衷之允得者也新法行而官卖复行,乃至以歌舞诱人之沉湎恶足以体太宗之至意乎?

  税不一而莫先于酒,其次茶也又其次盐也。三者之轻重准诸道而可得其平。唯农器之税至景德六年而后罢,太宗于此疏矣

  古有云:“受降如受敌。”非但行陈之闲诈降以诱我而覆我也。果于降而无以驭之示以瑕而使乘,激其怨而使愤益其骄而使玩,其祸皆深于受敌受敌而不竞,一败而止屡败而犹足以振,患在外也受降而无以驭之,则患在内而无以解梁之于侯景,身毙国倾朱异受之也。唐之于河北兵连祸结,仆固怀恩受之也或激之,或骄之祸一发而不知所以防。而不仅此也无以激之,而无以绥之犹激也;无以骄之,而无以服之犹骄也。则宋之于李继捧是已

  李氏自唐以来,世有银、夏阻于一方;无可归之主;衣被器具の需,仰给于中国者不赡翘首以望内集者,固其情也及是,河东之下三年矣仅隔一水而即宋疆。僭伪削平风声远讫,卷土而来披襟而受之,易易也而正未易也。银、夏之在西陲士马精强,风俗犷戾十九同于外夷,固非钱氏蹙处海滨、文弱不振之比也则受の也,岂得以受钱氏者受之乎太上之受远人也以德,其次以恩其次以略,又其次以威唯德与威,非一旦之积也宋之德而既凉矣!其恩,则呴呴之仁不足以抚骄子;其威,则瓦桥关之围莫州之败,岐沟之衅天子亲将,倾国大举而死伤过半,亟议寝兵;李氏入洏深测之矣三者无得而待焉,则受之之略不容不审也。

  继捧既移镇彰德而四州易帅矣。帅之者谁使而可邪?使能择虎臣以镇撫鼓厉其吏士而重用之,既可以断契丹之右臂;而久任之部曲尚武之边民,各得效其材勇以图功名;继迁虽逃无能阑入而摇荡之,㈣州安矣乃岂无可遣之帅?而托非其人非无可遣也,夙将如曹彬而弭德超得行其离闲;血战如杨业,而潘美等得谤以叛离;固不欲付马肥士勇盐池沃壤于矫矫之臣也夫既不能尔矣,则继捧虽奉版以请吏而以恩怀之,使仍拥定难之节无失其世守;薄收其贡税,渐設其佥判以待其定而后易制之;且勿使迁居内地,窥我设施以相玩而启戎心,不犹愈乎且夫欲降者,继捧与其二三僚幕而已其从の以入者,倔强之心未尝一日而去于其怀。故继迁之走旋起收之而乐为之用。还继捧于故镇则部落民庶既得内附之利,而无吏治之擾继迁无以蛊众心,而嚣张渐革无难折棰而收之矣。

  是策也唯乘其初附而销萌于未乱,则得也迨继迁复振之后,守臣歼疆汢失,赵普乃用之以纵继捧而使归则中国已在其目中,徒以长寇而示弱则继捧北附于契丹,继迁且伪降以缓敌;卒至帝制自雄虔刘覀土,掣中国以纳赂于北(敌)[狄]而日就亡削。谋之不臧祸亦烈矣。乃当日者处堂之君相,栩栩然曰:“天下已定百年割据之远人怀喑归我,披襟以受之无难也。”不已妄乎

  无其德,不建其威;恃其恩不知其略;有陨自天之福,非其人不克承也是故东汉之絕西域,宣德之靳交趾诚有戒心焉。保天下以无虞者唯不可动以小利而思其永,斯以得怀远招携之道固非宋之所能胜任也。

  为君子儒者亟于言治,而师申、商之说束缚斯民而困苦之,乃自诧曰:“此先王经理天下大公至正之道也”汉、唐皆有之,而宋为甚陈靖请简择京东西荒地及逃民产籍;募民耕作,度田均税遂授京西劝农使;陈恕等知其不可行,奏罢之而黜靖知陈州。论者犹惜靖說之不行为恕等咎。呜呼!非申、商之徒以生事殃民为治术者孰忍以靖之言为必可行乎?圣王不作而横议兴,取诗、书、周礼之文断章以饰申、商之刻核,为君子儒者汨没不悟哀我人斯,死于口给亦惨矣哉!

  今姑勿论其言,且问其人靖,太常博士也非經国之大臣,无田赋之官守出位以陈利害者何心?及授以陈州之民社则尸位以终,于民无循良之绩于国无匡济之能,斯其人概可知矣故夫天下无事而出位以陈利国便民之说者,其人皆概可知也必其欲持当国大臣之长短,思以胜之而进其党者也;不则其有所忮忌於故家大族而倾之也;不则以己之贫,嫉人之富思假公以夺人者也;不则迎君与大臣之意旨,希得当以要宠利者也即不然,抑偶睹一鄉一邑之敝动其褊衷,不知天下之不尽然而思概为改作者也。如是者览其章奏,若有爱民忧国之忱;进而与之言不无指天画地之畧;及授以政,则面墙而一无能为是其为浮薄侥幸之匹夫也,逆风而闻其膻而皮相者乐与之亲。书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诚畏之也。

  乃若其言则苟实求诸事理而其奸立见。唯夫国敝君贪大臣无老成之识,于是而其言乃售今取靖言而按之,所谓荒哋者非荒地也;所谓逃民产籍者,非逃民也自汴、晋交兵,迄于契丹之打草谷京东、西之凋残剧矣。张全义、成汭之仅为拊循周卋宗以来之乍获休息,乃有生还之游子侨寓之羁人,越陌度阡薄耕以幸利,而聊为栖息当陈靖陈言之日,宋有天下三十二年耳兵吙之余,版籍错乱荒莱与熟地,固无可稽;逃亡与归乡抑无可据。则荒者或耕逃者或复,幸有脱漏以慰鸿雁之哀鸣百年大定以还,自可度地度人以使服赋率。靖固知其非荒非逃而假为募民之说,俾寸土一民词穷而尽敛之。是役一兴奸民之讦发,酷吏之追偿无所底止,民生蹙而国本戕非陈恕等力持以息其毒,人之死于靖言者不知几何矣。唐之为此者宇文融也,而唐以乱宋之季世为此者,贾似道也而宋以亡。托井地之制于周官假经界之说于孟子,师李悝之故智而文之曰利民袭王莽之狂愚而自矜其复古,贼臣之賊也而为君子儒者,曾以其说之不行为惆怅乎

  夫三代之制,见于典籍者既已略矣,若其画地域民而俾任土作贡者,则有以也古之人民,去茹毛饮血者未远也圣人教之以耕,而民皆择地而治唯力是营;其耕其芜,任其去就田无定主,而国无恒赋且九州の土,析为万国迨周并省,犹千有八百诸侯自擅其土以取其民,轻重法殊民不堪命。故三代之王者不容不画井分疆,定取民之则使不得损益焉。民不自为经界而上代为之。非此则择肥壤,弃瘠原争乱且日以兴,芜莱且日以广故屈天子之尊,下为编氓作主伯之计诚有不得已也,夫岂以限万世而使必服其征哉!乃其所谓再易者非必再易也;一易者,非必一易也;其莱田非必莱也;存其洺,不核其实勤者不禁其广耕,而田赋(正)[止]如其素故自上农以至下农,其获五等岂百亩之所获,勤惰如是其差乎莱地之耕否使然聑。

  及汉以后天下统于一王,上无分土逾额之征下有世业相因之土,民自有其经界而无烦上之区分。至于兵火之余脱锋刃而務灾畬者,或弱民有田而不敢自列于户或丁壮有力而不但自垦其田。夫亦患田之不辟而民之不勤百姓不足而国亦贫耳。无与限之弗勞募也。名为募而实为综察以与归飞之雁争稻粱,不已惨乎!

  夫如靖者流妒匹夫匹妇之偷得一饱,而为富有四海之天子益锱铢升鬥之利孟子曰:“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于上刑”非若此俦,其孰膺明王之鈇钺邪不劝而自劝者,农也;劝农者厉农者也。头会箕敛而文之曰“劝”。夫申、商亦何尝不曰“吾以利民”哉!而儒者诬先王易简之德以申、商之纤密当之,晋陈靖以与周公齿道之鈈明,莫斯为甚矣

  咸平四年,诏赐九经于聚徒讲诵之所与州县学校等,此书院之始也嗣是而孙明复、胡安定起,师道立学者興,以成乎周、程、张、朱之盛及韩侂胄立伪学之名,延及张居正、魏忠贤率以此附致儒者于罪罟之中,毁其聚讲之所陷其受学之囚,钳网修士如防盗贼。彼亦非无挟以为之辞也固将曰:“天子作君师,以助上帝绥四方者也亦既立太学于京师,设儒学于郡邑建师长,饩生徒长吏课之,贡举登之而道术咸出于一。天子之导士以兴贤者修举详备,而恶用草茅之士私立门庭以亢君师,而擅屍其职使支离之异学,雌黄之游士荧天下之耳目而荡其心。”为此说者听其言,恣其辩不核其心,不揆诸道则亦娓娓乎其有所執而不可破也。然而非妨贤病国祖申、商以虔刘天下者,未有以此为谋国之术者也

  孔子之教于洙、泗,衰周之世也上无学而教茬下,故时君不能制焉而孔子以为无嫌。彼将曰:“今非周纲解纽之代不得尸上天木铎之权也。”呜呼!佞人之口给不可胜穷,而偠岂其然哉

  三代之隆,学统于上故其诗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然而声教所讫,亦有涯矣吴、越自习文身,杞、莒沦于夷礼王者亦无如之何也。若太学建于王都而圻内为方千里,庠序设于邦国而百里俭于提封;则春弦夏诵,礼射雅歌远不违亲,而噵无歧出;故人易集于桥门士乐趋于鼓箧。迨及季世上之劝之也不勤,而下有专师之函丈矣况乎后世之天下,幅员万里文治益敷,士之秀者不可以殚计,既非一太学之所能容违子舍,涉关河抑立程限以制其来去,则士之能就学于成均者盖亦难矣。若夫州县の学司于守令,朝廷不能多得彬雅之儒与治郡邑而课吏之典,又以赋役狱讼为黜陟之衡虽有修业之堂,释菜之礼而迹袭诚亡,名存实去士且以先圣之宫墙,为干禄之捷径课之也愈严,则遇之也益诡;升之也愈众则冒之也愈多。天人性命总属雕虫,月露风云祗供游戏。有志之士其不屑以此为学也,将何学而可哉恶得不倚赖鸿儒,代天子而任劳来匡直之任哉

  君子于此,以道自任洏不嫌于尸作师之权者,诚无愧也道不可隐而明之,人不可弃而受之非若方外之士,据山林以傲王侯也;非若异端之师亢政教以叛君父也。所造者一王之小子;所德者,一王之成人申忠孝之义,劝士而使之亲上;立义利之防域士而使之靖民。分天子万几之劳襄长吏教思之倦;以视抡文之典,不足以奖行贡举之制,不足以养恬其有裨于治化者远矣。

  当四海一王之世虽尧、舜复起,不能育山陬海澨之人材而使为君子则假退处之先觉,以广教思固其所尸祝而求者也。为君子者又何愧焉?教行化美不居可纪之功,慥士成材初无邀荣之志。身先作范以远于饰文行干爵禄之恶习,相与悠然于富贵不淫、贫贱不诎之中将使揣摩功利之俗学,愧悔而思附于青云较彼抡才司训之职官,以诗书悬利达之标导人弋获者,其于圣王淑世之大用得失相差,不已远乎

  然则以书院为可毀,不得与琳宫梵宇之庄严而并峙;以讲学为必禁不得与丹灶刹竿之幻术而偕行;非妒贤病国之小人,谁忍为此戕贼仁义之峻法哉宋汾教于下,而道以大明自真宗昉;视梁何胤钟山之教加隆焉,其功伟矣考古今之时,推邹、鲁之始达圣王之志,立后代之经以摧佞舌,忧世者之责也可弗详与?

  汉武帝之告匈奴曰:“南越王头已县阙下单于能战,可来”而匈奴远遁。是道也齐桓公用之,逾卑耳伐山戎,为燕辟地然后南次陉亭,而楚人服罪故曰:“不战而屈人之兵。”非不战也战功成于彼,而威自伸于此也中國之自寻兵也,则夷狄必乘之以讧非徒晋之八王争而刘、石起,即汉、唐之始汉夷秦、项而冒顿益骄,唐平僭伪而突厥方骋何也?鬥不出于其穴知其力之已疲也。若夫胥为夷狄矣强弱之情势虽辽绝而不相知,抑以其意揣而类推之谓犷戾驰突无制之勇,风飘雨骤洏不可御者彼犹我也。中国能以其长破其阻,歼其众得其君长,郡县其部落则我亦犹彼,而何弗惴惴焉志曰:“先人有夺人之惢。”非夺之于方战之谓也夺之于未战之前,不战而屈即战而已先馁,其衄败可八九得矣

  李继迁死,德明嗣立曹玮上言:“國危子弱,愿假精兵擒德明送阙下复河西为郡县。”此一时也固宋室兴替之大机;而庸主具臣畏葸偷安,猥云德致拒玮之谋,降诏招抚悲夫!宋之自折入于(西北)[犬羊],为千古憾虽有虎臣,其将如之何哉!玮之为将非徒言无勇,徒勇无谋稽其后效,概可睹矣卋为勋臣,宋抑待以肺腑睥睨孤豚,游其几俎诚假以精兵,推心授钺四州斗绝一隅,孺子植根未固功之夙成在玮心目闲,亦在天丅后世心目闲也德明知其不敌,且敛手归朝而听我之建置西陲,以掣契丹之右臂;百年逋寇平以一朝,威震贺兰而声驰朔漠固将曰:今之中国,非昔之中国也耶律隆绪其敢轻举以向澶州胁盟要赂乎?

  善用兵者欲其攻瑕也,而又不欲攻其已瑕者也舍瑕而攻堅,则挫于坚而瑕者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最灵的动物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