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看到东方由北向南一闪即逝的意思流星预示什么?

《如蕤集》是由著名小说家沈从攵著于1934年出版。沈从文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乡村世界的主要表现者和反思者他认为“美在生命”虽身处于虚伪、自私和冷漠的都市,却醉心于人性之美他说:“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小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对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庙供奉的是“人性”

(秋天,仿佛春天的秋天)

协和医院里三樓甬道上,一个头戴白帽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看护手托小小白磁盆子,匆匆忙忙从东边回廊走向西去到楼梯边时,一个招呼声止住了她的脚步

从二楼上来了一个女人,在宽阔之字形楼梯上盘旋身穿绿色长袍,手中拿着一个最时新的朱红皮夹使人一看有“绿肥红瘦”感覺。这女人有一双长长的腿子上楼时便显得十分轻盈。年纪大约有了二十七八由于装饰合法,又仿佛可以把她岁数减轻一些但靥额の间,时间对于这个人所作的记号却不能倚赖人为的方法加以遮饰。便是那写在口角眉目间的微笑风度中也已经带有一种佳人迟暮的調子。

她不能说是十分美丽但眉眼却秀气不俗,气派又大方又尊贵身体长得修短合度,所穿的衣服又非常称身且正因为那点“绿肥红瘦”的暮春风度,使人在第一面后就留下一个不易忘掉的良好印象。

这个月以来她因为每天按时来院中看一病人同那看护已十分熟习,洳今在楼梯边见到了看护故招呼着,随即快步跑上楼了

她向那看护又亲切又温柔的说:

那看护含笑望望喊她的人手中的朱红皮夹。

“曾先生说过一礼拜好些可是梅先生自己,上半天却说今天想走”

穿绿衣的不作声,把皮夹从右手递过左手

穿白衣的看护仿佛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便接着说:“曾先生说不行他不签字,梅先生就不能出院”

甬道上西端某处病房里门开了,一个穿白衣剃光头的男子露出半个身子,向甬道中的看护喊:“密司夏快一点来!”

那看护轻轻的说:“我偏不快来!”用眉目作了一个不高兴的表示,就匆匆的走去了

如蕤小姐站在楼梯边一阵子,还不即走看到一个年青圆脸女孩,手中执了一把浅蓝色的花搀扶了一个青年优美的男子,慢慢的走下楼去男孓显得久病新瘥的样子,脸色苍白面作笑容,女孩则脸上光辉红润极其愉快。

双美丽灵活的眼睛随着那两个下楼人在之字形宽阔楼梯上转着,到后那俪影不见了为楼口屏风掩着消灭了。这美丽的眼睛便停顿在楼梯边棕草垫上那是一朵细小的蓝花。

张猪肝色的扁脸从肩膊边擦过去。一个毛子军人把一双碧眼似乎很情欲的望着这女人一会她仿佛感到了侮辱,匆匆的就走了

不到一会,三楼三百十七号病房外就有只带着灰色丝织手套的纤手,轻轻的扣着门里面并无声音,但她仍然轻轻的推开了那房门门开后,她见到那个病人囸披了白色睡衣对窗外望,把背向着门似乎正在想到某样事情,或为某种景物堕入玄思故来了客人,却全不注意

她轻轻的把门掩仩,轻轻的走近那病人身边且轻轻的说:“我来了。”

病人把头掉回便笑了。

“我正想到为什么秋天来得那么快你看窗外那株杨柳。”

故來了客人,却全不注意

她轻轻的把门掩上,轻轻的走近那病人身边且轻轻的说:“我来了。”

病人把头掉回便笑了。

“我正想到为什么秋忝来得那么快你看窗外那株杨柳。”

穿绿衣的听到这句话似乎忽然中了一击,心中刺了一下装作病人所说的话与彼全无关系的神气,溫柔的笑着

“少想些,秋来了你认识它就得了,并不需要你想它”

女人于是轻轻的略带解嘲的神气那么说:“譬如人,有些人你认识她就並不必去想她!”

“坐下来不要这样说吧。这是如蕤小姐说话的风格昨天不是早已说好不许这样吗?”

病人把如蕤小姐拉在一张有靠手的椅孓旁坐下便站在她面前,捏着那两只手不放:“你为什么知道我不正在念你”

女人嘴唇略张,绽出两排白色小贝披着优美卷发的头略歪,做出的神气正象一个小姑娘常作的神气。

“得了”病人走过窗边去,背过了女人眉头轻微蹙了一下。回过头来时就说:“我想出院了醫生不让我走。”

病人听到这种询问似乎从询问上引起了些另一时另一事不愉快的印象,反问女人:“你什么时候动身”

女人不即回答,抬起头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病人望了一会,柔弱无力的垂下去轻轻的透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什么时候动身”

病人明白那是什麼原因,就说:

“不走也好!北京的八月无处景物不美。并且你不是说等我好了出了院,就陪我过西山去住半个月吗那边山上树叶极媄,我欢喜那些树木你若走了,我一个人可不想到那边去你为什么要走?”

女的把头低着带着伤感气氛说:“我为什么要走?我真不知噵!”

女人装作不曾听到这句话无力地扭着自己那两只手套,到后又问“你出了院,预备上山不预备上山”

病人似乎想起了这一个月来病Φ的一切,心中柔和了悄然说道:“你不走,你同我上山不很好么?你又一定要走”

什么话也不必说了,两人皆为一件事喑哑了

她爱怹,他明白的他不爱她,她也明白的问题就在这里,三年来各人的地位还依然如故并不改变多少。

他们年龄相差约七岁一片时间隔着了这两个人的友谊,使他们不能不停顿到某一层薄幕前面两人皆互相望着另外一个心上的脉络,却常常黯然无声的呆着无从把那個人的臂膊张开,让另一个无力地任性地卧到那一个臂膊里去

(夏天,热人闷人倦人的夏天)

三年前,南国××暑期海滨学术演讲会上聚集五十个年青女人,七十个年青男子用帐幕在海边度暑期生活。这些年青男女皆从各大学而来上午齐集在林荫里与临时搭盖的席棚裏,听北平来的名教授讲学下午则过海边浴场作海水浴,到了晚上则自由演剧,放映电影以及小组谈话会,跳舞会同时分头举行。海边沙上与小山头且常燃有营火,焚烧柴堆为海上荡舟人与入山迷失归途的人指示营幕所在地。

女子中有个杰出的人物××总长庶出嘚女儿,岭南大学二年级学生这女子既品学粹美,相貌尤其艳丽游泳,骑马划船,击球无不精通超人一等。且为人既活泼异常叒无轻狂佻野习气。待人接物温柔亲切,故为全个团体所倾心其中尤以一个青年教授,一个中年教授两人异常崇拜这个女子。但在當时这女孩子对于一切殷勤,似乎皆不甚措意俨然这人自觉应永远为众人所倾心,永远属于众人不能尽一人所独占,故个人仍独来獨往不曾被任何爱情所软化。

当她发觉了男子中即或年纪到了四十五岁还想在自己身边装作天真烂漫的神气,认为妨碍到她自己自由時就抛开了男子们,常常带领了几个年幼的女孩驾了白色小船,向海中驶去在一群女孩中间她处处象个母亲,照料得众人极其周到但当几人在沙滩上胡闹时,则最顽皮最天真的也仍然推她

她穿着任何颜色任何质料的衣服,皆十分相称坏的并不显出俗气,好的也鈈显出奢华

她说话时声音引人注意,使人快乐

她不独使男子倾倒,所有女子也无一不十分爱她

但这就是一个谜,这为上帝特别关切嘚女孩子将来应当属谁?

就因为这个谜集会中便有许多男子皆发着痴,心中思索着苦恼着。林荫里沙滩上,帐幕旁大清早有人默默的单独的踱着躺着,黄昏里也同样如此大家皆明白“一切路皆可以走近罗马”那句格言,却不明白有什么方法可以把这颗心傍近这女囚的心。“一切美丽皆使人痴呆”故这美丽的女孩,本身所到处自然便有这些事情发生,同时也将发生些旁的使男子们皆显得可怜可笑的倳情

她明白这些,她却不表示意见

她仍然超越于人类痴妄以上,又快乐又健康的打发每个日子

她欢喜散步,海滨潮落后露出一块赭色砂滩,齐平如茵褥比茵褥复更柔和。脚所践履处皆起微凹,分明地印出脚掌或脚跟美丽痕迹这砂滩常常便印上了一行她的脚迹。

许多年青学生在无数脚迹中皆辨识得出这种特别脚迹,一颗心追数着留在砂滩上那点东西直至潮水来到,洗去了那东西时方能离開。

每天潮水的来去又正似乎是特别为洗去那砂上其他纵横凌乱的践履记号,让这女孩子脚迹最先印到这长砂上

海边的潮水涨落因月洏异。有时恰在中午夜半有时又恰在天明黄昏。

有一天日头尚未从海中升起,潮水已退淡白微青的天空,还嵌了疏疏的几颗白星海边小山皆还包裹在银红色晓雾里,大有睡犹未醒的样子沿海小小散步石道上,矗立在轻雾中的电灯白柱尚有灯光如星子,苍白着脸兒

她照常穿了那身轻便的衣服,披了一件薄绒背心持了一条白竹鞭子,钻出了帐幕走向海边去。晨光熹微中大海那么温柔一切万粅皆那么温柔,她饱饱的吸了几口海上的空气便起始沿了尚有湿气与随处还留着绿色海藻的长滩,向日头出处的东方走去

她轻轻的啸著,因为海也正在轻轻的啸着她又轻轻的唱着,因为海边山脚豆田里有初醒的雀鸟也正在轻轻的唱着。

有些银色的雾流动在沿海山仩,与大海水面上

这些美丽的东西会不会到人的心头上?

望到这些雾她便笑着她记起蒙在她心头上一张薄薄的人事网子。她昨天黄昏時曾同一个女伴,坐到海边一个岩石上听海涛呜咽,波浪一个接着一个撞碎在岩石下那女孩子年纪不过十七岁,爱了一个牧师的儿孓那牧师儿子却以为她是小孩子,一切打算皆由于小孩子的糊涂天真全不近于事实所许可。那牧师儿子伤了她的心她便一一诉说着。

且说他若再只把她当小孩她就预备自给他看。问那女孩子:“自了他会明白么?除了自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他明白吗而且,是不昰当真爱他爱他即或是真的,这人究竟有什么好处”那女孩沉默了许久,昂起头带着羞涩的眼光却回答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囙事。他所有好处在别个男孩子品性中似乎都可以发现我爱他似乎就只是他不理我那分骄傲处。我爱那点骄傲”当时她以为这女孩子真囸是小孩子。

但现在给她有了一个反省的机会她不了解这女孩子的感情,如今却极力来求索这感情的起点与终点

爱她的人可太多了,她却不爱他们她觉得一切爱皆平凡得很,许多人皆在她面前见得又可怜又好笑许多人皆因为爱了她把他自己灵魂,感情言语,行为某种定型弄走了样子。譬如大风百凡草木皆为这风而摇动,在暴风下无一草木能够坚凝静止毫不动遥她的美丽也如大风。可是她希朢的正是永远皆不动摇的大树在她面前昂然的立定,不至于为她那点美丽所征服她找寻这种树,却始终没有发现

她想:“海边不会有這种树。若需要这种树应当向深山中去找寻。”

的的确确都市中人是全为一个都市教育与都市趣味所同化,一切女子的灵魂皆从一个模子里印就,一切男子的灵魂又皆从另一模子中印出,个性与特性是不易存在领袖标准是在共通所理解的榜样中产生的。一切皆显得叒庸俗又平凡一切皆转成为商品形式。便是人类的恋爱没有恋爱时那分观念,有了恋爱时那分打算也正在商人手中转着,千篇一律毫不出奇。

海边没有一株稍稍崛强的树也无一个稍稍崛强的人。为她倾倒的人虽多却皆在同样情形下露出蠢像,做出同样的事情卋故一些的先是借些别的原因同在一处,其次就失去了人的样子变成一只狗了。年纪轻些的则就只知写出那种又粗卤又笨拙的信,爱叻就谦卑谄媚装模作样,眼看到自己所作的糊涂样子还不能够引动女人,既不知道如何改善方法便作出更可笑的表示,或要自说请伱好好防备如何如何。一切爱不是极其愚蠢就是极其下流,故她把这些爱看得一钱不值了真没有一个稍稍可爱的男子。

她厌倦了那些成为公式的男子与成为公式的爱情。她忽然想起那个女孩口中的牧师儿子她为自己倏然而来飘然而逝的某种好奇意识所吸引,吃了點惊她望望天空,一颗流星正划空而逝于是轻轻的轻轻的自言自语说道:“逝去的,也就完事了”

但记忆中那颗流星,还闪着悦目的光輝“强一些,方有光辉!”她微笑了因为她自觉是极强的。然而在意识之外就潜伏了一种欲望,这欲望是隐秘的方向暧昧的。

左拉在怹的某篇小说上曾提及一个贞静的女人,拒绝了所有向她献媚输诚的一群青年绅士逃到一个小乡村后,却坦然尽一个粗卤的农夫在冒昧中吻了她的嘴唇同手足。骄傲的妇人厌倦轻视了一切柔情却能在强暴中得到快感。

她记起了左拉那篇小说那作品中从前所不能理解的,现在完全理解了倘若有那么凑巧的遭遇,她也将如故事所说毫不拒绝的躺到那金黄色稻草积上去。固执的热情疯狂的爱,火焰燃烧了自己后还把另外一个也烧死这爱情方是爱情!

但什么地方有这种农夫?所有农夫皆大半饿死了这里则面前只是一片砂,一片海

民族衰老了,为本能推动而作成的野蛮事也不会再发生了。都市中所流行的只是为小小利益而出的造谣中伤,与为稍大利益而出嘚暗诱捕恋爱则只是一群阉鸡似的男子,各处扮演着丑角喜剧

她想起十个以上的丑角,温习这些自作多情的男子各种不得体的爱情鈈愉快的印象。

她走着重复又想着那个不识面的牧师儿子。这男子十七岁的女子还只想为他自哩,骄傲的人!

流星就是骑了这流星,也应当把这种男子找到看他的骄傲,如何消失到温柔雅致体贴亲切的友谊应对里她记着先前一时那颗流星。

日光出来了烧红了半忝。海面一片银色为薄雾所包裹。

早日正在融解这种薄雾清风吹人衣袂如新秋样子。

薄雾渐渐融解了海面光波耀目,如平敷水银一爿不可逼视。

眩目的海需要日光眩目的生活也需要类乎日光的一种东西。这东西在青年绅士中既不易发现就应当注意另外一处!

当忝那集会里应当有她主演的一个戏剧,时间将届时各处找寻这个人,皆不能见到有人疑心她或在海边出了事,海边却毫无征兆可得於是有人又以可笑的测度,说她或者走了离开这里了,因此赴她独自占据的小帐幕中去寻觅一点简单行李虽依然在帐幕里,却有个小尛字条贴在撑柱上只说:“我不高兴再留到这里,我走了大家还是快乐的打发这个假期吧。”大家方明白这人当真走了

也象一颗流星,鋶星虽然长逝了在人人心中,却留下一个光辉夺目的记号那件事在那个消夏会中成为一群人谈论的中心,但无一个人明白这标致出众嘚女人为什么忽然独自走去。

日头出自东方她便向东方注意,坐了法国邮船向中国东部海岸走去她想找寻使她生活放光同时他本身吔放光的一种东西。她到了属于北国的东方另一海滨

那里有各地方来的各样人,有久住南洋带了椰子气味的美国水兵有身着宽博衣裳嘚三岛倭人,有流离异国的北俄有庞然大腹由国内各处跑来的商人政客,有……她并不需要明白这些她住到一个滨海旅馆中后,每日皆默默的躺到海滩白沙上大伞下眺望着大海太空的明蓝。她正在用北海风光洗去留在心上的南海厌人印象。她在休息

有时赁了一匹白马,到山上各处跑去或过无人海浴处,沿了潮汐退尽的砂滩上跑去有时又一人独自坐在一只小艇内,慢慢的摇着小桨把船划到离岸远箌三里五里的海中,尽那只小艇在一汪盐水中漂流荡漾

陌生地方陌生的人群,却并不使她感到孤寂在清静无扰孤独生活中,她有了一個同伴就是她自己的心。

当她躺在砂上时她对于自然与对于本性,皆似乎多认识了一些她看一切,听一切分析一切,皆似乎比先湔明澈一些

尤其使她愉快的,便是到了这地方来若干游客中,似乎并无一个人明白她是谁虽仿佛有若干双陌生的眼睛,每日皆可在砂滩中无意相碰她且料想到,这些眼睛或者还常常在很远处与隐避处注视到她但却并无什么麻烦。一个女子即或如何厌烦男子在意識中,也仍然常常有把这种由于自己美丽使男子现出种种蠢像的印象作为一种秘密悦乐的时节。我们固然不能欢喜一个嗜酒的人但一個文学者笔下的酒徒,却并不使我们看来皱眉这世界上,也正有若干种为美所倾倒的人类可怜悯的姿态玩味起来令人微笑!

划船是她所擅长的运动,青岛的海面早晚尤宜于轻舟浮泛有一天她独自又驾了那白色小艇,打着两桨沿海向东驶去。

东方为日头所出的地方吔应当有光明热烈如日头的东西等待在那边。可是所等待的是什么

在东方除了两个远在十哩以外金字塔形的岛屿以外,就只一片为日光鍍上银色的大海这大海上午是银色,下午则成为蓝色放出蓝宝石的光辉。一片空阔的海使人幻想无边的海。

东边一点还有两个海灣,也有砂滩可以作海水浴,游人却异常稀少

她把船慢慢的划去,想到了第三个海湾时为止她欢喜从船上看海边景物。她欢喜如此寂寞地玩着就因她早为热闹弄疲倦了。

当船摇到离开浴场约两哩左右将近第三海湾,接近名为太平角的山嘴时海上云物奇幻无方,為了看云忘了其他事情。

盛夏的东海海上有两种稀奇的境界,一是自海面升起的阵云白雾似的成团成饼从海上涌起,包裹了大山与┅切建筑;一是空中的云彩五色相渲,尤以早晨的粉红细云与黄昏前绿色片云为美丽至于中午则白云嵌镶于明蓝天空,特多变化无鈳仿佛,又另外有一番惊人好处

到后夏季的骤雨到了,夹以雷声电闪向海面逼来。海面因之咆哮起来各处是白色波帽,一切皆如正為一只人目难于瞧见的巨手所翻腾所搅动。她匆忙中把船向近岸处尽力划去她向一个临海岩壁下划去。她以为在那方面当容易寻觅一個安全地方

那一带岩石的海岸,却正连续着有屋大的波浪向岩石撞去,成为白沫船若傍近,即不能不与一切同归于荆船离岩壁尚远就倾覆了,她被波浪卷入水中后便奋力泅着。

头上是骤雨与吓人的雷声身边是黑色愤怒的海,她心想:“这不是一个坏经验!”她毫不畏怯以为自己的能力足支持下去,不会有什么不幸她仍然快乐的向前泅去。

她忽然记起岩壁下海面的情形若有船只,尚可停泊若屬空手,恐怕无上岸处故重复向海中泅去,再看看方向观察向某一方泅去,可以省事一些方便一些。

她觉得她应当向东泅去就可茬第二海湾背风的一面上岸。

她大约还应泅半哩左右她估计她自己能力到岸有剩余,因此毫不忙乱

但到离岸只有二百米左右时,她的氣力已不济事了身体为大浪所摇撼,她感觉疲倦以为不能拢岸,行将沉入海底了

她把方向弄迷糊了,本应当再向东泅去忽又转向喃边一点泅去。再向南泅去她便将为浪带走,摔碎到岩石上

当她在海面挣扎中,忽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攫住头发带她向海岸边泅去時,她知道她已得了救助她手脚仍然能够拍水分水,口中却喑哑无言到了岸时便昏迷了。那人把她抱上了岸尽她俯伏着倒出了些咸沝,后来便让她卧下蹲在她身边抚摩着手心。

她慢慢的清楚了张开两只眼睛,便看到一个黑脸长身青年俯伏在她身边她记起了前一時在水中种种情形,便向那身边陌生男子孱弱的笑着作的是感谢的微笑。她明白这就是救她出险的男子她想起来一下,男子却把手摇著制止了她。男子也微笑着也感谢似的微笑着,因为他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了最大的快乐

她闭上眼睛时,就看到一颗流星两颗鋶星。这是流星还是一个男孩子纯洁清明的眼睛呢

重新把眼睛睁开时,那陌生青年男子因避嫌已站远了一些了她伸出手去招呼他。且讓他握着那只无力的手于是两人皆微笑着。一句“感谢”的话语融解成为这种微笑两人皆觉得感谢。

年青人似乎还刚满二十岁健全宽阔嘚胸脯,发育完美的四肢尖尖的脸,长长的眉毛悬胆垂直的鼻头,带着羞怯似的美丽嘴唇无一不见得青春的力与美丽。

行雨早过了她望着那男子身后天空,正挂着一条长虹

那男子笑了,也点头说:

“谢谢您没有您来带我一手,我这时一定沉到海底再不能看到这種好景致了。为什么我在海中你会见到”

“我也划了一只小船来的,我看看云彩知道快要落雨了,准备把船泊近岸边去但我见到你的白船,我从草帽上知道您是个小姐我想告你一下,又不知道如何呼喊您到后雨来了,我眼看着你把船尽力向岸边划来大声告你不能向那边岩壁下划去,你却听不到我见你把船向岩边靠拢,知道小船非翻不可果然一会儿就翻了,我方从那边跳下来找你”

男子笑着,承認了自己的行为

“你因为看清楚我是个女人,才那么勇敢从悬岩上跃下把我救起是不是?”

那男子羞怯似的摇着头表示承认也同时表示否认。

“现在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请告我些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希望多知道些譬如说,你住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学校念书?家里有些什麼人家中人谁对你最好,谁最有趣你欢喜读的书是哪几本?“

“得了好朋友是用不着明白这些的。这对我们友谊毫无用处你且告我,伱能够在这一汪咸水里尽你那手足之力泅得多远?”

“我到过南方你见不见到过南方的大棕榈树同凤尾草?”

“但我看得出你同别的人欢喜北岼不同别人以为北平一切是旧的,一切皆可爱你必定以为北平罩在头上那块天,踏在脚下那片地四面八方卷起黄尘的那阵风,一些無边无际那种雪莫不带点儿野气。你是个有野性的人故欢喜它,是不是”

这精巧的阿谀使年青男子十分愉快。他说:“是的我当真那麼欢喜北平,我欢喜那种明朗粗豪风光”

女子注意到面前男子的眉目口鼻,心中想说:“这是个小雏儿不济事,一点点温柔就会把这男子靈魂高举起来!你并不欢喜粗野对于你最合适的,恐怕还是柔情!”

但这小雏儿虽天真却不俗气她不讨厌他。她向他说:“你傍我这边坐丅来我们再来谈谈一点别的问题,会不会妨碍你你怕我吗?”

青年人无话可说只好微带腼腆站近了一点,又把手遮着额部眺望海中遠处,吃惊似的喊着:“我们的船并不在海中一定还在岩壁附近。”

他们所在的地方已接近砂滩,为一个小阜上却被树林隔着了视线,咗边既不能见着岩壁右边也看不到砂滩,只是前面一片海在脚下展开年青男子走过左边去,不见什么又走过右边去,女人那只白色尛艇正斜斜的翻卧在砂滩上赶忙跑回来告给女人。

女的口上说“船坏了并不碍事,”心中却想着:“应当有比这小船儿更坚固结实的‘小船’嫆载这个心,向宽泛无边的人海中摇去!”她看看面前却正泊着一只理想的小船。强健的胳膊强健的灵魂,一切皆还不曾为人事所脏污如若有所得的微笑着,她几乎是本能地感到了他们的未来一切

她觉得自己是美丽的,且明白在面前一个人眼光中她几乎是太美丽了。她明白他曾又怯又贪注意过她的身体每一部分她有些羞恧,但她却不怕他也不厌烦他。

他毫无可疑只是一个大学一年生,一切兴菋同观念就是对女人的一分知识,也不会离开那一年级生的限制他读书并不多,对于人生的认识有限他慢慢的在学习都市中人的生活,他也会成为庸碌而无个性的城市中人她初初看他,好象全不俗气多谈了几句话,就明白凡是高级中学所输给学生的那分坏处这個人也完全得到他应得的一分。但不知怎么样的稀奇原因这带着乡下人气分的男子,单是那点野处单纯处使她总觉得比绅士有意思些。他并不十分聪明但初生小犊似的,天下事什么都不怕的勇气仿佛虽不使他聪明,却将令他伟大真是的,这孩子可以伟大起来!她問他:“你每天洗海水浴吗”

“自己应当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难道不想么?”

“你这是小孩子说法还是老头子说法?小孩子相信爸爸,因为家中人管束着他可以那么说。老头子相信上帝因为一切事皆以为上帝早有安排,故常常也不去过分折磨自己情感你……”女的說到这里时,她眼看着身边那一个有一分害羞的神气她就不再说下去了。她估计得出他不是个老头子她笑了。

那男子为了有人提说到尛孩与老人意思正象请他自行挑选,他便不得不说出下面的话:“我跟了我爸爸来的我爸爸在××部里作参事,有人请我们上崂山去我在屾上住了两天厌倦了,独自跑回来了爸爸还在山上做诗!”

女的想起了自己来此,本不愿意另外还有人知道她的打算了她极不愿意人家知道她是××总长的小姐,她尤其不愿意想傍近她的男子知道她是个百万遗产的承继人。现在被问到时她一时不易回答,就把手摇着且笑着,不许男的询问且说:“崂山好地方,你不欢喜吗”

“寂寞也有寂寞的好处,它使人明白许多平常所不明白的事情但不是年青人需要嘚,人年纪轻轻的时节只要的是热闹生活,不会在寂寞中发现什么的”

“这是句绅士说的话。绅士看到什么女人想同她要好一点时,就那么说其实他们在过去任何一时皆并不见到。他那句话意思也不过是说‘我同你熟了’或‘看你使人舒服’罢了你是不是这意思?”

男的有点羞怯了把手去抓取身边小石子,奋力向海中掷去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不敢说其实他记忆若好一点,就能够说得出他在某种画报上看到過她的相片但他如今一时却想不起。女的希望他活泼点自由点,于是又说:“我们应当成为很好的朋友你说,我是怎么样一种人”

“我鈈知道你是怎么样身分的人,但你实在是个美人!”

听到这种不文雅的赞美女的却并不感觉怎样难堪。其实他不必说出来她就知道她的媄丽早已把这孩子眼目迷乱了。这时她正躺着四肢匀称柔和,她穿的原是一件浴衣浴衣外面再罩了一件白色薄绸短褂。这短褂落水时巳弄湿紧紧的贴着身体,各处襞皱着她这时便坐了起来,开始脱去那件短褂拧去了水,晾到身边有太阳处去短褂脱掉后,这女人發育合度的肩背与手臂以及那个紧束在浴衣中典型的胸脯,皆收入了男子的眼底

男子重新拾起了一粒石子,奋力向海中抛去仿佛那麼一来,把一点引起妄想的东西同时也就抛入了海中他说:“得把它摔得极远极远,我会作这件事!”但石子多着他能摔尽吗?

女的脱掉短褂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也拾起了一粒石子向海中摔去成绩似乎并不出色,女的便解嘲一般说道:“这种事我不成这是小孩子莋的事!”

两人想起了那只搁在浅滩上的小船,便一同跑下去看船从水中拉起搁到砂上,且坐在那船边玩玩得正好,男的忽向先前两人所在的小阜上跑去过一会,才又见他跑回来原来他为得是去拿女人那件短褂,把短褂拿来时晾到船边直到这时,两人似乎才注意到侽子身上所穿的衣服不是入水的衣服。这男孩子把船从浴场方面绕过炮台摇来时本不预备到水中去,故穿得是一件白色翻领衬衫一件黄色短裤。当时因为匆忙援救女子故从岩壁上直向海中跳下,后来虽离了险境女子苏醒了,只顾同她谈话把自己全身也忘记了。

若干时以来湿衣在身上还裹着,这时女子才说:“你衣全湿了不好受吧。”

男子一面用木枝画着砂土一面同女子谈了很多的话。他告给她关于他自己过去未来的事情,或者说得太多了些把不必说到的也说到了,故后来女人就问他是不是还想下海中去游泳一阵他说他鈳以把小船送她回到惠泉浴场去,她却告他不必那么费事因为她的船是旅馆的,走到前面去告给巡警一声就不再需要照料了。她自己囸想坐车回去

其实她只是因为同这男子太接近了,无从认清这男子她想让他走后,再来细细玩味一下这件凑巧的奇遇

她爬上小阜去,眼看到那男孩子上了船把船摇着离开了海岸后,这方面摇着手那方面也摇着手,到后船转过峭壁不见了她方重新躺下,甜甜的睡叻一阵

他们第二天又在浴场中见了面。

他们第三天又把船沿海摇去停泊在浴人稀少的长砂旁小湾里,在原来树林里玩了半天分别时,那女孩子心想:“这倒是很好的他似乎还不知道说爱谁,但处处见得他爱我!”她用的是快乐与游戏心情引导这个男孩子的感情到了一個最可信托的地位。她忘了这事情的危险弄火的照例也就只因为火的美丽,忘了一切灼手的机会

那男孩子呢,他欢喜她他在她面前時,又活泼又年青,离开她时便诸事毫无意绪。他心乱了他还不会向她说“他爱了她”,他并不清楚什么是爱

她明白他是不会如何来說明那点心中烦乱的爱情的,她觉得这些方面美丽处永远在心上构成一条五色的虹。

但两人在凑巧中成了朋友却仍然在另一凑巧中发苼了点误会,终于又离开了

那年秋天他转入了北平的工业大学理科。她也到了北平入了燕京大学的文科二年级

他们仍然见了面。她成叻往日在南海之滨所见到的一个十七岁女孩子非得到那个男孩子不成了。

她爱了他他却因为明白了她是一个官僚的女子,且从一些不鈳为据的传闻上得到这个女人一些故事,他便尽避着她

年龄同时形成两人间一重隔阂,女人却在意外情形中成为一个失恋者在各样冷淡中她仍然保持到她那分真诚。至于他呢还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孩子,气概太强了点太单纯了点,只想在化学中将来能有一分成就对于国家有所贡献。这点单纯处使他对于恋爱看得与平常男子不同了事实上他还是个小孩子,有了信仰就不要恋爱了。

如此在一堆無多精彩的连续而来的日子中打发了将近一千个日子。两人只在一分亲切友谊里自重的过下去

到后却终于决裂了。女人既已毕了业苴在那个学校研究院过了一年,他也毕业了她明白这件事应当有一个结束,她便告给他她已预备过法国去。那男的只是用三年来已成習惯的态度对于她所说的话表示同意,他到后却告她他只想到上海一家化工厂做助理技师,积了钱再出国读书

她告他只要他想读书,她愿意他把她当个好朋友让她借给他一笔钱。他就说他并不想这样读书这种读书毫无意思。

他们另外还说了别的这骄傲美丽的男孓,差不多全照上面语气答复女子

她到后便什么话也不说,只预备走了

他恰好于这时节在实验室中了毒。

后来入了医院成为协和医院病房中一位常住者,病房中病人床边那张小椅子上便常常坐了那个女子。

人在病中性情总温柔了些

他们每天温习三年前那海上一切,这一片在各人印象中的海颜色鲜明,但两人相顾却都不象从前那么天真了。这病对于女人给了许多机会使女人的柔情在各种小事仩,让那个躺在白色被单里的病人明白它,领会它

(春天,有雪微融的春天不,黄叶作证这不是春天!)一辆汽车停顿在西山饭店前门土地上,出来了一个男子一个硕长俊美的男子,一个女人一个穿了绿色丝质长袍的女人,两人看了三楼一间明亮的房间一会兒,汽车上的行李一个黄衣箱,一个黑色打字机小箱从楼下搬来时,女人告给穿制服的仆役嘱告汽车夫,等一点钟就要下山

过了┅点钟后,那辆汽车在八里庄坦平官道上向城中跑去时却只是一辆空车。

将近黄昏时男子拥了薄呢大衣,伴同女人立定在旅馆屋顶石欄杆边望一抹轻雾流动于山下平田远村间,天上有赪霞如女人脸辅天空东北方角隅里,现出一粒星星一切皆如梦境。旅馆前面是上仈大处的大道山道上正有两个身穿中学生制服的女孩子,同一个穿翻领衬衣黄色短裤的男子向旅馆看门人询问上山过某处的道路。一朢而知这些年青人都是从城中结伴上山来旅行的。

女人看看身旁久病新瘥的男子轻轻的透了口气。

去旅馆大约半里远近有一个小小屾阜,阜上种得全是洋槐那树林浴在夕阳中,黄色的叶子更耀人眼目男子似乎对这小阜发生了兴味,向女人说:“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好鈈好”

女人望了一望他的脸儿,便轻轻的说:

两人不久就到了那山阜树林这里一切恰恰同数年前的海滨地方一样,两人走进树林时皆囿所惊讶,不约而同急促的举步穿过树林仿佛树林尽处,即是那片变化无方的大海但到了树林尽头处,方明白前面不是大海却只是┅个私人的坟地。女的一见坟地为之一怔,站着发了痴男的却不注意到这坟地,只愉快的笑着因为更远处,夕阳把大地上一切皆镀叻金色奇景当前,有不可形容的瑰丽

男子似乎走得太急促了一些,已微微作喘把手递给女子后,便问女子这地方象不象一个两人十汾熟习的地方她听着这个询问时,轻微的透了一口气勉强笑着,用这个微笑掩饰了自己的感情

但那女的却在心中回答着:“一个人用囙忆来生活,显见得这人生活也只剩下些残余渣滓了”

晚风轻轻的刷着槐树,黄色叶子一片一片落在两人身上与脚边男子心中既极快乐,故意作成感慨似的说:“夏天过了春天在夏天的前面,继着夏天而来的是秋天

他说着,同时又把眼睛望着有了秋意的女人的眼、眉、ロ、鼻她的确是美丽的,但一望而知这种美丽不是繁花压枝的三月却是黄叶藉地的八月。但他现在觉得她特别可爱觉得那点妩媚处,却使她超越了时间的限制变成永远天真可爱,永远动人吸人的好处了他想起了几年来两人间的关系,如何交织了眼泪与微笑他想起她因爱他而发生的种种事情,他想起自己几年来如何被爱,却只是初初看来好象故意逃避其实说来则只漫无理性的拒绝,便带了三汾羞惭把一只手向女人伸去,两人握着了手眼睛对着眼睛时,他便抱歉似的轻轻的说:“我快乐得很我感谢你。”

女人笑了瞳子湿湿嘚,放出晶莹的光一面愉快的笑,一面似乎也正孤寂的有所思索就在那两句话上,玩味了许久也就正是把自己嵌入过去一切日子里詓。

“我觉得你年青了许多比我在山东那个海边见你时还年青。”

“你看我的眼睛你看看,你就明白你的美丽如何反映在一个男子惊讶上!”

“但你过去从不为什么美丽所惊讶,也不为什么温柔所屈服”

他傍近了她,把另一只手轻轻的搭上她的肩部且把头靠近她鬓边去。

男子哃一个小孩子一样走过她面前去,搜索她的脸她便把头低下去,不再说话他想拥抱她,她却向前跑了前面便是那个不知姓氏的坟園短墙,她站在那里不动他赶上前去把她两只手捏得紧紧的,脸对着脸两人皆无话可说。两人皆似乎触着一样东西喑哑了,不能用ロ再说什么了

女的把一只白白的手抚摩着男的脸颊同胳膊,“冷不冷

夜了,我们回去“男的不说什么,只把那只手拖过嘴边吻着

到旅館后,男的似乎还兴奋躺在一张靠背椅上,女的则站在他的身边带着亲切的神气,把手去摸男子的额部且轻轻的问他:“累不累?头昏不昏”

男的便仰起头颅,看到女人的白脸作将近第五十次带着又固执又孩气的模样说:“我爱你。”

两人后来在煤油灯下吃了晚饭饭吃過后,女的便照医生所嘱咐的把两种药水混合到一个小瓶子里轻轻的摇了一会,再倒出到白磁杯子里去

服过了药,男的躺在床上女嘚便坐在床边,同他来谈说一切过去事情

两人谈到过去在海边分手那点误会时,男的向女的说:“……你不是说过让我另外给你一个机会证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问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机会?”

女的不说什么站起了一下,又重复坐下去把脸贴到男的脸边去。男的只觉得馫气醉人似乎平时从不闻过这种香味。

第二天早上约莫八点钟男的醒来时,房中不见女人枕头边有个小小信封,一个外面并不署名一拈到手中却知道有信件在里面的白色封套。撕去了那个信封的纸皮里面果然有一张写了字的白纸,信上写着:不

知为什么我总觉嘚走了较好,为了我的快乐为了不委屈我自己的感情,我就走了莫想起一切过去有所痛苦,过去既成为过去也值不得把感情放在那仩面去受折磨。你本来就不明白我的我所希望的,几年来为这点愿心经验一切痛苦也只是要你明白我。现在你既然已明白我而且爱叻我,为了把我们生命解释得更美一些我走了,当然比我同你住下去较好的

你的药已配好,到时照医生嘱咐按时服药服后安安静静嘚睡觉。学做个男子学做个你自己平时以为是男子的模样,不必大惊小怪不必让旅馆中知道什么。

希望你能照往常一样不必担心我嘚事情。我并不是为了增加你的想念而走的我只觉得我们事情业已有了一个着落,我应当走我就走了。

把信看完后他赶忙揿床边电鈴。听差来了他手中还捏着那个信,躺在床上本想询问那听差的,同房女人什么时候下的山但一看到听差,却不作声只把头示意,要他仍然出去听差拉上了门出去后,他伸手去攫取那个药瓶药瓶中的白汁,被振荡时便发着小小泡沫

他望着这些泡沫在振荡静止鉯后就消灭了,便继续摇着

他爱她,且觉得真爱了她

一九三三年六月作于青岛

玲玲的样子,黑头发黑眉毛,黑眼睛脸庞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走路时欢喜跳跃,无事时常把手指头含在口里

年纪还只五岁零七个月,不拘谁问她:

这女孩子总把眼睛睁得很大装作侽子的神气,“我是男子我不嫁给谁。”

她自己当真以为自己是男子性格方面有时便显得有点顽皮。但熟人中正因为这点原因特别欢喜惹她逗她,看她作成男子神气回话成为年长熟人的一种快乐源泉。问第三次她明白那询问的意思,不作答跑了但另一时有人问及时,她还是仍然回答忘记了那询问的人用意所在。

她如一般中产者家庭中孩子一样生在城市中旧家,性格聪明却在稍稍缺少较好教育嘚家庭中长大,过着近于寂寞的日子母亲如一般中产阶级旧家妇人一样,每日无事常常过亲戚家中去打点小牌,消磨长日玲玲同一個娘姨,一个年已二十左右的姐姐三个人留在家中娘姨有许多事可作,姐姐自己作点针线事务看看旧书,玲玲就在娘姨身边或姐姐身邊玩玩厌了,随便倒在一个椅子上就睡了睡醒来总先莫名其妙的哭着,哭一会儿姐姐问,为什么哭玲玲就想:当真我为什么哭?箌后自然就好了又重新一个人玩起来了。

她如一般小孩一样玩厌了,欢喜依傍在母亲身边需要抚摸,慰藉温存。母亲不常在家姐姐就代替了母亲的职务。因为姐姐不能如一个母亲那么尽同玲玲揉在一处或正当玩得忘形时,姐姐忽然不高兴把玲玲打发走开了因此小小的灵魂里常有寂寞的影子。她玩得不够所以想象力比一般在热闹家庭中长大的女孩子发达。

母亲今天又到三姨家去了临行时嘱咐了家中,吃过了晚饭回家上灯以后不回来时,赵妈拿了灯笼去接母亲走后,玲玲靠在通花园的小门边没精打采的望着一院子火灼灼的太阳,一只手插在衣袋里叮呤当啷玩弄着口袋里四个铜板,来回数了许久又掏出来看看。铜板已为手中汗水弄得湿湿的热热的。这几个铜板保留了玲玲的一点记忆如果不是这几个铜板,玲玲早已悄悄的走出门玩到自己也想不起的什么地方去了。

玲玲母亲出门時在玲玲小手中塞下四枚铜板,一面替玲玲整理衣服一面头向姐姐那一边说:“我回来问姐姐,如果小玲玲在家不顽皮不胡闹,不哭回来时带大苹果一个。顽皮呢……没有吃的铜板还得罚还放到扑满里,不久就应当嫁到××作童养媳妇去姐姐记着么?”

姐姐并不记着只是笑着,玲玲却记着

母亲走了,姐姐到房中去做事玲玲因为记着母亲嘱咐姐姐的话,记忆里苹果实在是一种又香又甜又圆又大的古怪东覀玲玲受着诱惑,不能同姐姐离开了

姐姐上楼后,玲玲跟到姐姐身后上去姐姐到厨房,她也跟到厨房同一只小猫一样。跟着走也沒有什么出奇这孩子的手,嘴甚至于全身,都没有安静的时刻她不忘记苹果。她知道同姐姐联络听姐姐吩咐,这苹果才有希望看到赵妈揉面,姐姐走去帮忙她就晓得要作发糕了,看到揉面的两只手白得有趣味一定也要做一个,就揪着姐姐硬要一团面也在那裏揉着。姐姐事情停当了想躺到藤椅上去看看书,她就爬到姐姐膝上要姐姐讲说故事。讲了一个不行,摇摇头再来一个。……两个也鈈够整个小小的胖胖的身子,压在姐姐的身上精神虎虎的,撕着扯着,搓着揉着,嘴里一刻不停的哼着一头短发在姐姐身边揉嘚乱乱的。姐姐正看书看到出神闹得太久了,把她抱下来脚还没有着地,她倒又爬上来了

姐姐若记着母亲的话,只要:“玲玲你再鬧,晚上苹果就吃不成了”因此一来,玲玲就不会闹了但姐姐并不记着这件事可以制服玲玲。

姊妹俩都弄得一身汗还是扭股糖儿似的任你怎么哄也哄不开。

姐姐照例是这样的玲玲不高兴时欢喜放下正经事来哄玲玲,玲玲太高兴时却只想打发开玲玲自己来作点正经事。

姐姐到后忽然好象生气了面孔同过去一时生气时玲玲所见的一模一样。姐姐说:“玲玲你为什么尽在这里歪缠我,为什么不一个人去婲园玩玩”

玲玲听到了这个话,望望姐姐姐姐还是生气的样子。玲玲一声不响出了房门,一肚子委屈一步一挨走到花园门边去了。

赱到花园门边正想过花园去看看胭脂花结黑子了没有,就听到侧面谷仓下母鸡生蛋的叫声母鸡生蛋以后跳出窠时照例得大声大声的叫著,如同赵妈同人相骂一样玲玲在平常时节,应当跳着跑着走到鸡窠边检察一下看新出的鸡蛋颜色是黄的白的,间或偷偷用手指触了┅下就跑回到后面厨房去告给赵妈。因为照习惯小孩子不许捏发热的鸡蛋所以当赵妈把鸡蛋取出时,玲玲至多还是只敢把一个手指头詓触那鸡蛋一下姐姐现在不理她,她不高兴不愿意跑到后面找赵妈去了。听到鸡叫她想打鸡一石头,心想你叫吗,我打你!一跑著口袋中铜板就撞触发出声音。她记起了母亲的嘱咐想到苹果,想到别的

应该的。应该的她想她是应该乖乖儿的。不过在妈面前乖乖儿的有得是奖赏在姐姐面前,姐姐可不睬人她应当仍然去姐姐身边坐下,还是在花园里太阳底下来赶鸡捉虫

她不明白姐姐为什麼今天生她的气。她以为姐姐生了她的气受了委屈,却不想同谁去说

一个人站在花园门口看了一会,大梧桐树上蝉声干干的喊得人耳朵发响天的底子是蓝分分的,一片白云从树里飞过墙头为墙头所遮盖后,那一边又一片云过来了她就望到这云出神,以为有人骑了這云玩玩一个整天,比在地上一定有趣多了她记起会驾云的几个故事上的神人,睨着云一句话不说

太阳先是还只在脚下,到后来晒箌身上来了她还不离开园门。

赵妈听到鸡叫了一会出来取鸡蛋时,看到了玲玲站在太阳下出神

赵妈明白这是受了委屈以后的玲玲,鈈敢撩她就走到谷仓下去取鸡蛋,把鸡蛋拿进屋去以后不久就听到姐姐在房里说话。

玲玲今天正似乎自己给自己闹蹩扭不知为什么,说不去看又很想去看看。但因为已经说了不去看似乎明白姐姐正轻轻的在同赵妈说:“玲玲今天生了气,莫撩她一撩她就会哭的。”她想我偏不哭,我偏不哭

姐姐对玲玲与母亲不同,玲玲小小心灵儿就能分别得出

平常时节她欢喜妈妈,也欢喜姐姐觉得两人都是忝地间的好人。还有赵妈却是一个天地间的好人兼恶人。母亲到底是母亲有凡是做母亲的人特具的软劲儿,肯逗玲玲玩任她在身上咑滚胡闹,高兴时紧紧抱着玲玲不许玲玲透出气来,玲玲在这种野蛮热情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只要母亲不是为正经事缠身玲玲總能够在母亲的鼓励下,那么放肆的玩不节制的大笑,锐声的喊叫在姐姐身边可不同了。

姐姐不如母亲亲热欢喜说:“玲玲,怎么不恏好穿衣服”

“玲玲,怎么不讲规矩作野女人像!”但有时节玲玲作了错事,母亲生气了骂人了,把脸板起来到处找寻鸡毛掸子,那么發着脾气要打人时玲玲或哭着或沉默着,到这时节姐姐便是唯一的救星。在鸡毛掸子落到玲玲身上以前姐姐就从母亲手上抢过

落到玲玲身上以前,姐姐就从母亲手上抢过来且一面向母亲告饶:“玲玲错了,好了不要打了,”一面把玲玲拉到自己房中去那么柔和亲切嘚为用衣角拭擦到小眼睛里流出的屈辱伤心的眼泪,一面说着悦耳动听的道理虽然仍在抽咽着,哭着结果总是被姐姐哄好了,把头抬起同姐姐亲了嘴姐姐在玲玲心目中,便成为世界上第一可爱的人了分明是受了冤屈,要执拗要蹩扭,到这时玲玲也只有一半气恼┅半感激,用另外一意义而流出眼泪很快的就为姐姐的故事所迷惑,注意到故事上去了

譬如小病吃药,母亲常常使玲玲哭泣;在哭泣鉯后玲玲却愿意受姐姐的劝哄,闭了眼睛把一口极苦的药咽下去

母亲和姐姐不同处,可以说一个能够在玲玲快乐中使她快乐这是母親,一个能够在玲玲痛苦中想法使玲玲快乐这是姐姐。两人的长处玲玲嘴里说不出心里有数。

玲玲夜间做梦当梦到恶狗追她,咬到她的衣角总是姐姐来救援她,醒时却见睡在母亲身边总十分奇怪。玲玲的心灵是在姐姐的培养下长大的一听人说姐姐要嫁了,就走箌姐姐身边去悄悄的问:“姐姐,你当真要嫁了吗”姐姐说:“玲玲你说胡话我不理你,姐姐为了玲玲是不嫁的”玲玲相信姐姐这话,所以烸听到人说姐姐要出嫁时玲玲心里总以为那是谎话。但当她同姐姐生气时就在心里打量,“姐姐不理我了姐姐一定要嫁了才不理我的。”

对于赵妈玲玲以为是家中一个好人,又是一个恶人玲玲一切“犯法”的事,照例常常是赵妈告发到母亲面前的因此挨打挨骂,当时觉嘚赵妈十分可恨被母亲责罚以后,玲玲见到赵妈总不理睬赵妈,且摹仿一个亲戚男子神气在赵妈面前斜着眼睛,觑着这恶人口上輕轻的说,“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遇到洗澡时就不要赵妈洗,遇到吃饭时不要赵妈装饭,可是过一会儿看到赵妈在那里整悝自己的小小红色衣裳,或在小枕头上扣花或为玲玲作别的事情,玲玲心软了觉得赵妈好处了。在先一时不拘如何讨厌赵妈母亲分派东西吃时,玲玲看看赵妈无分总悄悄的留下一点给赵妈,李子花生,香榛子儿橘子整个不能全留,也藏下一两瓣等到后来见到叻赵妈,即或心中还有余气不愿意同赵妈说话,一定把送赵妈的东西一下抛到赵妈衣兜里,就飞跑走去了过一时,大家在一处赵媽把这件事去同姐姐或别人说及时,听到姐姐说“玲玲是爱赵妈的”玲玲就带了害羞的感情,分辩说:“我不爱赵妈”一定要说到大家承认时財止。

关于“恶人”的感觉母亲同姐姐有时也免不了被玲玲认为同赵妈一样,尤其是姐姐欢喜故意闹蹩扭,不讲道理惹玲玲哭,玲玲哭時就觉得姐姐也不是好人但只要一会儿,姐姐在玲玲心目中就不同了

这时节的玲玲,似乎因为天气太长了一点要玩又不能玩,对于姐姐有一点反感她以为先前不理会姐姐,姐姐也同样的在生自己的气

她望望天,太阳是那么灼人腿也站得发木了,挨到门槛坐了一會心想母鸡生蛋,那么圆圆的究竟是谁教它的一种工夫,很不可解正猜想这一类事情,木槿花后边有一个人影子一闪玲玲眼快,曉得是小闩子忙着问:“小闩子,是你吗”

玲玲快乐极了,就从木槿花枝间钻过去看小闩子。

小闩子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这人无事不莋,成天在后门外同一群肮脏男孩子厮打胡闹生得人瘦而长,猴头猴脑一双凸眼,一副顽皮淘气的嘴脸在玲玲心目中却是一个全能非凡的人物。这孩子能吹口哨作各种声音能作各种各样玩意儿,能在围塘上钓取鳝鱼鳅鱼能只手向空中捞捉苍蝇,勇敢结实,一切恏处都使玲玲羡慕佩服发生兴味。小闩子是赵妈的儿子

玲玲常见小闩子被他母亲用扫帚或晾衣的竹竿追到身后打击,玲玲母亲也不许玲玲同小闩子玩姐姐也总说同小闩子玩让人笑话。她不大相信家中人的意见倒是小闩子常常因带了玲玲玩回来总得挨打,所以不敢接菦玲玲了

玲玲这时看见小闩子,手里拿了一把小竹子一个竹篾篓子,玲玲说:“小闩子昨天捉了多少鳅鱼!”

小闩子记起昨天带了玲玲去玩被妈妈用扫帚追打的情形来了。小闩子装模作样的说:“还说捉鱼我不该带你玩,我被打七下头也打昏了!”

玲玲知道西堤有白荷花,绿绿的莲蓬同伞一样的大荷叶,一到了那边就可以折这几样东西且知道西堤柳树下很凉爽,常常有人在那边下棋还有人在石磴上吹箫,石磴下又极多蟋蟀时时刻刻弹琴似的轻声振着翅膀。

小闩子却也想想把头摇遥

“你难道怕打吗?我从来没见你挨了打以后哭脸伱是男人!”

小闩子听到这种称赞,望着玲玲笑着轻轻的嘘了一口气,说:“好我们走吧,老孙铜头铁额不会一棒打倒,让我保驾同你箌西堤去我们走后门出去。”

两人担心在后门口遇到赵妈从柚子树下沿了后墙走去。

玲玲家的花园倒不很小一个斜坡,上下分成三个區域有各样花果,各样树木后墙树木更多,夏天来恐怕有长虫咬人因此玲玲若无人作伴,一个人是不敢沿了花园围墙走去的这时隨同她作伴的,却是一个武勇非凡的小闩子玲玲见到墙边很阴凉,就招呼小闩子要他坐坐,莫急走去

两人后来坐在一个石条子上,聽树上的蝉声各人用锐利的眼睛,去从树梢木末搜寻那些身体不大声音极洪的东西各人皆看得清清楚楚。

“你怕你的姐姐一个人怕姐姐,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姐姐脸上擦了粉和胭脂,同唱戏花旦一样不应当害怕!“

“可是我姐姐从来不唱戏。她使人害怕因为她有威風。

你妈也归她管我也归她管,天下男子都归她管!“

小闩子有点不平了把手中竹子用力抽打了身旁一株树干,表示他的气概

“我不归伱姐姐管,她管不了我她不是母老虎,吃不了我!”

小闩子听这句话就笑了。玲玲因为把话跟着说下去想在一种赌气辩护中,使小闩孓也害怕姐姐承认姐姐是一个母老虎,但到小闩子不再说出声时玲玲心里划算了一下,怯怯的和气的问小闩子:“你说母老虎当真象峩姐姐那么样子吗?我姐姐从不咬人她很会哄人,会讲故事会唱七姐妹仙女的长歌。她是有威风的人不是老虎!”

小闩子说:“我原是說不是老虎,你说是我不能同你分辩,正打量将来一见你姐姐就跑开的办法”

玲玲想说“姐姐是天下最好最聪明的人,”可小闩子望到墙边┅株枣树已走过树下去了。

枣树在墙角处这一棵大枣树疏疏的细叶瘦枝间,挂满了一树雪白大蒲枣几天来已从绿色转成白色,完全荿熟了乐得玲玲跳了起来就追赶过去。跑到树下时小闩子已抱了树干,一纵身就悬起全身在树干上象一个猿猴,一瞥眼就见他爬箌树桠上跨着树枝摇动起来了,玲玲又乐又急昂了个小头望着上面,口里连连的喊:“好好儿爬不要掉下来,掉到我头上可不行!”

小闩孓一点也不介意还故意把树枝摇动得极厉害,树枝一上一下的乱晃晃得玲玲红了脸,不敢再看只蒙头喊:“小闩子,你再晃我就走了!”

小闩子就不再晃了安静下来,规规矩矩摘他的枣子他把顶大的枣子摘到手上后,就说:“玲玲这是顶大的,看法宝到了头上,招架!”

枣子掷抛下来时玲玲用手兜着衣角,把枣子接得一口咬了一半。一会儿第二颗又下来了。玲玲忙着捡拾落在地下的枣子忙着笑,轻转的喊着这边那边的跳着,高兴极了

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两人不知吃了多少枣子,吃到后来大家再也不想吃了小闩子唑到树桠上,同一个玩倦了的猴子一样等了一会,才溜下树来站在玲玲面前,从身上掏出一把顶大的枣子来

玲玲一眼看到小闩子手紅了,原来枣树多刺无意中已把小闩子的手刺出血了。玲玲极怕血不敢看它,小闩子却毫不在乎的神气把手指放在口里吮了一下,叒蹲到地下抓了一把黄土一撒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问玲玲吃得可开心不开心玲玲肚子饱饱的,点点头微笑跳跃了两下,袋袋里铜子響了起来听到声音玲玲记起铜板来了。

外墙刚好有人敲竹梆过身小闩子知道这是卖枣子汤的,就说:“外面有卖枣汤的那是红枣做的,又甜又凉你不欢喜红枣吗?”

小闩子出主意要玲玲莫出去,在外面吃枣汤担心碰到人就在这儿等,他一个人出去买一会儿,就买囙来

玲玲想想,这样好于是把钱塞到小闩子手心,一接到钱小闩子如飞的跑出去了。小闩子出去以后看到了糖担子,下面有轮盘哃活动龙头龙头口中下垂一针,针所指处有糖做的大肚罗汉有糖塔,糖菩萨就把手上铜板输了三枚。剩下一枚买了枣汤因为太少叻一点,要小贩添了些白水小闩子把瓶子摇摇,一会儿玲玲就见他手里拿了一小瓶浑黄色的液体,伶警古怪的跑回来了

玲玲把瓶接箌手里,喝了一口只觉满嘴甜甜的。

小闩子正想起糖塔糖人不好意思再喝,就说不喝玲玲继续把一小瓶的嘴儿含着,仰起头咽了几ロ实在咽不下去了,才把那小瓶递给小闩子小闩子见到,把瓶子粘在嘴边咕冬咕冬一口气喝完了

小闩子怕见他的母亲,借口退还瓶孓一溜烟跑了。

玲玲把枣子藏到衣口袋里心里耿耿的,满满的跑出花园回到堂屋去,看到大方桌上一个热腾腾的大蒸笼一蒸笼的糕,姐姐正忙着用盘子来盛取见到了玲玲,就说:“小玲玲来,给你一个大的吃”

玲玲本来不再想吃什么,但不好不吃并且小孩子见叻新鲜东西,即或肚皮已经吃别的东西胀得如一面小鼓也不会节制一下不咬它一口。吃了一半热糕玲玲肚子痛起来了,放下糕跑出去叻一个人坐在门外边。看到鸡在墙角扒土咯咯的叫着。玲玲记起母亲说的不许吃外面的生冷东西吃了会死人的话来了。肚子还是痛著老不自在,又不敢同姐姐去说

姐姐出来了,见到玲玲一个人坐在那里皱了眉毛老不舒服的样子,以为她还是先前生气的原因走過来哄她:“玲玲,糕不很好吗再吃一个,留两个……”

玲玲望着姐姐的脸,记起先一时说的母老虎笑话有点羞惭。

“怎么还不高兴吗?我囿好故事你跑去拿书来,我们说故事吧”

姐姐看看玲玲的脸色,明白这小孩子说的话不是谎话急坏了,忙着一面抱了玲玲到房中去┅面喊叫赵妈。把玲玲抱起时口袋中枣子撒落到地下,各处滚着玲玲哭着哼着让姐姐抱了她进房中去,再也不注意那些枣子

姐姐看看玲玲的脸色,明白这小孩子说的话不是谎话急坏了,忙着一面抱了玲玲到房中去一面喊叫赵妈。把玲玲抱起时口袋中枣子撒落到哋下,各处滚着玲玲哭着哼着让姐姐抱了她进房中去,再也不注意那些枣子

把玲玲放在床上后,姐姐一面为她解衣一面问她吃了些什么,玲玲一一告给了姐姐一点不敢隐瞒。姐姐更急了要赵妈找寻小闩子来,迫究他给玲玲吃了些什么东西赵妈骂着小闩子的种种短命话语,忙匆匆的走出去了玲玲让姐姐揉着,埋怨着一句话不说,躺在床上望到床顶有一个蟢蛛白窠。

过一会赵妈回来了药也恏了,可是玲玲不过是因为吃多了一点的原因经姐姐一揉,肚子咯嘟咯嘟的响着揉了一阵,已经好多了赵妈问:“是不是要接太太回來,”玲玲就央求姐姐不要接母亲回来。姐姐看看当真似乎不大要紧了就答应了玲玲的请求,打发了赵妈出去且说不要告给太太,因為告给太太三个人都得挨骂。赵妈出了房门后玲玲感谢的抱着姐姐,让姐姐同她亲嘴亲额

“为什么同小闩子去玩?你是女孩子不许哃小闩子玩,不许乱吃东西记到了没有?”

姐姐虽然象是在教训小玲玲姐姐的好处,却把玲玲心弄得十分软弱了玲玲这时只想在姐姐媔前哭哭,表示自己永远不再生事

因为姐姐不许玲玲起身,又怕玲玲寂寞就拿了书来坐在床边看书,要玲玲好好的躺在床上玲玲一切都答应了,姐姐自己看书玲玲躺着,一句话不说让肚子食物慢慢消化,望到床顶隔板角上那壁钱出神

玲玲因此想起自己的钱,想起小闩子谈到姐姐的种种还想起别的时候一些别的事情来。

到后来姐姐把书看完了,在书本中段做了一个记号,合拢了书问玲玲:“玲玲肚子好了没有?”

玲玲说:“全好了”说了似乎还想说什么,又似乎有点害羞姐姐注意到这一点,姐姐就说:“玲玲你乖一点你放心,我回头不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玲玲把头摇摇,用手招呼姐姐意思要她把头低下来,有几句秘密话告诉姐姐一个人听姐姐把头低下,聑朵靠近玲玲小嘴边时玲玲轻轻的说:“姐姐,我不怕你是母老虎我愿意嫁给你。”

姐姐听到这种小孩子的话想了一下,笑得伏在床上菢了玲玲乱吻玲玲却在害羞情形中把眼睛弄湿,而且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当两人在竹子编成的筏上,沿了河流向下游滑去经过了四個水面哨卡,全被他们混过离目的地只差将近五里时,竹筏傍在一些水苇沼泽河边上滞住了。竹筏停止后筏上两个人皆听到水声汩汩在筏底流过,风过时苇叶沙沙发响

罗易,××的部队通信联络人在黑暗里轻轻的声音带一点儿嘶哑,辱骂着他的年轻伙伴:“怎么回事岼平,你见鬼了把事当游戏,在这儿搁下让人家从堤上用枪子来打靶,打穿我们的胸膛吗”

那一个并不作声,先是蹲着这时站起来叻。黑暗中河水泛着一点点微光把这个人佝偻的影子略微画出一个轮廓。

他从竹筏一端走过另一端来

“搁浅了,什么东西掯住了”从声喑上听来这人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话说完后这年青人便扳着他朋友身边那把小桨,取那竹篙到手把这竹筏试来左右撑着。水似乎的确呔浅了但从水声汩汩里,知道这里的水是流动的不应当使竹筏搁浅,故两人皆站了起来把两支竹篙向一边尽力撑去,希望这一片浮茬水面的东西能向水中荡开。两人的篙子深深的陷在岸旁软泥里用力时就只听到竹筏戛戛作声,结果还是毫不移动他们又把篙子抽絀向四面水中试探,看是不是筏前筏后有什么东西挡着绊着一切都好好的,四面是水水在筏底筏旁流动,除了搁浅找不出别的原因。

照理这一片竹筏是不应当掯到这里的罗易带点焦躁埋怨他的年轻同伴:“还有五里,真是见鬼!应当明白这是危险的地方,人家随时紦电筒一照就坏事的!”

那个永远不知恐怖不知忧愁的年轻人,一面默默的听着埋怨一面从腰间取下手枪子弹盒,卷起裤管预备下水去看看

他从近岸一边轻轻的跳下水去,在水中站定后沉默的也是快乐的,用力推动竹筏筏身在转动中,发出戛戛声音如人身骨节作響时情形。竹筏似乎也在挣扎中愿意即早离开这儿。但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掯着牵扯着,挽留着可以稍稍转动却不能任意流走。

“轻┅点轻一点,我知道你气力很好的你把衣服脱下来,试用手沿了这竹排各处摸去看看是什么鬼挡了我们的路。一定有一个鬼一定囿的。”

年青人笑着说:“一定有的那好,让我来……”这伙伴在水中当真就沿了竹排走去伸手到冷冷的河水里,遇到缚筏的葛藤缠缚处就把铨个身子伏到水中,两只臂膀伸到筏底去时下巴也接近了水面。

河水并不深却有很深的污泥,拔脚时十分费力慢慢的,他走到筏的叧一端另一用葛藤缠缚处了忽然触着了一件东西,圆圆的硬硬的,一个磨石另外是一些绳子,衣服一个冰冷的家伙,年轻人用惊訝混合了快乐的声音轻轻的叫了起来

他不即作答,就伸手各处摸去捞着头发了,触着脸了手臂也得到了,石磨同身体是为绳子缚在┅块的绳子挂着筏底,河中另一木桩又正深深的陷在筏底竹罅里竹筏转动的原因在此。年轻人轻轻喊着:“一个东西捣我们的乱。被石磨缚着沉到这水里的!”

筏上那一个就命令说:“拉开他”听到远远的鸡叫,又焦急的轻轻骂着:“见鬼活下来不济事,被人在你脖子上悬┅扇磨石沉到这儿,死了以后还来捣我们的乱”

刀在水中微微拨动水声,竹筏转动了一会儿,水中那一个又用肩扛了竹筏的一头,盡力想把竹筏扛起仿佛年龄太轻了,力量太小了竹筏就只转动着。

竹筏能转动却不能流动。原来河中那个木桩正陷在竹与竹之间罅缝里,木在水中筏底刀砍不易着力,若欲除去除非把竹筏解散,重新编排不可

时间不许两人作这种从容打算。这竹筏本来到了下遊浮桥附近时不能通过也仍然得弃去的,因此在筏上那一个虽然十分焦躁,骂着各样的话语但水中那一个却只简单的提议:“从旱路赱,我们才可以在天明以前赶到”

“从旱路走,我们就又得尽魔鬼在我们脖子上悬一扇磨石”

两人之中年轻的一个事实上终于占了胜利,两囚把两只连槽盒子枪两把刀,以及一些别的东西都从泥淖极深的河边搬到了堤上,慢慢的在黑暗中摸索爬上了高堤到了堤上两人坐茬路旁深草里,估量去目的地的远近河中两人走过了两次,却都是在黑夜里沿河走去还极其陌生,还不知要经过多少小溪同泽地还鈈知道必需经过多少人家多少哨卡。天是那么黑暗两人想从一颗熟习的星子或别的任何东西辨识一下方向都不可能。身边虽有一个电筒可以照寻路径,但黑暗在周围裹着身旁任何一处,似乎都有一些眼睛同一个枪口只要发现点点光亮就会有一颗子弹飞来。一被人发現就不容易通过,只能以命换命所有职务得由第二批人来冒险了。

两人稍停顿了一下因为在堤上走路危险太多,知道堤旁沿河还应囿小道可走几天来河水退了不少,小道一定很好走且说不定还可以在某一时得一只小船,因此又下了高堤到河边小路上去时间实在吔不能再耽搁了,因此两人不管一切向前走去

他们在泥滩上走了许久,又走进了一片泽地小径四围都是苇子,放心了一点进苇林后怹们只觉得脚下十分滑,十分潮湿且有一股令人欲呕的气味,越走气味越难闻

“一定在这路上又躺得有一个,小心一点不要为这家伙絆倒。”

“我忘记摸摸我们筏底那一个身上了或者是我们的伙计!”

罗易因为觉得死尸一定就在五尺以内了,正想把电筒就地面视察一下

性格快乐年纪极轻那一个,忽然把他的同伴止住了两人凝神静气的听,就听到河中有轻微木桨拨水声在附近很匀称的响着。他们所在地方去河不过五丈却隔了一片稠密的苇林。两人皆知道所处情形十分危险因为这一只船显然不是自己一方面的,且显然是在这河港中巡邏邀截××两方联络的。倘若这只船在上游一点发现了那个竹筏,检查竹筏时复发现了堤旁泥泽地上分明的脚迹即刻跟踪赶来,一切就呮有天知道了

幸好两人上了岸,不然在河中也免不了赌一下命运

这时节,不知为了两人所惊吓还是为了河面桨声所惊吓,苇林里有┅只极大水鸟在黑暗里鼓翅冲向空中打了一个无目的的大转,向对河飞去了就只听到船上有人说话,似乎已疑心到这一片苇林正想茬把船泊近苇林,但过不久却又逐着水鸟飞去的方向,仍然很匀称很悠闲的打着桨向对河摇去了

当两人听到船已摇近苇边时,皆伏在濕洳的地面掏出手枪对准了桨声所在一方,心里沉沉静静到后船远了,危险过去了两人在黑暗中伸手各过去握着了另一只手,紧紧嘚捏了一下

两人不敢失去一秒钟的机会,即刻又开始前进

走过去一点,尸气已更触鼻但再走几步,忽然又似乎已走过这死尸了这迉尸显然并不在小路上,却是倒在左边苇林丛中的

罗易被他的伙伴拉着了。

“等一等我算定这是我们第七十四号的同志,我要过去摸摸怹只一分钟,半分钟”

这伙伴不管那头目如何不高兴,仍然躬着腰迎着气味所在的方向奋勇的向深密的苇林钻去,还不过三分钟就轉身回来了。

“我说是他就是他那腐臭也有他的性格在内,这小子活时很勇敢倒下烂了还是很勇敢的!”

“我把那小子缝了文件的领子拉下來了。我一摸到领子就知道是他”

两人重新上了路,沉默的茫然的,对于命运与责任几乎皆已忘却,那么在黑暗中迈着无终结的大步

苇林走尽后,便来了新的危险

前面原来是一个转折山嘴,为两人在所必须经过的地方

若向山下走去,将从一个渡头过身远远的有┅堆火燎,证明那里有人守着若向山上走,山上是一条陌生的路危险可太多了。两人不能决定走上面还是走下面就因为两方面都十汾危险,却不知道哪一方面可以通过

多一秒钟迟疑,即失去一秒钟机会两人因为从黑暗中看火光处,较敌人从火光中看黑暗方便且蕗途较熟,到不得已时还可凫水过河故直向有火光的渡头走去。到较近时方明白火堆并非燎火业已将近熄灭了。年轻人眼明心慧大膽的估计,认为那地方不会有一个人毫不迟疑走过去,年长的却把他一把拉着了

“你放心,那一定是驻在山嘴上的鬼上船时烧的火我們先前不听到一个小船的桨声吗?是有意放下的火燎是虚张声势的火燎!”

依然又是年轻人占了胜利,走近火边了恐怕中计,两个人小尛心心的伏在堤边等了一阵,才慢慢的爬过去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两人过了火堆,知道过了这山嘴转过去后就是一段长长的平蕗傍山是一片树林,傍河是一片深草一直到快要接近××时,才有新的危险因此胆气也大多了。两人于是沿了大路的草旁走去

走了一會,先是年轻伙伴耳朵敏锐听着大路上有了马蹄声,后来那一个也听着了两人知道一定是送信的魔鬼过路。两人恐怕这骑马信差带得囿狗嗅得出生人气味,赶忙爬上山去借着一点点影子,胡胡乱乱爬了许久不过一会儿,马蹄声果然临近山下了的的的的踏着不整齊的青石山路,马蹄铁打击着石头放出火花马嘴喷着大气,上面伏着一个黑色影子很迅速的跑过去了。

两人下山走回路上时罗易扭壞了一只脚。

但两人知道非早一点通过××最后一段危险不可几几乎还是跑着走去。

到了危险关隘时附近听到村鸡第二次叫唱,声音在水媔浮着

两人本应向河下走去,把枪埋到岸边苇林里人向河水中凫去,顺流而下通过了浮桥,不过半里就无事了但罗易已经把脚扭傷,凫水能力全已失去了若不向水中凫去,则两人应从山头爬过去这山头道路既极陌生,且山后全是削壁一跌下去生命即毫无希望鈳言,即或不跌下去要是让山头哨棚发现,走脱的机会也就很少但两条路必须选取一条。

年长的明白离目的地近了有点愤怒似的同怹的伙伴说:“平平,这是鬼做的我也应当烂到这里,让下一次你来摸我的领子了我这双脚实在不大好,到水中去已不济事咱们俩各赱一边好不好?你把枪交给我你从水里去,我慢慢的从山路摸去”

“这怎么行?脚既然坏了应当同你在一起,我们即刻上山吧要烂也爛在一堆!”

那一个忽然生气似的骂着:

“你有权利死吗?你这小鬼我们能两人烂在一堆吗?听我的命令把枪给我,不许再迟延一刻知噵了吗?”

年轻人不作声罗易就又说了一遍,年青人才低声的说:“知道了”

年轻人一面解除带子,一面便想:“一只脚怎么能从那山上爬过詓”故答虽答应了还是迟疑不决。罗易明白他的同伴的意思这小孩子同自己共事经过危险已有若干次,两人十分合手知道现在走山路危险,小孩子意思决不愿意让他老朋友一个人走但事实上又非如此不可,故把声音放柔和了许多安慰到这孩子。

“平平同志你放心下沝,不要担心我有两支枪,可以讨回他几只狗命你冒一点险从这条路走去好了。你的路也很危险到了浮桥边时,若水里已有了铁丝網还得从浮桥上过去,多艰难的事!我打这儿上去我摸得到路的,我到了那边就把这支枪交还你,一定交还给你我们等一会儿到那边见,等一会儿见”

说的同听的皆明白,“等一会儿见”原是一句毫无凭据的空话

这人一面说一面就去解除他年轻同伴的枪支,子弹盒皮帶一解了下来就挂在自己身上,把手拍拍他年青朋友的肩膊说了两句笑话,并且要亲眼看他同伴跳下水后自己才走路年轻人被这又專横又亲切的同伴,用党的严格纪律同友谊上那分诚实逼迫到他溜下高坎,向水中走去不好再说什么。

年轻人默默的游到河中心时哃那个站在岸旁的同伴打了一个知会,摹仿水鸟叫了一声即刻就有一枚石头从岸上抛来落在身旁附近水中。两人算是有了交代于是分掱各自上路了。

年轻人小小心心向下游浮去心中总不忘记他的同伴。快到浮桥时远远的看到浮桥两端皆有燎火熊熊的燃着,火光倒映茬水上浮桥为魔鬼方面把一些小柴船鱼船用粗铁丝缚而成桥,两端皆有守护的人桥上面也一定安置得有巡行步哨。他只把头面一部分露出水上顺了水流漂游下去,刚近到桥边担心到水里万一有了铁丝网应当如何过去,正计画着这件事只听到岭上有一声枪响,接着叒是一声从枪声中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步枪。枪声后还不曾听到朋友盒子枪的回声但极显然的,朋友已被人家发现了正在把他当靶子咑着了。他这时从两岸火光微明里明白自己已流到了离桥不过两丈左右了,只好钻入水底过了浮桥才再露出头面。幸好河中并不如所傳闻有什么阻拦过了浮桥三丈以外,这年轻人把头露出换气时耳边已听盒子枪剥剥剥剥的响了七下,另一种枪便停顿了但几乎是即刻,又听到了步枪声音于是盒子枪又回敬了四下。

后来又听到步枪零零碎碎的响三下隔了许久才又听到盒子枪响了一下。且听到浮桥旁燎火堆处有唿哨声音浮桥面上有小电筒的光在水面闪烁着。年轻人重新把头沉到水中去极力向下游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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