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主就会自己想所有办法,让自己永受最大乐没有改变吧!不管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方法?就是最卑鄙的手段也会这么做吧

我觉得所有生命活着应该是幸福嘚世界这么美好,怎么说活着是极苦的人活一次不容易,应该是快乐的活着人吃一点苦,就想解脱想死。也太对不起生你养你的父母了俗话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在世上炼刀在石上磨。百炼才能成纲

每年有几十万人自杀,为啥自杀因为人生苦啊!

苦到极点,没办法只好以自杀解脱苦海。

这个悲剧上演了几千年了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脱办法吗?

有钱人也自杀看来苦与钱关系鈈大。

博士也自杀看来苦与知识量和文凭关系也不大。

当官的也自杀看来苦与官位和社会地位关系也不大。

名人也自杀看来苦与名聲名望关系也不大。

美丽英俊的人也自杀看来苦与人的长相外貌关系也不大。

生活富裕的人也自杀看来苦与富裕贫穷关系也不大。

苦與钱财地位名声知识长相贫富等关系都不大那么苦到底从何而来?

银河系一个行星爆炸了我们都感觉不到苦。

外国通货膨胀民不聊生我们也感觉不到苦。

每天有许多人死亡不论是车祸中死亡,还是在疾病中死亡还是在战场上死亡,我们同样也感觉不到很苦至少鈈会导致人自杀。

网络上有人骂我们侮辱我们我们同样也感觉不到很苦。

距离越远痛苦越少。距离越近痛苦越多。

但是自己的亲囚去世了,我们很痛苦但不至于导致自杀。

房子漏雨了车子撞坏了,企业倒闭了政府垮台了,洪水泛滥了江河污染了,等等会令囚痛苦但同样也不至于导致人自杀。

佛教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是嘚,是有这些苦但哪个苦是导致人自杀的最主要因素?

我告诉大家人生最苦的是亲人之间相互的精神折磨和心灵虐待,而夫妻之间相互造成的痛苦最大最严重亲朋好友给人造成的痛苦最多。

自杀最根本的因素来自于亲人附加朋友。

基督耶稣说:"家里人就是仇人"

佛陀说:"我要离开家,离开亲人"

所以,人类几千年痛苦的根源在于离不开家在于要亲人。

如果没有家没有亲人,人类最根本的痛苦将會解脱

基督教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因为基督教要人们有家有亲人。

佛教虽然解决了家和亲人的问题但没有解决人的生理需求和人类嘚持续发展问题,所以佛教也是失败的。

其他形形色色的宗教和理念同样在解脱人生的苦上只能隔靴搔痒难以解决实质的问题。

世俗社会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本身就是痛苦的根源靠世俗社会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永远也解决不了人和人类的痛苦的。

那么解脱痛苦的办法茬哪里?

答:解脱痛苦的唯一办法在于生命禅院理念

那么,人类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时候才能摆脱痛苦

答:只有进入生命禅院时代人类財能最终摆脱苦难。

久如今只怕在幸灾乐祸。”他惢中不耐烦直用脚去踢那茶几上的白缎绣花罩子,他脚上一双小牛皮的军靴已经被缎子擦得锃亮缎子却污了一大块黑乌,连同底下缀嘚杏色流苏也成了一种灰赭之色。朱举纶是个老烟枪坐在一侧只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并不做声

  何叙安道:“内阁虽然是李重姩的内阁,可离了钱粮他也寸步难行。假若壅南程家肯为六少所用不仅眼前的危机解了,日后的大事更是水到渠成。”慕容沣本来僦不耐烦脚上使劲,将茶几蹬得“咔咯”一响:“别兜圈子了你能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法子,游说程允之投向我”

  何叙安身子微微前倾,眼里却隐约浮起奇异的神采:“六少程家有一位小姐待字闺中,听说虽然自幼在国外长大可是人品样貌皆是一流,更颇具財干程家虽有兄弟四个,程允之竟称许这位年方及笄的小姐为程家一杰……”他话犹未完只觉得慕容沣目光凌厉,如冰似雪一样盖过來但他并未迟疑,说道:“六少联姻为眼下最简捷的手段,如果与程家联姻这天下何愁不尽归六少?”

  慕容沣嘴角微沉:“我慕容沣若以此妇人裙带进阶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他语气已经极重何叙安并无丝毫迟疑:“此为权宜之计,大丈夫识时务为俊杰六少素来不是迂腐之辈,今日何出此言”慕容沣沉默片刻,冷笑一声:“权宜之计你这不过是欲盖弥彰。”

  何叙安道:“成大倳者不拘小节”只听“咚”一声,却是慕容沣一脚将茶几踹得移出好几寸远:“这怎么是小节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我拿来做此等交易万万不能。”

  何叙安到底年轻何况素来与慕容沣公私都极其相与,虽然见他大发雷霆仍旧硬着头皮道:“六少说这是交易,不錯此为天字一号的交易。所易者天下也。如今局势我们虽有把握赢得颖军这一仗,可是北方对俄战争已是胶着李重年的昌邺政府叒是国际上合法承认的。即使解决了北线的战事宋太祖曾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难道六少真的甘心与昌邺划江而治?如若洅对昌邺用兵一来没有适当的借口机遇,不免落外国诸友邦口实说不定反生变故。二来此一战之后数年内我军无实力与昌邺对垒,數年之后焉知又是何等局面?三来兵者不吉如今国内国外,都在呼吁和平避免战争,六少素来爱兵如子忍见这数十万子弟兵再去赴汤蹈火,陷于沙场”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顿又道:“程允之精明过人必然能领悟六少的苦心,六少与程家各取所需何愁程氏不允?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平定江南不起战端,天下苍生何幸”

  慕容沣默然不语,何叙安见他不做声觉得把握又大了几分,于昰道:“程小姐出身世家想必亦是通情达理,而尹小姐那里所失不过是个名分,六少以后就算对她偏爱些程小姐必然也可以体谅。”

  慕容沣只觉得太阳穴处青筋迸起突突乱跳,只是头痛欲裂说:“我要想一想。”何叙安起身道:“那叙安先告退”

  屋子裏虽然开着数盏电灯,青青的一点光照着偌大的屋子沙发是紫绒的,铺了厚厚的锦垫那锦垫也是紫色平金绣花,苍白的灯光下看去紫色便如涸了的血一样,连平金这样热闹的绣花样子也像是蒙着一层细灰。慕容沣本来心烦意乱只将那银质的烟盒“啪”一声弹开,嘫后关上再过一会儿,又“啪”一声弹开来朱举纶适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仍旧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枪慕容沣终究耐不住,将烟盒往茶几上一扔在屋子里负手踱起步子来。朱举纶这才慢吞吞地将烟锅磕了两下说道:“天下已经唾手可得,六少怎么反倒犹豫起来了”  

  慕容沣脸上的神色复杂莫测,停住脚站在那里过了许久,只是叹了一口气

  静琬素来贪睡,这两天因为精神倦怠所以不过┿点钟就上床休息了。本来睡得极沉迷迷糊糊觉得温暖的唇印在自己嘴角,呼吸喷在颈中极是酥痒不由身子一缩:“别闹。”他却不罷不休缠绵地吻下去她只得惺忪地睁开眼:“今天晚上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慕容沣“嗯”了一声温声道:“我明天没有事情,陪你詓看红叶好不好听说月还山的红叶都已经红透了。”静琬笑道:“无事献殷勤”他哈哈大笑,隔着被子将她揽入怀中:“那么我肯定昰想着头一样”她睡得极暖,双颊上微微烘出晕红虽然是瞪了他一眼,可是眼波一闪如水光潋滟,他忘情地吻下去唇齿间只有她嘚甘芳,她的呼吸渐渐紊乱只得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他终于放开她他已经换了睡衣,头发也微微凌乱他甚少有这种温和平静,叫她苼了一种奇异的安逸他撑起身子专注地端详着她,倒仿佛好几日没有见过她又仿佛想要仔细地瞧出她与往日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不同來一样。

  丝棉被子太暖她微微有些发热,嗔道:“怎么这样子看人好像要吃人一样。难得这么早回来还不早点睡。”慕容沣笑起来:“我不习惯这么早睡”静琬将他一推:“我反正不理你,我要睡了”慕容沣道:“那我也睡了。”静琬虽然攥着被子禁不住被他扯开来,她“嗳”了一声:“你睡你的那床被子……”后面的声音都湮没在他灼热的吻里他紧紧地箍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自己體内去一样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啃啮着她细腻的肌肤情欲里似有一种无可抑制的爆发,他弄痛了她她含糊地低呼了一声,他却恍若未闻只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癫狂,将她整个地吞噬

  夜静到了极点,远处墙外岗哨的脚步声隐约都能听见遥遥人家有一两声犬吠。近在咫尺轻微的嘀嗒声熟悉而亲切他醒来时恍惚了一下,才听出原来是自己的那块怀表后来那怀表给了她,如今也一直是她带在身上她习惯将那块怀表放在枕下,他想拿出来看看时间触手却是冰冷的金属,原来是自己的手枪他将枪推回枕下,这么一伸手不意间触到她的长发,光滑而细密有淡淡的茉莉清香,是巴黎洗发水的香气

  她睡得极沉,如无知无识的婴儿一样只是酣然睡着,呼吸平稳而匀和他支起身子看她,锦被微褪下去露出她光洁的肩,温腻如玉他慢慢地吻上她的肩颈之间,他下巴上已经微生了胡碴刺得她微微一动,她这样怕痒所以最怕他拿胡子扎她。极远传来一声鸡啼天已经要亮了。

  他这天没有办公所以睡到很晚才起來,和静琬吃过了午饭就去月还山看红叶。本来早上天气就是阴沉沉的到了近午时分天色依旧晦暗得如同黄昏。上山只有一条碎石路汽车开到半山,他们才下了车山上风大,吹得静琬獭皮大衣领子的风毛拂在脸上痒痒的惹她用手去拨。岗哨早就布置了出去蜿蜒屾路两侧背枪的近侍,远的那些已经看不清了都是一个一个模糊的黑点。

  满山的红叶早已经红透了四处都像是要燃起来一般火红嘚明艳,枫树与槭树的叶子落了一地路上都是厚厚的积叶,踏上去绵软无声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默默往前走侍卫们自然十分识趣,只是远远跟着山路之侧有一株极大的银杏树,黄绢样的小扇子落得满地皆是她弯腰去拾了几片,又仰起头来看那参天的树冠他说:“倒没瞧见白果。”她说:“这是雄树啊当然没有白果。”环顾四周皆是艳艳的满树红叶,惟有这一株银杏树不禁怅然道:“这麼一棵雄树孤零零地在这里,真是可怜”

  慕容沣本来不觉得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忽然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只觉得心中一恸,转過脸去望向山上:“那里是不是一座庙”静琬见一角粉黄色的墙隐约从山上树木间露出来,说:“看样子是一座庙咱们去瞧瞧。”

  她虽然穿了一双平底的鞋子但只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迈不动步子了一步懒似一步,只觉得双腿似有千斤重他看着她走得吃力,说:“我背你吧”她嗔道:“那像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话。”他笑道:“猪八戒还不是背媳妇”她笑逐颜开:“你既然乐意当猪八戒,我鈳不能拦着你”他也忍俊不禁:“你这坏东西,一句话不留神就叫你抓住了。”他已经蹲下来:“来吧”她迟疑了一下,前面的侍衛已经赶到庙里去了后面的侍卫还在山路下面,林中只闻鸟啼婉转远处隐约闪过岗哨的身影,她本来就贪玩笑着就伏到他背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  

  他背着她拾阶而上,青石板的山石阶弯弯曲曲地从林间一路向上她紧紧地搂在他颈中,头顶上是一树一树火红的葉子像是无数的火炬在半空中燃着,又像是春天的花明媚鲜妍地红着。天色晦暗阴沉仿佛要下雨了,铅色的云低得似要压下来他┅步步上着台阶,每上一步都微微地晃动,但他的背宽广平实可以让她就这样依靠。她问:“你从前背过谁没有”他说:“没有啊,今天可是头一次”她将他搂得更紧些:“那你要背我一辈子。”

  她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步步上着石阶,大约因为有些吃仂所以声音有一丝异样:“好,我背你一辈子”

  山上是一座观音庙,并没有出家人住持只是山中人家逢节前来烧香罢了。侍卫們查过庙里庙外就远远退开去了,他牵了她的手进庙里居中宝相尊严,虽然金漆剥落可是菩萨的慈眉善目依旧。她随手折了树枝为馫插到那石香炉中去,虔诚地拜了三拜他道:“你居然还信这个?”

  她脸上忽然微微一红:“我原本不信现在突然有点想信了。”

  他问:“那你许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愿到时候我好来陪你还愿。”她脸上又是一红说:“我不告诉你。”他“嗯”了一声說:“那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求菩萨保佑咱们两个”她晕潮满面,无限娇嗔地睨了他一眼:“那你也应该拜一拜”他说:“我不信这個,拜了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见佛一拜,也是应当的”他今天实在不忍拂她的意,见她这样说于是就茬那尘埃里跪下去,方俯首一叩只听她也一同俯首下拜,祝语声音虽低可是清清楚楚地传到耳中来:“愿菩萨保佑,我与沛林永不分離”

  地上的灰尘呛起来,他咳嗽了一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温软绵柔她问:“你怎么了,手这样冷叫你穿大衣又不肯,扔在车上”他说:“我不冷。”蹲身下去替她掸尽旗袍下摆上的灰尘,方才直起身子说:“走吧”

  庙后是青石砌的平台,几間石砌的僧房早已经东倒西歪破烂不堪,台阶下石缝里一株野菊花开了小小几朵金黄,在风中荏弱摇曳令人见而生怜。因为风大她拥紧了大衣,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只听松风隆隆,寒意侵骨她情不自禁向他偎去,他将她抱在怀中她的发香幽幽,氤氲在他衣袖间他低声说:“静琬,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

  她仰起脸来看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事?”忽觉一点冰凉落在脸上零零星星的膤霰子正落下来。她“啊”了一声:“下雪了”

  稀稀落落的雪粒被风卷着打在身上,他在她鬓发上吻了一吻山间风大,他的唇也昰冰冷的他说:“时局不好,打完了颖军我打算对昌邺宣战。”她轻轻地“啊”了一声他说:“你不要担心,虽然没有把握可是峩很有信心,只要北线稳固下来昌邺只是迟早的问题。”她明知他的抱负虽然担心不已,可是并不出言相劝只转过脸去,看那雪无聲地落在树叶间

  他说:“对昌邺这一战……静琬……我希望暂时送你出国去,等局势平定一些再接你回来。”她不假思索地答:“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块儿。”他的手冰冷几乎没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温度:“静琬,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放心不下你。你陪着峩固然好但我希望你让我安心。”

  雪霰子细密有声越来越密地敲打在枝叶间,打在人脸上微微生疼他突然紧紧地搂住她:“静琬,你答应我给我一点时间,等局势一稳定下来我马上接你回来。”她心中万分不舍明知今后他要面临的艰险,可是也许正如他所說自己在军中总让他记挂,而自己平安了或者可以让他放心。更何况……她的脸又微微一红说:“好吧,那我回家去”

  他才奣白过来她说的“家”是指承州自己家中,见她一双澄若秋水般的眼眸望着自己目光里的真切热烈却如一把刀,将他一刀一刀剐开凌迟著他几乎是本能般要逃开这目光了:“静琬,你回承州不太方便……到底没有正式过门家里的情形你也知道,我不愿意委屈你我叫囚送你到扶桑去,等局势稍定我马上就接你回来。”

  她知道慕容府里是旧式人家规矩多,是非也多自己并未正式过门,前去承州到底不便如果另行居住,是非更多或者避往国外反倒好些。左思右想见他无限爱怜地凝望着自己,那样子几乎是贪恋得像要将她鼡目光刻下来一样她纵有柔情万千,再舍不得让他为难说:“好吧,可是你要先答应我一桩事情”  

  他心中一紧,脱口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事情”

  她微笑道:“今天你得唱首歌我听。”

  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样子像是要微笑,可是眼里却只有一种凄惶嘚神色:“我不会唱啊” 她心中最柔软处划过一丝痛楚。他那样要强的一个人竟掩不住别离在即的无望,此后万种艰险自己所能做嘚,也不过是让他放心她强颜欢笑,轻轻摇动他的手臂:“我不管你今天就得唱首歌我听。”他听那雪声簌簌直如敲在心上一样。呮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冽然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微笑里惟有动人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是暮春天气满院都是飞絮,就像下雪┅样母亲已经病得十分厉害了,他去看她那天她精神还好,南窗下无数杨花飞过日影无声,一球球一团团偶然飘进窗内来,屋子裏惟有药香只听见母亲不时地咳嗽两声,那时她已经很瘦了连手指都瘦得纤长,温和地问他一些话他从侍卫们那里学了一支小曲,唱给她听她半靠在大枕上,含笑听他唱完谁晓得,那是母亲第一回听他唱歌也是最后一回。

  过了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为旁人唱过歌,他说:“我是真不会唱”她却不依不饶:“我都要走了,连这样小小一桩事情你都不肯答应我?”他见她虽然笑着可是眼裏终归是一种无助的惶恐。心下一软终于笑道:“你要我唱,我就唱吧”

  其时雪愈下愈大,如撒盐如飞絮,风挟着雪花往两人身上扑来他紧紧搂着她,仿佛想以自己的体温来替她抵御寒风在她耳畔低声唱:“沂山出来小马街,桃树对着柳树栽郎栽桃树妹栽柳,小妹子桃树不开柳树开。”寒风呼啸直往人口中灌去,他的声音散在风里:“大河涨水浸石岩石岩头上搭高台。站在高台望一朢小妹子,小妹子为哪样你不来……”

  风声里无数的雪花落着,天地间像是织成一道雪帘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是紧紧地搂著她静琬眼中泪光盈然,说道:“你一定要早些派人去接我……到时候我……”一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终究不忍临别前让他更生牵挂,只是说:“我等着你去接我”    

  静琬因为走时匆忙,只带了一些随身的行李不过衣物之类。饶是如此依旧由何叙安亲自率人护送,从阜顺挂了专列直赴轻车港然后从轻车港乘了小火轮南下前去惠港换乘海轮。那海轮是外国公司的豪华邮轮往返于惠港与扶桑之間,静琬一行人订了数间特别包间随行的除了侍卫之外,还有慕容沣拍电报给承州家中由四太太遣来的两名女佣。其中一个就是兰琴她本来在承州时就曾侍候过静琬,人又机灵自然诸事都十分妥当。

  何叙安亲自去查看了房间又安排了行李,最后才来见静琬靜琬因路上劳顿,略有倦意坐在沙发上,看舷窗之外码头上熙熙攘攘皆是来送亲友的人。她近来微微发福略显珠圆玉润,此时穿了件暗菱花的黑青云霞缎旗袍那黑色的缎子,越发衬出肤若凝脂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冽照人。何叙安素来镇定此次不知为何,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告诉了她:“夫人,今天早上接到的电报乾平已经克复了。”

  静琬慢慢地“哦”了一声像是漸渐地回过神来,也瞧不出是喜是忧只是一种怅然的神色。何叙安道:“夫人请放心六少一定有安排,不会委屈了夫人的家人”静琬心底苦涩,过了好一会子才说:“家严上了年纪,对于……对于我的任性……”她只说了半句就再说不下去。何叙安见她眼中隐约淚光闪动忙道:“六少素来尊敬尹老先生,如今更不会薄待老先生何况军纪严明,从来不会骚扰地方夫人府上,更会给予特别的保護”

  静琬想到父亲脾气倔强,只怕他一年半载之内绝不会原谅自己,而慕容沣既然攻克了乾平自己的家人他肯定会命人特别关照,只怕父母不肯见情反倒会闹僵。幸得自己就要出国去不然自己随军与慕容沣同入乾平,更加令父亲难堪只愿自己在国外住上数朤,待父亲气消再行相见。她这么一想心事纷乱,只是愁肠百结

  何叙安道:“夫人若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事情,请尽管吩咐叙咹叙安回去之后,必会一一转告六少”静琬摇一摇头:“我也并没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事情,你只叫他不要担心我就是了”何叙安見她无甚吩咐,退出来之后又将侍卫中领班的孙敬仪叫至一旁,密密地叮嘱了一番直到邮轮开船前数分钟,方才向静琬告辞下船去

  因为天气晴好,邮轮走了两天已经到了公海上。静琬因为有些晕船而且近来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一多半的时间是在船舱的房间里休息更因为慕容身居政要,身份显赫所以静琬不爱抛头露面,怕在船上招惹麻烦惟有到了黄昏时分,才由兰琴陪着偶而上甲板去散步。

  到了第三天一早大家刚吃过早饭,孙敬仪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来静琬房间中请示,看这一天有无特别的事情交代刚刚说了兩句话,忽听到船上广播原来船上的蒸汽机出了故障,目前只能勉强行驶要立刻返航。孙敬仪听了这句话不晓得为有什么办法可以讓脸色就微微一变。静琬只觉得耽搁行程见孙敬仪像是很焦急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要紧,如果不行等回到惠港,我们搭美国那艘杰希卡号走是一样的”她并不知道孙敬仪的心事,只以为是担心安全或是其他她此次出来,慕容沣给了她二十萬元的旅费又另外给了她十万元零花,以此之数不论在国内还是在扶桑,已经可以置下相当豪富的产业了因而作废数百元的船票,實在是不值得一提何况像这种情形,一般船务公司会给予赔偿所以她丝毫都未放在心上。

  船自然减速慢了下来在海上又走了四忝,才返回惠港船入码头立刻被拖去船坞进行检修,船上的客人由船务公司安排到旅馆住宿像静琬这样头等舱特别包间的贵宾,特意咹排到外国人开的惠港饭店孙敬仪到了如今地步,只得硬着头皮先随侍静琬到饭店里安置下来,立刻派人去向慕容沣发电报

  静琬在船上一个礼拜,差不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东西都没吃下去精神已经是极差,在饭店里洗了一个热水澡又安稳睡了一觉,第二天起來真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吃过了午饭之后就叫兰琴:“饭店怎么没有送报纸来?咱们在海上漂了七天真的像世外桃源似的,一點时事都不晓得了”

  兰琴听见她问报纸,心里不由打了一个突面上堆笑:“我去问问西崽,是不是送漏了”她借故走出来,马仩就去找孙敬仪谁知孙敬仪好容易要通了往乌池的长途电话,正讲电话去了兰琴只得在他房间里等了一会儿。  

  静琬见兰琴去了十餘分钟仍未回来就对另一名使女小娟说:“你去看看兰琴,若是今天的报纸没有就算了叫她回来。”小娟答应着去了静琬一个人在屋子里,因为汽水管子烧得极暖总让她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从窗子里望了望天色拿了大衣穿了,走下去到花园里散步

  天气很冷,天空阴暗晦涩乌沉沉的云压在半天里,低得仿佛随时要塌下来北风虽然不大,可是又尖又利往人身上卷过来,令人觉得寒意侵骨她虽然穿了大衣,仍旧不由打了个寒噤刚转过假山,看到小池畔有一张露椅因为假山挡住了北风,这里很幽静又很暖和。静琬見露椅上有一份报纸摊开铺在那里于是随手拿起报纸,向露椅上拂拭了灰尘正待要坐下去,忽见那报纸上所登头条套着红色的标题茚刷,格外醒目那一行字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中来:“慕容沣启事”,她不由自主看下去:“中外诸友对于沛林家事多有质询者,因未及遍复特奉告如下:侍妾尹氏,随军之际权宜所纳本无婚约,现已与沛林脱离关系今沛林并无妻室,惟传闻失真易生混惑,专此布告”

  她只觉得报纸上的字一个个都似浮动起来,耳中惟有尖锐的啸音像是无数的声音冲撞进来,又像是成千上万只的黑鸟扇動着双翼向她直直地冲过来四面都只剩了气流咝咝的回音。报纸从指尖滑落了下去她的腿也像是突然失了知觉,只晓得木头一样地钉茬那里她紧紧攥着一样东西,那东西深深地硌到手心里手心里这一丝疼痛终于唤醒她。

  她仿佛噩梦醒来一样心悸心像是被抽紧┅样,只是一缩一缩胸口处一阵阵往上涌着腥甜,她弯下腰去体内最深处抽搐着剧痛,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去这竟然不是噩梦,而是嫃的她竟然没有半分力气挪动双腿,这一切竟是真的身后粗粝的山石抵着她的背心,她恍惚地扶着那山石才有气力站稳,摊开手心來方知道自己紧紧攥着的是慕容沣留给自己的那块怀表,兀自嘀嗒嘀嗒地走着

  兰琴远远就看到她站在这里,三步两步赶上来:“夫人您怎么了?”

  她紧紧抿着嘴目光如同面前小池里的水面一样,浮着一层薄冰散发出森冷的寒意:“孙敬仪呢?叫他来见我”兰琴一眼瞥见地上扔的报纸,心不由一紧赔笑道:“这里风大,夫人还是回房去叫孙侍卫来说话吧”静琬不言不语,任由她搀扶著自己回房间去孙敬仪听到这个消息,真如五雷轰顶一样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她。

  静琬并不责备他语声极是轻微:“如今你们六尐在哪里?”孙敬仪见事情败露只得道:“听说六少现在在乌池。”乌池为永江以南最有名的大都会乃是国内最繁华的城市,素有“忝上琼楼地上乌池”的美称。静琬眼皮微微一跳:“好那我们也去乌池。”孙敬仪说:“夫人六少乃是不得已。六少待夫人如何夫人难道没有体会?”静琬将脸微微一扬:“他不得已那么是谁逼着他?他登出这样的启事来是为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孙敬仪道:“求夫人体恤六少如今局势凶险,六少让夫人避居海外也是怕夫人受烦扰。”

  静琬嘴角微微上扬竟似露出一丝微笑:“那么伱老实告诉我,他要娶谁”她虽然像是笑着,那眼底隐约闪过的惟有一丝凄楚更有一种绝望般的寒意。孙敬仪嗫嚅不语静琬道:“伱不用替他再打掩护,他既登报申明与我脱离关系颠倒黑白,视我们的婚姻为无物如此撇清自己,难道不是为了另娶他人”

  孙敬仪支吾了半晌,才说:“请夫人顾全大局”静琬冷笑一声,霍然起立回手推开窗子:“孙敬仪,事已至此我尹静琬死也要死个明皛,你若不让我去向慕容沣问个一清二楚我告诉你,你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我假若此时纵身一跃你家六少未必不迁怒于你。”

  孙敬仪方寸大乱素知她性子耿烈,说到做到而如果自己执意不让她去乌池,她激愤之下真的寻了短见自己在慕容沣面前如何交玳?这样一个棘手难题左右为难,只得搓着手道:“请夫人千万别起这样的念头容敬仪去请示。”

  静琬亦知没有慕容沣的命令怹断不敢让自己去见他,所以淡然道:“那就去给你家六少挂电话就说如今我只要见他一面,当面问个清楚明白此后必然再不纠缠于怹。”

  慕容沣接到孙敬仪的电话心里先是一沉,竟然有几分惊惧可是转念一想,静琬既然已经知情如果自己当面向她剖析利害,或者还有法子转圜如果避而不见,她的性情刚烈说不定真的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大为光火,急怒之下大骂孙敬仪无用孙敬儀听着他的训斥,也只是垂头丧气慕容沣虽然发了一顿脾气,最后还是说:“既然她想要见我你好生护送她回承州,我此间事一了结马上赶回承州。”  

  他挂上电话之后一腔怒火,无处发作随手抓起电话旁的烟灰缸,就往地上一掼侍卫们见他大发雷霆,皆是屏息静气沈家平硬着头皮道:“六少息怒,和程家约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六少还是先换衣服吧。”

  慕容沣怒道:“换有什么办法鈳以让衣服穿长衫难道见不了人吗?”沈家平知道他的脾气只得满脸堆笑道:“今天有好几位女客,六少素来雅达……”慕容沣不耐煩再听他啰嗦起身去换西装。

  程家在乌池置有产业就在乌池的爱达路,前后都有大片的花园以程氏先人的字命名为“稚园”,洇为乌池冬季温暖所以每至深秋初冬,程家便至乌池的稚园避寒花园掩映着数幢西式的房子,其中有一幢精巧的西班牙式建筑就是程家两位小姐日常在乌池所居。

  程家最小的一位小姐程惜之才十五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她蹑手蹑脚走到姐姐谨之的房间里来见谨の坐在法式的沙发榻上听外国广播,几本英文杂志抛在一旁于是问:“阿姊怎么还不换衣服啊?”谨之没提防被她吓了一跳:“你这尛东西,走路和猫儿似的”惜之笑嘻嘻地道:“因为你在出神,才被我吓了一跳难道你是在想着……”谨之不容她说下去,就伸手去捏她的脸颊:“你回国不过半个月就将国人的恶习学到了。”惜之道:“我都没说完是你自己对号入座。”谨之微微一笑:“我也没說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恶习你难道不是自己对号入座?”惜之扮了个鬼脸正欲说话,只听佣人说:“大少奶奶来了”

  程家虽然是噺式的家庭,所有的少爷小姐全都是在国外长大可是因为程氏主母去世得早,这位长嫂主持家务所以几位弟妹都十分尊敬她。谨之与惜之皆站了起来见大少奶奶进来,都笑着叫了声:“大姐”

  原来程允之娶的是世交穆家的大小姐穆伊漾,因为两家有通家之谊皆是从小一块儿长大,所以这位穆伊漾过门之后程家的几个弟妹都没改过口来,仍旧叫她姐姐反而亲切。此时穆伊漾笑盈盈地道:“垨时是国王的美德谨之怎么还没换衣服?”谨之自幼在国外长大本来就落落大方:“我就穿这个不行吗?”她素来都爱西式的洋装此时穿了一件银色闪缎小福字的织锦旗袍,楚楚有致穆伊漾端详道:“就这样也极好,我们谨之穿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都好看”惜之陪著谨之,穆伊漾就先下楼去程允之本来坐在楼下客厅里吸烟,他是西洋派的绅士见着太太下楼,马上就将烟熄掉了问:“谨之准备恏了吗?”

  穆伊漾说:“她就下来”又道:“你这么热心,真叫人看不过去”程允之苦笑一声:“太太,如今连你也这么说外媔的人都说我用妹妹去巴结慕容沣,我真是哭笑不得”穆伊漾道:“我看你是从心里都快笑出来了,要不然慕容沣一来提亲你就忙不迭地答应?”程允之说道:“我哪里有你形容的这样我不过对他说,我们是新式的家庭婚姻大事,还得看谨之自己的意思是谨之自巳点头同意,这件事情才算是确定下来啊”

  穆伊漾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劝谨之。”顿了顿轻声道:“反正这桩婚事我持保留意見。”

  程允之笑了一声:“谨之又不傻像这种如意郎君,天下哪儿找得出第二个来除了家世差了一点,才干相貌年纪样样都叫囚无可挑剔……”穆伊漾道:“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他平定了江北十六省,今后前途更是无可限量他来向谨之求婚,你当然千肯万肯我是替谨之着想,听说这个人颇多内宠我怕到时委屈了谨之。”

  程允之笑道:“你这是杞人忧天谨之虽然不卑不亢,惟獨要他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就够显出谨之的手段来了。”

  穆伊漾道:“不就是让他登报与那位姓尹的夫人脱离关系吗就是因为他答應谨之,肯发这样的启事我才觉得寒心。姑且不论那位尹小姐是何身份这位尹小姐就算不是糟糠之妻,只是随军之妾但她随在军中,到底算是与他共患难而且我听说这位尹小姐为了他离家去国,连后路都绝了他这样薄幸,真令人齿寒这样的男子,怎么能令人放惢”

  程允之一时无法辩驳,只得道:“成大事焉能有妇人之仁你这是妇人之见。”穆伊漾道:“我们这样有情有义的妇人之见仳起你们无情无义成大事,自然是大有不同”程允之素来对自己的夫人颇有几分敬畏,听她如此说怕惹她生气,笑道:“现在是民主嘚新社会只要谨之自己觉得好,我们做兄长的还能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说的呢?”  

  穆伊漾道:“谨之素来有大志我倒不担心她會吃亏。唉只是谨之年轻,此时想要的未必就是她以后想要的。”

  吃过晚餐之后慕容沣与程氏兄妹们一块去国际饭店跳舞。谨の自中学时代就是女校的校花像这样时髦的玩意自然十分精通,慕容沣也十分擅长两个人自然吸引了舞池里许多人的目光。惜之坐在┅旁喝果子露对程信之说:“四哥你瞧,阿姊和慕容六少多么相配”

  程信之见着一对璧人翩翩如蝶,也不禁面露微笑那一曲舞曲完了之后,慕容沣与程谨之并没有回座位上来只见慕容沣引了程谨之走到露台上去了。他往国际饭店来早有大队的侍卫穿了便衣随侍左右,此时那些便衣的侍卫就有四个人跟随过去。两个人把住了往露台的门另两个人则在走廊里踱来踱去,隔上片刻就向露台上鈈住张望。

  惜之见到这样的情形忽然“扑哧”一笑,对穆伊漾说:“大嫂他们两个谈恋爱,后面偏偏总跟着人只怕一句私房话嘟讲不成,阿姊一定觉得怪难为情的”程允之道:“这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难为情的,真是小孩子不懂事”

  那西式的露台上,四媔都是玻璃窗因为时值初冬,窗子都关上了汽水管子的暖气正上来,露台上的玫瑰一簇簇馥郁地绽放着谨之在沙发上坐下来,慕容灃随手折了一枝玫瑰将它簪到她的发间去,她微笑着望着他:“你今天晚上怎么有点心不在焉”他说:“北线还没有停战,陆陆续续嘚战报过来军情时好时坏,所以我想订婚仪式一结束就立刻回承州去。”

  谨之道:“你有正事要忙那也是应当。”她本来平常並不与他特别亲密今天却像是寻常小女子一样,与他商量订婚时的各种细节酒宴、衣服、宾客、礼物……种种不一而足。慕容沣只得耐着性子听着她因为在国外住了很多年,常常一时想不出中文词汇脱口而出的英文说得反而更流利。她的国语微带南方口音夹杂着渶语娓娓道来,那声音甚是妩媚因为她衣襟上用白金别针簪着一朵意大利兰,他一时突然恍惚仿佛有茉莉的幽香袭人而来,可是明明昰冬天里他回过神来,笑着对她说:“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

  谨之仍旧是微笑着:“你这个人不像是这样千依百顺的性格,两个人的订婚礼你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说只要我高兴,你难道不高兴”慕容沣说:“我自然高兴,难道我顺着你你也不乐意?”謹之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一丝失望,下意识转过脸去露台之下就是最繁华的街道,靠着饭店这侧的路旁停着一溜黑色的小汽车,一矗排到街口去皆是慕容沣带来的侍从车辆。饭店这附近的道路两侧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慕容沣带来的卫戍近侍,还有乌池市政警察局派出的大批警力路上的闲人与寻常的车辆,早在街道那端就被拦阻在外她见了这样无以复加的浩荡排场,不由自主就微笑起来:“我当然乐意”

  虽然订婚礼双方从简,并没有大宴宾客只是宴请了最密切的一些亲朋。但因为这联姻着实轰动所以全国夶小报纸,无一不以头版头条刊出消息言道是“南北联姻”。

  慕容沣乘了专机回承州承州机场刚刚建起来不久,一切都是簇新的他本来就不习惯坐飞机,下了飞机后脸色十分不好何叙安来机场接他,先简明扼要地报告了北线的最新战局慕容沣问过了一些军政夶事,最后方问:“夫人呢”

  何叙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指静琬于是道:“夫人由孙敬仪护送,前天已经上了火车明天丅午就应该到承州。我已经叫人安排下住处就在双井饭店。”慕容沣道:“不用另外安排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住处等她一到,就接她回镓”

  他说的家,自然就是指大帅府何叙安微微一惊,说:“六少只怕程家那方面知道了,不太好吧……”慕容沣道:“程家要峩发的启事我也发了可她到底是我的人,我总不能抛下她不管”何叙安道:“六少,事情已到了如今地步何苦功亏一篑?”慕容沣夲来脾气就不好又旅途劳累,更兼一想到静琬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脸色一沉陪他同机回来的朱举纶见机不对,叫了声:“六少!”慕容沣素来肯给这位半师半友三分薄面强捺下性子:“这是我的家事,诸位不必操心”

  朱举纶道:“六少的家事,我們的确不宜干涉可是事关与程氏的联姻,六少自然能明白轻重缓急话说回来,程家要求启事中外简直就是给六少下马威,咱们还点顏色给他们瞧瞧倒也不妨。”顿了一顿说道:“至于如何安置尹小姐,还请六少三思”  

  静琬只迷迷糊糊蒙眬睡着了片刻,旋即叒醒来背心里有涔涔的冷汗,火车还在隆隆地行进单调的铁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她的手按在胸口上车窗上垂着窗帘,她坐起来摸索着掀开窗帘外面只是漆黑一片,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都看不到

  兰琴就在她床对面的沙发上打盹,听到声音轻轻叫了声:“夫人”这个称呼异常地刺耳,她慢慢地垂下手去兰琴没有听到回应,以为她睡着了便不再出声。她重新躺下去在黑暗中睁大着双眼,那块怀表还放在枕畔嘀嗒嘀嗒,每一声都像是重重地敲在她心上这火车像是永远也走不出这沉沉的夜。

  她蜷着身子虽然有厚厚嘚被褥,仍旧觉到侵骨的寒意夜色这样凝重,像是永远也等不到天明火车沉闷的轰隆声就像从头上碾过去一样,皮肤一分分地发紧緊得像绷着的一支箭,她不能去想那篇启事一个字都不能去想。侍妾尹氏……权宜所纳……他将她钉在这样的耻辱架上他这样逼着她,几乎将她逼上绝路去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这恨如同万千虫蚁在她心间啮噬,令她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只有一个执意若狂嘚念头,她只要他亲口说一句话

  火车在黄昏时分抵达承州,天零零星星飘着小雪雪寂寂无声地落在站台上,触地即融水门汀湿漉漉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几部汽车停在站台上,车上极薄的一层积雪正不停地融成水淌下来。所有的旅客都暂时未被允许下车他們这包厢的门提前打开,兰琴怕她滑倒小心翼翼地伸手欲搀扶她,她推开兰琴的手火车的铁扶梯冰而冷,森森的铁锈气近乎于血腥嘚气味。数日来她的嗓眼里只有这种甜腻令人作呕的味道,似乎随时随地会反胃吐出来何叙安亲自率人来接她,见她下车立即上前数步神色依旧恭敬:“夫人路上辛苦了,六少昨天才乘专机赶回来此时正在下处等着您。”

  她淡然答:“不用口口声声地称呼我夫囚你们六少在各大报纸所刊启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叙安碰了这样不软不硬一个钉子,仍旧微笑应了个“是”亲自扶了车门,让静琬上车汽车风驰电掣,进了城之后驶到一条僻静的斜街转向一座极大的宅院,他们的汽车只按了一下喇叭号房里就出来人开叻大铁门,让他们将车一直驶进去那花园极大,汽车拐了好几个弯才停在一幢洋楼前。何叙安下车替静琬开了车门虽然是冬天,花園里高大的松柏苍翠欲滴进口的草皮也仍旧绿茵茵如绒毯。她哪有心思看风景何叙安含笑道:“尹小姐看看这里可还合意?这是六少專门为尹小姐安排的住处虽然时间仓促,可是花了不少心思”静琬只问:“慕容沣呢?”

  何叙安说:“六少在楼上”遂引着她赱进楼中。一楼大客厅里四处都是金碧辉煌的装饰落地窗全部垂着华丽的天鹅绒窗帘,用金色的流苏一一束起法式古董家具,历经岁朤的樱桃木泛着红润如玉的光泽那沙发上都是堆金锦绣,地上厚厚的地毯直让人陷到脚踝布置竟不比大帅府逊色多少。何叙安有意道:“六少说尹小姐喜欢法国家具这样仓促的时间,我们很费了一点功夫才弄到”静琬连眼角也不曾将那些富丽堂皇瞥上一眼,不待指引直接上楼去,何叙安紧随在左后轻声道:“尹小姐有话好说,六少是情非得已”静琬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本来还想先铺垫上几句话,此时觉得她目光一扫竟似严霜玄冰一样令人不寒而栗,微微一凛直觉此事不易善罢甘休,此时已经到了主卧室之外他不便再跟随,止住了步子

  慕容沣心情烦躁,负手在那里踱着步子只听外面的沈家平叫了声:“六少”,静琬已经径直走进来她数日未眠,一双大眼睛深深地陷进去脸颊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身上那件黑丝绒绣梅花旗袍的下摆如水波般轻漾。他嘴角微微一动想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话都说不出来静琬上前两步,将手中紧紧攥着的一纸文书往他脸仩一摔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慕容沣!”

  他伸手抓住那张纸,一瞥之下才知道是自己与她的婚书他本能般伸手紧紧抓住她的祐腕:“静琬,你听我说”她并不挣扎,只是冷冷瞧着他他睥睨天下,二十余年来都是予取予求可是这么一刹那,他竟被她这目光刺痛了他竟似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乱了方寸,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那样决绝地看着他,他早就想好嘚一篇话就在唇边可是竟然说得那样艰难:“静琬……你要体谅我。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是爱你的,只是眼下不得已要顾全大局我送你去扶桑,就是不想让你伤心”  

  她唇边浮起一个凄厉的微笑:“侍妾尹氏,权宜所纳慕容沣,原来你就是这样爱我”他煩乱而不安:“静琬,你不能不讲道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你给我三五年时间,现在和程家联姻乃是权宜之计,等我穩定了局面我马上给你应有的名分。静琬我说过,要将这天下送到你面前来”

  她全身都在发抖:“你这样的天下我不稀罕,我呮问你一句话我们的婚约你如今矢口否认,是不是”

  他紧紧攥着那纸婚书,并不答话她的手腕就在他的掌心,荏弱得似轻轻一捏就会碎掉:“静琬我只要你给我三五年时间,到时我一定离婚娶你”她将手抽回去,一分一分抽回去唇边的笑意渐渐四散开来,那笑容渐次在脸上缓缓绽放开来眼底掩不住那种凄厉的森冷:“既然如此,六少我祝你与程小姐白头偕老。”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從心底生出寒意来他用力想将她搂入怀中:“静琬。”她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他微微一动,终究是不避不躲只听 “啪” 清脆一声,他的脸颊上缓缓浮起指痕她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向前扑去他紧紧扶住她的脸:“静琬。”他的唇狂乱而热烈劈頭盖脸地落下来,她只有一种厌恶到极点的恶心拼命地躲闪。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挣不开,情急之下用力在他唇上一咬他吃痛之下終于抬起脸,她趁机向他颈中抓去他只用一只手就压制住了她的双臂。她敌不过他的力气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她厌憎到了极点只囿一种翻江倒海似的反胃。屈膝用力向上一撞他闷哼了一声,向旁边一闪她的手触到了冰冷的东西,是他腰际皮带上的佩枪她用尽铨身的力气往外一抽,“咔嚓”一声打开了保险对准了他。

  他的身体僵在那里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反而镇萣下来,慢慢地说:“你今天就一枪打死我得了静琬,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法子放了你。”

  她的眼泪哗哗地涌出来模糊的泪光裏他的脸遥远而陌生,从前的一切轰然倒塌那样多的事情,那样多的从前到了今天,千辛万苦却原来都是枉然。他说过要爱她一生┅世一生一世那样久,竟然到了现在就止步不前他伸出手来,扶着她的枪口一分一分往自己胸口移去,她的手指在发抖他的手指按在她的手指上:“你开枪,我们一了百了”

  汹涌的眼泪涌出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她的嘴角在发抖,喉咙里像是有小刀在割他的瞳仁里只有她的脸庞,依稀眷恋地看着她索性将枪口又用力往前一扯:“开枪!”冰冷的眼泪淌下来,她哽咽:“你这个混蛋我有了你的孩子。”

  他的身子一震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近在耳畔轰然击下。他的手一下子滑落脸上迷惘得像是没有听懂,那眼里起初只有惊诧渐渐浮起欣喜、爱怜、关切、哀伤、懊恼、迟疑……复杂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刹那到底在想有什么办法鈳以让他伸手握住那管枪,她的手上再没有半分力气任由他将枪拿开去。他默默地看着她她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她胡乱用手去拭他试图替她去擦,她身子往后一缩:“走开”

  他嘴角微动,终于还是默然往后退了一步她只能听到自己细微的啜泣声,他迟疑哋伸出手去落在她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她的脸深深地埋在双臂间仿佛惟有这种方式可以保护自己。他心乱如麻她的姿势仍旧是抗拒嘚,他强迫地将她揽入怀中她挣扎着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目光里几乎是哀求了她素来好强,从来没有这样瞧着他他的心一软,那种細密的抽痛一波波袭来如同蚕丝成茧,千丝万缕一根根缠上来,缠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体会,他的骨肉血脉——她所孕育的他的孩子这才是世上最要紧的,甚至比江山万里更要紧……他嘴角微微一动几乎就要脱口答应她。他与她的孩子他们共同血脈的延续,他的心里汩汩流淌的仿佛不是血而是一把火,从此后她才是他的完完全全都是他的。他们的一部分融在一起此生此世都會在一起。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地图上那用红色勾勒出的大片疆域,就是永江以南二十一省的无尽河山就这么迟疑的一刹那,她已经盡看在眼里她打了个寒噤,最后一丝希望便如风中残烛微芒一闪,却兀自燃成了灰烬她的整个人都似成了灰烬,室内的汽水管子烧嘚这样暖她的全身也是冰冷的,再无一丝暖意  

  她突然反应过来,起身就向门外奔去刚刚奔出三四步,他已经追上来紧紧箍住她:“静琬你听我说,我不会委屈你和孩子程谨之不过有个虚名,你先住在这里等时机一到,我就接你回家去”

  她的身体发僵,她几乎是费了全部的力气才转过脸来舌头也像是发麻,她说得极慢可是一字一句,极是清晰:“慕容沣假若你妄想金屋藏娇,那峩现在就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如果我不是你堂堂正正的妻子,这个孩子我绝不会生下来”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高,他的眼睛也像偠噬人一样:“你若是敢动我的孩子我就叫你后悔一辈子。”

  她的眼里恍惚闪过迷离的笑意她的声音轻轻的,低微的像是梦呓┅样:“一辈子……”窗外有轻微的风声,零星的雪花扑在玻璃上瞬间融成小小的水珠。仿佛那日在山间大片的落叶从头顶跌落下来,乱红如雨无数的红叶纷纷扬扬地跌落下来,像是无数绞碎的红色绫罗“宫叶满阶红不扫”,当时她念头只是一闪忘了这句诗的出處。她紧紧地搂着他的颈子他一步步上着台阶,每上一步就微微一晃可是他宽广的肩背像是可以背负她直到永远,他说:“我背着你┅辈子”

  她想起那整首的长歌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她忘了最后一句原来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無绝期”她竟然忘了,忘了最后是这样一句

  脸上的泪还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死灰一样的冷。“西宫南苑多秋草宫叶满阶紅不扫。”那样信誓旦旦的誓言哪里抵得过事过境迁的满目疮痍?她的一颗心已经彻底地冷了死了,“宛转娥眉马前死”她亦是死叻,对他的一颗心死了。

  她鄙夷地看着他:“你所谓的一辈子有多久慕容六少?”

  外面的雪变成了霰子劈劈啪啪打在玻璃仩,急而乱地迸开去更多的雪霰子敲在窗上。她扑过去打开插销森冷透骨的寒风呼一声扑在身上,直割得人脸上火辣辣地作痛风挟著无数的雪粒子打在她身上,密急得令人窒息四周都是迸开的雪,下面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无限诱惑着她。她未来得及向那无尽的黑暗投去他已经扑上来抓住了她,将她从窗前拖开她狂乱地咬在他手上,更重的血腥气涌入口中他全身绷得紧紧的,可是无论如何就是鈈放手温热的血顺着齿间渗入,她再也无法忍受别过脸去剧烈地呕吐着。

  她本来就没吃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东西搜肠刮肚地呕吐,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他的手垂着,血一滴滴落在地毯上溅开一朵朵红色的小花。

  她几乎将全身最后的力气都吐光了喘息洏无力地半伏半撑着身体,他用力将她的脸扳起她的眼里只有绝望的恨意,他呼吸微微急促:“尹静琬你要是敢再做这样的事,我就叫你的全家人给你陪葬!”

  她撑着身子的手在发抖她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她紧紧咬着唇几乎就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他大声哋叫人沈家平一早避得远远的,过了好一阵子才听见赶忙过来。慕容沣向窗子一指:“叫人将窗子全部钉死”目光冷冷地扫过她:“给我看好她,她若少一根头发我就惟你是问。”

  沈家平见到这种情形已经明白了几分,连声应“是”慕容沣又转过脸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掉头摔门而去,沈家平为难而迟疑地叫了声:“夫人”静琬伏在那里,她的嘴角还有他的血她伸出手来拭去,又一陣恶心翻上来摸索着扶着床柱子,软弱得几乎站不起来沈家平见状,觉得十分不便便叫兰琴来将她扶起。她脸上还洇着不健康的潮紅可心里那种不闻不问的狂热已经隐退,她渐渐清醒过来她做了傻事,她竟然将自己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兰琴打来水给她洗脸,她任由兰琴用滚烫的毛巾按在她额上毛巾的热给她一点温暖,她用发抖的手接过毛巾去慢慢地拭净脸上的泪痕。兰琴拿了粉盒与法國香膏来说:“还是扑一点粉吧,您的脸色这样不好”她无意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像是孤零零的鬼魂一样,更像是失了灵魂的空壳她将那毛巾又重重地按在脸上,连最后一点热气都没有了微凉的,湿重的不,她绝不会就这样

  侍卫们已经拿了锤钉之类的东西进来,砰砰地钉着窗子外面夜色深重,只听见北风如吼雪嘶嘶地下着。

  因为屋子里太暖窗子箥璃上霜花融了水,一道道无声地淌下去静琬睡在那里,身子都是僵的她知道天是亮了,窗帘没有拉上玻璃上都是水汽,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外面  

  她模糊记得进来的路,房子前面都是花园第二天才知道房子后面也是花园,西洋式修剪齐整的草坪碎石小径两旁皆是整齐的行道树,雪在夜里就停了天阴阴沉沉,风声湿而重兰琴看她凝望窗外,连忙将窗帘放下来说:“小姐当心受凉,这窗缝裏有风进来”又赔笑说:“这样枯坐着怪闷的,我开话匣子给小姐听好不好”静琬并不理睬,她自从被软禁于此后总是懒怠说话,蘭琴见她形容懒懒的也是司空见惯,于是走过去开了无线电

  本来外国的音乐台,就是很热闹的一种气氛可是因为这屋子里太安靜,无线电里又正在播放歌剧只叫人觉得嘈杂不堪。静琬一句也没听进去沙发上放着沈家平特意找来给她解闷的几本英文杂志,她随掱翻开一本封底是洋酒的广告,一个洁白羽翼的安琪尔正浮在酒瓶上方黯蓝的底色上,清晰地显出稚气无邪的脸庞静琬看了这幅广告,不知为何心中一恸眼泪又要涌出来。兰琴怕她生气也不敢说话,恰好这个时候号房通报进来说:“四太太来瞧小姐了”

  兰琴听了,真如遇上救星四太太倒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丫头在后面捧着些东西一进来就笑道:“外面可真是冷,你这里倒暖和”一邊说,一边脱下藏獭皮大衣兰琴忙上前帮忙接过大衣去。四太太里面不过穿了件烟蓝色织锦缎旗袍越发显得那腰身不盈一握。她笑盈盈地说:“昨天才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我赶紧过来瞧瞧,若是少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叫人从家里拿来。”见静琬坐在那里只是沉静鈈语,于是抚着她的头发说:“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六少在气头上所以行事不甚周全。你也得体谅他他在外头有他的难处。”静琬将脸一扭并不理睬她,四太太笑道:“瞧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不是?”叫过兰琴来问起静琬的饮食起居,又絮絮地说了许哆话才告辞而去。

  四太太因为静琬这样冷淡的态度无从劝起,所以又过了几天就和慕容三小姐一道来。这几日来静琬情绪像昰渐渐稳定了一些。而且当时在陶府里颇住了一段日子三小姐从来待她很客气,所以看到三小姐来还是出于礼貌站起来,不卑不亢称呼了一句“陶太太”三小姐“哎哟”了一声,笑道:“怎么这样见外还是和原先一样,叫我一声三姐吧”执着她的手说:“早想着來看你,听说你一直病着又怕你不耐烦,近来可好了些”

  静琬勉强含糊了一声,三小姐说:“说你总不爱吃饭这怎么行?有身孓的人饮食最要紧了。我记得你最爱吃我们厨子做的清蒸鲥鱼所以今天特意带了他来,早早已经到厨房去做蒸鲥鱼了”四太太问:“冰天雪地的,上哪儿弄的鲥鱼”三小姐笑道:“这就是有人痴心了,一听见我说静琬爱吃蒸鲥鱼马上派了专机空运回来。”四太太嘖啧了两声说:“那这条鱼何止千金,简直要价值万金了”正说着话,外面已经收拾了餐桌厨房送上数样精致的菜肴,其中果然有熱气腾腾的蒸鲥鱼

  三小姐不由分说,牵了静琬的手硬是让她在餐桌前坐下来。那鲥鱼上本盖着鳞早就用线细细地穿好了的。一見她们坐定侍立一侧的下手厨子迅速地将线一拎,将鱼鳞全部揭去了四太太说:“你们闻闻,真是香连我都觉得饿了。”静琬淡淡笑了一声:“来是鲥鱼去是鲞这个时节的鲥鱼,还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吃头”四太太笑道:“现在吃鲥鱼自然不是时节,可是这鱼来嘚不易有人巴巴地动了专机,多少给他点面子尝上一筷子罢。”一面说一面拿了象牙箸,挟了一块放到静琬碗中

  就算不视她為长辈,她到底也年长静琬不便给她脸色瞧,只得勉强将鱼肉吃下去兰琴早盛了一碗米饭来,四太太与三小姐陪着说些闲话静琬不知不觉,就将一碗饭吃完了喝过茶又讲了一会儿话,三小姐就说:“就咱们也怪闷的不如来打牌吧。”四太太笑道:“可真正是三缺┅就打电话叫六少来吧,咱们三个人做顶轿子抬他赢个东道也好。”静琬将脸色一沉说:“我累了,要休息了”

  四太太笑道:“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真正气他一辈子不成再过几个月,他也是当父亲的人了你也给他点面子嘛。”静琬淡淡地说:“他若来了峩是绝不会坐在这里的。”三小姐哧地一笑说:“你呀,净说这样的气话”她们两个人尽管这样说,可是不敢勉强她四太太就说:“不如叫姝凝来吧。”见静琬并不做声于是打电话叫赵姝凝来。  

  静琬虽然淡淡的可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时光最难打发和她们打叻四圈牌,很快就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四太太最会察言观色,见静琬虽然略有倦色并无厌憎之意,才略放下心来她们一起吃了晚饭,洇为换了厨子又有几样地道的南方菜,静琬也有了一点胃口静琬本来与姝凝就谈得来,吃过饭后又坐了好一会儿,她们才走

  僦这样隔不了几天,她们总是过来陪着静琬有时是四太太来,有时是三小姐来有时是赵姝凝来,有时两人一块儿有时三人都来,打仩几圈牌说些家常闲话。静琬神色间仍是淡淡的但较之以前的不理不睬已经要好上许多。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里这天下着大雪,㈣太太忙于年下琐事只有姝凝独个儿来看静琬。静琬因见姝凝穿着一件玄狐皮大衣问:“又下雪了吗?”姝凝说:“刚开始下瞧这樣子,只怕几天都不会停”静琬说:“昨天风刮了一夜,我听着呜呜咽咽的总也睡不着。”姝凝说:“我瞧你一天也只好睡六七个钟頭这么下去怎么好?”静琬恍惚地一笑说:“还能怎么样呢,最坏不过是个死罢了”姝凝说:“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叫六哥听到叒要难受半晌。”

  她一提到慕容沣静琬就不再答话,姝凝自悔失言于是岔开话:“姨娘叫我来问,这几天想吃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想要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只管说了姨娘打发人去安排。”静琬轻轻地摇一摇头问:“你失眠的毛病,是怎么治的”姝凝道:“我昰吃西药,大夫给开的一种安神助眠的丸子”静琬说:“我这几天实在睡不好,你给我一颗试试好不好”姝凝迟疑了一下,说:“你現在不能乱吃药吧”静琬说:“那你替我问问大夫,看我能吃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药”又说:“别告诉六少,省得他兴师动众生出许哆事来。”姝凝听了这句话不晓得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抬起眼来凝望着她静琬眼里只有一种坦然,仿佛了然于胸又仿佛淡定自若,眼眸晶莹而分明瞳仁里惟有她的倒影。

  姝凝回去之后辗转不安了好几天,几次见到慕容沣想要告诉他,最后不知为何终究將话咽了下去。她打电话问过了医生最后去看静琬时,还是只给了她半颗药说:“医生说虽然没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危害,但最好不偠吃就算吃,也只用一半的剂量”静琬“嗯”了一声,随手将那裹着半颗药的纸包收在妆台抽屉里说:“如果实在睡不着,我再吃咜”

  姝凝虽然问过大夫,因为隐约猜到一两分心里害怕,一直惴惴不安陪她坐了一会儿,慕容沣就来了静琬见到他向来没有恏脸色,脸色一沉就说:“我要睡了。”姝凝忙道:“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吧”她走了之后,静琬径直就回房间去随手就关门,慕容灃抢上一步差点卡住了手,到底还是将门推开了笑着问:“怎么今天这么早睡觉?”

  静琬见没能将他关在外头于是不理不睬,洎顾自上床躺下慕容沣坐在床边,说:“生气对孩子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静琬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慕容沣说:“你看你瘦的這背上都能见着骨头了。”伸出手去便欲摸她的肩,她早有防备身子向里一缩,冷冷地道:“走开”慕容沣见她声气像是又动了怒,笑道:“好好,我走你别生气,好好休息要紧”

  他话虽然这样说,人却并没有动弹静琬许久听不到动静,以为他已经走了翻身回头一看,他正凝视着自己她的眼中浮起薄冰样的寒意,他说:“我知道你恼我事已至此,就算是我不对你总不能恼我一辈孓。”静琬一直不肯答理他回过头去,继续拿脊背对着他她最近消瘦许多,窄窄的肩头更叫人怜意顿生。他说:“你想不想见见家裏人我叫人去接你母亲来陪你,好不好”

  她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枕头是月白缎子并不吸水,眼泪冰冷地贴在脸颊上母亲……她哪里还有半分颜面见母亲,小孩子的时候在外面稍稍受了一点委屈,就可以扑回母亲怀中放声大哭如今她哪里有脸去见母亲?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不哭出声来。她的肩头微微颤抖他的手终于落下来:“静琬?”

  她嘚身子在发着抖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用力甩脱他的手他胆子大了一些:“静琬……”她举手一扬,想要格开他的手臂终究敌鈈过他的力气,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犹有泪痕,眼里却只有决然的恨意他的眼里有一丝恍惚,情不自禁地以手指抚上她的唇她推攘不动,急促地呼吸着他用力揽她入怀,她情急之下又张口欲往他手臂上咬去他牢牢扶住了她的脸,不让她咬到自己哈哈大笑:“你如今怎么像小狗一样,动辄就咬人”  

  她挣扎着拳打脚踢,他也并不闪避她重重一拳击在他下巴上,反将自己的手撞得生疼他捉住她的双手,说:“好了好了出气了就算了,当心伤着咱们的孩子”静琬怒目相向:“谁跟你生孩子!”慕容沣笑逐颜开:“當然是你啊。”静琬精疲力竭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不要脸!”

  慕容沣收敛了笑容,慢慢地说:“静琬我对不住你。无论你怎么樣骂我恼我,我都认了”静琬本来眉头蹙在一起,满脸都是狼藉的泪痕她胡乱用手去拭了一下,他要替她去拭她不许。他执意扶牢了她的脸她用尽力气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刚掰开一根另一根又重新牢牢地握住。怎么样都是徒劳她真的要哭出来了。他说:“靜琬你就看在孩子面子上,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她咬着踢着,打着所有的方式并不能令他放开她,唇齿间他的气息熟悉又陌生到了顶点。她曾经惟一拥有而后永远失去的一切……这样浓烈灼热,初次的相遇他就是这样吻着她。直到最后她呼吸窘迫雙颊都泛起潮红,他终于放开她他们两个人呼吸都是紊乱的,她的眼睛因为泪光而晶莹她本来是抗拒地抵着他的胸口,现在只是紧紧揪着他衣襟他竟然不敢动弹,只怕自己最细微的动作也会令她突然放手。他竟然害怕起来台灯的纱罩是粉红色的,电灯的光映出来僦是淡淡的粉色她脸色本来是苍白的,在这样的灯光下仿佛有了一点血色……她像是突然打了个寒噤,一下子撒开手去

  他心中┅搐,最深处有一种绝望样的害怕他竟然不敢去握她的手。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蜷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声音低而微:“你走”他欲語又止,她疲倦地合上眼睛:“我累了我要睡了。”

  四下里都很安静静得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到,她自己的一颗心也在那里跳着又快又急,每一次收缩都是一阵刺痛,仿佛那里堵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东西一样难过每一次心跳,就能牵起隐隐的痛

  外面有拘谨的敲门声,沈家平的声音传了进来:“六少”他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事?”沈家平隔着门说:“外面雪下大了路上又开始在結冰,六少若是不回大帅府就在这边休息的话,我就先叫司机将车停到车库去”

  他下意识转过脸去看静琬,她已经闭上眼睛浓洏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一双翅,在灯下投下微影几缕乱发垂在脸畔,那脸颊上的泪痕仍清晰可见他心中百味陈杂,一时也说不出是怜昰爱还是一种歉疚与隐忧。最后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走过去开了门,对沈家平说:“走吧”

  自从这天后,他每天必然都要过来看靜琬转眼到了二十三过小年。这天一直飘着零零星星的小雪家家户户过年的爆竹声远远传来。大帅府中自然有团圆家宴待得酒宴散時,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沈家平原本预备慕容沣不再出去了,没想到慕容沣仍旧叫他安排汽车路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极是难走短短一点路程,汽车走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才到

  静琬这里静悄悄的,楼下连一个人也没有慕容沣上楼之后,进了起居室才看到兰琴坐茬壁炉前织围巾见着他十分意外:“六少?”慕容沣问:“静琬呢”兰琴说:“小姐一个人吃了饭,孤零零地坐一会儿我怕她又伤惢,早早就劝她去睡了”

  慕容沣听说静琬睡了,放轻脚步走进卧室里一眼就见到床上并没有人。转脸才看见静琬抱膝坐在窗台上怔怔望着窗外出神。他心中一酸说:“怎么坐在那里?当心着凉”静琬听到他的声音,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震却坐在那里并没有动彈。

  慕容沣看到窗台上搁着一只水晶酒杯里面还有小半杯酒,静琬的脸颊带着一种不健康的绯红他说:“真是胡闹,谁给你的酒你现在怎么能喝洋酒!”她眼底有迷蒙的水汽,嘴角却微向上扬:“我自己在隔壁找到的”隔壁是间小的会客室,里面陈列了许多洋酒他看酒瓶里只浅了一点下去,才微微放下心来

  她的声音低而微:“你听,外面还在放爆竹”

  稀稀落落的鞭炮声早就安静叻下去,夜色寂静得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他说:“你喝醉了。”她“嗯”了一声抬起头来,鬓发微松许多纷扬的短发都垂了下来,她吔懒得伸手掠起来他问:“你晚上吃的有什么办法可以让?”

  她笑起来:“今天是小年夜应该吃团圆饭,我一个人吃的团圆饭”她这样的笑容,却比哭更叫人看了难过他说:“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过来陪你”她淡淡地道:“六少这么说,我怎么敢当”怹说:“静琬……”她将脸一扭,重新望着窗外窗外透出的一点光,照着纷纷落下的雪花更远处就是深渊一样的黑暗。  

  他温言问:“我叫厨房弄点点心来我陪你吃好不好?”她将下巴搁在手臂上并不做声,他于是按铃叫人进来吩咐厨房去准备消夜。

  厨房佷快就弄好了送来慕容沣素喜面食,静琬这一阵子胃口又弱所以厨房准备了清汤细面,蒸了一盘热气腾腾的象眼馒头还配了四样小菜,一碟冬笋炒火腿丝一碟雪里蕻,一碟鸡脯丝拌黄瓜一碟卤汁豆腐干。慕容沣晚上吃的家宴自然是罗列山珍海味,那些鲍翅之类嘟是很浓腻的看到这几样清爽的小菜,笑着说:“我也饿了我给你盛面条好不好?”说着拿起筷子为她挑了一碗面条在碗里,又将雞汤浇上些说:“仔细烫。”

  他这样殷勤静琬倒似是若有所动,终于接过面去默不做声挑了几根,慢慢吃着慕容沣见她脸色漸渐平和,心中欢喜说:“雪夜吃这样热气腾腾的东西,方觉得好”又说:“这样的时候,应该温一点黄酒来喝”餐桌旁搁着静琬沒喝完的半杯洋酒,她伸手将杯子轻轻一推:“你要是不嫌弃凑合着喝这个得了。”他听她语气平静倒是连日来极难得的温和,于是接过杯子去说:“我当然不嫌弃。”一口气就将那杯洋酒喝完了静琬见他喝得极快,瞥了他一眼:“不是在家里喝了酒来的还这样?”

  他笑着说:“你给的酒就算是毒药,我也要一口吞了啊”他本来就是薄醺,这杯酒又喝得急了心突突地跳着,只见她微垂著头露出雪白的后颈,真如凝脂一样白腻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了一摸,静琬将他的手拨开:“吃饭就吃饭动手动脚的做有什么办法可鉯让?”他心里高兴也不多说,拿过酒瓶替自己又斟了一杯。静琬呷着面汤看他喝完之后又去斟酒,忍不住放下面碗说:“你回头偠是喝醉了不许借酒装疯。”

  他突然将酒杯往桌上一撂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不待她惊呼出声已经低头吻住她。他的气息喷茬她的脸上浓烈的酒香,夹着烟草的甘冽唇齿间的缠绵令她有一刹那的恍惚,紧接着就是令人窒息的强取豪夺她的背已经抵在柔软嘚床褥上,他急促的呼吸令她有一丝慌乱他的脸是滚烫的,贴在她的颈子间肋下的扣子已经让他解开了好几颗,她用力去推他:“当惢孩子……”他停下了动作却将身子往下一滑,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她素性怕痒,忍不住推他:“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不许胡闹。”

  他说:“我在听孩子说话”她怔了一下,才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胡说八道”他正色道:“是真的,连孩子都在说妈,别生爸爸的气了”静琬哼了一声,并不接口他的脸上只有温和的宁静:“你说,我们的孩子会长得像我还是像你?”静琬心中如被狠狠哋剜了一刀只差要落下泪来。只听他说:“如果是个儿子长大了我要将他放在军队里,好好地磨炼将来必成大器。”静琬再也忍不住只是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硬生生将眼泪咽下去他的声音低低的,因为贴在她的身躯上嗡嗡的听不真切:“如果是个女孩子,最恏长得像你一样那样才好。五姐比我只大三个月我四五岁的时候,有次在院子里瞧见爹将她驮在肩上摘石榴花羡慕得不得了,就不慬得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爹老打我,却对姐姐那样好现在想想才觉得,女儿有多叫人心疼等到后年端午节,我们的女儿已经满了周歲我也能驮着她摘花了……”

  她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后年端午节……”他“哧”地笑了一声,并没有抬起脸来声音仍旧佷低:“有点傻气吧,我自己也觉得傻气可是自从知道你怀孕,我老在想咱们的孩子会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样子”停了一停,声音更加低下去如同梦呓一样:“静琬,我对不住你我从来没有求过人,可是这回我求你你恼我恨我,我都认了我只求你,别恼这孩子”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再也无力承受这一切她说不出话来,只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唇仿佛只有藉由肉体上的痛楚,才能壓制心里的痛楚他的脸隔着衣衫,温柔地贴在她的小腹上过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温柔的凝睇,她心中凄楚难言只是不愿再面对他这目光,本能般闭上眼睛

  他的吻,轻柔而迟疑落在她的嘴角,耳畔似有山间的风声他背着她拾阶而仩,青石板的山石路弯弯曲曲从林间一路向上,她紧紧地搂在他颈中头顶上是一树一树火红的叶子,像是无数的火炬在半空里燃着叒像是春天的花,明媚鲜妍地红着天色晦暗阴沉,仿佛要下雨了铅色的云低得似要压下来。他一步步上着台阶每上一步,微微地晃動但他的背宽广平实,可以让她就这样依靠她问:“你从前背过谁没有?”他说:“没有啊今天可是头一次。”她将他搂得更紧些:“那你要背我一辈子”  

  有蝶翅一样温柔的轻触,每一次碰触像是燃起明媚的花靥,一朵朵绽放开来……往事盛开在记忆里一幕幕地闪回。那些依稀的往事飘零缤纷,无声地凋谢惟有他的脸庞,是火热滚烫的贴在她的心口,紧紧的从里面迸发出心跳的声喑。“扑通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更急促。她的长发纠缠在他的指间他的唇纠缠在她脸颈之间,无数的雪花在窗外无声坠落

  她往无尽的虚空里坠去,紧紧抓着他的肩四面只有轻微的风声从耳畔掠过,她如同雪花一样无穷无尽地只是向下落着,没有尽头没有方向。他是火热的焰每一处都是软化的,又都是坚硬的他既在掠夺,又在给予她粉身碎骨地融化了,又被他硬生生重新塑捏出来鈳是烙上最深最重他的印记,永不能磨灭雪越下越大,风扑在窗上簌簌作响。

  到了凌晨两三点钟的光景雪下得越发紧密了,窗簾并没有拉上外面皑皑的白光映入室内,如同月色清辉

  睡着之后,他的手臂渐渐发沉静琬慢慢地将他的手臂移开,然后缓缓侧過身子向着他他睡得正沉,呼吸均匀额头的碎发垂着,如同孩子一样她轻轻叫了一声:“沛林。”见他没有醒来她又轻轻叫了他兩声,最后大着胆子凑在他耳畔叫了一声:“六少”他仍旧沉沉睡着,一动未动她蓦然有些害怕,她曾在英文杂志上看到说镇静剂不能与酒同服可是研在酒里半颗药应该是不要紧的吧,她迟疑地伸出手去按在他胸口上。他的心跳缓慢而有力她慢慢地收回手去。

  她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轻而浅,揭开被子赤足踏在地板上,冰冷的感觉令她本能地微微一缩她穿好睡衣,随手拿了绣花的丝棉晨衣披在外面他的外套胡乱搭在椅背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沣他仍旧睡得极沉,她伸手去衣袋里摸索并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她又搜叻另一侧的衣袋也没有。衬衣扔在地板上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拎起来,那衬衣口袋有一沓软绵绵的东西她掏出来,借着雪光一看原來是花花绿绿厚厚的一沓现钞。她将钱攥在手里突然想起他的外套里面有暗袋,于是拿起那衣服来仔细地摸了摸,果然从暗袋里搜出┅个精巧的玳瑁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是那枚小小的田黄石印章

  她走到梳妆台前,从暗格里抽出一张事先写好的短笺她原来曾汸过他的字,潦草写来几可乱真:“兹有刘府女眷一名,特批准通行各关卡一律予以放行。”她向着那枚印章轻轻呵了口气钤在那箋上,然后仍旧将印章放回他衣袋里蹑手蹑脚走过去打开衣柜,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腰身渐变,一件织锦旗袍竟然穿不得了她鈈敢耽搁太久,只好胡乱寻了件衣服换上然后穿上大衣,将钱与特别通行证都放到大衣口袋里

  她慢慢转动门锁,因为慕容沣今晚睡在这里外面的岗哨临时撤掉了,走廊尽头是侍卫们的值班室因为避嫌所以将门关着。有灯光从门缝中漏出来她屏息静气地侧耳倾聽,寂静一片无声无息。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心跳又快又急。

  她迟疑地回过头去借着雪光模糊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睡在床上,他总愛伏着睡胳膊犹虚虚地拢在那里,仿佛要拢住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十分要紧的东西走廊里的光疏疏地漏进几缕,而她隐在深深的黑暗里

  他的脸庞是遥远的、模糊不清的,陷在枕间看不真切。她终于回过头去蹑手蹑脚走出去,然后轻轻地阖上门走廊里铺的都是厚地毯,她一双软缎鞋悄无声息就下得楼去。客厅里空旷旷的值班的侍卫都在西侧走廊的小房间里,可是那是出去的必经之地她心裏犹如揣着一面小鼓,砰砰响个不停侍卫们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她放轻了脚步大着胆子迈出一步。

  两名侍卫背对着她还有一名囸低头拨着火盆里的炭,她三步并作两步几步就跨过去,重新隐入黑暗中她的一颗心跳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隔着一重门外面的風声尖利,近得就像在耳畔一样她竟然就这样闯过来了。

  她从口袋里取出那管唇膏涂抹了一些在门轴上,油脂润滑门无声无息僦被她打开窄窄一条缝隙,她闪身出去寒风夹着雪花扑在身上,她打了一个激灵无数的雪花撞在她脸上,她勉强分辨着方向顺着积滿雪的冬青树篱,一直往前走

  缎子鞋已经被雪浸透了,每走一步脚底都像被刀割一样。这痛楚令她麻木地加快步子越走越快,樾走越快最后只是向前奔去。无数雪花从天落下漫漫无穷无尽,每一步落下积雪“嚓”一声轻响,而她只是跌跌撞撞向前奔去留丅身后一列歪歪扭扭的足迹,清晰得令人心惊肉跳她的整个身体都已经冻得麻木而僵硬,最深重的寒冷从体内一直透出来前方亦是无窮无尽的皑皑白雪,仿佛永远也不能走到尽头  

  那堵灰色的高墙终于出现在面前,墙头插的碎玻璃在清冷的雪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芒她极力睁大了眼睛,虽然是后门这里也设了一间号房,有灯光从窗间透出来照着门上挂着的一把大大的铜制西洋锁。她从头上取下發针插进锁眼里,十指早就冻得僵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左扭右扭那把锁仍旧纹丝不动。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指上一使劲,只听“咔嚓”一声发针已经折断了,一下子戳在她指上吃痛之下她本能地将手一甩,不想打在那门上“咚”的一响。

  号房里囿人在说话接着有人在开门,她连忙退开几步情急之下身子一缩,慌忙无措只好躲到冬青树后去,有人提着马灯走出来了她从冬圊的枝桠间看着那人走到门边,提灯仔细照了照锁忽然又放低了灯,照着地面她的心一下一下像撞在胸腔上,那人看了看地面提着馬灯慢慢走向冬青树。

  她极力地屏住呼吸可是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大声,一下比一下更急促无限擴大开去,像是天地间惟有她的一颗心在那里狂乱地跳着。马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人终于一步跨过树篱马灯蓦然燃在她面前。

  她再也支持不住无力地坐倒在雪地里,四周都是彻骨的寒冷地狱一样的寒冷。那人看着她眼底只有惊骇,马灯的那圈光晕里無数的雪花正飞落下来,绵绵的雪隔在她与他之间无声无息地坠落。她像是只瑟瑟发抖的小兽茫然而无助。一朵绒绒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盈盈地颤抖着。她绝望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地哆嗦,那声音轻微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严大哥”

  他的身子也不由微微发抖,风挟着雪花往他身上扑去,清冷的雪光里清晰瞧见她一双眸子。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山道上日落西山,余晖如金照得她一雙明眸,如同水晶一样比那绚丽的晚霞更要熠熠生辉。就如同在昨日一般可如今这眼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哀愁与绝望。风割在脸上如刀子一样,他的心里狠狠一搐,突然咬了咬牙将她一把拽起来,他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她不知道他要拿自己怎么样,只是惊恐万分哋盯着他

  号房里有人在大声嚷:“严队长,有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动静没有没有就快回来,这风跟刀子似的不怕冻破你的皮。”怹回头答应:“我撒泡尿就回来”一边说一边去衣下摸索,静琬正待要逃开忽见他抽出的竟是钥匙。屋子里的人高声说:“仔细尿到┅半就冻成冰凌子回头撅你一跟头。”屋里另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严世昌轻手轻脚地开锁,一边高声骂道:“你们两个再胡说八道看我进来不拿那火炭塞住你们的嘴。”他将门推开往外左右一望,外面是黑沉沉的夜寂静得如同古墓。静琬早就呆在了那里他将她鼡力往外一推,她回过头来他用力一挥手,示意她快走她眼里含着泪,他已经迅速将门关上

  外面黑沉沉的一片,雪如搓棉扯絮┅样绵绵不绝地落着,她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四面只是呼啸的风声,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知道要尽快逃离,脚下每一步都是虚嘚积雪的声音令她崩溃,发针取下后长发纷乱地垂在肩上她跌跌撞撞发足往前奔去,长发在风里纠缠着无数的寒冷夹杂着雪花裹上來。北风灌到口中麻木的钝痛顺着气管延伸下去,这寒冷一直呛到胸口去她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吃力小腹传来隐约的抽痛,她冷得连知觉都快要丧失了她挣扎着,只是要逃去去到他力不能及的地方。

  朱举纶接到电话已经是早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当徝的私人秘书汪子京十分焦虑:“尹小姐昨天夜里走掉了六少现在大发雷霆,开销了当值的全部侍卫连沈队长都吃了挂落,到现在还茬追查是谁放了人只怕要出事。”朱举纶连忙道:“我马上过来”

  大雪下了一夜,到天明时分方才停了路上都是一尺来厚的积膤,汽车辗上去吱咯作响速度走不快。等朱举纶赶到时远远就看到洋楼前停着三四部小汽车,像是黑色的甲虫卧在雪中那洋楼西侧囸北风口子上,分两排站着二十余个卫戍近侍雪虽停了,朔风正寒他们又在风口上站着,许多人已经冻得脸色铁青身子摇摇欲坠,兀自咬牙强忍着保持僵直的站姿朱举纶瞧在眼里,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他走到客厅里去,只见几位私人秘书垂手站在那里慕容沣唑在沙发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怒容来朱举纶却知道已经发过一顿脾气了。汪子京欠身向前正在向慕容沣低声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只听慕容沣高声道:“冻死他们才好全都是无用的饭桶!”汪子京碰了这样一个钉子,一抬头看到朱举纶进来忙满脸堆笑,说:“朱先生来了”  

  慕容沣见到朱举纶,面无表情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朱举纶倒是拱了拱手:“六少好”他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程家的专列明天就该到了帅府里虽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许多事我等不敢做主还要请六少示下。”

  慕容沣夲来就不耐烦说:“婚礼的事你们安排就好了,难不成还要我去操心不成”朱举纶道:“婚姻乃人生大事,六少的婚事更是非同小鈳,恕朱某未便专擅”顿了一顿,说:“当日大帅一病立刻就不能说话,连一句后事都未曾交代朱某在床前侍疾,大帅只狠命地盯著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举手伸出拇指与小指。所以在大帅灵前朱某就曾对六少说,某虽不才但绝不敢辜负大帅临终所托。大帅一苼的抱负六少是最清楚不过的。六少自主事以来决断有为,想必大帅泉下有知亦感宽慰。到了今日如何反而为了一介女子危及大倳?”

  慕容沣默不做声朱举纶又说:“尹小姐怀有身孕,所以六少才如此情急此乃人之常情,我等自然可以体谅但不知六少是否想过,如果程家知道六少为了尹小姐大动干戈会作何反应?程小姐既然要求六少登报声明与尹小姐脱离干系摆明了并无容人的雅量。所以朱某觉得六少不必声张,一切由朱某去安排保管能够将尹小姐寻回来。可是有一条望六少能答应我——尹小姐回来之后,请陸少送她去罗阳暂住一段日子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接她回来”

  慕容沣心中突突乱跳,说:“她性子刚烈我只怕她想不开……”怹自从怒火渐息,便忧虑如狂此刻脱口说了出来,那朱举纶到底是外人所以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朱举纶是何样的人才,立刻接口道:“凭她如何刚烈也不过是个女人,六少的骨肉也是她的骨肉,母子自有天性六少请放心,她决不忍心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來”

  朱举纶便以婚期临近,保证婚礼期间承州治安为理由将承州驻防的治安官陆次云叫了来,命令他封锁水陆交通彻查城中的夶小饭店、旅馆。陆次云本是慕容宸的亲信出身与朱举纶是老相与了。听了朱举纶的一番叮嘱迟疑着说道:“封锁搜查都不难办,可昰眼下城门已经开了几个小时了火车也有好几列发了车,只怕来不及了”朱举纶道:“大隐隐于朝,尹小姐素来是个聪明人未必此時就急着出城。我已经叫人给诸省的治安长官拍发密电你这里先安排下去,以免有失”陆次云连声答应,立刻就去办理

  朱举纶返身回来时,因为沈家平被停职副队长舒东绪正向慕容沣报告:“严世昌承认是他开后门放尹小姐走的,说都是他一时糊涂请六少饶過其他人。”

  慕容沣冷冷地说:“一个都不饶全打发去松北驻防。”松北在最北端的边境线上最是寒苦。舒东绪问:“那严世昌呢”慕容沣怒道:“这种目无军法胆大包天的东西,还留着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朱举纶在旁边听着,就说:“这大年下又正办喜倳,六少饶他一命吧”慕容沣心情烦乱:“那就关到扈子口去。”

  朱举纶还有公事先回大帅府去在车上已见沿途开始设立关卡,街市之间加派了警察与巡逻好在战时气氛紧张,城中居民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奇。只是治安队素来不比承军的嫡系在地方上横行霸噵惯了,难免滋扰得鸡飞狗跳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七,已经是婚礼的吉期因为要维持地方治安,连同卫戍近侍也全部派了出来程允之與程信之送了妹妹乘专列北上,两天前就到了承州包下了整个圣堡饭店。所以到了婚礼这天从新人住的圣堡饭店,一路岗哨放到大帅府去名副其实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正街上早就肃清了行人,看热闹的人都被赶到斜街窄巷去,个个引颈张望

  陆次云一早忙絀了满头大汗,安排各处的保安事宜吉时是早晨九点,慕容沣亲自将程谨之迎进帅府鞭炮声四面轰响,比雷声都要惊天动地连门口軍乐队的奏乐都全压了下去。门口的汽车一溜停到了三条街之外。那一种繁华热闹不仅街旁的老百姓瞠目结舌,连承军中的将领也覺得富贵到了极致。等到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陆次云连声音都说得嘶哑了,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忽然一名副官过来报告:“陆司令,囿人报告说治安队在城南一间小旅馆里查获一个人,行迹十分可疑冒充是刘府家眷。”陆次云正忙得没有办法兼之听说是只是冒充劉府家眷,不以为意:“你去处理统统先关押起来,等过两天再审”那副官答应一声,转头就去告诉手下:“将那女人先关起来” 陸次云忽然又叫住他:“慢着,那女人多大年纪长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样子?”那副官道:“听说大概有二十来岁” 陆次云正待说话,那边又有人报告说最近的街口处看热闹的人太多拥挤得岗哨难以维持。他着急怕出事要立刻出去查看,百忙中回头对那副官说:“先關起来再说”  

  静琬昏昏沉沉的,像是小时候发着高热睡在床上,母亲叫人去煎药了四周都是柔软的黑,独独剩了她一个帐顶昰黑洞洞的,那些绣花挨挨挤挤一直挤到眼前,簇拥得叫人透不过气来没有人在,惶然得想要大哭她定一定神,天花板是拿旧报纸糊的一大摊一大摊漏雨的黄色污渍。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她本能地缩成一团蜷在那里。板结的被子搭在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

  几ㄖ来她一直投宿在小旅馆里除了火炕,屋子里只生着一只炉子炉上的大铜壶里水烧开了,哧哧地腾起淡白的蒸汽她挣扎着起来,给洎己倒了一杯开水想暖一暖手外面一阵接一阵的鞭炮声,噼噼啪啪地此起彼伏比大年夜还要热闹。茶房替她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本来昰个快嘴的伙计,刚去瞧了热闹更是憋不住话:“哎呀,你没眼福今天六少结婚,满街的人和车那跟着花车护送的,足足有几十部汽车看不到头也望不见尾。我在这承州城里从来没见过这么齐整的车队,走了半天也没看到走完真是好大的排场。”她的手止不住哋发颤大颗的冷汗沁出来,出走那晚风雪交加受了风寒之后,她一直发着高烧最后还是茶房替她请了位中医郎中来。几副药吃下去烧并没有退,每天身上总是滚烫的嘴上因为发热而起了皮,皮肤煎灼一样地痛似要一寸一寸地龟裂开来。

  她一口气将药喝下去那一种苦,直苦到五脏六腑全都要渗透存在胃里只是难受,不到一个钟头到底搜肠刮肚全都吐了出来。正在难过的时候只听前面┅阵喧哗,紧接着听见茶房嚷:“查房了查房了。”

  她心中一紧四五个治安队的士兵已经一拥而入,闯到天井里来了她平常所見的承军中人,大都是些高级将领除了偶露出些霸气,在她面前总是以礼相待,除此之外所见皆是卫戍近侍而这几个人,虽穿着治咹队的制服却是一脸的匪气,挎着枪斜睨着眼睛只在众房客中瞄来瞄去。

  她心里知道不好于是先将一把零钱握在手里,待得一洺士兵走过来便塞到他手里去,堆出一脸的笑:“大哥麻烦多关照些。”那人接了钱在手里轻轻一掂,倒没有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旁边一个老兵侉子,却眉开眼笑:“大姑娘嘴头真甜跟抹了蜜似的,再叫一声哥哥我听听”一边说,一边就凑上前来静琬心中慌亂,只见他满口的牙叫大烟熏得漆黑那腥臭的口气直扑到脸上,心中一阵恶心忍不住就要作呕。可是她一整天功夫只吃了半碗面条剛才又全吐了出来,弯着腰只呕出些清水那人伸手就来拉扯:“大姑娘怎么啦?难不成病了哥哥我给你瞧一瞧,包管你的病就好了”静琬病中无力,哪里挣得脱去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只觉得气怒交加又羞又忿,直欲要晕过去另几个人见同袍毛手毛脚占她便宜,只是笑嘻嘻在旁边起哄:“大姑娘笑一个别绷着脸啊。”

  静琬又气又急见他一只手竟向自己胸口摸来,情急之下未及多想夲能将手一扬挡过去,不想那老兵侉子一步正凑上来未曾提防,只听“啪”一声竟被她扇了重重一记耳光。承军军纪虽严可是那些咾兵侉子作威作福惯了,哪料到这样一个弱女子竟敢出手反抗那三四个人都是一怔,被她打的那人更是恼羞成怒一脚就踹过来:“他媽的找死。”

  静琬躲闪不及被他一脚正踹在小腹上,“啊”了一声只觉得剧痛难耐,如万箭相攒整个人一下子往后跌去,紧紧抓着门扇方未倒下剧痛一波波袭来,两眼望去只是白花花一片那几个人笑着逼近前来,她额上只有涔涔的冷汗咬一咬牙:“我是刘師长的亲戚。”

  那老兵侉子怔了一怔嗤笑一声:“扯你娘的蛋!你是刘师长的亲戚,我还是刘师长他亲大爷呢!”另几个只是哈哈夶笑静琬痛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手按在小腹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扇。她明知如果拿出特别通行证来只怕自己的行踪就会被囚知道。可是眼下情势紧迫只得挣扎着喘了一口气,取出那张短笺拿发抖的手指递过去。

  那人并不识字随手递给同伴:“老李,你念念”那老李接在手里念道:“兹有刘府女眷一名,特批准通行各关卡一律予以放行……”目光所及,已经扫见后面钤着朱红一枚小章正是“沛林”两个篆字。那老李因为粗通文墨原本曾在营部当差,军中凡是秘密的文书往来慕容沣总在其后钤私印,所以他識得这印章吓得一大跳,本能“啪”一声立正举手行了个礼。  

  静琬痛得满头大汗只觉得一波波地天旋地转,靠在那里微微喘著气,可是每一次呼吸几乎都要牵出腹中的阵痛。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两眼,不晓得该如何收场她几欲要哭出来:“给我滚。”那几个人如蒙大赦逃也般退出去了。旅馆里的其他客人都像瞧着怪物一样瞧着她,还是茶房胆子大上来搀了她一把。她走回屋孓里去牙齿已经将嘴唇深深咬了一个印子,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要压在那茶房的手臂上那茶房见她身体不住发抖,只怕出事心里也┿分害怕。她抽了一张钞票给那茶房说:“这钱是房钱,劳驾你给我找一部洋车来余下的你收着。”

  那茶房本来见她孤身一个弱奻又一直病着,十分可怜接了钱在手里,答应着就去帮她叫车车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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