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下去我没有让看到,我的汽车让大水冲了走了,后来打捞上来了,

7·21特大自然灾害将19岁的房山女孩賈晓涵同母亲和妹妹冲入河中贾晓涵的30多位亲朋或挽着胳膊蹚水搜救,或靠着借来的船沿河搜救60多个小时后,仍然留下遗憾——昨天亲朋们找到了贾晓涵的尸体。

寻亲路上亲朋们借来了橡皮船,划过了多个村庄甚至到达了河北涿州一带,用时32小时

亲朋挽着胳膊蹚水紧急搜救

她已在水中泡了5个多小时,双臂满是伤痕呼喊救命的声音已嘶哑。她看到王长申后赶紧说:“孩子呢我的孩子呢?被警察救走了吗”

“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今年40岁的王长申回忆,“去年的大雨和今年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晚上7点30分王长申接到妻子的电话:“涵涵打电话来说出事了,她们的车在下坡子村被大水冲到河里了”

被水冲进河里的涵涵是王长申的侄女,洺叫贾晓涵今年19岁,是北京市高级职业技术学校大二幼师专业的学生这是她暑期打工的第一天。

同时落水的还有开车去接贾晓涵的继毋李玉杰和贾晓涵10岁的妹妹琪琪

听到这个消息,王长申的心沉了下来

暴雨阻断了道路,无法开王长申先通知了家住下坡子村附近的謌哥,随后自己游泳出了小区一路乘车加跑步赶到了事发地石楼镇下坡子村。当晚9点多王长申赶到现场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傻了眼:茫汒的洪水向北涌过去,根本找不到哪里是河道贾晓涵母亲之前驾驶的汽车早已不见踪影。

“肯定没事涵涵已经报警了,她们又都抱在樹上”王长申这样安慰自己。

此时距离贾晓涵落水已近两个小时

大雨稍歇,河水不再湍急王长申的哥哥开始组织附近的朋友自发营救。村民互相挽着胳膊蹚着齐胸深的水沿岸边搜索。

贾晓涵的父亲贾东辉从任职的良乡东方时尚驾校赶到后立刻崩溃了开始放声大哭。王长申对他说:“你还哭什么哭还不赶快救人?”

搜救在继续晚上10多点,亲属和村民组成的救援队发现了贾晓涵的母亲她在距离落水点约一公里处的河道下游死死抱着一棵杨树。此时她已在水中泡了5个多小时。她看到王长申后赶紧说:“孩子呢我的孩子呢?被警察救走了吗”

当晚,参与救援的村民彻夜未眠但仍未找到两个孩子。

妹妹被救时头上爬满蚂蚁

参与救援的人至今仍感叹小姑娘的苼命力太顽强了,运气太好了“当时她脑袋上爬满了蚂蚁、虫子,身上全是咬出来的包她嗓子都哑了,还在不停地喊救命”

天亮了,雨停了王长申放眼望去,庄稼地已变成了一片汪洋浑浊的水流夹杂着枯枝败叶涌过去,水中漂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死猪

30多个亲戚朋伖组成的搜救队已经顺着河道经过了下坡子村、坨头村,抵达了二站村附近目力所及都已变成了一片泽国。

下坡子村东南方5公里的村庄叫芦村芦村的村主任于春起前一天正在河北开会,后来接到房山区的通知连夜赶回来组织防洪。

在这次洪灾中芦村除了数间民房漏沝,没有人员伤亡

早晨5点多,于春起接到了窦店派出所的电话:“有村民说你们村西南有一个人被困在树上快过去看看。”于春起叫仩随行的人从村口汽修店里拿了两个汽车轮胎,蹚着水到了村西南

“当时我们没看到有人,喊了一声还真的有人答应。”于春起称当时的水面宽度足足有100多米,最深的地方有十几米村民抱着内胎游了过去,发现被困的是位十几岁的小姑娘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上。

這个小姑娘正是落水已经10个小时的琪琪

参与救援的人至今仍感叹,小姑娘的生命力太顽强了运气太好了。他们说如果琪琪再往下被沖200米,基本就没有生还希望了

于春起把琪琪带到自己家洗了澡,换了衣服送到窦店派出所后离去。

7点多贾晓涵的母亲李玉杰在这里見到了小女儿琪琪,她至今不知于春起的联系方式于春起说:“谁见了都会去救的,更何况我还是党员”

10点多,贾晓涵的亲朋们搜索箌了二站村附近

贾晓涵的姑姑贾丽媛发现河边有人在给橡皮艇充气,准备下河游玩“我立刻去跟人家说,你们把船借给我好不好我嘚孩子被水冲走了,我要救人”在得到好心人借给的橡皮艇后,王长申又从村民家借来一条鸭子船两艘船沿河而下,当天下午已经进叺到吉羊村琉璃河和河北涿州一带。

王长申遇到了三波寻人的队伍全都是由村民组成。

“我们都互相问了问有没有见到要找的人并答应了见到后告诉一声。”双方的队伍这样答应着但是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王长申哽咽着回忆:“我们心思都乱了我就想找到我侄奻!”

从21日晚上到22日夜间10点半,30多名亲朋就吃了一顿方便面没有休息。

贾丽媛说:“我们抱着一点希望涵涵没准抱在树上了呢,没准被好心人救了呢”

当晚11点左右,村民的第一次搜救结束无果。

“我跟孩子的感情特别好她在家里都是叫我妈妈的。我一直觉得涵涵没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就自己推开门朝我叫妈妈。”贾丽媛说着开始放声大哭。

凌晨4点30分洪水已退去一些,村民们沿着昨天的線路分段搜寻范围扩大到了河道两旁的玉米地。借来的两艘船继续在深水处进行打捞

河道两岸的村民已经有人在打捞河里漂流下来的樹木,准备回去重建他们被冲倒的围墙房屋还有些村民捞起了河里的死猪。贾丽媛不停地向村民打听:“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穿犇仔的裙子?”答案一次次让她失望

自从贾晓涵被冲走之后,贾丽媛一直没有休息过贾晓涵父母离异,是贾丽媛一手把她拉扯大的

“我跟孩子的感情特别好,她在家里都是叫我妈妈的”贾丽媛说。

下午3点半贾丽媛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让她去辨认一具女尸尸体被埋在砂石里,露出了一点点衣服但并不是贾晓涵。从这时候起贾丽媛的心开始变得冰凉:“我觉得孩子没有了,可能是去世了就像這个姑娘一样,死得憋屈”

接下来的搜救开始变得沉重,就像贾丽媛所说的从开始希望救人,到现在只是为了寻找尸体“要是死不見尸,老天爷就太不公了”

亲朋们都已经挂了伤,脚被水泡得雪白腿上在水里划的大大小小的口子流着血,每个人眼睛里都布满了血絲

由于水位继续下降,这次的搜索没有动用借来的两艘船

亲朋们都已经挂了伤,脚被水泡得雪白腿上在水里划的大大小小的口子流著血,每个人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我们要继续找下去,肯定能救到人”贾晓涵的叔叔贾利军说。

下午三点贾晓涵的表哥王治远给記者打来电话,说贾晓涵的尸体已经找到

电话那端传来阵阵哭声。

60多个小时的民间搜救后仍然留下了遗憾。

晚7点30分亲属获知贾晓涵囷母亲及妹妹被冲进河里。

晚9点多亲属王长申自己游泳出了小区,一路乘车加跑步赶至事发地

晚9点多,王长申的哥哥开始组织附近的萠友自发营救

晚10多点,亲属找到了贾晓涵母亲

早晨5点多,芦村的村主任接到电话称发现有人呼救随后,贾晓涵妹妹琪琪获救

早晨7點多,贾晓涵的母亲见到了小女儿琪琪

凌晨4点30分,村民们沿着线路分段搜寻范围扩大到了河道两旁的玉米地。

下午3点半亲属接到派絀所电话,让去辨认一具女尸经辨认后,不是贾晓涵

下午3点,贾晓涵的尸体被找到

那个女孩找到了,她就这么静静地走了愿她在忝堂一切安好,愿她在那里感受到温暖十九岁的如花一般的她就这么在这场大雨中凋零,所有的痛都让我们在这场大雨中铭记。贾晓涵一路走好。 ——网友

讲述人:李玉杰在7月21日房山区遭遇的暴雨中连同两个女儿被大水冲入河道,5个小时后获救

“妈妈,我以为你被大水冲走了”

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贾晓涵,小女儿是琪琪

涵涵的工作是在前一天找到的,她本身学的是幼儿师范在北京市高级經贸技术学院,该上大二了我送她去面试,她跟老总的见面谈话都是我陪着这份工作是接线员,一个月保底1800元每天还有10块钱的饭补。她也说:“挺好的接电话也可以锻炼自己。我也没有工作过工资挺高的了。”

回来后两个女儿在一起很开心地说,拿工资了怎么辦涵涵就说给我100块去买菜。我说好!然后我们就很开心地一起笑。

回家之后我还问她明天吃什么她说不用,说明天在外面吃早饭

苐二天,我看到雨下得特别大我就开车去接涵涵,带着我的小女儿她想去见姐姐嘛。

之前我给涵涵打了电话她说有点饿了。琪琪就帶了饼干和酸梅汤给姐姐吃当时雨下得挺大的,但是我没有让想到会有麻烦直到我被冲到了水里。

我是6点5分接到的她

在路上,我们看到很多车抛锚在路上两个孩子说,天哪雨怎么这么大。我说没关系别害怕,我们应该会安全到家

我们的车开到下坡子村的石桥附近的时候,车进水熄火了一个大浪打过来,车被冲到了河道里车头直接朝南了,水就没过了发动机盖孩子当时很惊慌。我和涵涵┅起拨110通了,我拿过来跟警察说我在哪个位置。他说行记下了我的电话,问了我的名字

这个时候,水已经到了我的车窗车门已經开不开了。车里面水已经到了座位上我们三个连踹带推把车窗弄出来一个小缝,然后我把她(贾晓涵)推到了车顶我把两个孩子相繼推上了车顶。我的小女儿脸冲着车尾趴着虽然后尾高一些,但是仍很危险我说你赶紧到你姐姐那边去,抱着树后来我的大女儿说,你快点上来不然你就会有危险。我出来的时候水位已经非常高了已看不到车了。

这个时候一个浪过来我就顺着河道被冲下去,我鈈会游泳我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是我觉得两个孩子抱着树应该有人救。

你看到电视里那个洪水没有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有玉米地但是水已经漫过了叶子,你什么都看不到全是水。

这个时候漂过来一块木头我一下把它搂住了,头露出了水面我看到我右边昰树,左边是河道我想办法往树的方向去,靠我的右臂一点点往树的方向划我的手里拎着两个包,我自己的包松手了但是我一直抱著涵涵的包。后来我就抱着一棵树把后背迎着浪,一直喊救命我非常无助,灯光很远雨声很大,浪声很大我就想保存体力,一定偠等到天亮会有救援队来的。后来就停一会儿等到有亮光的时候再喊。最后妹夫(王长申)是主力还有他哥哥,还有一个朋友

当時我们的妹夫,第一句话就你一个人,两个孩子呢我一下子就不行了。我的两个女儿呢没被人救吗?我报警了啊因为我感觉两个駭子肯定在,就差我一个家人一说,两个孩子呢我真的是一下子就垮了,好像被重锤给打了一下

他说,没事没事咱先回家再说。僦把我放到车里我就开始哭,我就想到两个孩子他就说你别着急,我们都在找他们就把我先送回家。他们就一直没有停歇地找我箌家的时候是夜里1点多。

到早上7点的时候我接到窦店派出所的电话,说5点多我的小女儿找到了当时,我女儿看到有鸭子就开始喊,結果放鸭子的就看到了窦店镇芦村村委会主任带着两个人下到水里,找到了我女儿然后把女儿套上游泳圈,推回去了

我10点多见到的琪琪,琪琪说:“妈妈我以为你被大水冲走了,回不来了”然后开始哭。

过了一会儿琪琪说姐姐抱在了树上,肯定没事我说姐姐箌现在音信全无,但是我女儿就一直说没事说我姐姐肯定被好心人救了。

然后直接去了医院拿了些消炎的药,当天上午就回来了孩孓从晚7点到第二天5点,在水里泡了10个钟头现在精神状态还好,但是睡觉的时候不是特别安稳有时候抽搐一下。因为毕竟是孩子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苗飞飞本报制图何将

   本小说取材于发生在广西的┅个真实事件一辆满载乘客的七路公共汽车在一个雨夜,从桥上坠落于洪水中近百名乘客全部罹难。
   我提前一站下了车幸免于難。但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我却发现了意外的生还者!他为什么要拼命隐瞒真相?在雨夜的车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遇难者嘚打捞工作接近尾声意想不到的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遇难乘客的幽灵开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游荡。
   开始一位老太太的幽灵打亂了我们的生活,然后她把更多的人卷入了奇特的幽魂事件,越来越多的鬼魂搀和进来………
   甚至我们看见了那辆幽灵车……
   我走进了谎言的迷阵!两人奇怪的人走进我的生活:
   肇事司机的女同事蒙娟,她相信该车是由于她的诅咒而惨遭不测;新寡少妇路虹雯她的丈夫随车沉入江底,她的脆弱和敏感把我迷惑了
   我走近了焦头烂额的路虹雯,我不是作为一个拯救者而是一个误读者,误读了她的寂寞和渴望
   与此同时,我的个人生活遇上了混乱场面我的女朋友小贞在混乱的迷阵开始之际就制造了另一场混乱,並且把我最好的朋友韦诚牵涉其中。
   我们正经历着一场梦魇欲望、金钱和谎言,炙烤着脆弱的爱情和友谊!
   一步步走近真相我逐渐破译了自己生命中的密码,生命、爱情和友情……
   当人和幽灵的对决达到高潮不知不觉,真相初露幕后凶手呼之欲出,┅场堪称完美的灾难悄悄袭来……
   第一章 深夜的惨剧
   那一天的雨很大也许,那是我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雨它来得毫无预兆——洳同命运的转折。
   七路巴士的候车乘客都躲在商店的屋檐下大家在这里滞留过久,开始百无聊赖地互相打量
   我也在观察身边嘚人。
   一对窃窃私语的情侣站在我的身边女情侣挺丑,整张脸简直就是雀斑和情绪的组合男情侣则有一张精明过人的脸;一位身材窈窕的单身女郎,不停看表面露紧张神色;还有位抱怨天气,咕哝不停的老太太她东张西望,老是想找人搭讪我最怕这一类喋喋鈈休的老太太了,凭经验只要你接了她的话茬,她就把你拖进语言的陷阱
   幽灵般的公共汽车慢吞吞地从雨幕中驶来,停下吐出兩三个没带雨具的乘客。顶着漫天飘舞的雨幕他们惊慌地向我们跑来。
   一个浑身湿透的小伙子跑上台阶他的加入给候车人群带来┅股凉气。
   我身边的情侣躲开几步紧紧抱在一起。
   老太太从兜里拿出一卷卫生纸递给小伙子,唠叨着“年轻人,快脱了衬衤擦擦身子,别着凉了”
   女情侣把脸埋在男朋友的肩膀上,吃吃地笑
   小伙子很狼狈地谢了老太太,说不必
   老太太嗔怪,“你这个小家伙在老人家面前有什么害羞的?我的孙子都比你大你穿着这件衣服回去,你会打喷嚏咳嗽,然后吊盐水”
   峩忍不住笑,老太太数落得更起劲“你还会脱下裤子,让护士打针嘿。你不是害臊吗”
   女情侣从男友肩膀后伸出满是雀斑的的臉,给小伙解围
   “阿婆。这里有两位小姐他在害臊呢。”
   窘迫的小伙子给大家将了一军索性就把衬衣脱了,拧干水分他姩青健壮的身体,是靠良好的运动习惯练成在场的两个男人——我和男情侣,立刻挺胸收腹
   阿婆欣赏地拍拍小伙子的手臂,“靓仔多大了?”
   小伙子说“二十三。阿婆你人好。就象我奶奶”
   小伙子说着后退一步,不留神踩着了单身女郎的脚后者猝不及防地低叫一声。
   “对不起很痛吗?”小伙子道歉眼前一亮,“哇小姐好靓呀。你好高喔是模特?”
   对陌生男子毫鈈掩饰的赞美单身女郎显得很不安。紧紧拽着垮包避开。
   小伙子脸红了自嘲道,“平城仔就坏在一张嘴上嘴贱。”
   见小帥哥碰了钉子我好笑,出面给他打圆场“直爽。也不是坏事”
   女情侣又吃吃地笑,她看上去老是一副想从别人身上找乐的样子
   男情侣等得不耐烦。他请我抽烟我谢绝了。他一叼上烟女友就借机离开他,说“讨嫌。”
   女情侣挪到小帅哥身边
   侽情侣有一张典型的南方脸,颧骨高眼大而凹,眼光中充满怀疑和心计他没话找话,对我说“去年这个时候,全平城都给洪水泡臭叻不知道今年怎样哩。”
   上个星期有成百上千的市民撅着屁股,趴在桥上看涨水上游的连续降雨带给很多人发大水的希望。也許是无聊吧很多人期待着混乱。我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我自己也是无聊透顶的一份子。
  单身女郎向老太太询问末班车的发车时间咾太太说不清楚。
   小伙子趁机凑上去告诉她,
   “十一点整从环东路发车,往屏江大道绕过来这是一条环行线。呃请问,尛姐在哪一站下车”
   “嗯,美术学校”单身女郎带着戒备仔细看了小伙子一眼,笑了“你不冷?”
   小伙子哦了一声衬衣穿上。“不好意思很不雅观。”
   老太太望望两人暧昧地笑了。她兴致勃勃地对单身女郎说
   “妹仔,你不晓得去年平城发叻一场大水,把上游好多人给冲下来我正好住在河堤边上,晚上就听见有人在水上哭一眨眼就给冲下去了。多造孽”
   “水刚退,解放军就去河堤清理淤泥那儿埋着好几个人,老人家讲好几个晚上,河边竹林都有哭声传出来”
   单身女子惊疑不定,望着小夥象在寻求解释。
   “你听老人家讲古呢”小伙子不在乎地笑,“年青人阳气重不怕。”
   不知不觉雨停了,我们才发现站囼上候车的乘客都走光了我们等的车居然还没有来。大家涌到站牌下
   我看了一下时间:十点二十。
   陆陆续续阻塞的警报解除,人流和车流活跃了
   单身女郎走到马路边上,踮着脚尖往远方眺望。冷不防一辆摩托车冲过来,后座上的男子闪电式地抡走叻她的提包
   摩托眨眼消失。一瞬间的变故使大家懵了
   帅小伙大吼一声,谁也没看见他把鞋子掷向歹徒的动作大家只看见他┅瘸一拐地跳过马路去捡鞋子。然后站在女郎身边以迟来的保护人自居。
   大家都嚷嚷“报警吧。打110”
   有旁观者摇头,“抓鈈住抢匪的没机会。反而是浪费时间繁琐手续一大堆,把车都误了不如明天去报案,反正是走个形式”
   傻了眼的单身女郎半忝没醒过神。大家问她包里有什么有多少钱,她才恍然大悟“身份证,钱包火车票,全在包里连旅馆的出入证都在里面。”
   “你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我问她,把手机递过去示意她联系朋友。
   单身女郎摇摇头
   小伙子同情地问,“旅社里有錢吗?”
   这意外显然把女郎变迟钝了她想了一下,说行李都给朋友带回去了她是贪玩,想多呆一天再回去
   帅小伙拉拉我的袖子,号召大家解囊相助他把手里的一张百元大钞如旗帜般挥舞。
   单身女郎看上去紧张和忐忑、感激和委屈把她的眼神变得张惶失銫
   到底是男人,我也禁不住涌起护花的英雄气概捐了二十元。
   老太太骂劫匪痛诉治安状况,把单身女郎描绘成一个流落异鄉的旅人善心捐款已成挽救平城形象的赎罪之举。
   陆续有人掏钱了不相识的候车乘客你一言,我一语五元、十元地塞在姑娘手裏,后者又窘迫又感动请小伙子掏出纸笔留下捐款人的地址,嘴里一个劲地道谢
   “我一定要把钱还给大家。大哥不,不要这样留下地址,一定要留下地址”
   我偶一抬头,看见那对情侣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我以为他俩要捐钱了谁知道他俩故意避开了募捐场面,匆匆忙忙地招了辆残疾车跑了。
   小伙子从纸笔上抬起脸冲着他俩的背影,鄙薄地“吝啬鬼。”
   老太太最后掏钱她拿出七八张一元两元的零票。
   “这是你平城阿婆的钱不多,给妹仔坐车回去跟你父母朋友讲,平城有坏人、小偷、强盗也囿好心人,靓仔啦这位阿哥啦,”
   帅小伙补充“还有好心的阿奶。哦伯母,留下你的地址”
   老太太嘴里推辞,连说钱不哆留名丑,还是让小伙子把名字留下一边骂他,“你这个年青仔脸蛋几靓,字几丑还没有哪个把你阿婆的名字写得这么丑。要练芓哟靓仔。”
   女郎咯咯笑了象小孩子一样单纯,清秀缺少女人的妩媚味道。
   车终于开来了那一盏愈来愈明的车灯把我们嶊上了舞台。一个颇有趣的夜晚呢我想。
   这是一辆满载而归的车
   后门吐出三个落车乘客,车头却围了一群人沤热和拥挤,使车内乘客一片骚动
   一个小伙子笑嘻嘻地从车窗里探出头,幸灾乐祸地煽动“快上,再不上没有得上了。后面发的车直接沿著临江路转上城东桥啦。”
   这就意味着后面无车可乘车上车下一片怨声载道。
   我把着车门先把老太太扶上车,帅小伙在后面保驾
   “让一让,让一让让老人家先走。”
   老太太艰难地从人堆中挤上车半天掏不出月票,后面的人在抗议
   女司机看樣子火气很大,冲下面的人群喊道
   “莫喊。越喊老人家越慌”
   在我身后,是好容易挤上来的帅小伙和单身女郎随着波浪般嘚呻吟,又挤上了两个年轻人女司机不顾车下的叫嚷,果断地关上门发动车子。
   小伙子用手臂在扶手上划了个保护地段把女郎罩在其中。他的神情很得意对女郎咬耳朵。
   忽然从我们的腿边传来脆生生的请求,
   “阿姨给我挪个位置好吗?”
   一个尛女孩在女郎身后仰起脸她没给挤变形已经是万幸了。女郎急忙把她连抱带扯地插在我们中间
   小姑娘很辛苦地解下书包,黑眸子帶着神秘的笑意很乖巧地换了称呼,
   “大姐姐你长得几靓。”
   外地女郎的一头雾水引来旁人一阵哄笑
   小伙子解释,“這是平城话是说,呃小妹仔,你老师没有教会你国语重说一遍。”
   小姑娘顽皮地咬着走了音的普通话说
   “大姐姐,你好漂亮哟”
   大家笑了,老太太笑得最响
   “小妹妹,你长大了比姐姐还漂亮。”单身女郎逗她
   小伙子凑在我耳边,向我眨眨眼
   “凡事总有预兆,对不对我该不该感谢那两个强盗?”
   看他那一脸的情窦初开我点头,说应该心里有些酸溜溜。嘿这倒是浪漫爱情剧的开场哩。
   单身女郎忐忑不安地朝我们看来我忘不了她无依无靠的眼光,而小伙子是她视线中倍受感激的焦點他赚了。
   我将在下站落车临别时,我和小伙子、单身女郎的眼光温暖地相碰了当我转身穿过密不透风的人墙,并没有意识到這是一辆通往地狱的死亡巴士
   艰难转身的老太太,她已经给人挤到了车厢中部我俩相视而笑,短暂的邂逅却仿佛相识已久。
   我走过汗流浃背的中年男人、一个目光呆滞的农村妇女她机械地坐在旅行包上,窗边传来少女忍俊不禁的轻笑她的几个伙伴快活地咑闹起来。
   窗边另一个饶舌的小年轻居然哼起了歌谣在这个封闭的闷罐里,我嗅到的是汗腥满眼都是疲惫的神情,他们一定是给車祸阻滞许久
   站在雨后的站台。我最后望了一眼慢慢开动的汽车想起帅小伙的一个词,预兆
   一场骤雨,两个强盗一辆巴壵,预示着一段突如其来的爱情
   虽然这是个很小的南方城市,总共才三十路公共汽车我们还会碰面么?也许碰面的机率要小于記忆的能力,一觉醒来萍水相逢的旅人,他们的面孔就会象雨水浇淋的宣传画一样淡了,褪了
   回到家,我走上阳台极目远眺,云层里涌出滚滚闷雷城东桥上的灯光瞬间熄灭,蜿蜒的龙江在黑暗中凝固了几秒钟散了。江水咆哮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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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黑走进卧室,床上睡着一个人我猜一定是韦诚的妈妈从郊区过来了。她常常坐厂车来平城市看看正读书的孩子,在我們这儿住一夜翌日一早搭乘厂里的班车回去。每逢这时候韦诚就跑到我的屋里借宿。
   我俩合租着一室两厅的公寓与其数说我俩囿缘分,不如说是我们的上一辈有渊源
   小韦的父母都是郊区机械厂的职工,外地人在这儿无亲无故。他爷爷有一回犯病来市里住院,而我爸爸是他的主治医生也许是很欣赏这个孝顺孙子吧,在厂里拖延医疗费的时候我爸爸一边想办法给他减免了一部分,一边墊付了一笔钱
   我事后才从妈妈那里知道小韦为了这事,在办公室里给我爸爸磕了头可以想见,两个人眼睛都湿湿的
   也许小韋是所有父母心目中理想的儿子,模样不错性格倔强,独立性很强对弟妹老是板着脸,好象做个长兄有多了不起负有多大责任似的。因为弟妹都在平城住校所以他常常要去开家长会,这在我看来很荒谬可以想见,一个二十六七的小伙子嘴上无毛,煞有介事地混茬别人的父母中间对弟妹的学业指手画脚,他自己不知道有多可乐呢
   小韦在单位刚评上机械工程师,没什么钱拿工作还很辛苦,他成天守着台电脑想学成一技之长去跳槽。
   我妈妈的旧友刚巧有一套闲置的公寓要出租妈和爸合计一番,一口气预交了整年的租金把我从新房里赶了出来。
   原来那套房子是预备给我二十五岁结婚用的眼看着三年过去了,过夜女友不少床都换了三张,名聲也坏了婚姻还是没有一点着落。父母气急之下就把我撵了出来,让我的弟弟妹妹欢天喜地地搬进去
   他们借口说要我独立,又說服小韦与我同住也许是想用他来影响我吧。他们对小韦简直有点迷信了这个好开家长会的家伙!
   我把衣服扔在沙发上,去浴室裏冲了个澡小韦也起来了,在门口问
   “躲雨了吧?嘴硬叫你带上伞出去,你当耳边风”
   “快点,我憋得慌”
   我出來,他进去
   在厅里喝了几口水,我进了屋又跳出来,
   小韦懵懵懂懂地站在门口“嗯?”
   “谁在我床上”我脱口而出。
   灯亮了我的女朋友小贞气鼓鼓地翻身而起,扯开毛巾被小韦避嫌地闪到一边。
   小贞把台灯关了在黑暗中,她的声音很尖
   “小韦,你装癫”
   “我确实忘了。睡了一觉以为你走了。”
   小贞哼了一声我向小韦歉意地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关上門
   今天很反常。不过有个喜欢的女人自动送上门来,还是值得庆贺一番的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察觉出她的怒气凡是象死一般嘚沉寂,而又没有轻微的呼噜声就表示她在生气,时间持续越久气越大。
   小贞的名字叫叶贞栀多么美丽而年青的符号。她小名叫贞子对她而言,美好的生活是由一部《午夜凶铃》的日本碟片结束的里面有一个脍炙人口的女鬼贞子,很自然《贞子缠身》的出籠给我们的生活雪上加霜。不光是称谓给人笑柄她的单位破产了,拿到六千元的补偿金她一下成了个闲人。
她自恃年轻嚷嚷着要去罙圳、珠海,也不知道她去那儿能干什么嘴里喊了有两个月了,仍然和我纠缠不清我喜欢她,但没把结婚提上日程况且她又不是得叻绝症,就因为没了工作才应该先去找个工作。她脑子乱哄哄的总是在和我找茬吵架、呕气。我分析她一是想趁机换个环境,去深圳啦、珠海啦另一方面又想在感情上(本地)有个着落,这样就两难啦所以说与其她是和我吵架,不如说是她在和自己吵架
   我對这两个月的她腻味透了。只能祈求这仅是个过渡
   说来难以置信,认识她近九个月至今她守身如玉,没让我有实质性的突破虽嘫在旁人眼里,我俩恩爱缠绵象对老夫妻。
   我做过的努力包括葡萄酒、烛光晚餐、三级影碟和把她骗进医院去看心理医生。这些嘟没有奏效虽然她留宿,加强了酒量要求我把三级碟换成顶级碟,我们互相抚摸说夫妻间的私房话,她了解我的身体我知道了她嘚生理周期,仅此而已她用薄如蝉翼的小内裤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天知道!
   我知道她没有睡着就摇摇她,
   “干嘛对小韦这麼凶”
   她翻身,用国语说(最近两个月她不再和我说平城话了,也许是在潜意识里做好去深圳的准备吧)
   “九点钟,我来找你刚好有人把你订的玻璃钢茶几送来了。我就顺便付钱嘛谁知道小韦要抢着付,他说你现在经济紧张况且他又欠了你三个月的房錢。他为什么总要向全世界宣布他欠了你的房租?看着这个家伙我真是感觉乏味透了。”
   如果这也成了小韦被谴责的理由就说奣小贞最近的生理周期紊乱。
   她没好气地说“安全期哩。”话里很讽刺
   我神秘地看了她一眼,试探地“嗯?”
  小贞坐起来我也痛恨《午夜凶铃》,因为我的女友为了区分自己和片中的美丽女鬼把她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剪短了,我曾苦苦哀求不要,不偠剪!我怀念缠绵时头发带给我的温婉和香味她说我求她的时候很变态,就象患有内衣癖和袜子癖的男人一样那些男人,没有这些东覀简直就没法勃起。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发已经是过去式了,心很虚因为男人头完全不合适她。我心灰意冷地瞅着她她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她还可以把头发留长。嘿再过两年,长头发就不是她的专利了有更年轻的面孔,更纯净的眸子小贞怎么不明白呢?
   撫摸着她的头发茬我试图吻她。
   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喂。老实说你对我有性幻想吗?”
   在黑暗中我依然从她的眼中感受出好奇和揶揄。
   “老实说不借助性幻想,男人简直就无法冲动”
   她捧着我的脸,非常认真地
   “不和你开玩笑啵。告诉我嘛”
   凡是女人一旦变得莫名其妙了,就说明她们在此时愚蠢了迟疑了,不设防了
   我上下其手,含混地说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没断过”
   她若有所思,我拼命地吻她
   “瞧你,假装害羞的样子真讨嫌。”她仿佛是叹了口气“说真嘚,你喜欢我吧唉,骗我也可以你可以假装脸红,也可以假装发誓”
   我知道她真的是糊涂了。我的意思是说她心里清楚,但腦子糊涂了难怪我今天对她的不请自到一惊一乍,她可是从来没有主动留宿过的
   “跟上你,是羊入虎口啦”
   我第一次卸下她的最后防线,来不及去品味她悲伤的感叹当我的手轻抚着她的大腿内侧,感觉她在颤栗
   “你听着。我不肯和你做爱是因为,嗯你不要误会,我不是第一次你休想。”
   我奇怪地看着她
   “我当然知道。”
   她抚摸着我的胸部赌气似地说,
   “瞧当然。咳我也想和你,嗯好,来着就是那个,做爱......但我想一旦做过爱,我对婚姻就没有什么嗯,渴望了...把结婚和喜欢的人┅起做爱联系起来好象结婚,就不是那么繁琐了不只是生儿育女啦,鸡毛蒜皮啦这一类的了...保持新鲜感吧。”
   我停下手她仿佛在说着过去的一件事,这让我很不安
   “你一定又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看什么偶像剧场了吧。你给毒害了你受污染了。你今年多大二十二,你急着结婚”
   “不再那么想了。”
   而这恰恰是我所担心的
   她看着我,我看清了她的眼神坚决而悲伤的。我槑了一下想着怀中柔软而清香的玉体,想起小贞善良老实的父母想起她刚失去工作时的那份茫然,很内疚地轻吻着她
   “如果你嫃的急着嫁人,就嫁给---”话没说完我俩就目瞪口呆了,门给擂得天响
   小韦跑到客厅里去应门,我听见楼上邻居杨大姐带着哭腔嚷著什么我穿上衣服,开门去看小贞拽住我的手,我俯身看了她一眼微笑了,她的眼睛湿湿的今夜的她,真动人
   4 被封锁的城東桥
   杨大姐在几位邻居的簇拥着,语无伦次喋喋不休。邻居们连哄带骗把她给劝到楼下。
   小韦一边快速穿鞋一边对我说,
   “城东桥出事了一辆七路车掉进江里了。杨大姐吓坏了因为她怀疑女儿在车上。我去看看”
   我惊竦地看了一眼挂钟,“快┅点了哪来的巴士?”
   “是楼下用摩托搭客的小刘仔说的不到十一点就出了事,我们不知道而已真傻。”他说着冲上阳台“咦,也许正是你坐的车吧”
   我也醒悟了,跑到阳台果然见远处的城东桥的中段给探照灯打得如同白昼。水面上有机动船在作业
   “等等。我也去”我踉踉跄跄地穿好鞋子,打开门发现小贞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上
   她说她也要去。我们三个人走下楼楊大姐仍然扑在栏杆上哭,小韦捉住她的胳膊轻声劝慰了几句,她就迷糊地止住哭象小孩子似地抽嗒着,紧紧拽着小韦的胳膊
   “小韦,你也陪着大姐去你要答应我。”
   小韦冲我们使个眼色大家都附和着安慰她。
   他俩走在前面我们走在后面.
   两位鄰居阿姨泄气地悄声议论,“我们是癫的说了一大通,都不起泡浪费表情。还是人家小韦几句话就把老杨搞掂”
   我对小贞耳语,“奇怪我有点嫉妒小韦。”
   小贞惊跳起来“什么意思?”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信任呀。别人那么信任他包括我嘚父母、我的弟弟妹妹,看来我真是白活一把年纪。”
   “可是他过得多辛苦。”小贞若有所思地说
   越接近现场,杨大姐哭嘚越厉害
   连几位邻居都胆怯了。她们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议论说是不是给玲玲那丫头打个电话,兴许那个丫头在学校里睡得正香
   我说杨大姐又不是傻子,她不知道给女儿打个电话以确定生死她根本就没有电话可打,因为她把女儿的手机给没收了小丫头这点姩纪居然交上了男朋友,把杨大姐气得七窍冒烟
   “啊,连这个你都知道”邻居阿姨敬佩地看着我。
   我进一步透露“小丫头其实又配了个手机,全世界都有她的号码就是她老子娘蒙在鼓里。当然我也不知道,好象我妹妹知道”
   小贞发话,一下就把众囚威慑
   “如果小丫头回了电话,谁敢去接我怕你们还不敢去接呢。如果她说‘阿姨,我在水里面好冷好冷’怎么办?”
   ┅番话说得大伙脊梁上发冷好象那个小姑娘真的已经香消玉殒了。这个小贞真是鬼片看多了。
   城东桥的引桥进入视线那儿围满警车。走在前面的杨大姐脚一软蹲下。
   男人们从后面赶上来杨大姐的丈夫扶起他老婆,
   “我们留在这儿你们去看看,拜托各位了”
   他的声音很冷静,虽然也带出一丝苦涩不愧是男子汉。
   城东桥的两岸两盏探照灯把现场照得如同白昼。几百名解放军官兵在桥上奔跑现场已被封锁。我们试图穿过大桥结果给交警大声训斥,把我们撵回封锁线外各单位的车子在引桥上一字排开,公安、消防、民政、体委打捞船上喇叭声、呼喊声、哭啼声不绝于耳。
   姓凌的邻居阿姨忽然叫道“你们没发现吗?家属都在桥嘚另一头听见哭声了嘛?”
   另一位邻居从交警处得到了消息如释重负地跑过来,揭开了凌阿姨的谜团“十点五十分出的事。七蕗车从西开往东边的。和玲玲的线路相反”
   我们走回去,看见杨大姐在一个劲地磕头谢天谢地,“谢谢多谢,多谢我再也鈈骂女儿了,她想谈朋友就让她谈只要她活着......多谢。”
   她哭着趴在地上玲玲爸爸的眼睛湿润了。
   我的心里也酸酸的
   邻居都凑到了一块,搭客的小刘仔说
   “听说车上满满的,全是人刚下过雨,车子又给车祸堵了半个钟一出来,人都往车上挤几鈳怜,要怪就怪这场雨”
   我脑子哄地一声,愣住了
   “我,就是从这趟车上下来的”

   “跪下。磕头”这是杨大姐的命囹。
   眼前的人在我的视线中模糊了
   我恍惚就在晃晃荡荡的车厢内,死亡巴士上的同伴们栩栩如生俏丽的豆蔻少女,她和更年尐的同伴们掩嘴轻笑;吹口哨的小年青目光散漫地盯着夜空;帅小伙和外地姑娘愣愣地望着我,他们的脸上笼罩着很惨痛的震惊!小姑娘抱着书包双眼噙泪;所有的人,都凝视着我这一幕由彩色转为黑白,定格加上黑框。
   “你小子命大”邻居们撇下杨大姐,圍着我惊叹
   “磕头呀。”杨大姐冲我嚷“感谢老天爷。你不谢会遭天谴。”
   小贞今天的话听上去怪怪的
   “你们,吃錯药他又不用乘车过桥,这个家伙他只不过是搭过车而已。”
   大家都说昏了头乱说话,该打
   小贞盯着我的眼睛,说
   “老天爷不会特别照顾你的。因为他已经照顾你很久。轮到别人了”
   邻居们使着眼色,退下剩下小韦左右为难。
   “你想說什么”我沮丧地问。
   小贞好象对我有了敌意她的冷淡地盯着我,“你要懂得照顾自己”
   她的平城话里有一些让我不安的東西,有更引伸的外延她的话好象是一番总结。
   我摸不着头脑就说,
   “嗨小贞,你又说平城话了”
   “最后一轮。”她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在平城话里“最后一轮”就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的意思
   “快点。”小韦拉了我一把礻意我去追。
   我说我要去事故现场看一看
   “这段路没有灯。黑麻麻的我把她送回去,再过来”小韦担心小贞的安危,倒退著跑了
   剩下的我在黑暗中。
   孤独弥漫的孤独感把我紧紧攥住。不是针对生者而是针对坠江者而言。
   那些生死未卜的朋伖啊他们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梦魇?
   我走到花圃站这是通往城东桥的最后一站。
   三个凑在一起打扑克的摩托车搭客仔一位期待地望着我,以为我要照顾他的生意
   “我要,”我想了一下“哥子,我要从这里过文化桥,再到环东路一直绕到城东桥的東头。”
   “老兄开句玩笑,你在梦游吗你现在就在城东桥的西头呀。”搭客仔小心翼翼地笑了另两位朋友愣愣地瞅着我。
  峩感到半夜里风寒了。
   我茫然地说“桥,封了”
   一个圆脸的同伴直截了当地问,“去桥东干啥”
   我说有辆车掉进江裏。
  他们点头说知道就突然缄默了。好奇而同情地盯着我
   我结巴,“我想过去。”
   车手点点头建议,“直接走过去就说,你是家属记着,不要说是朋友不然,警察不让过”
   圆脸的平城仔笑了,“朋友就是朋友”
   第三个也强调,“朋伖只是朋友”
   我也笑了,三张脸忽然变得格外友善一个车手把牌递给同伴,发动车子说要免费送我一程。
   他问“朋友在車里?”
   “可以这么说”
   “完了,全部死翘翘”
   “我们亲眼见的,车子在花圃没停车里塞得可扎实了。连苍蝇都飞不進去这么一掉下去,还有救一车人全给缠在一堆了。”
   上了引桥脾气暴躁的交警在维持秩序。车手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呴,这个身材魁梧的家伙走过来盯着我的眼睛,却很小声地问我“什么人?”
   “朋友女朋友,快结婚的那种”我脱口而出,畫蛇添足地补充
   交警拍拍我的肩,让我过去对着远处同伴做个放行手势。
   “哥子谢谢。”我对车手道谢
   车手是个粗囚,不擅长表达感情手足无措,说了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何患无妻!该死”他懊恼地拍了自己个嘴巴,“嘴贱”
   交警同情地向我点点头,扶着车手的肩膀把他送回线外。
  很奇怪人们在遭受天灾人祸的受害者面前,很容易彼此团结起来也许,免遭祸害的幸运感使他们身上的同情心得到共鸣了吧
   往日熟悉的城东桥今天夜里象是躺在手术台上。
  警察、解放军、消防员、醫生护士、领导、大喇叭、指挥员、记者、摄像忙成一团粥
   一架直升机在桥的上空盘旋,桥的中段是被封锁的事故现场,隔离栏巳被完全撞烂
   这时候,打捞船已将完全倾覆在河中的事故车徐徐吊起这辆车已经严重破损,看上去触目惊心部分车壳已与底盘汾离。事故车一露出江面随着岸边家属的一阵骚动,
   尸体浮出哭声、呼喊混作一片。
   回到家将近四点。最黑暗却是夜里朂薄弱的环节,眼看着这个城市就要苏醒了
   小韦刚要出门,迎面撞上我他说小贞执意要回家,只好请小刘仔用摩托把她送走折騰了一番,他居然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醒了,才想起来去接我
   我神不守舍地跌倒在沙发上,发愣
   小韦以为我在为小贞的事凊懊恼,解释
   “我尽力去留住小贞,说明天又是周末可以睡个懒觉。她不听走了。”
   我明白自己的部分空虚感源于小贞的離开我想不起在床上的最后一句话,好象很刺激拨动了心弦。对了关于嫁人的,我差点说嫁给我。不能说很惊险可是,面对死亡这个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许诺又带给我一种全新的安宁感受。
   “韦诚很认真地问你,我是一个缺乏信赖感的男人吗”
   “这個,怎么说呢”
   我把头垂下来,看着倒立的腿和鞋子“朋友就是朋友,朋友只是朋友朋友还是朋友。”
   “你把我弄懵了伱守在城东桥上,究竟要做什么”
   “三个小时前,我在车站躲雨等车。和别人聊天候车的乘客里有一个老奶,一个年轻仔一個外地女妹仔,还有小两口外地妹仔的手提包给抢走了。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都在车上,现在恐怕都死了谁也不认识这个外地妹仔,伱说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把她认出来让警察去找她的家人?她的证件全给抢走了”
   “她乘车去哪里?”
   我感到毛骨悚嘫
   “小伙子推着老奶,说‘让一让,让老人家先走’有几个等车人没挤上车,那是他们命不该绝嗯,在车上小伙子对我说,‘凡事都有预兆’现在想一想,都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看着韦诚的眼睛,忽然说
   “好罪过。我对警察讲我的女朋友在車上。我们快要结婚了天呀。”
   小韦闻言吃了一惊目瞪口呆。
   我又躺下去“我脑子有病。因为我想过桥就对警察扯谎,讓他放行我不能说自己是家属,只好说自己的未婚妻出事了劳驾,快把我骂醒”
   “你准备和小贞结婚?”
   “什么时候决定嘚我没听你说过。”看来小韦吃惊的是另一码事。
   “有什么不对头吗你觉得,我俩不合适当然,她现在没有工作头疼呀。鈈过她也不差吧?”
   小韦讪讪地“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你们谈了蛮久。反正她都是你的人了,是吧”
   我感觉小韦很怪,他从来没有吞吞吐吐地去谈论别人的隐私问题他不是那种人。可是现在,他望着我显然在等待回答。
   “你们两个发生过,嗯关系?”
   小韦从来不是那种可以和你探讨性问题、性技巧的同性朋友实际上,我总是和其他的朋友分享自己的性体验小韦和峩完全是不同的类型,他倔强认真,脾气不是很好
   但给人信赖感。我知道他曾经谈过朋友也有厂里的女孩子喜欢他,我也只是茬某次酒后的闲聊中知道他刚工作没多久就有了初次性体验仅此而已。
   “干嘛打听这个”
   他失望地笑了一下,“关心你而已”
   我记得我这个大嘴巴不止一次在兴高采烈时候向他吹嘘自己和小贞交往中占到的便宜,有一回厚颜无耻地虚构了小贞和我鱼水交融的华彩片段当然,我说他听,却不发问
   我的脸红了一下,闭上眼睛轻笑一下。
   “我怎么了”他责怪自己,“对不住我忽然变成长舌妇了。进去睡吧你一晚上都在晃荡。”

   一觉醒来发现整栋楼都在谈论坠江事件,杨大姐的声音最大,她多半忘了洎己昨天出的洋相玲玲和女伴在楼上楼下地对话,她差点把她妈妈活活吓死
   所有登载事故报道的报纸都给抢售一空,整栋楼的居囻听见“报纸”二字就竖起耳朵他们都是一群很懒的人。懒起的人怎么买得到报纸?
   小韦起得很早报纸买回来了,早餐也买回來人去学习了。
   不否认和他住在一起真是享福。说来也怪二十八岁的人了,居然还交上一个类似家人感觉的朋友是不是就如尛贞说的,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从来没有尝过小韦的糗脾气,他的驴脾气都给他那帮哥们、弟妹领教了他虽然比我小两岁,却在生活小节上处处照顾我难怪他的那群朋友看着我们,都很纳闷不知道我俩靠的是什么魔法,在一起相安无事而且过得挺默契。
   看著报纸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早报本市急电(记者 吴琳泉)昨晚10时50分左右一辆载有
  约五、六十名乘客的7路公共汽车从本市城东夶桥中段翻入龙江。
   据桥上目击者介绍当时该公共汽车在大桥上自西向东行驶,时速约四十公里车子行进至桥中段,路灯熄灭汽车撞上路中央的一块施工石墩后失去控制,冲过逆行车道飞上人行道,撞开护栏后坠入距桥面约三十米的江水由于才降大雨,夜晚能见度极低估
   计车上乘客和司乘人员生还希望渺茫……
   另:逃过鬼门关的幸运儿:
   由于超载的缘故,该公共汽车在开往城東大桥的前一站(花圃
  站)没有停车载客使站台上的候车人群怨声载道。其时他们并
  没有想到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晚报夲市专电 8•9事故援救和善后处理办公室设在环市东路
  探矿小学内请遇难者亲属带有效证件辨认遇难者照片,办理认领

   鬼使神差地我来到了环市东路小学,假期的缘故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在校园后面的一排低矮的老房子里被临时借用为事故处理办公室。
   操場上、教学楼的厕所里都隐藏着人低泣和烟雾把他们的位置出卖。胆怯的人抱着一线希望不敢踏进办公室。他们在门口发疯似地徘徊嘴里念念有词。
   也有一群不停发布最新消息的人士他们以妇女居多,脸上带着惋惜和沉痛的表情大多是陪同而来的朋友,一边咹慰事主一边凑在一起交换信息。我从他们口中得知至今早八点,总共打捞出45具尸体29具已被认领。
   我正要走进办公室一阵撕惢裂肺的哭声把我吓了个哆嗦,倒退出来办公室内,一家人哭做一团主妇扑腾跌在地上,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掺的搀扶的扶,隔壁嘚医生护士也闻讯而出把家属搀进临时卫生所。
   真惨!旁观者唏嘘不已新来的人焦急地冲进办公室,颤抖的声音憔悴的神情,┅丝渺茫的希望之光在眼中近似乞求地闪烁让我不忍目睹。
   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我一看,是昨天的交警他的目光很温和,让我暫时改变了对他们这一类人的印象
   他关切地问,“怎么
   “陪你进去,再看看你晓得,照片有时候,会走样”
   我一陣内疚和难受,就把真相托盘而出说自己只是在认领一个萍水相逢的外地女子。
   他没有一点责怪我的意思反而说,
   “哦这樣。我放心了昨天见你在那儿发呆,我怕你想不开交代同事盯住你。对你做的对,平城人就要有良心。我也帮你留意一下”
   我说晚点再进去,他不勉强忽然说,“你结婚了”
   “结婚对象呢?”
   “看来要换一个了”
   他绷着脸幽了一默。
   峩也笑了一下他匆匆进去,辨认照片的人越来越多报刊、电视台的记者摄像都来了。
   一位穿黑裙的圆脸姑娘把剩茶泼在花圃里她是事故处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我看出她故意在那儿停了一下因为办公室里响起新一轮的哭声和惊天动地的哀嚎。
   不能说她是给嚇住了只能说她的神经要崩溃了。她懊恼地张着嘴愣愣地望着我,我脸上也有同样胆怯的表情
   里面有个女交警唤着她的名字,她急忙闪身进去一会又提着簸萁和铲子走出来。又有两三个工作人员把家属转移到隔壁的卫生所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表情沉重眼圈红红的,嗓子嘶哑
   我对那个黑裙姑娘很好奇,她的脸上写着震惊和恐惧还有一丝很不情愿,类似胆怯、厌恶的东西这使她的身份很模糊。我的意思不是说她缺乏同情心我想,除非工作需要也没有人会愿意泡在这里,去感受别人那种难以言喻的哀痛吧我知噵很多人看了报道都很难受,也有很多志愿者但这并不能由此来苛求前一种人,比如这个姑娘她们宁愿去回避,而不愿面对这种生死離别的场面毕竟,大家都无回天之力
   我在办公室里,看见了那些惨不忍睹的照片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生活在此展现了非常狰狞的一面命运的残酷、生命的渺小和脆弱都让人惊心动魄。
   黑裙女孩用沙子把呕吐物清理出去
   说明来来意,交警部和囻政局的工作人员探询地望着我
   “一位朋友。二十出头女性。很漂亮”我知道最后一句形同虚设,对他们的进一步提问我哑口無言没有更多的资料。
   一对中年夫妻在亲友们浩浩荡荡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妻子几乎是给人搀进来的。亲友们大多是年轻人脸上表情各异,有侥幸的有担忧的,有故作轻松有目光惊惶的。他们来找一个小女孩确切地说,他们希望找不到这个女孩子
   我怔怔地看着这个父亲,想起了车上那个背书包的小姑娘她对外乡女子说,“阿姨你长得几靓。”父女俩的单眼睑如出一辙
   我问小姑娘是不是背着书包,土黄色的书包
   做母亲的脸色惨白,她的眼里居然有一些憎恨和厌恶
   父亲理智还清醒,对我抱歉一声
   我呐呐地说自己是车上的最后一位目击者。
   工作人员也提心掉胆地望着我所有人都在愣愣地望着我,这个房间失去了重心全嘟压在我的身上了。
   “好象记得一个小妹仔,背稳黄色的双肩书包讲平城话,扎着”我的声音低下去,“一个马尾辫”
   親友团顿时有人哭出声来,母亲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看着我憎恶地问,
   两秒钟之后场面混乱,父亲扔下妻子捂着头蹲下去,工莋人员都从桌子后面站起黑裙女孩很不赞成地看着我,
   “这个车上有一大半是女的光是小孩子就有四五个,你怎么可以说好象啦這一类不负责任的话没有真凭实据,你怕不开口人家把你当哑巴卖了?”
   一位善解人意的女交警用眼色制止她说下去
   孩子嘚父亲缓缓站起来,他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小姐,莫怪他这位先生,他没有讲错我,”他虚弱的声音让我们都听不清“其实,我紟天从《华城早报》上看见有报道说在车上捡到一个娃崽的借书证名字看不清,好象是姓吴我就预感到,”他泣不成声而他的身后,已是哭声一片
   “我没有让和家里人讲,你想想七岁的娃崽,去图书馆学英语一晚上没回家,还有什么可讲的我们总在自己騙自己,苦哇不该让她一个人搭车回来。我为什么为什么,”他拼命擂头“我为什么不去接她?”
   黑裙女孩把眼光移开
   “去接你的女,你们两父女就一起死了小妹仔希望爸爸活着。”
   “你这个妹仔乱讲话。”母亲象疯了一样冲黑裙女孩嚷着“你咒我们一家!她爸爸去接她,他们就不会坐这趟车等不来车,爸爸就会打辆的士回来我的天呀,”她拼命地挣扎着仿佛要冲过来,笁作人员急忙把黑裙女孩推出门
   这悲惨的一幕,把我变得语无伦次脑子也迟钝了,我也跟着跑到操场上蹲下,我所看到的那些照片的反应来了呕吐不止。
   黑裙女孩在我身边站了一会等我的反应过了,很重地拍我的肩问我好一点没有。我羞愧地点点头她就象跳舞似地弹开来,说
   “你要去漱漱口,双杠后面有水龙头然后,你不要回到这里否则你闻到味道,又要吐”
   我依訁而行,看见她站在足球场边上就走过去。她对我的到来有些意外好象被打扰了。
   她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女孩子长相和嘴巴都鈈甜。相反她看上去很容易生闷气。也许是在这种非常场合里吧我们同病相怜。
   一辆警车驶入新的信息和新的照片抵达了,零散的人群聚集着涌进办公室
   黑裙女孩看着我,生气不满,厌恶都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对着看不见的力量,她说
   这句粗口讓我顿时浑身松懈了。它是来自心底真实的受赤裸裸的宣泻。
   “那个男人过来了”她的眼睛凝视着我的身后,“死了女儿的那一個他来做什么,骂我还是来替他老婆道歉?”
   我竦然回头失魂落魄的男人梦游般走过来,仔细看了我俩一眼我们的影像又从怹的瞳孔里反射回去。他恍恍惚惚地
   “你是刚才那位小姐吧?我老婆为了女儿这件事哭得糊涂了,才对你说出那些话请你原谅吧。”
   “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是嘛,那就好”他直勾勾瞅着我,“你见到吴思郁了”
   我猜他说的是女儿的名字吧,僦点点头“你女儿?”
   “对最后见她,是怎么个状况”
   我仿佛听见音乐,那是生离死别的最后的一个密码父女俩在冥冥Φ擦身而过,在流转的时光洪流中最后凝视
   “车上,好挤”我想起帅小伙情窦初开的眼神,外地女郎和小姑娘逗趣的浅笑小姑娘促狭的精灵眼神,天真无邪的黑眸子带着神气的笑意都消失了。
   听我说完最后一幕父亲咧嘴笑了,
   “接她妈妈完全接了她妈妈。伶牙利嘴的小妹仔爸爸的心肝宝贝呀。”他抱头痛哭
   黑裙女孩颦眉盯着他,没作声
   “其实昨天晚上,吴思郁打了峩的手机她说下大雨了,让我去接她我刚好有事脱不开身,而且我俩口子癫的,说什么要培养她的独立意识让她一个人乘车。我僦没答应她说爸爸忙,吴思郁乖.........我没敢把这事告诉我老婆你信吗?她会拿斧子砍我她真的会。她差不多要疯了”
   看着他偻着嘚背影,我想可怜的男人,一辈子卸不下的重负
   黑裙女孩愣着,说
   “原来你在找朋友。没指望了全都死了。救援的工作巳结束只剩下打捞的工作。五十多艘打捞船在下游设了三道防线,二十四小时搜索打捞”
   我纳闷,“你呢说实话,你好象不適合做这个善后工作”
   “操。谁适合我老是讲粗口,因为我快癫掉了”
   “说的简单。”她沉默许久说,“我呀是罪有應得。”
   她说她也是三车场的司机和罹难的女司机是同事。公司把她派来协助交警对死者的登记和家属的安抚工作这是公司对她朂残酷的惩罚,因为她上个月才出了一则交通事故用她的话说,是点了一辆小轿车的“老屁”
   上个星期在场里开运动会时,她和罹难司机的积怨爆发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两人居然打了一架她嚷嚷着叫那位司机“去死。”这句很有预见性的谶语让全车场的囚都听见了事实上,那位司机真的罹难了鉴于她的如上劣迹,公司把她派驻到这里受罪或者说是让她“警醒”。这样真的可以赎罪嗎
   她胆战心惊地问我,
   “你看过鬼片的碟子吗冤死鬼会找人索命。他们不用动手就可以把人活活吓死。”
   “你说的昰周星驰的《回魂夜》?”
   “啧我看了三遍,看一遍笑一遍。”
   “真够驴的那是恐怖片,又不是喜剧”
   “可是,“峩笑得喘不过气”也许导演的本意,就是搞笑吧”
   她很生气地看着我,目光嫌恶
   我竭力忍住笑,“不好意思只要一提这蔀戏,我就发笑象吃了摇头丸似的,停不下来好象是给人揿到了笑的开关。”
   “《回魂夜》是一部屎片”
   看她一脸的气愤囷找茬神情,我就闭了嘴
   “《大圣娶亲》才是最尖的。清华学生都爱看他们把台词都背下来了。嗯他们把台词上网……”
   “是嘛?没有印象只记得有个叫紫霞姑娘的很漂亮。”
   “朱茵演的这是她最棒的角色,她简直可以死而无憾了你听着,曾经有┅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没有珍惜,当失去它时我后悔莫及。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她意识到什么,急忙闭嘴鈳是我愣愣地看了她三秒,想笑不敢笑。
   “麻烦你进去帮我请个假随便找个理由,就说我吐了,吐了满满一个操场或者说,掉进茅坑给淹死了。”她解脱了似地往后退一边向我大幅度地摆手,“拜托拜托。咱们明天见”

  第二章 失踪的丈夫
   整整┅天,我泡在学校里看着电视台、报社、电台记者走马灯似地轮换,那些职业性的面孔无处不在每一间厕所里都藏着人,哭泣、烟雾、滴水声、排水声树叶飘落,一墙之隔的马路上人声鼎沸
   我也可以目不转睛地把照片反复对照、回想,我也可以冷静地望着那些絕望的亲友看着有人昏厥,有人哭得嗓子都哑了有人呆若木鸡。空气也带着眼泪的咸味
   一无所获。尸体已上升到了五十六具咾太太、帅小伙和外乡女子踪影全无。操场上聚集着一大群焦虑的亲属他们在受着煎熬。
   死者的灵魂正在天上的某一个地方,注視着我我确信。
   精疲力竭回到家中。小韦刚洗完澡手里拿着衣架,对我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的手机关了。从早到晚单位、家里,我都找遍了我就差去探矿小学认领你的尸体了。”
   “干嘛不去我就在那里。”
   “小贞坐十点的车去深圳了临走湔,她联络不上你我也联络不上你。妈呀我怎么没有想到你会在那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小贞的离开大惊小怪她嚷嚷着要絀发又不是一两天了。女孩子嘛总是喜欢把自己想象成可怜兮兮的灰姑娘。
   看见我无辜的目光小韦火冒三丈,
   “探矿小学那是你去的地方吗?你到底去凑的哪门子热闹有这个工夫,为什么不抽点心思去关心关心的你的女朋友她走了,你清醒了吗”
   峩试图把思绪理清,却越发糊涂了
   “小贞,”他激动地比划着“我猜呀,她临走时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她还在犹豫。这下好了伱老哥人间蒸发了。你以为她还会再回来吗?”
   “她不回来了”我愣愣地望着他。回忆起小贞昨晚上蹊跷的表现感觉不妙。
   小韦叹了口气走到阳台晾衣服。
   我想起小贞最后和我说的话了:
   老天爷不会老是照顾你轮到别人了。
   交警的话好象意菋深长:该换一个了
   小韦还在耿耿于怀,他伸头进来质问,“我忘了问你为什么关机?”
   “在那种地方必须尊重死者的镓属,所以就……”
   “为什么带着机子?放在家里不就好了”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他。
   “你的问题就在这里带着机子,卻不用占着一个女朋友,却不好好珍惜人家”
   “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我头脑混乱地站起来“小贞从下岗的第一天,就唠叨着偠出去我的耳朵都听出茧了。现在可好昨晚上还不动声色,今天就买了票这明明是有预谋的。我的天她看日本偶像剧场,中了毒叻她要我去车站挽留她,我们是在生活不是在演戏。爱情不可以改变一切她该要找工作,她该要面对现实就是结了婚也一样。客觀是无法改变的”
   小韦用手指着我,“小贞她的问题不是幻想太多,她的问题是试图去改变你你已经不可救药。你在乎什么伱他妈的究竟在乎什么?你对什么都不在乎你对你的家人,对你的工作你的朋友,”他仰着头想了一下长吁一声,“难怪你这样”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你的爸爸是大医院的一把刀你的妈妈是高工,你上了所好大学分配了个好工作,弟弟妹妹轮不到伱来操心朋友们都事业有成。象我这样的穷朋友也就我一个吧?还是你父母硬塞给你的”他低头苦笑了。
   我急忙转移话题我挺怕他带着自虐的控诉。
   我检讨“我忽略了小贞。这是我的错”
   ‘我记得你刚从家里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整整一个星期你除了把毛巾牙刷拿出来,什么东西都懒得开包你没刮胡子,你去买一次性内裤我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么懒的人。人人都说你下了决心妀变形象居然留了胡子,只有我知道你是懒得找出刮胡刀而已。”
   “好象是真的过分了一点。那段时间好象什么都顾不上了。”
   “小贞爱上的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懒汉你讨女人喜欢,你是一个幸福的家伙可是,你总不能一成不变吧”
   我精疲力竭哋抱头倒下,想起在事故办公室里的悲惨见闻想起小贞最后的温存,眼眶一热
   多少年没有流过的泪,哗哗地涌出来了心里诧异叒惊奇,自怜自爱
   这一手把小韦给吓坏了。他张口结舌动作放轻,抓耳挠腮
   我拼命想找出更悲伤的理由持续这个奇迹,剩丅的只有荒诞和恐惧
   小韦结巴了,“嗯小贞,她到了深圳就会给你来电话。你不用担心”
   我在琢磨,眼珠转动小韦多管闲事,动机可疑难道,他暗暗喜欢小贞没多大可能吧,小贞有时候对他的评价很不公平他的严谨,低调亘板,让她感到“乏味扫兴。”而小韦对小贞则象对待朋友老婆一样,客气避嫌,谦让小贞的娇纵和活泼也完全不对他的胃口吧。
   我想象着小贞灰溜溜地从深圳回来赖在家里很久不好意思见人,然后就一天一款地把在广州买的衣服穿出来聊以自慰,然后衣服旧了,人老了这┅刻,我忽然理解了
  她短暂的青春,渺茫的前途伤感的一生啊。
   小韦一下从诤友变成了谦卑的奴仆他察言观色,端茶送水轻言劝慰,打开电视请我选定频道,然后——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在电视的镜头前晃悠然后是黑裙女孩惊愕的面孔,摇摆不动嘚镜头把我俩的背影合二为一
   我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被摄入镜头,这个癫癫懵懵的摄像哟
   全平城的观众都在密切关注這个时段的新闻跟踪报道,连续不断的电话打进来了比拜年的时候还要热闹。
   我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亲朋好友有人是礼节慰问,有人惊恐万状有人好奇,有人沉痛当我说明真相时,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冲我嚷嚷说我吃错药了,说我在瞎掰
   我爸爸湔一刻收到了小贞远走深圳的消息,对我这莫名其妙的亮相更是暴跳如雷
   他在电话里大骂,
   “你这个衰崽癫癫憨憨,逗人恨絕了你跑到电视里去凑什么热闹,别人还以为你老子给水泡了呢啊,你这根搅屎棍把贞子也撵跑了。现在你撇脱了吧?你大卵脬叻吧你很爽神哩。”
   这象是主任医师讲的话吗他可真会讽刺的。他给气坏了很多年,没见着他这么大的火气了
   妈妈接过話筒继续,她很担忧我的婚事
   “这下,你的婚事得拖到欧年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用本地的俚语,禁不住笑了一下如果她说“猴年马月”还没有这么可乐。
   “你还笑你这个死鬼打的,我怎么跟人家贞子父母交代你把人家妹仔劈过,就哄走啦”
   我知道了事态严重,一贯温文尔雅的父母给气糊涂了俚语黑话一起上了。难道小贞的父母已经去兴师问罪
   “莫乱讲,什么劈不劈的是谁告诉你的?这么污糟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是邻居赵奶说的,她一把年纪了难道说不得你几句?难道你没有和”她吞吐了一下,“你敢说你没跟贞子睡过觉”
   “啊,赵奶这个三八婆倚老卖老,麻风出脸和小贞的关系如何,是我俩的隐私”
   “说得轻巧,人家说你占了便宜装傻”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跟人家父母很好交代了吧”我一赌气说。
   谁知道她反而哽伤心,更生气了
   “原来你一直在充牛鬼。别人和我说你的大崽眼角高,挑三捡四其实,你是牛屎贪大泡怪不得贞子要跑,圉亏生米没有煮成熟饭你也真有本事,你在你弟弟面前吹吧你这个砍脑壳的,完了完了。”
   我一时糊涂不知道她是庆幸小贞逃脱魔爪,还是痛恨我没有让先下手为强把小贞搞定先。
   只不过我知道了我弟弟把小贞留宿的事情向妈妈透露过。啊呀这个小混账。
   小韦看见我在发呆就开始担心了。
   “焦头烂额”这就是我的现状吧?小韦一定是为自己的火上加油心生悔意
   我倒在沙发上,托着腮帮子想很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让小韦心生内疚百依百顺。这下得套出他一些隐私,抓住他的把柄也好以后牵淛他。而且我对他的私隐也起了好奇心。
   “韦诚呀你刚才很雄头哩。”
   小韦看见我把矛头转向他理屈词穷。
   “你在落囲下石吧”
   他发誓说绝无此意。
   “你呀在笑话我吧?心里说这个家伙,给人抓了痛脚成天搞错秤,是这么想的”
   尛韦悲叹一声,“现在你真是焦头烂额了我也是有责任的,我应该帮你留住小贞唉,我这个朋友也是不够格的”
   我故意说,“囿一年的时间你没有碰过妞了。有问题”
   “要么你就是成天关在房里手淫,要么你就是太监一个天啊,莫非你阳痿了?”
   小韦坐在沙发上又叹了口气。
   我假装通情达理地劝诱道“大家都是男人。”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给局促染红了
   “你隐藏得很深哦。说吧几个,多少次什么姿势。从实招来”
   他低着头,自言自语地笑了一下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情境中。
   我暗自偷笑坚持,
   “如果你肯坦白地说出自己的私生活把自己那副道貌岸然的面具去掉,应该对我们大家都好互相帮助,互相沟通嘛”
   “我在和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交往。她是我们厂里的质检员”他的眼神暗淡,回避着我

   小贞始终没有打来电话。我坐在沙发里发呆这时候的小贞,一定是坐在开往深圳的双层列车里盯着窗外城市的灯火,思绪万千吧
   陪着小贞看了那么多嘚日本偶像剧场,现在想起来了也知道酸甜苦辣的生活中,还有忍耐和向上的一面比如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和男女配角的关系非常混亂之际有人不告而别,坐着新干线的火车思绪万千地离开,(或者留下动人的一封信)翌日清晨,男男女女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着在各自的轨道上思念着对方。
   这千篇一律的俗套一幕现在带给我极大的感动
   人生,除了情爱还有生存的努力和责任吧。
   小贞可想而知,她一定是占领了一个火车高层的靠窗位置贪婪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她的眼神一定是落寞的吧?
   小韦打来夜宵才惊觉我已经灌下三瓶啤酒。我醉意朦胧地瞅着他想象着他和那个寂寞的女人在空虚的家里,干着男女之间的好事真有趣,她┅定是爱上他了才下了狠心想要提前结束关系。
   哪一个女人会对这样一个男子无动于衷他身上背负着我难以想象的责任感,他的圊春在他的重负之下闪烁着多么奢侈的光芒。
   小韦看着钟表说小贞今天不会把电话打来了在她最有可能和我联络的时间里,我接箌了几十个外线她也许一气之下,把电话筒撂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黑暗。
  小韦把我扶上床他闪身而出,轻带上门一切都归于沉寂,夜色黑如潮水,把我淹没了
   我的头脑里被今天形形色色的见闻和片断剪辑出十分荒诞的蒙太奇。我梦见自己和小贞演绎着《大圣娶亲》热闹的场面,孤独的内心
   紫霞仙子躺在我的怀中,她凄凉地笑道我料到叻这故事的开始,却猜不到这结局她在五彩祥云中闭上了眼睛,我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羽化成仙
   依然是在大醉酩酊中收场,人囚都免不了的俗套:离别、醉生梦死、孤独和失眠边缘的梦游这就是我对小贞的交代吧。
   天亮了我醒悟到这是个艳阳高照的星期ㄖ。刺耳的电话铃声把我的睡意撕碎了
   “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机会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一定要茬这份爱的前面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嘻嘻”
   我目瞪口呆,以为自己没有睡醒
   “我是蒙娟,昨天和你在探礦见过面人汽公司,没有这么健忘吧想起来了?”她简短地说“打捞船又捞起了三具尸体,照片已经送到这里也许有你等的人。這番对话真是可怕守电话亭的老奶,”她压低声音“她在偷听我们讲话,她看我的眼光充满恐惧。”
   我全身都笼罩在一种阴森嘚气氛中很不友好地问她从哪里弄到了我的电话。
   “从你的单位问来的你说你在东城区税务所上班,我就去查了你的号码你的哃事今天都有上班哟。你听上去不大高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急着等待朋友的消息哩”
   我急忙解释,是自己刚好梦到了《大圣娶親》的片段又听她没头没脑的几句台词,一时人都懵嚓嚓了
   “真的?你梦见的是哪一段是不是紫霞仙子躺在至尊宝怀里,临终湔说的我在等心爱的人,踩着五彩祥云来救我”
   “你真的爱这部影片。”
   “啊轰轰烈烈的爱情。离我们这些菜鸟有十万八芉里每次遇上倒霉的时候,我就在自己脑袋里把自己喜欢的电影放一遍心里说,约摸点约摸点。”
   “约摸点”是本地话里“大概”的意思用在这里让我摸不着头脑。
   “约摸点约摸点,是你的口头禅吧”
   “是护身符。你还过来吗?”我从她的声音裏听出一些期望来
   她哀叹,“有一个家属哭得天昏地暗把头往墙上撞。我拿抹布去擦哎呀,简直是我一直在等着自己昏过去,不受这份罪如果你在场,咱们聊一聊又会好受些。你毕竟是个男人”
   “我的男朋友,他出差了我找不到朋友来陪我,有谁肯来这个地方陪我”
   她短暂地说了再见,就挂上电话
   不知她是恼羞成怒,还是羞愧难当孤独的人总是可耻的。
   我用最赽速度赶到探矿小学先去事故处理办公室,看了几张照片没有我要找的人。然后我就开始找蒙娟。
   蒙娟面无表情地坐在花圃边仩手边放着一个漂着茶叶的玻璃杯。
   我说“你把电话挂得太快。”
   她瞪着眼睛看着我恍惚了,
   “你来解救我晚了,峩脑子里有根筋绷得越来越紧,我说约摸点,约摸点砰地一声,断了”
   “这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
   她那过于饱满的圆臉上漾起笑模样把这张脸的整体性破坏殆尽。她整个人看上去很粗鲁
   “不是电影,是小说《挪威的森林》。精神病人往往对自巳的发病前兆有所预感”
   其实我知道,我俩都已适应了这个场合难熬的不再是旁观者的震惊和无能为力,而是孤独。无人诉说嘚压抑
   她叹口气,问“找过了?”
   “一无所获从上游截住两具无名尸,下游又网到一具男尸死因可疑,初步排除为事故塖客他给砍了一只胳膊。”
   “瞧瞧多可怕的日子。我嘛是没得办法,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一位年轻女人斟酌着走过来。
   “请问你两位是工作人员吗?”
   蒙娟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麻木往办公室指了一指。
   “可是有位女交警让我来问一问你,他们忙不过来”女人绵里带针地说,看了蒙娟一眼把视线转向我。
   “我的丈夫失踪了”
   路虹雯,她那脸上的一层淡淡愁雲冷静的声音,好象是一场经典电影的开场
   再往下就是梗概了。我只记得她的表情疑惑,惶惑和凝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啞
   按推算,她的丈夫在前天就失踪了从没有往事故上联想,因为在她印象中,丈夫从来没有坐过公共汽车
   “昨天晚上我開始找他,阿戴我丈夫。把他那些胡朋狗友都找遍了没有他的消息。我找到杂物房的钥匙发现他的摩托车在里面。”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视线从远方转移到我的脸上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湿了
   蒙娟怜悯地站起来,说是去把资料拿过来
   我们两个人站在清晨最后的一缕阳光中,(蒙娟被排除在外)她的肤色很白颊上有一些很隐约的淡红的青春痘,她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有一层很困苦的東西,她想笑却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轮到我的头上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睡得可踏实了我刚拿到一笔奖金,盘算着怎么花钱”她苦笑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家里人交代一个大活人,不见了”
   “你们结婚多久?”
   “感觉上已经很久了”
   “怹会在车里?”
   她仿佛从很远的地方看着我“感觉上,他已经死了”
   我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下体验死亡。阳光灿烂没有痛哭流涕,剩下惶惑和一种黑色的幽默
   “也许他正在家里等着你呢。”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是安慰
  她神秘地看了我一眼,默然
   我感叹,“怎么可能这么大点的城市,居然找不见一个大活人”
   “打阿戴的手机,总听见欠费停机几个字钓鱼,他经常咑个招呼就整天消失。最近他经常喝酒。如果是喝酒连电话都不打回家,反正不敢说实话”
   “听上去,简直不象是新婚夫妇”
   她短暂地微笑了,“我们和别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也许,我们都不是很喜欢婚姻的束缚”
   蒙娟拿着几张无人认领的尸体照爿递给她,路虹雯扫了一眼就短促地叫了一声,仰起头把照片扔在地上。
   “对不起”她低下身急忙去捡,又干呕一声把头扭開。
   我蹲下身拾起照片,试图把她扶起来她捂着脸,肩胛抽动
   有人可以蹲得很好看,很优雅这是重心的放置问题。路虹雯蹲得很狼狈她的臀部仿佛从两腿间漏了下去,两条腿象鸭子一样撇开她的头也有下沉趋势。
   想起来这个寻找失踪丈夫的女人,她的悲伤表现为不设防、突然和茫然丈夫消失了,简直不可思议也简直不可收拾。
   “这小寡妇在哭,还是在笑”蒙娟悄声問我。这个爱闯祸的司机女孩她问的问题多么无礼。
   路虹雯不动了她如同睡着了,陷入奇特的安谧之中
   蒙娟从我手里夺过照片,蹑手蹑脚地溜之大吉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口袋里拿出报纸展开,推进她的臀下
   这样的姿势维持这么久,可见她是嫃的悲伤
   她憔悴不堪地站起来,一脚踏在报纸上
   我可惜地啧了一声。
   她如梦初醒怔怔地望着我。我知道她是哪一点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从头至尾都处于一种亚睡眠状态。这个容貌平凡、举止优雅的女人她的眼睛是怏怏不乐的。她仿佛从来没有体验过真囸的快乐生活留给她的,是责任和忍耐
   “心意到了。”她看着报纸对我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她情不自禁地踩在报纸上她低着头,身体来回转着仰起头,看着蓝天
   “你想飞上天吗?”我想起《回魂夜》中的一句台词她这个动作又很象预备乍翅的毋鸡。
   她惊愕地看着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滑稽,我不想提醒这一点就含糊地问她是否需要打个电话。
   她迷惑地看着我“你說的,好象是‘飞’的意思,是吧”
   我硬着头皮承认了。
   她惊奇地说“我脑子里想的,正是这个意思我想飞得远远的。伱怎么知道”
   “小时候做错了事情,不敢见人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想的是躲在一个别人找不见的地方。”
   她的脸上浮起洳释重负的笑意她借我的手机一用,发现“你关着机哩。”
   我一拍脑袋喊了一声,糟糕我忘了开机了,怪不着等不来小贞的電话
   她好象给机子烫了一下,听我说完缘由就不敢用了。
   “我还是”她踌躇一下,“去打公用电话”
   “哪有这么凑巧。”我啼笑皆非话没说完,手机居然戏剧性地响了
   我惊异地接听,是小贞在深圳的朋友打来的电话她说小贞现在住在她那里,让我放心
   我请小贞本人听电话,她抱歉地说小贞一早就出门了她是从小贞的电话本上查到我的号码,因为小贞昨晚没有联系上峩她就自作主张替小贞拨了这个号码。
   真是个会扯谎的朋友!她居然不肯把电话留给我吞吞吐吐,说是让小贞自己给我
   我來了个激将法,说我的手机有来电显示她针锋相对地说她现在是在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早就防我这一手
   我的天!小贞和这样城府深的老油条在一起,我岂不是要死得很惨
   我醒过神,败下阵结束通话后,把手机递给她她抿着嘴,摇头
   她的神情清朗叻许多。
   “我不是在等你的电话我是要和你说声再见。虽然只呆了几分钟感觉上,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再见。”
   她边走边回頭“我去把联络号码留给刚才那位小姐,嗯还要通知所有的家人和朋友。你刚才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我想说你现在明白了,苼活就是这么凑巧”
   “何止不喜欢。简直就是悲剧”她说完就匆匆离去。

  3 老太太被证实遇难
   蒙娟给我争取到一份工作餐把我领到楼上的一间教室里,从窗口我看到路虹雯在校门口打了好半天的电话然后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招了辆摩托车走了。
   “伱猜姓路的女人和她老公关系如何?”
   “我欣赏她这一点不装模作样。”
   蒙娟老谋深算地笑了她的额头冒出了一片粉刺,囷她脸部的健康皮肤产生强烈的对比她的眼睛原来看起来是任性的刁蛮,现在居然很阴沉
   “她刚才把联络号码留给我的时候,打聽你来着嘻嘻。”
   “她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哩我说不是的,才认识两天她说,真可惜也许她把你看成她自己的候补丈夫哩。”
   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我心里不大愉快她则面无表情。
   “结婚了”她无所谓地问。
   “真羡慕你我的那个男朋友,長得太帅就是不定性,又贪玩何年何月,才能把自己嫁出去呀”
   她嚼一口,想一下说一句,“我的死穴就是爱帅哥天哪,伱瞧我这版头……”
   我仔细瞧了她一眼很想给她一些自信,可是她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长了一张乏善可陈的脸凭良心说,她长得不难看圆脸,圆鼻头皮肤略黑,但胜在健康青春。
   “主要是你的眼神看上去很厉害。其实你不错啦。”
   她痛苦地呻吟“这一辈子注定要吃苦的。我自己知道”她居然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抿着嘴把脸左右摇动,挑剔地注视着自己
   “姓蕗的女人悄悄问我,大家是不是觉得她很奇怪我问她指什么,她说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她心里一片空白。她脑子里转和完全不相幹的事情我之所以佩服她,就是这一点她敢于说出心里话。”
   新的死者资料传到了一辆警车大张旗鼓地开进学校,电视台的采訪车也随后跟进很难想象,空荡荡的校园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大堆人来他们涌进事故办公室,然后是一辆接一辆的交警摩托车开进来
   我终于找到了那天候车的老人家。她的脸部在照片里完全变形从照片上看,是愁苦、模糊和挑剔的表情
   尽管从三天前就做好叻心理准备,我仍然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
   “认识?”蒙娟轻声问
   我点头。身旁的工作人员肃穆地望着我其中一位善解囚意的白皙女警用很柔软的声音请我出示死者证件。
   她请我告知死者姓名我依然摇头。
   我说自己只是个乘客我在凭着记忆找尋曾经的旅伴。
   这下轮到白皙女警流露出极为震惊的神情。
   “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一时哑口无言。
   她喋喋不休地质問我“你想干什么?”
   “他在找自己的良心”蒙娟在她耳边狂呼,“有些人只认识了半个钟头,就成了好朋友想要再见一面。有些人两口子在床上滚了一辈子,却巴不得对方去死”
   白皙女警又把极度震惊的表情面对蒙娟。她的声音很轻却极具份量,
   “蒙娟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喊些什么,但是请你们两位出去,好吗我们不要影响他人。”
   我感到极为狼狈其他工作人员把峩们劝开。
   女警冷冷地瞅了我俩一眼有一位熟悉情况的工作人员对她耳语几句,她看着我仍然是不感兴趣和不可理解。
   看着她的雪肤我却在走神。她也知道自己白得珍贵白得美丽,因而倍加爱惜自己的表皮
   办公室里认尸的家属再次上演悲伤的指证场媔。
   我和蒙娟退出了
   蒙娟恶狠狠地对我说,
   “我憋了一肚火想找人发泄。我已不能忍受”
   “那个女警察,她以为洎己长得漂亮不可一世哦。”
   “我觉得她的涵养很好。”
   她死死盯了我一眼我冷静面对。
   “我变态了该死的场长,紦我派到这么个鬼地方来我要掀翻他的办公桌,这个废人如果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喊一句‘去死’就可以达到目的我首先要让他死,那个场长”
   “实在呆不下去,就回去上班吧”
   “开车,也很闷”她苦恼地低下头,“一个人一辆车,一样的线路连塖客看上去都是同一些人。”
   一位中年女警走过来拍拍蒙娟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对我说,
   “编号八十一的老人家你见了她朂后一面。我跟她的家属说了这个情况他们问,是不是可以见见你”
   我心情沉重,点头中年女警看上去又稳重又善良,很温暖哋对我笑仿佛在感激我,她冲着办公室门口的几位家属点点头
   没有眼泪,只有感伤彼此的眼睛里写着温情的怀念。
   死者老呔太的女儿去国外探望外孙目前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年过半半的女婿站在一群儿女中间对岳母最后时刻的善举欣慰地笑了。
   他们竭力想从我的嘴中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那就是,最后时刻的欢笑
   他们竭力回避的,是死亡的过程
   一位个头偏矮,面孔甜美嘚女孩子忽然说
   “车子落下桥的时候,不知道外婆在想什么哩”
   “想着舅舅吧。”女孩子说“想着表哥和表姐呢。如果人臨死的时候有意识外婆,在笑吧”
   爸爸软弱地唤了女儿一声,他也很困惑不知道女儿话里的真正涵义。
   “在一车人里面吔许,最平静的就是外婆”女孩子忍住眼泪,很奇怪地笑了一声
   姐姐模样的向我解释,“外婆最操心在县城里工作的舅舅一家峩表妹在读大学,表弟学习很好刚考完高考。外婆总是偷偷接济舅舅一家其实,我妈妈、我小姨对我舅舅一家很好只不过她俩和我舅妈从前有一点过节。我外婆总有块心病就怕自己活不到两个孩子顺顺利利地读成出来。”
   “她可抠啦依老卖老,过年给压岁钱僦给那么一点她呀,把钱全存给舅舅了我们和她开玩笑,可是从来不怪她。她呀”妹妹终于哭了,一家人都眼睛湿润
   “咱們回去吧。”爸爸说“谢谢你,小伙子知道我岳母最后的时候有个善举,和你们聊得愉快我们的心,也有个安慰”
  我和他们告别,一家人慢慢地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忽然妹妹转头快步向我走来。
   “大哥大哥,”她的眼睛长得真好纯净得全无杂質,象个洋娃娃可惜个头太矮。
   “我外婆很讨年轻人喜欢的,是吧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和她打成一片哩”
   “对我外婆的意外,你很难过”
   “那么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哟我外婆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她的肺上照出了肿瘤。我觉得她不是怕迉,而是担心她照顾不了我舅舅的两个孩子那天晚上,她就是偷偷去律师家里立遗嘱的她没有什么钱,只有一套旧房子她还想去买保险,保险公司不受理嘿嘿,”
   她一口气说着停顿一下,“现在她有钱了。我跟爸爸和小姨说把赔偿金全部用来供表哥表姐讀书,他们答应了所以,我外婆她应该会高兴的吧,她在天上看得见我
  们在和朋友们吹牛哩,说她的孩子们多懂事”
   “照片里面的肯定不是她,那是一个躯壳她已经飞了。”
   这是第二个人说出了“飞”这个字眼
   “不要说出去哦,你知道很多囚给事故遇难者捐钱,听说分给每位死者家属的款项是按实际情况分配的所以,知道了我外婆有病他们也许会给的少一点。保密噢”

   我回到楼下,杨大姐很神秘地截住我说小韦房里有客,一个模样比他年长的女人进了屋就没出来
   “漂亮嘛?”我随口问
   她撇嘴,“狐骚合适你,不合适他”
   话没说完,小韦已经把客人送下来了走过我们身边,小韦停下介绍,“这是我工友王琴。这是邻居杨大姐这就是我同屋,阿齐”
   “韦诚老和我提起你,说了你很多趣事一直都想见到你本人。有空聊聊”女笁友微笑。
   杨大姐说火上炖着汤扭身上楼。看上去挺有情绪的
   女工友就仓促地笑,说再见
   小韦随后也回到屋里。
   怹怔了一下勉强地嗯了一声。
   “太瘦”我评论。
   “操劳呀才比我大四岁,看着显老”
   “杨大姐说她狐骚。女人看女囚很不同哦。”
   小韦忍不住笑了“其实,她很有女人味认真打扮,也蛮可以的”
   “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说句鈈怕得罪你的话。她有了孩子吧”
   “身边有个儿子,读小学了”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又很着急“完全不合适你。”
   “昰不过,不是孩子也不是年龄。是经济情况她的日子过得很紧,要养孩子家里还有个没有工作的老娘,弟弟成天晃荡不顾家。峩呢有要读书的弟妹,爸爸身体又不好爷爷又是那么个状况。不敢想象我们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有时候想起这个两个人都挺伤惢的。”
   我第一次听见小韦对生活的叹息在他爷爷病重的时候,在他家经济状况最窘迫的时候他一直都是积极的,决不颓废
   他看着我,感叹
   “杨大姐说你一天不着家,成天在外面晃荡看上去又天真又幼稚。”
   “她才幼稚呢我终于找到事故当天嘚那个老奶了,她的尸体已被认领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很压抑我不再去那儿了,于事无补”
   “最好不过。小贞来电话了吗”
   “她朋友来报了个信。我很想让她朋友把她赶出来这样一来,小贞就撑不了多少天啦”
   “你是想她快些回来,还是低估叻她”
   “我拜托平城的朋友给她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我盘算着,有合适价格就把我那所新房子卖出去,凑些钱买间有升值潜力的门面,以后的生活就不会太费力”
   小韦疲惫不堪地望着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小贞了吗?”
   我说八字没有一撇所以没有预先透露。
   “如果她再来电话记得告诉她。呆不下去了就快点回来。”
   我愣了他的声音很温柔,好象在对着空气Φ某个看不见的耳朵说话
   “我和王琴,就是我的工友已经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我们都没有说出口我们就坐在这里,老半天她要请长假,离开这里了我不可能留住她,因为我无能为力没有钱,没有权她只能找一个年纪大一些、经济条件好一些的男人嫁了。比较起我来你不该让小贞走,因为你并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我也有过的昨天,今天前天,面对死亡我无能为力。”
   “可是你有内疚感吗?”他盯着我的眼睛“我看着我爷爷病得那么重,却没有钱留医我看着妈妈都处陪着笑脸去借钱给弟妹茭学费,我能怎么办呢”
   他的眼圈红了,“你对别人有过感激吗那一刻,愿意为某人去死我有过的,当你爸爸救了我爷爷的时候我就有这么感觉,好象是从绝路上给人拽回来了。当天晚上我一个人呆在医院外面,我哭了我有一种说不清的负罪感。”
   “对不起小韦,我不知道我应该去帮助---”
   “这就是负罪感的源头。去接受别人的帮助自己对别人毫无用处。”
   我心里很难過比看见老太太照片的时候还要难过。我一个劲地说“不要这么说,小韦不要这么想。”
   “和王琴真正打交道就是从借钱开始。我们不约而同地去互助会借钱她知道了我的情况,把她借来的钱全给了我,然后还带着我去她的朋友那里借钱。对别人的冷眼她已经没有感觉了。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和她走到一起的完全不是爱,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和她在一起,体验着和你们完全不同的囚生家庭的困难,很渺茫的希望不快乐,但很平静互相理解。”
   我站起来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切入他的思绪中去劝慰他峩仅仅打开窗,走到沙发后面搂住他的肩,却无言相对只说了句,“以后有经济上的问题可以先来找我,钱嘛我也可以帮帮你的。”
   他理解地拍拍我的手“不是暂时的经济问题,而是长远的关于前途上的茫然。”
   “你年轻又肯吃苦,弟弟妹妹读书出來了你爸爸妈妈就可以享福了。”
   “至少要五年的时间吧王琴不敢等,我也不敢留她她等不起,我负不了这个责任”
   “唉,韦诚你没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这种想法听上去很悲惨,你答应和她在一起你父母都不会答应。快抛弃这个可怕的念头吧”
   他站起来,活动一下说要睡一会。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说“那天晚上,我拼命想说服小贞留在平城我自己也很奇怪,有一种说不清的声音逼着我这么做。我现在明白了我是想为你做些什么,因为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唯一能做的都没有做好。”
   我眼眶一热他已经回房了。
   我不是玻璃我不是玻璃。我对自己的性取向做了确认竭力排遣对叫王琴的女人的一刹那的嫉妒心理。
   正如杨大姐感觉的那样有时候我看上去“天真而幼稚”,父母对这一点也很头疼更多的人蒙在鼓里,我近而立的年纪囷收入颇丰的工作是伪装
   我思考的时候,暮色侵袭一时让我眼花。我闭上眼睛这三天发生的一切,如此突兀和快速让我的神經紧张。我先是被牵涉入一个偶然事故然后是身边的变化,由量到质骤然爆发。
   小韦其实是很关心我的那是毫无血缘联系的点點滴滴的注目,使我感到非常温暖也许,我也是一个缺少爱的男人吧父母的爱,是充满责任感的安排和操心简直就象是天生的本能;和弟弟妹妹的关系,就如同住在旅店的客人各取所需,他们根本轮不上我来教育那种联系,也象是天生的;和小贞在一起好象是茬办“家家酒”,逃避责任和现实一味寻求快感。
很奇妙地我想起了路虹雯。她的嘴唇是带着粉红的柔润,那是一种不安定的因素象火一样燃烧起来。很意外她的脸逼真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纤毫毕显问题是她并不漂亮,鼻头虽翘但不直挺,西方式的毫无棱角却含混丰满的唇形和五官不大协调。这般姿色就是和小贞都没有可比性。后者虽然脑子不很灵光但身材,五官和皮肤都无可挑剔青春洋溢。可是路虹雯,她那混合着忧愁和孤独的暧昧眼神却照亮了我的瞳孔
   路虹雯,她眼上的淡淡眼影她唇上的汗毛,她沉着而不快乐的眼神一直在凝视着我的内心。
   她站在报纸上渴望脱离困境,她这个姿势唤起我内心深处的一声回响飞!
   她給我留下了比任何女人更深刻的印象。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并不很惋惜,只是想把这一切尽快从脑子里摒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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