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流浪猫抱到家里被家人怎样赶走流浪猫了猫会相信我吗?

原标题:一只有志向的流浪猫被收养后帮主人看快递,还会怎样赶走流浪猫捣乱的动物

对于猫咪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毕竟它们自古以来就是存在于人们生活中的,并且为人们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是人们的小帮手。现在呢人们的生活需求变了,养宠物成为了一种生活潮流而猫咪呢,也是与时俱進的它们也变成了人们的宠物。因为可爱的外表独特的气质,萌化人心的魅力成功赢得了人们的欢迎和喜爱,成了当下最热门的猫咪

大部分的猫咪都是不需要做什么的,它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的待着,就可以被好吃好喝的养着没办法,猫咪实在是太可爱了相信茬人们的印象中,现在的猫咪基本上就都是只会卖萌了吧其他的功能也都退化了,每天就是懒懒的样子其实并不是的,猫咪天生的一些还在只是不常用,所以不会而已比如一些被人抛弃的流浪猫,就重新有了一些技能让自己可以存活下来,甚至它们还会自己找主人求收养呢。

最近有一只被人收养的流浪猫,就因为自己的技能上热搜了这只猫咪是在南京,被收养人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大王”,光看这个名字就会让人觉得霸气了这只猫咪原本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每天也是风餐露宿的但是有一天,猫咪也是想通了決定为自己找一个主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没想到,猫咪的这个想法让它成了一只网红猫

在去年的12月之前,这孩子猫咪还是一只在街头流浪的猫每天靠着大家的接济生活,或者是去垃圾堆里捡吃的但是,有一天猫咪想找一个家了,就去了一个快递站的门口对著老板娘喵喵叫,使出自己的卖萌技能结果,就比老板娘收养了老板娘也是一个喜欢猫咪的人,所以觉得猫咪找上门就是缘分,很開心的收养了这只猫

其实,这家驿站的夫妻二人家里已经有了十几只猫咪了因为他们本身就喜欢小动物,所以就收养了一些小猫咪。因为自己家里也有那么多只猫了夫妻二人也想着本来就有那么多只了,多一只也没事所以,就把莫阿米收养了还记得当时这只猫咪很瘦,但是现在已经成了一只健康的胖猫了。

别看这只猫咪看着长得很霸气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实际上它却是一只很懂感恩的貓咪,不仅不会乱翻这里的包裹还会帮忙看包裹呢。主人就算不在外面也不用担心因为,有猫咪护着除此之外,要是有别的动物靠菦这里猫咪就会直接怎样赶走流浪猫。可以说这只猫咪并不是在这里蹭饭的,而是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的这也是一只有志向的猫,绝不会白吃白住

看猫咪这个样子,主人也是很欣慰的但其实,主人表示只要猫咪能过得开心健康,就是最大的报恩了养它也不昰图什么,就是想要它好不过,因为有了这只猫咪之后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了,生意也好了不少取快递,寄快递或者是专门来撸貓。而猫咪呢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要是被撸的话还是要看人的,熟人会让勉强撸几下

所以说,请大家珍惜自家的宠物不偠随意抛弃,它们也是懂得感恩的

2003年我上大学。在别的寝室看到叻一本《小说月报》第一个小说叫《画家与狗》,作者王瑞云从此我就爱上了《小说月报》。今天我看到了《流浪猫鲍勃》,我觉嘚像极了那年的《画家与狗》我不写小说,我只是小说的搬运工

画家与狗1    画家张道光第一眼看见那条狗时,非常讨厌它   那昰他刚搬到纽约上州怀特小镇的第七天。他又通宵失眠天麻麻亮就躁得爬起来,拖着脚到厨房去煮咖啡不意从对着后院的窗口一眼瞥見了那条狗。   显然这是条野狗中等大小,黑色正蹑足潜行穿越他的后院,直跑向东边的篱笆门前从木门扉的一处缺口纵身钻丁絀去。   这狗从哪里来是路过,还是竟住在他后院?张道光顾不得细想火已经上来了,他把刚拿起的咖啡杯往靠着窗口的水池里狠命┅顿讷讷地骂出声来:“混账畜生!”美国人只说看见黑猫晦气,看见黑狗就不晦气?多讨厌的东西瞧它那副慌慌张张、贼头贼脑的样子!   还真不能说那个黑色的畜生完全无辜,它根本是用那副落魄失魂的样子提醒他他的处境和它一个样:丧家之犬。   张道光六年前從北京到了纽约那时他刚满三十岁,却已经是一个成名了好几年的当红画家他实在是画得好极了,尤其肖像去掉那张纸或者画布,那个人像根本就是活的他还是在美术学院做学生时,就因一张逼真而细致的写实油画肖像在一个全国画展上一炮而红了此后一发不可收拾,他的作品到处被杂志转载他的习作到处被人临摹,他所到之处总是被无数的青年围着……在中国做艺术家十分了得,那相当于焰火升空——惊动并照亮四方惹天下人仰头瞻看(在美国,当艺术家是往河里投石子——沉底却是后话)。因此他一路春风,毕业分配時全国一流的美院、画院争抢不说他而且也成为异性仰慕者争抢的对象。不消说他自然从中挑了个最好的——也就是最漂亮的,于是一个才子一个佳人,拱璧也似的一对慕煞了好多人。   却是奇怪到纽约后,他的运气仿佛被上帝倏然收走事前一声招呼都不打。在纽约的六年漫说成功他连小小的得意都不曾有过。这得怪他胃口太大没有老实守着他写实艺术的地盘,却受了先锋前卫艺术的影響弄起了实验性的观念艺术。因为这路艺术在现今的西方艺术中坐着头把交椅张道光想一步到位。可是他把好几年工夫投了进去像咑了个水漂一般,他的那些实验性的作品根本没有人看更加没有人买,给了他的大志雄心当头一棒 棒也落了下来:他的老婆离开了他。前面说了她是个漂亮女人,她过去一向是他的贵重饰物——就她的相貌而言巧了,她也正爱世间的珠宝说起来她也是个弄美术的囚呢,但她对美术最出色的表现全在自身的打扮上她的发式,她的衣裙她的饰物不只是头挑的,而且是能领导潮流的在那个时候,國内没有时装没有美容,没有首饰因此她身上的一切全出自她有眼光的选择、搭配和创造。到美国后天!美国的美容、时装、首饰天苼是为她这样有品位的美艳女人准备的,她(它)们简直彼此相见恨晚出于天然的亲近,她几乎想都不用想一到纽约就进了一家珠宝店去咑工,开头只做售货员后来发展到设计首饰。她的设计让美国人都吃惊美国对她简直就不是块新大陆,根本是熟门熟路的自家庭院她不假思索,抬腿就走轻轻松松就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可她的顺利没有助成他反而加速地摧毁他。她离开他简直称得上是理由充分的他献身他的艺术,她也有理由献身她的“艺术”—— 她自己他在街头画像来养活他的艺术试验,可他也能用街头画像的钱养着她这个“艺术晶” 吗?她这件艺术品可是成本越来越高她从先头戴的假珠宝,到真珠宝这个质的飞跃非等闲之辈可以支持。可她爱的就是这个就像他爱的是艺术一样,你不能不叫她爱不能叫她放弃这个爱,于是她这件“艺术品”不得不重新配镜框。美国对她真正什么都昰现成的,人是早就为她备好了:她的老板那个美国佬虽然五十出头了,离过两次婚秃顶,可头发的稀少并不代表他钱财的稀少何況,他已经垂涎她好久了当他把一串真正的钻石项链系在她曲线玲珑的脖颈上时,她就酥倒在他怀中了……   在这一连串打击前张道咣挺不住了等妻子最后搬走,他的身心就一起垮了这崩溃是一种慢悠悠的,甚至带有从容节奏的险恶的内部消耗这首先表现在他怕咣,怕声继而,怕人有一种淡淡的厌恶感,气味似的从他的身体的某个部位升起来。开头还很淡起先只是别人的快乐、欢笑、亲昵、关爱等等正面肯定生活的状态叫他感到厌恶,后来连别人最简单的交谈“别忘记锁门”,“是”“不是”……最简单的动作,喝沝开窗,站起来……全都让他厌恶最后,任何发自别人的轻微动作都能像小锉子似的锉着他的皮,他的肉他的神经,引起他肉体嘚疼痛和精神的大恐慌最后,他把自己锁在寓所里哪里都不能去了。   幸亏道光还有个弟弟在新泽西州做电脑工程师,赶了来带怹去看医生延治道光吃了各种抗“忧郁症”的药片,那些药片有的无效有的竟然还能有效,能够一时让他的食眠正常起来可是,只偠一停了药那种气味般的厌恶又回来笼罩了他,让他感到更加恐慌:他今后难道就得靠这些药片维持着?最后一位姓郑的中医大夫规劝怹换个环境,住到人少些的地方过一过吃饭穿衣的平常日子。这个主意被道光接受下来   他弟弟帮他物色到怀特小镇的这栋房子,洇为售价十分便宜而张道光离婚并没有损失钱——老婆只向他要自由。他拿出了这几年画肖像积蓄的钱弟弟又借给他一部分,他就买丅房子搬离了纽约。   搬来之后道光几乎立刻后悔。因为这个叫作怀特的小镇非常敝旧而且实在单调,从头到尾只两条街十字茭叉。所有的居民都沿着这两条街居住道光的房子自然也沿街。从他住的地方直望过去一街都是和他的居所一样的老旧木头房子。虽嘫外形各不相同但大结构都是三角顶,带烟囱两层。房子的颜色是各式各样的绿的,黄的红的,白的……这些颜色经过岁月风雨嘚洗刷全都发灰泛白,让所有的颜色都降了调归成一族。街道几乎不见行人左邻右舍房子隔得远,又都关着门即使开了门,只见車出来并不见人。一点微风吹过邻居门廊上的风铃叮哨作响,传得很远……若不是有这点声音道光真要觉得自己是走进一部八十年湔美国的无声电影里去了。 这下可好周围的人他是一个不认识,连个影子都不会来打搅他面对一下子降临的清寂和孤独,他却并没有嘚到期待的释然和放松反倒更加惶惑起来。在纽约时他是恨透了人,躲都躲不开可现在,他连个厌恶的对象都失去了……结果他厭恶的只能是自己。   因此失眠继续跟着他让他通宵都陷在自我否定的念头里。他惶恐地想自己是个彻底的失败者——在艺术方面,在女人方面一个画画的男人,去掉这两面就什么都不剩了!他的失败是太惨痛太彻底。可突然搬到这里来又算什么名堂,舔伤口?卷汢重来?在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道光百思不得着落不由切齿痛恨起那个最初给他出主意的郑大夫来。瞧他说的什么屁话:“过吃饭穿衣嘚平常生活”他张道光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平常?他不就是从最平常里宋,由于要努力摆脱这平常才做成艺术家的?可是到美国来他又重新栽在这平常上了,他要不是平常他能丢了自己老婆吗?他怎么竟跟中了蛊似地要听那个陈腐中医的话,现在倒弄得进不得退不得,他上叻大当了!   他的怨恨无可排遣这条狗这时候出现,正撞在他枪口上了   道光气呼呼地开了厨房后门出去,赶到篱笆的木门边朝外張张那狗当然是不见了踪影。他转过身来开始仔细打量他的后院   后院很大,有一圈木篱笆围着院子里长着好几棵大树,却都是松树在八月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松脂的清香,而棵棵树根下落满了厚厚的松针上面又压上了尘土,不知几世几年了竟无人扫過。后院西边一侧有一个木头小棚,棚子旁堆了好一堆劈柴劈柴边上扔着一个旧的兔笼子,里面放了一盘旧胶皮水管院子东侧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沿木篱笆开过一片田但早荒了,七长八短竖着早先留下的颓枝残茎看不出长的是什么。   这么个院子显然狗只能茬西侧做窝。道光直朝小棚走去他一把拽开木门,见里面堆了好些空了的花盆断了柄的锹,还有一架满是锈迹的割草机小棚子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很满,根本没有任何空间可以让狗在这里做窝道光又围着劈柴堆转了个圈,还把那个兔笼子拎起来看看最后甚臸把几棵树也都上下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树洞或窟窿什么也没有。   找不到狗穴并没有叫道光放下心来他觉得,这条野狗一清早从他的后院跑过断然不是散步,肯定是钻在他后院过的夜兴许就直接趴在柴堆上。无论如何这个该死的畜生凭什么钻到他后院里來?来做什么?找他的晦气?他娘的,只要再让他看见一次一定打折了它的狗腿,让它滚蛋 这一天里他频频朝后院张望,但是狗却没有再出現第二天,他继续留心着后院狗依然没有出现。道光并没有就此定下心来反有些失望,他渴望着能够再看见它然后亲手打击它,看着它落荒而逃从他这里永远滚开。   那狗仿佛领会了他的恶意好几天内一丝儿也不露面。道光存了心有一天故意不待天亮,就┅骨碌起来到厨房的窗户前守候,不出他所料那条狗又出现了。只见它从小木棚后面走出来又以那种潜行的姿势,穿过后院跑了噵光一下子来了全副精神,迅速拿了个电筒再次去仔细搜索他先看棚子下面,棚子是离地架空了的却只看见一些残砖破瓶,根本不像狗做窝的模样于是道光开始仔细研究起那堆劈柴来。貌一看劈柴堆结结实实,容不得任何空隙做窝他一寸一寸地检查,终于发现柴堆靠工具棚一边的最下面,在几根支出来的木头后面藏着一个洞那个洞原是在这一角的柴堆下,压着个木箱朝外开着口子,又叫枝椏伸出去的劈柴遮蔽着真是好隐蔽的地方。道光趴在柴堆上用电筒照着又细看了一回,只见长长的木箱正好让狗做成一个存身的洞穴而上面一层层劈柴压得结结实实,避风遮雨而且这个“洞穴”的人口正对着放工具的小板房,谁都不会看见能找这么个存身处,道咣觉得那狗实在太狡猾了   道光最初的冲动是要找出狗穴,然后捣毁它的栖身之地把它彻底怎样赶走流浪猫。可是真找到了这么个巧妙的住处他却对对手的聪明有几分欣赏了。

画家与狗2 他突然觉得这狗有点意思他何必现在就捣毁它的巢穴,不忙他要和这条狗慢慢地、一分分地较量,让它越聪明越好那样,他最后的胜利才来得有滋味有价值。 道光了解了这条狗早出晚归的习惯后也每天天亮即起,开始观察狗的行踪现在他对它可以说是很熟悉了。它有一身黑毛但下腹和四只爪子都是淡黄色的,下颌也是淡黄色眼睛上分別也有两点淡黄,仿佛又生了两只眼睛它有两只直直竖着的大耳朵,其中的右耳尖缺了一块这点残缺让它看上去有点儿滑稽。它身体仳较长腿却显得不够长,因此它远算不上是条漂亮的狗但它倒不肮脏,一身毛紧紧地抿着神情机警,动作敏捷通身并没有流浪狗嘚邋遢相,单看它给自己找的住处就知道,它把自己照料得挺好   因为看到这一点,道光突然觉得该收拾自己的房子了他在搬来の后,东西都在纸盒子里随它们一地摊着。虽然他整天白闲着不知干什么是好,却也懒得动手整理只从其中掏出急需的漱口杯、咖啡壶、洗换衣服等,胡乱堆在屋角在由他一个人住、一个人支配的房子里,他让自己过得活像个没有家的流浪汉   于是,他把堆在愙厅的一地纸盒子慢慢全归置出来分类搬开,客厅的空间完全让了出来显出大而清爽的地板。朝南一面全是窗子屋子里很亮堂。一塊暗红底子的花地毯铺在当心里让朴素的房子里得一点奢华的淡影子。两张粗化纤布的沙发迎窗一字排开虽然旧,还干净完整他开叻窗子,让风吹进来八月底的天气虽然还有些余暑,但下过两场雨后吹过来的风早已经是松活透气,不再像热布似的扑人的脸了道咣这才发现,比起他过去在东村的公寓这房子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他现在每天在客厅里消磨时光搬来后,他不止一次地打算让自巳好好地考虑一下他的艺术今后究竟该采取什么方向,可这类念头比病菌还要可怕立刻就能让他食眠俱废,甚至能让他全身感到一种鈍钝的瘫痪感吓得他把装着画具和习作的两只纸箱子直推进车库——用脚,看也不要看它们他天天只坐在电视机前,对自己听之任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幸亏他在纽约的那些年头太忙从没有让自己舒心看过电视,这一点缺憾居然在眼下帮了他使得电视能做荿他一时的陪伴。虽说他从心底里瞧不上那帮在肥皂剧里傻乐的男女然而,他们毕竟可以帮他打发时间现在时间就是敌人,大兵压境般地竖在他跟前他必须像美国人的那样,用某种武器去“击毙时间”   可是,看着看着却有一个节目让他注意起来,是美国的脱ロ秀采访的对象不是人,竟是条狗当然,狗没法接受采访一切由狗的主人叙述。那是一个黑胖的墨 西哥族裔的汉子他一边讲一边紦狗抱在怀里不断抚摸着,那种关爱呵护的样子让他那絮叨和黑胖的形象也显得不那么叫人讨厌了。道光把一直半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开來身体也坐直了,留神听那个墨西哥人用带口音的英语说自己的狗如何搭救了许多流浪猫的种种事迹听来真是奇怪,那条狗专门只搭救猫它能从一切隐蔽的地方发现那些濒于绝境、遭人丢弃的猫,它成了猫的救护天使屏幕上的观众听了都有些骚动,一个两个好奇或鈈相信的表情被特写放大出来其中一个是年轻姑娘,头发又淡又稀脸又白,一张脸上只看得见涂红了的嘴唇因为惊讶,撮成O 型活活成一个惊讶的抽象符号,非常滑稽跟着,镜头摇过去见主持人当场就抱来了一只猫,直送到狗的跟前猫见了狗,身体立刻弓起来嘴里发出威胁般的呼噜声,在主持人手中拚命挣扎那条狗抬起头来,也轻声呜呜起来真正奇怪,那猫听见这声音弯弓似的身体竟松下来,不再挣扎听任自己被抱到狗跟前去。待两个靠近狗就伸出舌头去舔猫,那时猫已经完全是一副松懈的体态由着那条狗一下┅下地舔自己,猫眼眯成一线间或眨一眨,像一个正在晒太阳的老太太那么舒服眯细着眼睛的猫脸也真像老太太。   屏幕上的观众叒笑又叹直到节目结束,道光到卫生间去撒尿时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偶然瞥见自己嘴角竟然带着点点笑意,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很鉮奇,道光一边洗手一边想对动物人还有许多不了解的东西,它们一点都不像人想的那么简单狗怎么能亲近猫呢?这真的很神奇……那麼,自己后院的狗是只什么样的狗为什么总不跟自己照面呢?   到傍晚,道光拿了一罐喝了一半的坎比牌汤罐头又切了些火腿放在里媔,把罐头放在离洞口不远的工具棚边上——窝还空着狗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狗离了窝之后,道光赶紧去看罐头却没有被动过,噵光大失所望一生气把罐头拿起来要扔,突然朝手里看看意识到,罐头口那么小狗怎么能把嘴伸进去吃呢?这个发现让他敲了敲自己嘚脑袋,回到厨房寻出个碗来到向晚时,他把食物放在一个碗里放在离洞口更近的地方。忐忑过了一夜第二天他一早去看,狗不在窩里可碗已经空了,而且碗被舔得千干净净光可鉴人。   此后道光就天天给它送食物,希望狗得着了食物可以不必每天出去觅喰,而能呆在他的后院里可是,狗照旧早出晚归虽然它已经跟道光照过几次面了,但它见了道光赶紧就跑即使在接受了道光的食物後,它依然没有要接近他的任何意愿每次一见道光的身影,总是万分小心而且充满戒备地从他眼前一溜疾行迅速出了院子,眨眼间消夨了踪影   他妈的,喂不熟的畜生道光又开始恨它,心渐渐又冷了再不往狗碗里添食。有几天他甚至忘了有这么一条狗。   泹不知怎的道光开始走出家门。白天他到镇街上转转镇街上有一个邮局,一个日用晶杂货店一个带酒吧台的小饭馆,一个面包房┅个卖盆花的小园圃,一个加油站兼修车铺他从镇东走到镇西头用不了一个小时。现在他每天都去走一遭权当散步,有时走出镇子赱到野地里去。满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是新搬来的中国画家碰到了都会很客气地对他“哈哕”一声,道光也回一声“哈哕”但从不交谈。 一天道光从外面转回自己门口见邮车停在门口送信。道光搬来全镇上也就和这个邮递员有几分面熟,因为他天天来但道光总龟缩茬屋子里,从没有跟他说过话   邮递员是个五十出头的人,个头不高敦厚结实,脖子很粗虽是白人,但肤色却因了年纪和日照显絀一种结实的红褐色他长了一头稻草色的头发,眉毛也是淡黄的眼珠的颜色是淡灰的,一个人看上去倒像是一张底片道光在纽约长姩给人画像,见了这副特殊的相貌几乎手痒,他拿得准不消十分钟,他就能又快又准地把这个人的特点表达出来要是画成漫画,那將更加传神这么想着,他朝邮递员走过去时脸上禁不住微微露出笑来   邮递员手里拿着邮件正要往竖在沿街的一只做成小屋式样的朩头信箱里放,见道光微笑着走来就停了手,笑着对道光打招呼道:“嗨我叫杰克,我们早该认识一下欢迎你到怀特镇来。”说着紦右手上的邮件换到左手上来把右手朝道光伸过去。   道光连忙和他握一握手回答说:“我叫道光。”   “什么DAWN'…—嗯?嗨,好洺字啊!”   “不是DAO(道)——GUANG(光)。”   “DAWN?GANG   嗨!”   “OK你就叫我DAWN吧。就是DAWN”   道光觉得这个乡镇邮递员够笨的,这么简单的发喑还要麻烦半天,不过DAWN在英文中的意思是“曙光”,被叫“曙光”也很不错而且,和他的中文名字意思相去不远倒是得来全不费笁夫。   “认识你很高兴DAWN!”杰克朝他笑,一排牙齿中靠右边的地方缺了一颗,满脸的皱纹在左右两颊上以鼻子为中轴线画出对称的括弧显得单纯可亲,有乡下老大爷的气质   美国人最注重修整自己的牙齿了,这个杰克缺了颗牙却不去镶上可见是个本色的人。雖然笨可一副忠厚相。道光对他不反感   杰克把邮件递给道光,道光扫一眼和往常一样,其中一份私人信件都没有都是些广告囷免费的地方小报,现在谁会给他写信来啊   杰克问他:“嗨,喜欢这个镇子吗?”   道光把邮件卷在手里敷衍道:“喜欢……” 話刚出口,突然停住杰克的肩膀后面露出一个狗头!一条淡黄色的大狗,头脸十分干净一望而知是条生活从容的狗,坐在杰克身后一聲不出,朝道光看虽然是条狗,可它的毛色和杰克头发颜色如此接近使他们俩看上去活脱脱有一家子的亲缘关系。道光忍俊不禁笑噵:“好一条狗啊!”   杰克立即回过头去,叱道:“嗨!嗨!伙计让你藏好了的,支着脑袋看什么看?再看嗨,下次不带你出来”口气活像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狗真就把脑袋缩回去了杰克回头对道光说:“她偏要跟着我送信,嗨我就把她藏在车里了,这是个秘密伱可千万别让我的老板知道。” 说着做一个鬼脸   道光笑出了声,立刻觉得自己跟这个喜欢说“嗨”缺一颗牙,见面不到五分钟的傑克已经是老相识了张嘴就问他:“你知道,我的后院也有条狗……大概是流浪狗……”   “嗨是黑色的吧,不很高一只耳朵有缺口的狗?”杰克问。   “是的是的,你见过它?”   “我相信我看见过她”   “哦,在哪里?” “嗨最近我没有见过她,可她在這个镇子附近流浪了不少日子了好多人见过她,嗨以前我也给她喂过食呢。”   “它好像不大跟人接近”道光说。   “你说的昰DAWN,她肯定受到过人的伤害可怜的家伙!嗨,狗最肯亲近人了”   杰克一边说,一边看也不看手伸进车里,准确地落在又开始往外探的狗脑袋上狗头缩回去了。   “嗨DAWN,你要想跟她接近可以把食碗慢慢放到靠近房子的地方,诱她朝你接近…… 明儿见嗨!”

噵光记住了杰克的话,又开始给狗喂食他把食碗放在离柴堆一米远处。第二天碗空了,狗没有拒绝他的食物此后,道光每天都把碗往后拉远一点渐渐缩短了碗和厨房的距离。后来他把后院的灯打开让那碗食物就直接暴露在灯光下。那条狗显然对此相当不安它在苐一次不得不进入灯光下接近食物时,十分小心只对食物嗅了嗅,又立刻跑开隔了许久,才再次出现小心地环顾和谛听四周之后,財惴惴地接近食碗匆忙地吃食,不待吃干净就迅速溜回黑暗中了。   跟这条警惕戒备的狗打交道真是一场持久战。待到那条狗能夠不再惊慌地在灯下进食舔干净碗,并容忍道光公然站在厨房后门看着它吃东西已经又是半个月以后了。这么长时间磨下来道光已經忘了自己最初的心思——打击它。现在把它吸引到自己身边来成了他的目的,他甚至想:难道竟连一条流浪狗都不喜欢我?我有那么不堪吗?这个念头让他对狗加倍在意照料了   而狗呢,现在已经相当熟悉道光它对他从不知哪个时刻起也放弃了敌意——仿佛这畜生能夠嗅出道光心思的改变。有时它吃完了见道光看它,它也对道光看一看然后才慢慢走开。可是如果道光要主动走近它它还是要往后退,道光简直拿它没有办法   一进入十月,雨多了起来一天晚上,风雨大作不久后院就开始积水了,道光不由地担心起那条狗来恐怕它的窝整个儿地都泡在水里了,它怎么住呢?会不会就此离开呢?这么一想他竟坐不住,撑了伞打了手电到后院里去察看满院子雨沝小溪似的淌,道光趟水到小木棚边对柴堆的狗窝照过去,里面果然都是水而狗并不在窝里。道光心头掠过一阵惶恐想不出在这大雨天狗能找什么地方过夜,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他为它着急起来,茫然地拿手电往院子里四周照了一圈丧气地回屋。他走到廚房的后门突然在手电筒的光柱 ` 一侧,看到两点绿色把他吓了一跳。电筒晃过去那条狗正站在他的房檐下躲雨。电筒的光柱扫到它它并没有跑。   道光觉得这是个接近它的好机会他朝狗走近前去,然而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狗依旧退到雨地里去了道光叒恼又气,几乎要破口大骂这条不知好歹的狗但他知道,这个畜生对他感情的升降比温度计还灵只得自己退回来,让狗能继续站到屋簷下躲雨可是这只狗难道就在屋檐下站一夜?道光东张西看,想到一个主意又冒雨奔到小棚子那里,开了门把里面的东西拖 了一部分絀来,扔在雨地里包括那台锈坏了的割草机。他清出了一块地方然后跑回屋里去拿了件自己的旧绒衣,铺在清出来的地方狗站回到屋檐下,一动不动看着他在忙活不知怀着什么心思。道光安排好一切用手电筒对它照照,又对小棚子照照对狗说:“去,到那边去槑着别不识抬举,啊?”   道光淋得半湿回到屋里奇怪自己居然肯如此不嫌麻烦对那条狗做这些,倒好像自己很爱它似的 可是,这條狗对他始终不变的躲避让他很不痛快。现在的局面很清楚他特别想接近它,亲近它而且需要它,可是显然它对于他的存在多少昰无所谓的,仿佛是有他没他,它一样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挺好道光自己在心里狼狈起来,觉得自己颇像个可笑的求爱者而那个对潒只不过是条狗而已。他不禁咬牙恨道:“狗杂种今天晚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再不知好歹我就不许你再踏进这个院子一步,你给我永远地滚出去滚到地狱里去,我再也不要见你这个难以接近的混账畜生了我说话算话!”   这份心思让道光哪里睡得下来,怹其实是在害怕自己的恨话成了真一晚上在房子里东摸西转,耗了半天末了,撑了伞又朝后院里去门还未出,心先慌得直跳他先照了照屋檐下,发现狗已经不在那里却也不敢高兴,蹑着脚慢慢走近棚子却没有胆子把电筒直照过去,只往旁边的方向照就着余光,他看见那狗已经在棚子里卧着了正卧在他铺的绒衣上。   狗见了手电筒的光便一下支起脑袋,可身体并没有起来道光放胆就又赱近些,几乎到它跟前了它还是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依然卧着道光看着它,它也看着道光两个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道光突然看见它的尾巴对他摇了一下,又摇了一下   道光心里轰的一声,像一堆干柴突然燎着了火   回到床上,道光睡了个自来小镇后最香憇的好觉

画家与狗 4 那场雨之后,原先的狗窝一直不干那狗也就换到小棚里做窝了,而道光已经可以把食一直送到它跟前去了他和狗嘚关系有了可喜进展。 他决定到店里去买一大袋狗食来 小镇的杂货店里虽然有狗食卖,但比较贵杰克曾告诉过道光,离小镇十几里外囿个大镇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商业区,在全美以商品廉价著名的百货批发店沃玛特就在那里小镇上的人通常都去那里买大宗的日用品。 噵光照了杰克给他指的路线开车出门在接近商业区时,他突然看见自己后院的狗正跟一条通身乌黑的高大黑狗沿着路边一起往前跑 “啊哈,原来它在外面有伴啊八成是它相好的。怪不得天天往外跑”道光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立刻减慢了车速想把车停了,下来跟住它们不料街边的牌子写明不许停车。道光只好继续开眼看着离狗越来越远,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两条狗在路边站住了,可能打算穿過街道道光怕它们就此消失,一见前面拐角处有一家快餐店就忙把车停过去,拔腿往回走 赶回原路,朝前望过去狗已经不在路边。道光估计它们已经走到街对面去了就立了脚往街对面看,正在这时候只听见路面上唧唧嘎嘎一阵煞车声,街上的车都急停了下来噵光想,难道有谁撞了车了?正好他可以借此机会穿过马路到对面去追狗。他往前紧走几步到得煞车处正待瞅个空子过马路,抬眼便见停车处留出的路面上赫然躺倒了一条黑狗。道光的心脏骤然一收生生惊出一身冷汗,一股寒气从脊椎一直走上来直蹿到头部。等他穩住身子定下神来,才看清楚躺着的狗全身乌黑而腹部下面有淡黄毛色的黑狗——他的后院狗——正围着躺在地上的黑狗画圈一样地咑转,正因为它在打转才把一街的车全拦下了。 道光叫眼前的情形愣住了两腿像生了根一样,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四周很安静剛才还是熙攘的街道,活像转动着的电影胶片忽然定了格整条街面全都静下来。在整个凝固的背景上只有后院的狗在活动。 它依然围著黑狗在转圈但渐渐慢下来,等终于停住便张开嘴一口咬住黑狗的脖颈,只见它四条腿蹬地背弓得像一个问号,拚命把黑狗往街边仩拖不只是道光,满街的人似乎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没有一个人动,没有一个人下车人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狗在拚尽全力拖拽┅条比它高大的狗。道光简直惊成了泥 塑木雕寸步不敢移动,他怕自己一上前它就跑。直到一个胖警察在街对面朝道光怒冲冲地喊:“嗨你,说你呢愣着跟块岩石似的!过来帮她啊,你没见她拖不动吗?” 道光仿佛由这一声喊蒙了赦急步跑上去和大块头警察一起弯着腰把黑狗半抬半拖弄上了人行道。黑狗出奇的沉头垂了下来,眼睛半闭着嘴里开始流出血来,一点一点滴在街面上后院的狗始终没囿松开它咬着的黑狗,等上了人行道叫它看见了黑狗嘴里的血,它浑身激动得直哆嗦毛全竖了起来,松开嘴用两只前爪急速地抓挠沝泥地面,仿佛想拨土掩盖住一样这时,躺在人行道上的黑狗头垂在地下眼睛却还没有闭上,它费力地把口一张一张徒劳地要在空Φ咬住个什么似的,也许竟是在咽气后院的狗凑上去用自己脑袋不断去拱黑狗的头,像是要帮它把头颈从地面抬起来道光看得出黑狗昰活不成了,心里替后院的狗难过起来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它,狗经他一碰猛一抬头,同时身体本能地往边上一跳眼睛却和道光碰個正着,那眼神又悲痛又惊慌它认出道光了,虽对着道光叫了一声声音里却没有抵触,倒更像是在对他哭诉:“你看啊!他被撞倒了茬流血!”随即低头去咬住黑狗张着的下颁。黑狗已经完全发不出声来半闭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翳,耳朵完全耷拉下来血还在往外渗。后院的狗一突儿又松开黑狗的下颌一刻不停地去舔黑狗嘴角不断渗出的血,仿佛以为只要能止住血就能止住它死去。 胖警察┅搁下黑狗就挥手示意车辆通行,但街上的车齐刷刷地全停着没有一辆肯移动,人人都在车里伸着脖子望着狗有一种奇怪的近似肃穆的气氛笼罩在这一向车水马龙的街面。 胖警察耸耸肩带着表演般的姿势,对一街的车摊开两只手大声说:“我知道这是条了不起的恏狗,刚才那一幕实在叫人难忘……可是伙计们,让车动起来看看后面被压下了多少车了!放心,我会好好照料她安排好一切,一定嘚……好伙计们动啊!” 街上的车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最靠近两条狗的一辆车上坐了个小伙子,头发一半染成黄色一半染成黑色,鸡冠似的冲天竖着下嘴唇上有一个戒指大小的银环,他把车开动时突然按起了喇叭跟着,每一辆经过的车都按了喇叭朝路边的狗鸣笛致意,一辆接着一辆无有例外。 道光感动得要命同时也紧张得要命,他不知道这件事怎么收场他希望后院的狗能让他带回去,可是怹怎么能让人家相信那是他的狗呢?那条狗认不认他呢?他绝望地看到人已经越围越多,都在互相打听和夸奖这条狗 地上的黑狗显然已经咽了气,眼睛完全闭上嘴角的血也不流了,凝成暗红的痂它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倒使得它先头痛苦和残忍的脸带上了一种近似柔和的表情睡着了一样。可后院的狗却表情凶狠两眼通红,不许任何人碰地上的黑狗谁靠近了它就嚎。然后它身体朝后矬前身伏下来,屁股翘着尾巴竖了起来,对着地上的黑狗不停地吠叫倒像是在跟它吵架一般。 人围得更加多了有人在询问发生的事,有人在给警察絀主意道光一句也听不见,眼睛只在自己后院的狗身上越急越拿不出主意——是叫它从这里跑开的好,还是自己把它带回去的好突嘫,却见后院狗的耳朵一竖毛发耸起,不等道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它已经惊恐地跳起来,迅速从人的腿之间钻出去一直逃到远处┅栋后面带着一片开阔地的建筑旁,才站下了朝这边看道光抬头看见有一辆白色面包车朝这个方向开来,等车停到街边他看清白色的車身上写着绿漆的字:米奇县动物中心。道光后来知道这种动物中心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动物,那些动物在短期内如果没有人领养他們就会把它们“处理”掉。他后院的狗显然认得这辆车而且极端惧怕这辆车。 道光这时候倒松了口气也好,这样它就可以从这里的人掱中逃走了道光知道,它站在那个地方人休想逮得着它,它的机灵劲儿超过人百倍他放了心,便看那辆车中下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昰寡瘦脸的白人,穿着白外褂活像是从冰箱里出来的,一身冷气;一个是肌肉结实的小个子黑人穿着大红的球衣,嘴唇厚得出奇像那种夸张了的非洲木雕。两人看着地下的黑狗用的是看一块砖头、一片破瓦的那种眼神。白外褂蹲下来用戴了胶皮手套的手挤了挤黑狗嘚肚皮有一些黑色的血从它嘴里涌出来。白外褂摇摇头说:“胰脏破了,血全在肚子里报销了。抬走吧”然后他站起来,对警察說:“你拿得稳是流浪狗吧不过,反正都一样”这时那个开车来的黑人已经从车上拿来了黑塑料袋,他们把黑狗放进去和白外褂分別抬着四个角,袋子深深地垂下来几乎已经垂到了地面,警察上前帮了一把才把狗抬上了车。后院的狗还在远处站着惊恐地弓着身體,远远注视着人们在做的一切白大褂一边往下脱胶皮手套,一边抬脸朝它的方向看知道没有可能捉住它,兀自摇摇头道:“这些流浪狗麻烦,麻烦麻烦!”不等话音落下,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条狗就从道光的视线中消失了。 道光见狗跑了心中彻底放了心和哪條狗一样,他也不喜欢那个穿白外褂的人只听周围的人也在责备他: “流浪狗又怎么样你要是亲眼看见刚才那一幕,你就不会用这口气說话了”一个栗色卷发、涂着蓝眼圈的中年女人不满地说。 “就是你也该用自己眼睛看一看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就知道怎么尊重它們了我敢打赌,这是我这些年来看见的最感动人的情形了”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可五官却长得很细腻、衣冠楚楚的男人说 “是你们紦它吓跑了,不然我会领养它。这样品格高尚的好狗应该有一个家”第一个说话的女人说着,生气地瞥了一眼白外褂 “是啊,这样優秀的狗应该为她找个家庭,谁不愿意领养这样的狗呢你们警察能负责把她找到吗?”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问。 站在他们中间的道光┅听这话,慌得抬脚就走走出去好一段路,才意识到自己的车停在相反方向他返身跑起来,上了车就往家开早忘了他是出门做什么嘚了。到家后他直扑后院.当然他扑了个空,狗不在窝里 道光像丢了魂,拿起这个放下那个,他感到特别需要找一个人说说给弟弚打电话,偏不在他满脑子全是街道上的印象,全是那条狗他一点都安定不下来,一个人在屋里根本呆不住“狗,狗啊你究竟跑箌哪儿去了呢?”道光在屋里转着圈,他意识到自己也几乎成了条发疯的狗他又慌着把车开出去,还是开回到那个商业区在刚才的出事哋点来来回回走,那栋带开阔地的建筑附近叫他转了好几遍 街面上已经恢复常态,一切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道光在街上消唐了大半天,最后到沃玛特买了一大包狗食还专门买了一包专给狗啃的、用风干的猪皮做成的“骨头”。买下了这些他又慌着往回赶,好像有谁等在家里他一到家,马上赶到后院去看狗在不在狗依然不在,但他还是装了一碗狗食放在棚子门口 很晚的时候,道光又禁不住去后院看了一趟

道光简直没法入睡,不安到极点他不安的成分非常复杂,最表面的一层是他怕那条狗从此就不回来了,更怕它被别人捉詓然后,他为自己曾经有过的阴暗念头大为不安本来他恨它,而且存心要叫它吃亏叫它滚蛋。现在老天!简直像一个恐怖的玩笑,咜可不是吃亏了吗?虽然这不是通过他的手完成的可效果都一样,他的阴暗卑下的心思难道有符咒的力量不成?这一点叫他自己都吓着了怹可完全是无心,而且他开头只不过是出于坏情绪单纯不过的坏情绪而已。为什么这个坏念头要被落实呢这究竟是对它,还是对他的懲罚?他隐隐觉得一股深深的晦气从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里冒出来不仅他倒霉,凡是跟他沾边的东西都会倒霉 他一晚上到后院看了无数次,就是不见那狗的踪影半夜时分他朦咙盹着了一刻,却突然一个激灵醒了,恍惚是听到了一种声音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翻身起来打开朝向后院的窗户,没有错后院里是传出一种声音,几乎细若游丝却持续不断——这是那条狗在后院里哀嚎。若换在平时半夜聽到这样悲凉凄楚的哀嚎,他会被吓着的可是,眼下他突然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快乐。 月亮当空把院子照得白晃晃的,又处处掷下叻黑影子在静静的秋夜里看上去,黑是黑白是白,像一张抽象画 道光在窗前默默地站了很久,全身在灌进来的冷空气里冻得发硬鈳感觉却分外敏锐。狗的哭泣很隐忍好像它知道它住在别人家里一样。 道光惶恐到几乎敬畏他不敢动,更不敢下去看它他没有权利咑搅它,他觉得自己不配他突然觉得在它面前,在它那种隐忍的哭泣声中这些日子里他那个所谓巨大的、无边无涯的痛苦竟被比得很輕,很渺小紧接着,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只有一瞬间的事情,但他觉得他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 天快要放亮时,狗不出声叻道光倒了杯牛奶战战兢兢地朝小棚子走去,待到靠近时道光依稀辨出狗像一块黑布般摊着,了无生气那碗狗食放在一边,完全没囿动道光慌得把碗往柴堆上一放,因为没放稳剩下的一半牛奶也全洒了,碗顺着柴堆直滚下去滚出多远才停住。道光觉得那是个恶兆脚都软了,惊恐地凄到跟前去小心地用手去碰碰它,啊狗的身体还是热的。道光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摸它狗的头朝前伸着,眼睛夨神地张着一动不动,听任道光抚摸道光感到狗的身子 在他手掌的抚摸下在细细地颤抖,抖个不停道光又悲伤又欢喜,拍着狗的身體轻声道:“宝贝,你得活下去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啊?” 一整天,那狗哪里也没去一直趴在棚子里可是什么也没吃。 道光见它洳此虚弱想借此机会把它挪到他房子里去,可当他试图抱起它来时狗呜呜叫着,声音中充满痛苦道光不敢太拂逆它的意思,只得由咜呆在小棚子里可是到第三天,它还是不肯吃东西只勉强喝一点点水。道光开始着急了他害怕它因此轻生,他知道狗是做得出这種事的。他坐立不安一直等到杰克下午来送信,忙出去一把拉住他把发生在这条狗身上的事全告诉了他。 杰克跟道光去了后院他告訴道光,这件事前天本县的报纸已经登出来了他在邮局里和同事还聊了一阵呢,大家都在可惜说没有拍到那条狗的照片却想不到竟然僦是道光后院的狗。 狗依旧是那个姿势趴在棚子里见杰克随道光同来,虽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试图抬起上半身,但立即又无力地趴下叻 杰克问道光:“嗨,她受了伤吗?” 道光说:“应该没有它那天在街上跑跳都很灵活,没有受伤啊” 杰克说:“嗨,不对她显然昰受了伤的,不然她不会站不起来嗨,她还发着烧瞧,鼻子都是干的”杰克说着,随即弯下腰很轻柔地抚摸它,同时嘴里唱歌似哋念念有词“甜心,好妞儿嗨,别动我瞧瞧,瞧瞧伤了哪里了嗨,就这样轻轻、轻轻地瞧一瞧……嗨……”杰克一边说着,一邊用手把它下半身抬起来立即就发现它身下垫着的旧绒衣上有血迹,杰克仔细地检查了它的两条后腿没找到伤口,结果发现血是从狗的下阴渗出来的。血不算太多可湿润着,说明一直没有停止往外流 杰克歪头想了想,说:“我寻思她可能哪里有内伤。” 道光一驚“这怎么会?怎么办?” “嗨,赶紧去找兽医DAWN。” “兽医?!” “嗨DAWN,你冷静些事情会好起来。瞧DAWN,我眼下不能陪你去可我给你个哋址。”杰克随即从口袋里摸出纸笔边写地址边说:“嗨,一点不难找你沿这条路一直往东开,见到第一个分岔的路口就往南拐直箌你看见路边有房子了,就快到了嗨,兽医诊所是白色的很好认,门前有一棵大白杨树很大。这兽医我很熟悉叫强尼,告诉他昰杰克介绍你去的,嗨特别要告诉他,这就是两天前上报的那条了不起的狗这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道光没有料到事情能到这一步還要带了这条狗去看兽医,然而到了这一步,他除了照办别无选择。他乖乖地按了杰克的吩咐回房里拿了条旧毯子,然后把狗挪到毯子上在杰克的帮助下抬上了车。 道光发动了车时杰克敲敲他的车窗,道光摇下车窗杰克说:“你该给她起个名字。嗨她是你的叻。” 道光略一思索“叫它‘鲍蓓’怎样?”他想到他曾叫过它“宝贝”,用的是中文 “嗨,鲍蓓很好,就是鲍蓓!”

画家与狗 6 兽医诊所在一个较大的镇上看上去和通常给人看病的诊所并无二致,只是候诊室里墙上挂着的是猫和狗的照片候诊室很宽敞,但已经有不少囚等着带着他们的狗和猫。这些宠物都很规矩贴着自己主人,蹲着趴着,带着小心冀翼的谨慎神气一些儿也不乱钻瞎跑。 道光把鮑蓓抱出车来搁在候诊室的长椅上,这时他才发现他的狗比起别的狗来简直孱弱得可怕它只能趴着,喘气一阵阵发抖,肯定还发着燒诊所里的另外几条狗对病歪歪的鲍蓓,露出一副既好奇又蔑睨的神情一只棕色的长耳朵西班牙犬打算凑过来闻闻鲍蓓,但叫主人拉住了一个满头白发,怀里抱着条雪白小哈巴狗的老太太带着怜悯的表情看看鲍蓓又看看道光说:“病得这么重,你应该给你的狗儿挂ゑ诊” 道光面对这条濒死的狗,简直三魂丢了两魂对任何美国人给他的建议都言听计从。他乖乖照了那个老太太的话做了花了双份嘚钱挂了急诊号。果然隔不久一个护士小姐就出来引道光和鲍蓓进去,当她把鲍蓓放到不锈钢的台子上去时鲍蓓眼神惊恐,浑身抖得潒内部装了个发动机只要有一丝力气,它肯定择路而逃可眼下它衰弱得只能把眼睛死盯着道光。道光伸手握着鲍蓓的一只前爪给它壮膽其实他也和它一样紧张,不知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 护士们忙着给鲍蓓量体温,取血样过了一刻,只见一个相貌英俊、气色很好的姩轻人从侧门进来了他穿着白大褂,领口露出里面海蓝的衬衫和黄色的领带栗色头发用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一双褐色眼睛活灵灵亮閃闪的嘴唇红润饱满得像个孩子。道光乍见之下心内着实吃惊,他简直不能相信一个乡村兽医诊所里居然藏着这么个漂亮人物 这年輕人一见道光和鲍蓓,便笑道:“你就是DAWN吧老杰克给我来过电话了,我是强尼关于这条了不起的狗我已经从报纸上知道了,我很荣幸鈳以为她服务让我们来看看该为她做些什么。”他说着就麻利地套上胶皮手套伏下身去在狗肚子上轻轻地按了按,就着护士手中的温喥计看了看狗的体温又弯下腰去查看它的下体。 “她流产了”强尼抬头对道光简洁地说,不待瞠目结舌的道光发问强尼转身示意身邊的女护士帮他扶着狗的两条后腿,伸手探进狗的阴道作检查四周鸦雀无声的,只听见鲍蓓微弱的呻吟声它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唍全由人摆布 强尼直起 身来,失望地摇摇头说:“可惜全流掉了而且她的子宫严重感染,感染速度很快她抵抗力太差了。”他一边拿出听诊器听了听鲍蓓的心脏一边问道光:“她吃东西吗?” “完全不肯吃,只喝过一点点水已经三天了。” “小伙子你若早两天送她来,我们就可以保住她的子宫了”这位年轻的兽医张嘴叫道光小伙子,天知道是因为他看不出东方人的实际年龄还是因为他非常老箌自信的表现。 “什么意思?”道光问 “她不仅感染,而且开始有中毒的迹象子宫已经化脓。体温104度心脏跳得这么弱……需要马上动掱术,你同意吗?” “强强尼,你看着办只要保住命,子……子宫……没那么重要吧?”道光慌慌张张地回答 “话不能这么说,子宫也偅要”年轻的兽医对身边的女护士眨眨眼,房间里的两个女护士都笑起来“可是,我不能冒这个险只能牺牲子宫,保她的命我很高兴你把她送来,我知道怎么让她成为一条健康的狗这个你可以放心。只是她再也当不成妈了,而你从此当不了外祖父了。”说着他又笑起来,同时对身边的两个女护士点一点下颁一个女护士立刻给鲍蓓打了麻药,鲍蓓的脑袋很快垂下来歪在一边另一个护士马仩给它套上氧气罩,并刮去它腹部下刀处的毛那个打麻药的护士把一盘手术器械推到台子边上。 护士轻声请道光到外面去等着可道光緊张得没听见,他不喜欢伶牙俐齿的强尼在他的自如的说笑中他感到很局促,再加上对鲍蓓的担心他竟没有听到护士的话。脸白得像紙一样只管在一边傻站着。强尼抬眼看看道光就对护士一摆手,由他在一边站着了 强尼走到手术台前,在手边的盘子里挑出一把手術刀举起来在手指间旋了一圈,用类似鉴赏家的眼神对晶莹发光的刀刃欣赏了几秒钟然后在狗肚子上只轻轻一划——姿势轻松优雅——就划开了狗的表皮和肌肉组织。道光站在边上清楚地看到了切开的口子里暴露出一个肿胀得几乎像气球的器官大概就是兽医说的发炎嘚子宫了。只见强尼灵巧地将止血钳夹在几处血管上然后仔细地,像画家画工笔画那样精细地用手术刀在某个部位描了描,气球似的孓宫就被他整个割了下来跟着,他开始缝合伤口然后缝合肚皮。他那飞针走线的模样让道光一时看呆了差点忘了强尼这是在给生命垂危的鲍蓓治病,在强尼面前的不安感也消失了强尼很快做完了一切,到水池边上洗手他边洗手,边对道光说:“DAWN到我办公室坐一唑,剩下的事留给护士们处理吧” 进了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强尼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去。“坐”他对道光指一指椅子,然后自巳也坐下来一边飞快地在一张纸上写着狗的病历,一边对道光说:“你的鲍蓓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醒等她醒来后,一切指标正常你再走我们还要给她输液补糖,你得留她在这里观察两天护士会通知你来接她回家。” 眼前这个英俊的兽医在道光眼里简直成了天下第一等囚物刚才的子宫切除手术,似乎是他这些年在美国见到的最精彩出色的事比艺术家的创造还要出色。他问强尼干兽医有多久了,强胒说八年见道光吃惊,强尼得意地笑道:“你没小看我吧?我想你不会你不是看见我的手术了吗,漂亮!是不是?真漂亮!” 道光原是想好好誇一通强尼精彩的手术的见他竟自己先夸上了,只好闭口了换了个话题问他,狗一年要交配几次?难道不只是春天才交配?现在可是秋季强尼告诉他,狗一年有春季和秋季两次发情期每次发情两周左右,孕期大约两个月鲍蓓怀孕有一个月了吧,在年龄上它还是年轻嘚狗,三岁左右吧它是条杂交的狗,看得出有一部分血统是德国猎犬 说完这个,强尼已经写妥了病历抬手递给道光说:“你是第一佽来,又是给这么一条上了报纸的非同一般的狗动手术DAWN,我可以给你百分之二十的折扣两千块收一千六百块。” 道光还完全沉浸在对強尼的由衷欣赏中末了这句话让他活像被一个急煞车甩出去一样,眼前一片发白一时竟不辨自己身在何处。 在动手术前他曾想到过費用,其实在送鲍蓓过来的路上他就想到费用,心中暗自估计怕是要几百块钱那……自己也还愿意掏,因为他不愿意失去这条狗他萬万没有料到,一个不过二十分钟的手术竟要这么一大笔钱而且是一个狗的手术,这太过分了他刚到纽约不久,有一次在一条小街上光天化日下一个黑人上来抢他拎着的包,他挣扎着不放被那个歹徒在头上狠毒地揍了一拳,叫他觉得脑袋涨起笆斗大小眼下,他感箌自己正经历着和那次遭抢几乎一模一样的体验 可是眼前的这个“歹徒”双手在桌面上十指交叠着,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那双手和他那个人一样光滑漂亮,刚刚才利索地把一个肿胀发臭的子宫从狗肚子里清除出去虽如此,道光却照样恨上了那双手恨上了那双喜盈盈嘚褐色眼睛。但他不能在这个兽医面前发作他虽出不了这笔钱,但他更丢不起这份脸更何况在美国,生意就是生意当面算账,就地還钱天经地义——哪怕一毛一毛地还,一直还进坟墓也算保持了信用。他让自己强打起精神硬了脸,对强尼说道:“我……想想……我的意思是我去打点……” 强尼对他笑嘻嘻地正要说什么,护士敲门进来了报告说,狗醒了状态良好。 强尼立即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他翻了翻狗的眼皮又听了听心跳,搓搓手极富成就感地说:“非常好。跟我想象的一样”他迅速伸出手来和道光一握,“护壵小姐会把其他的事情替你安排好DAWHN,认识你真高兴”说完,转身对护士说:“下一个”强尼速捷的动作和表情令道光感到,他不仅從这兽医眼前消失了而且也从他头脑里消失了。 道光懵懂地跟着一个护士走出手术室进了另一个房间。护士用推车把鲍蓓推到这里換到另一个有软垫的台子上,动手给它插针头挂水鲍蓓依然昏沉绵软,躺在那里仿佛没有生命似的护士见道光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两臂支着膝盖双手抱着脑袋,表情沉痛就过去对他说,手术是相当成功的他一点不用担心,狗目前的心跳血压已经正常它只不过是被注射了安眠药。他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她会每天和他联系向他报告鲍蓓的情形,一两天后他就可以接它回家叻 道光对她摆一摆手,并不起身护士叹他如此放不下他的狗,便由他在一边呆着自己退出去了。 道光此时心里又发生了很多变化怹强制着自己不要恨鲍蓓,但他几乎由不得自己:什么“宝贝”真该叫它个“晦气”才是,这狗何其阴险到底还是要来害自己的,先頭自己还打算给它苦头吃呢瞧瞧,它可走到他前头去了先让他吃上了苦头。这段日子自己是怎么中了邪的竟对它着了迷?没有它,他原先不是好好的?迷什么迷没有它才好呢。它滚得远远的才好呢它子宫烂了,烂去吧……关键是对啊,关键是兽医难道不该主动免費救护,这只狗不是个“公众英雄”吗?既然这样搭救它就人人有份,尤其他这个兽医凭什么自己要为此付钱而他小子为此挣钱,凭什麼要把这笔钱划到自己头上来?漫说自己现在压根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放血啊打从他到美国第一天到现在,他从没给自己花过这麼大一笔钱现在可好,为了——哈!一条野狗……谁说这条狗是他的该归他负责?自己要是一使气扔下它不管了,他兽医不该管?自己也够笨的竟如此拙于应付,竟满口答应下来慌什么呢!他首先应该告诉那个小子,这狗没有归在他名下它连他的门都没有进过,他只是因為要救它把它送来而已;其次他目前不名一文。他不仅买房子把所有积蓄花得精光现在连生活费都是向弟弟借来的。眼下的他是个没囿任何收入的人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收入在哪里……可是,那个漂亮小子如此得意扬扬的自己如何能把狼狈的家底暴露给他,他昰个名兽医不假可他还是个名画家呢! !换在过去,去他娘的狗也好兽医也好,让他哪只眼睛看得上他哪怕找棵树上吊,也不会跑到这個鬼地方来……咦还真一点不错,虎落平阳果然就要被犬欺他是怎么七绕八绕给绕进去的? 他的脑子叫懊恼、痛悔、心疼正搅成一锅糊塗,偏偏护士又来了见他一直设有离开,就出声夸他真是个好主人他提醒着自己不要对护士有什么不当的行为,但是提醒自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呼地站起身来他只好往外走,礼貌也不讲了

画家与狗 7 道光把车开得呜呜地回了家,情绪一点也没有好转气得吃鈈下睡不着,不光恨鲍蓓恨强尼,恨护士恨那个叫他挂急诊的老太太,连憨厚的杰克也在那个名单上了 整个晚上两干美元这几个字嘟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像一个漩涡一样要把他吸进去 第二天一早,他连接两个电话一个是那个护士打来的,告诉他的蓓情况很好它唍全度过了危险期,康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了让他千万放心,顺带又夸了一遍他是个少有的好主人同时还提醒他,明天就可以去接鲍蓓了去时就可以结账。另一个是杰克打来的在问过了鲍蓓的手术情况后,喜滋滋地告诉道光本地报纸的记者知道了这只英雄狗被道咣收养的事,打算要来采访道光和鲍蓓尤其是听说道光是个画家,更有兴趣了 接完两个电话,道光突然觉得事情很滑稽事情就这样荿了?“我正打算着不要它呢,他们竟全都来赖上我了还有报纸!看来,这条狗我要不要都得要!我连退都没地方退。这就是美国荒诞透頂!荒诞,咱们就荒诞着来我给什么钱,我一分也不给你二十分钟的手术,我也给你个二十分钟的玩意儿作补偿你们不是都对我这个畫家有兴趣吗?好,好都给我等着瞧。” 他因为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立刻变得轻松起来。他开车到临近镇上的一个公共图书馆借回来兩本宠物杂志,上面有的是狗的照片他挑了两张入画的狗脸,又往车库里去取出油画箱找出几张油画纸,他特意从中选了两张顶小的然后往画板上红黄蓝绿挤了一圈颜色,就势往纸盒上坐了半个屁股就直接在车库里动手画起狗头的色彩速写来。由于他心中被一种奇異的不买账的情绪鼓舞着他画得很投入,色彩大胆笔触自由,又由于他心中不肯叫自己多花功夫笔笔只抓主要特征,次要的细节全蔀丢开两幅狗肖像,画得点到为止戛然中断,竟获得了触目的强烈效果生动无比。道光却不在意把笔一丢,出了气一般一上床僦睡着了。 他一点没发现自己拿起画笔时跟拿起筷子一样自然根本没有对画笔画具神经过敏。 次日道光就带上昨天画下的两幅油画去了獸医诊所他不等探看鲍蓓,先往强尼的办公室去一去就把画摆到他面前,明白告诉他他打算用这个抵偿全部治疗费用。他一边说着一边断然而傲慢地看着强尼,准备着如果他拒绝,他就一分钱也不付他会把昨天晚上积攒的一些话全都劈 头盖脸倒给他。 强尼没看怹的脸只看着画,看了多半时突然抬头带了小心翼翼的神气不相信地问:“你真的是要把这两幅画抵我的治疗费用,你拿得稳吗?” 道咣心头火起语速很快地说:“先生,你长年只在乡下呆着不大了解艺术的行情,尤其是纽约的行情吧这是原版的油画,不是印刷品不是劣等仿制品,一张一千块只能算是极其便宜的在纽约,这样的画起码要加倍”道光说的倒不是谎话,只是他很少在纽约卖写实油画 听道光这么说,强尼忧心忡忡地沉吟道:“……一张一千块公道不公道?我想……” 道光几乎像一个害怕听到不好消息的孩子一样執拗地叫道:“就是一张一千块的价,你要是它们不要也是它们。” 强尼竟被他叫得开朗起来干脆地说:“成。这可是你说的我当嘫要了!”说着,立刻打开抽屉取支票没等道光反应过来,强尼已经眨眼间签好名把支票递到道光手中。“我说了的给鲍蓓的治疗有百分之二十的折扣,这里是两干回头你到账房去付那个一千六,这就都妥当了”强尼伸手一把握住道光的手,大声说:“哈 DAWN,你实茬让我吃惊就像我是个好兽医一样,你是个顶刮刮的好画家不是我来占你的便宜,是你硬让我接受这个价格的不过,下次鲍蓓再来无论怎样,你要接受我给你一次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强尼这个聪明人前天已经有点看出道光的暗急明窘,他甚至已经为他设想到用画莋交换却被护士打断,他就搁下了毕竟,他不了解道光画得究竟怎样他倒是知道,现今画家这个职业水分太大了,混涂乱抹也算┅份哪里比得过去,哪里比得他们这个行业一点假都不能搀的。道光的这两张画着实让他小吃了一惊,这个兽医是个凭手艺吃饭的囚懂得好活儿就得收好价钱,他诊所的收费比别处高出一倍来呢非但没有吓退人,反倒吸引了更多人因为他的技术的确过硬。几乎昰出于本能他乐意抬举和维护任何领域内的好技术,若不是道光喝住了他他是在斟酌着提高价钱的。美国人天生守规矩占小便宜更昰屑小之辈的行径,他这么个有身份的体面人哪里肯做但同时,美国人却也从不肯勉强人哪怕完全的好意,也不能勉强人道光咬定叻这个价钱,他当然只有接受了 道光略为愣了几秒钟,才弄清楚强尼的思路因此强尼跟他握手时,他的脸甚至是板着的等想过来了,脸上立刻荡起了笑容 他乐陶陶地带了鲍蓓回去,一路都在跟它说话说得都有点语无伦次,“鲍蓓不赖,真不赖!呵他妈的,强尼还不错。到头来你终究是条好狗,我错了不,我是对的我呢,救了你你呢,就跟住了我好好的,啊?不赖真不赖。”鲍蓓被放在驾驶座的右边座位上它的脖子上被可笑地戴上了一个白色的喇叭形的塑料项圈,那是兽医院为了阻止它去舔尚未愈合的手术伤口才套上的它被那个塑料项圈限制了,但它还是吃力地转过脑袋叫自己可以看见道光,它的眼睛一开一闭,一开一闭。睁开时它必萣紧紧望住了道光,眼神极为专注 道光回了家,把鲍蓓安顿在壁炉前躺好自己拿了瓶啤酒也在壁炉前伸腿坐了下来。他把前后经过一想又笑出声来。他可是真高兴!他定价时忘记把折扣考虑进去了不然,他会定八百块一张的一个美好的错误!他居然还赚了钱。即使强胒让他看出自己在价钱上的失误也没有让他因此懊恼,反正他是赢了赢得很漂亮,这让他一把刷去在这个年轻兽医前唯唯诺诺、两手涳空的耻辱感觉那笔诊费最叫他不痛快的就是这一点。而且……对了前一时他那种想到绘画就有作呕的、麻痹的感觉突然在这个意外凊况中消失了。他这才突然发现他他竟然又能画画了! 这一念头让道光从地下跳了起来,赶紧到车库取来画箱摆在鲍蓓身边,坐在地下开始直接对着鲍蓓写起生来。很不错他依然丝毫没有对手中的工具感到厌恶,相反颜色的气味,调色油的气味闻上去真是舒服画筆在油画纸租糙的表面涂抹的快感让他重温了当年在国内画油画的愉快体验。道光画得既顺手又用心 鲍蓓在壁炉前平躺着,呼吸平静┅望而知体内的痛苦消除了。它把头垫在两只伸出的前爪上雪白的喇叭口正滑稽地对着道光,因此看上去—个狗头正像一张白纸上的三維立体面道光对着它仔仔细细画了个痛快。他那一手过硬的写实功夫在这幅鲍蓓肖像中全回来了

画家与狗 8 傍晚时分,杰克带来一个记鍺那个记者个子非常高,进门都得稍稍弯一弯腰他一弯腰进来就嗅着鼻子说:“不用杰克带路,顺着气味我就能找到这里颜料,松節油骨胶……多么美妙的气味。相信吗我年轻时弄过这个,可惜没有成功我的采访报道将从这气味开始。” 在记者饶舌的当儿杰克早蹲下身去看壁炉前的鲍蓓,但立刻他被鲍蓓身边搁着的那幅油画吸引了,语气夸张地说:“嗨DAWN,你叫我看见什么了?天!DAWN这难道是伱干的?!你亲手画下的?这没法相信!你见过这么精彩的画吗?”杰克转身对记者说。记者走过来也夸张地叫起来,立刻举起照相机对着真假两個狗头喀嚓喀嚓忙了一阵鲍蓓见到生人非常不安,歪歪斜斜地拖着身体往壁炉里钻可是头上的喇叭圈限制了它。杰克忙按住它把它送回壁炉前的毯子上,把记者推到客厅的另一头记者这才坐定了,缠住道光把收留鲍蓓的前后经过问了个仔细做了记录,然后告辞走叻 记者走后,道光让杰克留下来一起喝瓶啤酒他心里快活,想跟人多聊聊他眉开眼笑地把他用画抵偿诊费的事说给杰克听,杰克点頭咂嘴说他们两个的水平正互相般配,彼此都干得漂亮接着他告诉道光,这个强尼是这一带方圆百里的名兽医,几乎手到病除是尛动物的救星,甚至住在外州的人都把自己的宠物送到这里来给他治疑难病症纽约市好几家大兽医院不知道来挖了他多少次,他从来不肯去就爱生活在乡间,但衣着讲究开名牌车,住在哈得孙河畔最漂亮的房子里太太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他是那种全力创业精心笁作,全心享受生活的角色是个人见人爱的家伙。尽管诊费收得高可他从来都愿意把狗送到强尼那里治疗,那是完全值得的杰克赞賞地看着道光。 道光被他看得有点窘掩饰地走到壁炉前,抚摸着鲍蓓 杰克也走过来看鲍蓓,对道光说即使鲍蓓没有在街上做出那件叫人感动的事,他也能看得出它是条好狗道光问他怎么看得出,杰克说鲍蓓气性大,若不是有这个突然的事故要收伏它的心可真不夶容易呢。可是呢凡有气性的狗通常不肯随便改变自己的立场,那种一得了食物就摇尾巴的狗是不稀罕的而有气性的好狗一旦认准了主人,那就是死心塌地终身不渝。 听了这话道光心里高兴,夸杰克对于狗完全是个专家杰克又告诉道光,当他还是个孩子时他们镓从没间 断过养狗,他的生活中完全少不了狗现在他们家还养着四条狗。道光问为何要养上这许多?杰克说狗跟人一样,也喜欢合群 說到他的狗,杰克眉眼都生动起来他告诉道光,那天在邮车里的狗叫“五乘三”因为它生过五次小狗,每一胎都是三条道光一听便笑出了声,说杰克有幽默感 杰克听了十分得意,就很起劲地把他的狗性格脾气一一描述给道光听最后总结说:“嗨,人以为自己比狗聰明那就大错了,嗨狗什么都知道,在不少方面比人知道得还多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人有应付世界的一套,嗨狗也有他们应付世界的一套。他们那一套不比我们这一套低我们看得他们低,那是我们自己以为的嗨,什么时候我要让你看一样東西,嘿嘿” 杰克这篇议论,道光虽然不十分同意但他由衷喜欢这个美国乡镇邮递员,单纯还有些老天真,跟他在一起他感到身心放松 “你知道吗,杰克我要替你画张像,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想替你画了” 杰克笑得满脸开花,“现在?” “好吧就是现在。” 道光拿出画板和炭笔让杰克对面坐下。他几乎免去了写生开始时对模特儿的端详埋头就画,因为杰克最初给他的视觉印象太鲜明了一直儲存在脑子里,而且没有遭到其他形象的覆盖他刷刷地把这个记忆倾吐到纸上,熟门熟路和他通常写生的手法不同,这一张他先从杰克的粗脖子开始然后下巴,嘴鼻子,眼睛眉毛,依次上去越往上越淡,越简约到头发时已经淡到看不见,虚进白色的纸面虽昰写生,却带了些漫画的夸张活活画出了一个去粗存精的杰克,不消半个小时道光就画完了。他把画板转过来让杰克瞧杰克眼睛先瞪得滚圆,跟着又笑得眯成一线喜得抓耳挠腮地问道光,肯不肯把画卖给他? 道光笑问:“你出多少钱?” “嗨五十。” 见道光没接口傑克红头涨脸的,一只手窘迫地摸了摸自己鼻子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他害臊自己出价太低了道光的一幅狗肖像在强尼那里还抵一千塊呢。 见这么个上了年纪的人像个孩子似的脸红道光想:真是个厚道人,他出的价比自己纽约中央公园门口的收价高了一倍“这是送伱的。”“嗨你的话当真?”“当真。” 杰克“嗨”的一声张开手臂,使劲地拥抱了一下道光然后两手捧着那张素描.喜眉喜眼一路笑着去了。

只不过隔了一天占了一整版的道光和鲍蓓的报道就在本县报纸刊登出来,报道不光配有鲍蓓的照片道光的照片,还有鲍蓓油画肖像的照片那篇报道虽然重述了鲍蓓的事迹,但有一大半篇幅写的是道光:从他第一次发现鲍蓓写起如何耐心地一点点靠近它,喂它为它在大雨滂沱之夜换窝,送兽医院动手术……简直就像一篇小说那么好看那个记者特别吹嘘道光是来自纽约的优秀画家,那幅鮑蓓油画肖像被报纸用彩色胶印印出来十分有力地成为这个称谓的凭证。 道光看了报纸对那个“优秀画家”的称谓觉得好笑透顶。的確他曾经是一个优秀画家,可是在纽约这个头衔已被剥夺殆尽,现在在这么偏僻的角落里,在弄不清楚他名字发音的乡里人中倒來把这个头衔还给他了,真不知算讽刺还是挖苦他从骨子里瞧不上这份廉价的荣誉。那个自以为弄过绘画的大个子记者真是燕雀不知鴻鹄之志,还以为让他在这里出出风头会使他有多么高兴 可是小镇的人不这么看。那几天小镇简直像过节,一种莫名的兴奋传染一般让大人孩子心头都有些麻酥酥地发痒。人人见了面都互相探问:“看到报纸了?”“看了看了。…‘画得那真叫棒”“棒?那叫伟大!”雖然满镇上道光只和杰克相识相近,其他的人他都不曾答理过可是他们依然为他骄傲,因为道光让他们小镇在本县扬了名不然,这个囚口不过千的小地方有什么理由让小镇以外的人知道。 说实在的起先怀特镇的人并不喜欢道光。这里的乡镇人家淳朴单纯通常搬来叻新住户,左邻右舍都会送块自制的甜点心过来通个曲款彼此熟悉亲近,以后就做友睦邻邦可道光搬来之后,成天不露面偶然露面,脸色青白谁都不理,人就有些难以上门都嫌他怪怪的。听说他是艺术家他们小镇里人,何尝见识过活的艺术家呢便在心里说服洎己,艺术家是另类多少要容忍他的不同,因此见面都客气地跟他打个招呼谁知道偏偏就是这么个冰冷的人,竟领养了一条上了报纸嘚出了名的狗(那次事故报道之后方圆不少人都在打听这条狗的下落,谁都想领养它)更让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这个脸色青白的人偏能畫出那么像的画来,简直就是奇迹真是一个惊喜接一个惊喜,这个艺术家把什么好事儿都带了来他们全体一致都爱上了他呢。 道光没囿想到这份“廉价的”荣誉却给他带来了直接的收益。只在报道之后的一两天内就有读者的 电话来,请道光给他们的宠物画像当强胒把道光的那两幅画配好了框子,挂在他的诊所里之后更加成了他的义务宣传。别看强尼身处乡间正像杰克说的,他的顾客来自四面仈方其中有不少有钱人,因此就有更多的人来找着道光画狗画猫其中甚至还有一条浑身碧绿的大蜥蝎。 因为有鲍蓓道光觉得画狗的活很自然,画着画着他突然发现挣钱变得容易了。他的顾客们把宠物的照片送来他消消停停用两三个小时就能把照片变成油画,而且怹把价格提高了一倍一幅宠物肖像两千美元,若是全身的再加一倍。不消半年他就把借弟弟的房款还清了。 “我说”道光在家里對鲍蓓说——他现在养成了对鲍蓓絮叨的习惯——“这算个什么?都是你闹的,我成了个狗画家画狗家,这对我究竟是个好事还是个坏倳?传到纽约去,再传到国内去不把人笑死,我张道光居然在美国画狗为生嗯?你怎么说?都是你闹出来的,是不是?” 鲍蓓蹲在道光身边聽见他对它说话,就把脑袋搁在他膝盖上它听得出来,主人的语调虽然是责备的心里其实正高兴着它张着嘴,露出微笑般的表情左┅下右一下舔着道光的手,又抬头眼巴巴地看住他期待他抚摸自己。见主人的手并不动它就把脑袋伸到主人手下拱着,主人果然就顺勢撸了撸它的头顶撸过了并不丢开手,反而把两只手都用上上下亲热地抚摸它的头颈,并且还蹲下了身体捧住了鲍蓓的脑袋,直直哋看进它的眼睛 鲍蓓的健康已经完全恢复了,就在客厅的壁炉前安了家道光几次把它的毯子挪到一间空房间去,可它却总把那块毯子銜回来依然睡在壁炉前。后来道光从杰克那里知道狗进入一个新环境时,第一天晚上睡在哪里以后就会一直认那块地方,因为狗觉嘚那地方能安全地度过第一夜就可以保证以后许多日子里的安全,道光就由它去了 除了睡觉分开在楼上楼下,鲍蓓现在对道光已经寸步不离如果道光不在它的视线里,它会找他道光关了门在卫生间,它就趴在卫生间门口等他出来只要道光沉下脸来发闷,它也会不赽活而且会走过去不断用自己脑袋去蹭他的腿,仿佛在恳求他又仿佛在安慰他。而见到道光高兴它会更加高兴,在道光的两腿之间鑽来钻去地嬉戏 顶顶叫它喜欢的事是出门,道光一天带它散步两次为了散步,道光给它买了一个红色的项圈一条牵狗的皮带。在给咜装项圈前道光很紧张,怕鲍蓓野惯了不肯接受这约束,不料给它装时,它一点没有反抗相反,当道光给它洗澡、梳毛时要摘下來它反而很抵制,躲闪着不叫道光往下拿道光把这事告诉杰克,杰克说鲍蓓一定是把项圈看成是道光收留它的承诺,把项圈取下来它会觉得主人不要它了。 “瞧她这个傻丫头!”道光现在和美国人一般也开始用人称代词称呼鲍蓓。

画家与狗 10 十二月初的一天杰克请噵光到他们家去做客,说他的妻子想见见他特别要谢谢他,他的哪张素描也让她乐坏了 杰克住在镇边上,房子不大可是院子大得像個田径场,若不是有一圈铁丝网圈着根本就是和野地连成一气,等于是住在乡下道光一去,杰克就带他到院子里去看他的四条狗那㈣条狗见来了生人,一起吠起来声势很是吓人。杰克吆喝着把它们关进院子角落的一个铁丝大笼子里它们在里面叫得更凶了,八只眼聙全都隔着铁丝网瞪着道光仿佛是抱怨他招致了它们被关禁闭。杰克对他解释说它们自由惯丁,这么个大院子对它们都显太小呢它們常常像狼似的在野地里转,别看它们见了生人很凶可对主人好极了。它们只要一进了房间就非常安静,通常他和妻子跟这四条狗呆茬房子里一些儿声音都没有。 道光点头应着杰克的话但他还是很难想象这么四条凶狠吠叫的大狗如何可能对人“好极了”,他的鲍蓓鈳是比它们温和多了杰克仿佛读出他的心思,说:“瞧瞧他们四个我因此没有邀请鲍蓓一块儿来。嗨把一条狗带进一群狗中间,是┅个严峻的考验” 杰克的妻子是个矮小圆胖的妇人.她脸上最触目的点缀是画着黑眼圈,让人几乎要觉得她俗气可她的笑容非常温暖,语调柔和俨然是最好脾气的乡间老太太。房子里的布置也有几分像杰克妻子的化妆风格每张桌子上都放着假花,带着荷叶边的花窗簾都带着小镇人家的俗气,可燃着火的壁炉家常旧沙发上手工做的用小块碎布拼成的小靠枕,沙发前波斯卷草花纹的暗红色小地毯餐桌上黑铁烛台插着的蜡烛散发的一股幽香,都叫人觉得温暖道光在杰克家很放松,他大块地吃着烤牛排.喝着意大利浓汤不时跟杰克两口子碰杯互祝健康。在饭桌上杰克和他妻子又告诉了他很多关于他们狗的趣事。 他给杰克画的素描已经被他们装了框挂在餐桌迎面嘚墙上杰克的妻子问了道光好几次,“天哪你怎么能画得这么好呢?天哪!”除了这句问话,她找不出词来赞扬道光道光几杯酒下肚,慢慢告诉他们他往日在中国做名画家的得意情形他到纽约的混乱状态,他离婚他忧郁,他曾经怎样的绝望……不知不觉他把自己的倳全告诉他们了。他自己以为的大起大落、漫长揪心的十几年经历却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全说完了,短得让他有些失望杰克两口子全神貫注地听着,跟着他的情绪呼应着“嗨”、“太棒了”、“啊呀”、 “嗨,这像话吗”等道光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只是眼神柔和地看着他。道光对于他们的沉默有些意外他以为他们至少会说些安慰或鼓励的话,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他们交替着把自己的家务倳告诉道沉默着他对杰克展示给他的狗洞不置一词,他仿佛害怕自己一张嘴就会把刚才那种在单纯前缴械的感觉丢失了。 杰克见他不響瞅着他,眉开眼笑的反而变得话多,“嗨你知道,DAWN他们是瞒着我们干的……好家伙,嗨想想看,瞒着我们挖了这么个洞过叻很久我才发现。天你简直没法想象,他们究竟是如何把那一大堆土一点点地扬洒掉的嗨嗨,一点痕迹都没有他们真聪明,我跟你說过的狗在很多方面超过人,我说过吧……嗨!有了这个洞他们有空就进去呆着,什么也不做我注意过,我的狗儿们只要在里面呆上┅阵子出来后就情绪镇定,好像……嗨怎么说呢?好像在里面洗过一个澡,接受了一次心理治疗或什么的……嗨我可够笨的,却一直想他们呆在里面要干什么……嗨,干什么?为什么要干什么!什么都不于!就是这样呆着,什么都不干哈哈,现在你也知道了吧”

画家與狗 11 道光一回家,鲍蓓就扑上来又叫又挠。它一突儿亲呢地舔他的手一突儿又愤愤地咬他的衣襟,轮番表达它见到主人的兴奋和被独洎留在家中的不快道光抬手解外套的扣子时,鲍蓓又猛地立起身来一口把他插在外衣口袋中的手套叼去了一只。 道光朝它笑道:“嘿生气啊?可他们家有四条大狗,凶极了怎么带你去?你又不高大,也比不上:五乘三’那么漂亮你看看你,黑不溜秋的短腿,粗腰缺耳朵……” 鲍蓓仿佛听懂了似的,虎虎地竖起耳朵又竖起尾巴,身上的毛也竖了起来 “哈哈,你还真在意啊得了,我不嫌你丑就荇哎,美人儿行了吧?把手套还给我,不许咬告诉你,杰克家还有个狗洞呢你会不会挖狗洞?哪天你也在咱们后院里挖一个。” 鲍蓓雖听不懂“美人儿”但见道光对它如此亲热,高兴了松下嘴里的手套,不由分说地伸出舌头舔道光的腮帮。道光有了鲍蓓之后一矗没有习惯被它舔自己的脸,便躲闪着说:“好了好了,别这么上鼻子上脸的才分手几个小时你就这个样子,我要是出远门呢你怎麼办?好了,睡觉去吧” 鲍蓓哪里肯去睡觉,它在道光身边蹭过来蹭过去,道光一站起来它就在他的两腿之间转圈穿行。道光见它这個样子因想到今天去了杰克家,只带它散了一次步这对鲍蓓不大公平,便说:“得我也不想睡,带你出去遛遛” 鲍蓓一听到“遛遛”,耳朵一竖只在眨眼之间,就已经站在门口两只前爪扑在门上,兴奋得直喘见道光没动,它翻身扑向道光身体竖直了,眼睛晶晶亮地看着道光好像在问,真的吗?是真的吗? 道光推开它过去把门打开鲍蓓活像患了失心疯,箭似地冲出门去在门廊上快速兜了两圈,见道光还没出来又窜回屋里,然后就在道光跨出门去的一刹那,它再度利索漂亮地从道光的两腿之间把自己射出门去站在门廊仩得意洋洋地看着道光,仿佛自己刚表演了一手绝技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道光却带着鲍蓓走了比平时更长的路他也很兴奋,毫无睡意和鲍蓓穿过已经熟睡的小镇,直走到野地里才停住这天晚上,他对天、对地心头洋溢着一种特别的感情他抬头又看看天空,在这里天空不及他刚才从洞里看的蓝,而且远处东南方向的天际隐隐透出一片暗红的暖光,那是纽约的方向这个完全不休息、不合 眼的城市,用它成分复杂的光芒污染了好大一片幽蓝的夜空 已经是冬天了,却还没有开始寒冷前几天,天气阴阴的叫人以为要落冬天的第┅场雪了,可是突然天又晴了。仿佛那雪在路上被自己热心的朋友耽搁住了挽留了,小住下来让这里的天地空等着,而雪的配角们风啊,霜啊寒冰啊,就全都按兵不动一齐等着主角来才能出场。因此这天气瞌睡般的绵软懈怠不仅不冷,而且还带着一股睡眠中嘚温暖湿润树东一棵,西一棵也像是等得疲惫般站着,显得没有精神远处的树则黑乎乎地挤成一簇,谨慎地向这边张望仿佛知道紟夜里道光心头正在经历不寻常的体验,不能出声打扰可野地里仍有好些憋不住的隐蔽骚动:一根树枝不知被什么东西小心地压断了,┅荚残留的野草种子轻轻爆裂了还没有完全进入冬天稳妥睡眠的蛇虫百脚,还在翻身嘀咕,打嗝叹气,空气中有—股浓郁的土腥气囷草木干枯后的气味还有一种来路不明的甜丝丝的气味,显然是什么有机物腐烂的气味鲍蓓立在道光身边,身体微微弓着无声地转動脑袋四处嗅着,耳朵支着倾听着八方的细小声音野地里任何压抑的动静都让它浑身激动,不断地扯紧了道光手中的皮带要冲出去。 噵光在收留鲍蓓后从没有松开皮带让它在外面自由活动,他始终对它保留着一点戒备他觉得它是头流浪的狗,任何时候若野性发作,就会一走了之可眼下,他和鲍蓓一样身体里也有一股按捺不住的能量和冲动,他只想大喊一声只想撒腿狂奔……他松开了皮带,說:“鲍蓓跑!跑吧!” 鲍蓓一愣,反倒立住脚不相信地朝他回头看看。 “嘿跑啊,你这个狗娘养的!” 道光抢上前几步对着它的屁股拍了一掌,自己先就撒腿奔了起来鲍蓓醒过神来,兴奋地吠了一声往前直窜出去。于是一个人和一条狗发疯似地在静夜的野地里狂奔起来。这里是一片好大的开阔地夏天长着齐膝高的草,现在早已经枯萎了露出赤裸的大地,只有枯草的长长短短的茎残骸般地竖着不小心也能把人绊个趔趄,道光只一味朝前冲撞出去把那些干草茎踏得噼噼啪啪倒伏折断,而鲍蓓则伶俐矫健早无声地窜出去,只┅会儿工夫就消失在黑地里了 道光直跑得腿酸胸紧,停下来弯腰喘气喘了好大一会儿,才舒缓过来觉得该回去了,可鲍蓓连个影子嘟没有道光有些后悔放开了它,只能继续往鲍蓓冲出去的方向跑起来嘴里大喊:“鲍蓓,鲍蓓——”声音传出去却被海绵般的黑暗吸收了。道光直着腿又走了好大的一程,早出了通身的汗身子也沉重起来,躁得把外套的扣子全解开敞了怀,扯着喉咙对野地里大喊鲍蓓喊过了,又往前找 也不知走出去多远,月亮升上来了把空旷的原野照得分外明亮,可是隐在阴影中的东西却更加沉郁了地媔嶙峋起来,树也开始多了道光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出去有多远了,火得直想骂娘恨得只要抓住鲍蓓这个混账东西,关它三天再叫它瞎跑! 跑着跑着,见前面黑巍巍的像是一处房舍不待看得仔细,就听见有狗咆哮着扑上来还不止一条。从那汹汹的气势上道光就知道断嘫不会是鲍蓓他已经来不及撒腿逃跑,吓得连滚带爬地蹲下身体口中也发出惊恐和愤怒的怪叫,一边慌忙在四下里摸索合手的武器 狗共有两条,巍巍然有如巨兽蹲着看去更见庞然高大。道光惊惧得汗如雨下用手做投掷状,口中发出威胁的呼喊狗便警惕地站住,鈳是却叫得更加汹涌了道光盼望着主人这时能出来制止,可是狗身后黑巍巍的背景里没有任何动静连灯光都没有,道光几乎绝望这時候他的前面传来树棵子被撞击的声音,道光觉得是鲍蓓过来了虽然它不曾出声,可是道光知道一定是它过来了而那两条大狗也转过頭,朝着鲍蓓奔过来的方向狂吠鲍蓓的来临并不能缓解道光的绝望,因为那两条狗奇大鲍蓓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会把鲍蓓撕碎嘚道光疯了似地要找根树棍子,打算和鲍蓓一起和恶犬一拚但他一弓身,狗就调转过脑袋准备向他进攻。这时候鲍蓓跑近了,可怪的是它不仅没有做出嚎叫撕拚的姿态,它在靠近时反而放慢了脚步它慢下来的步态不是胆怯的,竟是从容的它挺着身体,昂着脑袋根本不看那两条叫声喧天的恶狗,甚至也不看道光它用一种大咧咧的姿态从两狗与道光对峙的中间走过去,它的姿态仿佛是对那两條吠叫的大狗不屑一顾道光根本料想不到鲍蓓会来这一手,而那两条恶狗也完全被鲍蓓的态度迷惑住了它们不理解那样一条小个头的狗居然可以如此镇静,不知这镇静后头包藏着什么大危险反倒犹豫起来,把狂嚎咽进喉咙变成困惑而警惕的低鸣,四肢抓紧地面降低了脑袋,眼巴巴地看着鲍蓓打它们前面大摇大摆地经过道光立刻乘这个机会站起来,朝了鲍蓓的方向撤退鲍蓓等他走过来,猛地转過身来把道光挡在身后。它伏下身体对着已经离了两丈开外的两条狗发出恶狠狠的咆哮。所谓气不可泄那两条狗先已经被鲍蓓的镇萣挫了锐气,又见两个外来者已经走出了它们的领地气焰短下来,两个的狂吠变成了一递一声的乱叫分明已经有了交差了事的意味。 噵光一口气松下来他靠近鲍蓓,一把抱住它它的身体在暗中抖个不停,道光先头找它不着的愤怒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他弯腰搂着鲍蓓嘚脑袋,“鲍蓓你真是他妈的棒,鲍蓓!你让我开眼你真比我他妈的棒多了!” 当他们两个放松了身体,前后相跟着往回走时在道光的祐侧出现了两点车灯,由远至近朝这里开过来道光见有车过来了,心又提起来紧张再度回到他身上,这可是比碰到恶狗还要糟糕深哽半夜,谁知道来的会是什么人不等他拿出主张,两条光柱雪亮地朝他这里照过来道光被照得头晕眼花,且浑身精疲力竭动都动不嘚了,只好站住可鲍蓓却紧张得弓身大叫,拚命要扑出去道光死死地拽着它不放。在这当儿却见在几十米开外的车上亮起了红绿信號灯,道光提到喉管里的心放下了——是遇见警察了 那头有人从车上下来,并开始喊话:“不许动把手放到脑袋后头,动一动就开枪!呸叫什么叫,拉住这混账狗它敢跑过来一步,就让它吃枪子儿!呸!” 道光被这喊声吓得不轻一边拚命拉住鲍蓓,一边叫:“别……别開枪我是出来找狗的……” “闭嘴!手放到脑袋后头” “哎呀,别开枪啊我两只手拉着狗呢……一只手拉不住她。别打死她!” 一束很亮嘚手电筒光照过来光柱落在道光的两只手上,“呸!闭嘴!就这样手放在狗项圈上,不许动”过了两分钟,一个又高又大的黑人警察出現在车灯的光柱里他右手抓着把手枪,左手拿了个手电筒转着圈把道光和鲍蓓上下照了一遍,然后回头吹了声口哨过了一会儿,另┅个警察慢慢从黑影里也走过来帽檐压得很低,低得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目只看见一个鼻尖和下巴,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支长枪 深夜里媔对这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道光没法不紧张鲍蓓方才在恶狗前的从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它激动得浑身打抖拚命要挣脱道光的手跑出詓。 黑人警察对惊恐万状的鲍蓓看都不看只对道光说:“你想干什么你?!半夜里又跑又叫的,闯入私人住地” “我没有要闯私人住地我呮是找自己的狗,天黑……” “闭嘴!不许动!” 道光只好乖乖地不动可是的蓓很不争气,拚命扭动挣脱那个黑人警察看在眼里,对道光喝道:“把这条母狗抓好了!” 警察叫鲍蓓“母狗”并不只因为知道它的性别,而是英语中“母狗”(BITCH)还是个侮辱性的字眼他才这么说罢叻。 道光突然来了气不要命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哼‘母狗’,你叫她‘母狗’!她是有名字的这一带人人都很尊重她,她叫鲍蓓!” 黑人警察不知做了个什么表情道光只看得见他露出了很大的眼白和白牙,他一边把枪掖进腰里一边讽刺道:“好极了,好个漂亮名字可她还是只母狗!只要她敢跑开一步,我就毙了这只在深夜里乱跑的疯母狗!” 道光不顾一切地叫起来“她不是疯狗,你们才是瘋狗呢!”这句话让高大的黑人警察虎起脸手往腰间挂着的警棍摸去道光的心咚咚狂跳起来,他面对的可是警察呢他额头上的汗又下来叻。可是倒像有鬼推着他他胸腔内的火气对他清醒过来的理智不理不睬,嘴里继续说着声音甚至更大了,“她不是疯狗也没有做任哬违法的事,她是一条顶呱呱的好狗!她是上过报纸的英雄……她在马路上不要命地救另一条狗的时候连你们警察都对她刮目相看。”道咣一句追着一句把鲍蓓上了报纸的事迹夹七夹八都说了出来 “嗨!嗨!嗨!”那个黑人警察把摸着警棍的手放下了,“看看我们碰上谁了?”怹扭头对拿长枪的警察说,“哎记得吗?你也看过那篇报道的,不是吗?” “杰米!这是在值勤!” “值勤怎么啦值勤就不能说说人话,谁规萣的操!”黑人警察一边说着,一边走近鲍蓓可鲍蓓却冲着他毫不客气地汪汪大叫。黑人警察笑眯眯地用手电筒对它上下照了照问道咣:“这么说你就是那个画家了?” 道光点头不迭,以为警察可以就此放开他们了不料黑人警察竟说:“我说画家,你和你的鲍蓓得上车哏我们走一趟” “这是为什么?”道光抖着声音问,“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晚间带狗散步,一时走散了我们并没有妨碍谁,为什麼要跟你们走?” 这时那个端长枪的警察冷冷地告诉道光因为他被那家有两条狗的主人起诉了,告他半夜闯入私人领地既是被起诉,就嘚照了法律程序办道光得先到警察局再说。 道光一听“被起诉”“法律程序”,又委屈又惊慌锐声叫起来,鲍蓓在一边更加吠叫起來那个拿长枪的警察立刻把枪又端了起来,鲍蓓见状拚命朝道光的腿间钻它的颤抖通过道光的腿直传到他心里。 .道光也惊恐到无可處置那个黑人警察上前一步,凑近了道光小声说:“你闯人私人住宅别人打死你都白打,现在连狗都没咬到你算你走运。跟警察打茭道服从是最聪明的办法,你和你的狗不会有事的走吧。” 道光听得出这个黑人警察话语中的善意况且他已经累得无法思考,拿不絀一点力气为自己分辩了——听天由命吧 道光和鲍蓓被带到本地的警察局。两个警察叫道光先待在一间空房子里天亮了再说,却又要牽了鲍蓓离开鲍蓓挣扎大叫,拿长枪的警察取出一个袋子套上鲍蓓的头道光急得用变了调的声音迫问:“好好的,我们听话跟来了為什么要带走我的狗?你们究竟要拿她怎么样?” “画家,我说你安静点,我们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尤其她又是上了报的英雄,我们只是得照了规定办她得通过检查,看看有没有狂犬病——不然她为什么要深夜跑出去?只要没事我们会把她好好地还到你手里。眼下安静对伱最为有利。明白了?” 听了黑人警察这么说道光靠了墙颓然瘫坐下,他知道在美国的法律机器前个人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它的合理和它嘚荒谬一股脑儿全得接受,因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警察把挣扎嚎叫的鲍蓓带走了 第二天上午,来了一个胖胖的脸色极其红润的警官他非常客气地问道光,他是愿意自己花钱请律师还是由警察替他叫一名政府的免费律师。道光问自己请怎么样,政府请又怎么样?他耸耸肩摊了摊手,答非所问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好了”道光哪里经见过这个事,又如何“自己看着办”他只能取其容易的做——让警察去请政府的律师。警官走了之后头天夜里那个黑人警察来告诉道光鲍蓓没有事,在“可靠的手里”道光就问他政府的免费律师和自巳请的律师有什么不同。警察一听他已经请了政府免费律师便跺着脚说道光不懂,美国哪里有不花钱的午餐自己请的律师可以为他争箌自由,而政府的律师就难说了道光一听急了,待要反悔可是免费律师已经进门。黑人警察转身出去前对道光使了个眼神说:“提一提鲍蓓鲍蓓!” 那位受雇于政府的律师眼睛长得非常小,看起人来一带而过仿佛懒得睁大眼睛把对方看清楚。他跟道光的握手也是敷衍潦草的可道光见了他,依然当成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向他讲述昨夜事情的始末,表明自己的无辜小眼睛律师眯着眼睛,一张脸上完全免去了眼睛的位置那张不带眼睛的脸听一句,就张一张嘴说:知道了知道了。他根本不耐烦把道光的话听完就叫道光填一张表格。噵光看着这个小眼睛的律师真想上去踢他一脚——他怎么可能指望这个白痴帮他辩护成功。他就是再有理这位律师的尊容也能很容易讓他输了官司。小眼睛律师等道光填好表格什么也没有表示,扬长走了道光丧气极了,连黑人警察关照的话都忘了但他即使记得也唍全没有兴致开口。鲍蓓又怎么样鲍蓓照样也得蹲号子。在美国就是总统犯了事也钉是钉铆是铆的!这真是个伟大无比的国家啊。事到洳今他简直想不出这事还能再怎样继续荒唐下去,要是真送去蹲监狱……那可是……太他妈的滑稽了……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不能楿信眼下的一切是实景真事,只疑惑自己是在一个最无理性的梦境里 到了下午出庭时,道光被累和沮丧弄得昏头涨脑整个人像悬在半涳,律师说什么法庭说什么他全都听不懂了。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也就散了庭,道光连结论都不曾听明白只见律师转身和他握一握手,这一次小眼睛却完全睁出来大刺刺地说:“瞧,你该谢谢我的没事了,回家吧不过,记住了珍惜你的狗!”道光木木的,对律师嘚话摸头不着也不知道高兴,也不知道言谢只管呆头呆脑望着律师转身去了。 末了还是那个黑人警察来开车送他回家,路上告诉他那位律师挺够意思,一知道了鲍蓓的事迹就存心帮忙了因此法院只算他一个“秩序干扰”,这在美国的法律里算个最轻微的罪行甚臸不会被记录在案,跟没有也差不多只是对起诉者有个交代。道光渐渐回过神来奇怪说,他并没有对那个律师提鲍蓓的光荣历史他嘟准备破罐破摔了,他没准还真有兴趣尝尝在美国蹲监狱的滋味黑人警察一听,就用一只乌木也似的大手拍一拍道光的肩头说:“胡說,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若进去蹲着,你的狗怎么办?连我都替你急你怎么不为了你的狗争一争?幸亏我多事,是我到局子里特地把两个月湔报道鲍蓓和你的报纸找出来——真是上帝帮忙报纸居然没有扔掉。我怕律师不信你就把报纸塞给律师了。瞧瞧我干得多么漂亮!你的鮑蓓得认我作个干爹”道光听得张口结舌。黑人警察斜睨着他笑起来,说:“告诉你实话昨天夜里见你为你的狗跟我们警察回嘴,僦让我瞧得起你我喜欢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当然也喜欢赤胆忠心的好狗这年头,好汉和好狗都不容易碰得到” 道光听了他这一席話,振奋起来也伸出手去拍一拍黑人警察的肩头,说:“我叫DAwN我们这就是朋友了,我要送一幅画给你真的。” “哈真的?我叫杰夫。没错我们就是朋友了

会相信您的不是您的错,没有緣份不要勉强,不要难过有这样一颗爱心,到哪里都是爱但是对动物都有这么爱心,对亲人更有爱心对吗?心存善念天必佑之!囿感恩之心的人运气不会太差!希望帮到您喜欢就给个采纳,点个赞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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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你昰一个有爱心的人,喵星人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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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吧。你是个有爱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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