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本耽美小说,受不是人女主活了很久是老祖宗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记得其中一个章节是为了救弟弟,受弟弟是狐狸,

失控的爱最新章节,失控的爱郑微蒋慕白免费阅读,避孕药……我确实没有吃,却不是故意的。而是爸爸突然出事,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家里,根本就忘记了这码事。蒋慕白注意到我的神色,“你没吃对不对!”他有点惊喜,我却没有说话,只是手不自觉的放在肚子上

这里,有没有可能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呢……

想起生命,爸爸的脸又浮现在我眼前,我的眼眶不自觉又红了。

蒋慕白搂着我的身体更紧了些,按着我的脑袋埋在他身前。

“我真希望你能怀上孩子,这样我们就能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了。”蒋慕白说着,脸上很向往。

我对蒋慕白的家庭背景不了解,可隐约也能从一些八卦新闻上了解到,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据说是父亲感情不合。

蒋慕白生活在这种家庭中,应该是很希望能够有一个新家庭的吧。

“蒋慕白,我愿意当你的情妇。”

像是没料到我会答应一样,蒋慕白的手停了下来,不确信的又问了一句,“你愿意?”

我点点头,看着他,眼睛里很坚定。

蒋慕白那一向生人勿近的棺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嗯,那明天我去给你准备一套新的房子,一定要比这个大,要不然咱闺女以后活动不开。”

“除了房间多以外,还要准备一个大的庭院,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在户外晒太阳、吃烧烤什么的。”

“对,不一样是娘俩,说不定还是娘仨呢,你这么厉害,说不好就给我生了一对女儿。”

蒋慕白滔滔不绝的描绘着他的规划,对未来慢慢的都是憧憬。

而我的眼里却好像一池死掉的湖水,毫无波澜。

从我决定当蒋慕白情妇开始,我的生活就注定再无阳光。

“蒋慕白,我还有个条件。”

我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遐想。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说这种话很残忍,可是我忘不了恨,忘不了爸爸惨死时的模样。

蒋慕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脸色也瞬间阴暗了下来,“条件?你在跟我做交易?”

他生气了,我知道我这一盆水把他泼醒了。

可是没有办法,以我一人之力是根本动不了时瑶的。

所以我需要他,我需要跟蒋慕白做交易!

“对,我要跟你做交易!”我坚定的开口,“我要你让时瑶痛苦一辈子,我要让她活着都比死了还难受!”

他一个挺身就冲刺了进去……

我在他的身下绽放,跟他一起升上云海的顶端

事后,蒋慕白挫败的趴在我身上,炽热的胸膛紧紧的挤压着我的胸部。

我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刚想推开他,就听到他开口,

“我同意你这个交易。”

我愣了,特别想问一句值不值得。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跟他做交易,可他还是同意了,这一切也全部都是为了我。

“等你睡腻了我,随时可以跟我解除交易。”我又补了一句。

我以为我说这句话他应该会很开心,起码不会担心以后我会纠缠他。

可蒋慕白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你做梦!”

生怕我没记住似的,他又重申了一遍:“郑微你给我记住!从今天开始,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别说离开,就算你死了,也只能死在我蒋慕白的家里!”

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

死了都还要死在他家里?!

虽然这么说着,可我心里竟然还有一些甜蜜,有一种被人疼爱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里,蒋慕白天天都在家里待着陪我,甚至每天都数着日子算我什么时候来大姨妈,弄的我好多次都想打他。

我只知道他想要孩子,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急切。

卫生间里,我看着地上两条杠的验孕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我提起裤子就要去找蒋慕白,想赶紧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结果刚走到书房,就听到他跟人打电话。

“我不回去,离订婚还有三天呢,我去那么早干什么!”

“我没空,你爱找谁陪找谁陪,这女人又不是我要娶的,你要想伺候你去啊!”

在门外听了很久的墙角,我突然就失去了推开门的勇气。

我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跟时瑶有关。

一想到这个事实,我心里那种酸酸的感觉就更重了。

我恨时瑶,可我更恨我自己。

我没办法直接找她报爸爸的仇,只能躲在这里当个见不得人的情妇。

眼睛里一阵酸涩,门被推开了。

蒋慕白看见我的时候,有点惊讶,还有点慌乱。

我点点头,看着他紧张的上前一把将我揽入怀里,深深的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蒋慕白并不是只把我当成炮友,他在乎我的感受。

安歌,历景小说名是《敬我余生不悲欢》,是云湖最新创作,作者文笔流畅自然,清新脱俗,《敬我余生不悲欢》讲述的是安歌,历景之间的爱情故事,安歌被顾离带走了,历景却没办法离开,顾小露嘴里的威胁他不能忽视,只能选择看着安歌受苦,他知道她的委屈,也知道她的清白,却不能说出口,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只能咬牙看着她受辱...…本文提供《敬我余生不悲欢》小说精彩章节试读,火爆小说尽在5号阅读。

《敬我余生不悲欢》小说信息

推荐理由: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回头

《敬我余生不悲欢》小说介绍

女主角:安歌,她为了弟弟的病,将自己卖给了他,换来的却是两年的囚禁

男主角:历景,他的父母都因为她家死了,为了报复,他将她绑在了身边用来折磨

《敬我余生不悲欢》精彩试读

历景最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顾离把安歌带走了,他这辈子又爱又恨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流着血躺在不远处,可是他却不能过去抱抱她。

那天顾小露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了,但是他并不瞎,安歌已经那样了,怎么可能把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从楼上推下,可是当时的佣人就是最好的证人,她只要指证,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安歌一定会背上罪名。

那时候顾小露并没有晕过去,她对历景说:“如果你不配合我,不按我的要求折磨她,你知道,凭借那个变态的手段,无论历氏有多强,他倾家荡产都会让这个贱女人的一辈子呆在牢里!”

自从他知道顾小露和赵家那个老头子的那点事之后,以前的那些超出长辈对晚辈关心的所有一切就那么赤裸裸的有了真相。

赵家的变态手段在商场上是出了名的,那个变态急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对付安歌,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万一哪一天出了什么漏洞,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安歌不相信的眼神还是刺痛了他的心,他不知道到底是安歌不相信他还是他不相信安歌,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些恩怨情仇,都不重要了。

这次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会永远失去安歌了。

可是上次安歌“死”的事情让他清楚的知道,只要她活着,那就好。

终于顾小露还是睡着了,他派人跟着安歌他们,立刻马不停蹄的跟了过去。

“历先生,安小姐没事。”还是上次的老医生,不过他的语气很强硬。

“医生,我……可以去看看她吗?”历景有些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头,慢慢靠着墙蹲下去。

老医生重重的叹了口气:“今天的新闻我这个老骨头也看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我以为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安小姐的意思,可是原来你们并不相爱,安小姐的决定是对的,只怪我当时没有听她的话打掉孩子。”

老医生的声音有些哽咽,“历先生,我行医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比安小姐更加绝望的人,她血淋淋的躺着,不停的流着血,她都没有喊一声痛,连眼泪流出来都没有啜泣,这样的无声,却是真的痛进了心里。”

历景眼眶突然红了,那么不可一世,雷厉风行的历氏总裁,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老医生无奈的摇摇头:“被和她来的小伙子带走了。”

历景在那个医院的板凳上坐了很久才离开。

安歌,你想要自由,那就去吧,这次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不会去找你,他们说得对,我这一生,注定孤独终老。

医生走了,生死离别他看了无数次,可是每一次都是血淋淋的。

他忘记告诉那个外冷心热的总裁,手术台上的女孩,如果这个孩子掉了几乎永远不会有孩子,所以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也不愿意打掉孩子,她血淋淋的手揪着自己的衣服留下的手印都还在白大褂上。

这个医院的走廊里,只手遮天的历氏总裁吸了很多烟,烟头掉到手上都没有让他清醒。

夕阳少年是作者笑听风吟写的一篇耽美的青春言情小说,讲述了一个先天患有亚斯伯格(轻度自闭)的孩子喜欢每天出神地望着夕阳,夕阳的霞光给孤寂心灵带来了温暖,成长中轻视和糟践,青春期的懵懂和无知,生活的无奈和迷茫,在夕阳的余晖中他 慢慢地顿悟了生活的真和美,我们生来唯一,何须苟且。

于辉从小到大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到自己被一群人追得无处可逃时,突然伸出双臂竟然长出了一双翅膀,然后迎风而起,把追他的那群人远远地甩在了地上,于辉飞过了田野,飞过了山脉,飞过农庄,飞到了大城市的楼宇之间,有时可以像雄鹰翱翔一般滑羽,有时可以像蜻蜓一般在空中某一点上静止不动,可是每次梦醒之后于辉都有一种莫名失落,我会飞吗?我飞得起来吗?

亚斯伯格症,听起来好像很神秘的一种疾病,其实就是自闭症的一种,患者特征是社交困难,伴随着兴趣狭隘及重复特定行为,在外界一般被认为没有智能障碍的自闭症,这种病发病率还是很高的,大概每一千个婴儿里就有七个人得这种病,先天性的,没有人可以改变,摊上了只能说你这个人比较倒霉,当然你也可以自豪的说:“我和爱因斯坦,牛顿,莫扎特,比尔盖茨一样,我们都是天才!”

的确患这种病的人往往智商优于其它孩子,因为他们都是一根筋,做事的时候会很少被其他事所打扰,所以背诵方面常常很快,但是算术方面就很难了,比如他们无法理解3乘5和5乘3是一个式子,所以其他孩子会嘲笑他,如果他在东北,那么他们会给他这样的评价:“这个人很二儿!”

于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他儿童记忆中被打骂是一件平常事,老师会把他叫到办公室里面单独让他背乘法口决,如果按照从1到9顺次去背,那么没有人可以比于辉背得更快,但如果单独拿出来一个乘法式子让于辉来做,他便支支吾吾不知所云了,到现在于辉还记得老师暴跳如雷的样子,和教鞭打在手上“啪啪”作响的声音,于辉从来不敢和老师对视,他害怕老师冰冷的眼神,不管老师多么暴怒,于辉只是无辜地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子。

于辉是1978年出生的,他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姐姐,那时候住在内蒙古牙克石附近一个小站,小站很小,大概也就不到二百户人家,而且这些人家大多数都是当地电厂职工,电厂当初之所以建在这样偏僻小山坳里,据于辉爸爸讲是因为1969年时,中国和当时俄国关系紧张,初于备战目的而把厂址选在了这里,别看这里交通不便,人口不多,在当时却是重要的国营大企业,下设食堂,子弟小学,子弟中学,供销社,幼儿园等等,而且每个职工都可以申请到住房,每家每户都是相同大小,都有两个院子,前院养猪和鸡鸭鹅狗,后院种菜。

小站孩子的童年都很单调,没有电视更不可能有电脑,于辉无聊时就流着鼻涕,在前院追赶着鸡鸭鹅狗,满院子乱跑,羽毛斗落,尘土飞扬中于辉倒有种主宰一切的满足感。

可是到了黄昏太阳没有那么刺眼时,于辉又会变得异常安静,他会像猫一样爬上仓房房顶,小心翼翼走到房顶中间,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就好像怕惊扰到天上精灵一般,然后他环看四周,余晖染红了眼前一切,炊烟袅袅的村庄,青蛙欢叫的田野、金灿灿流淌的小河、层林叠翠的山峦、幽暗莫测的森林、霞光万道的天空、一切一切都让于辉感觉到某种美妙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他张开双臂,仰着脸像植物一样迎接每一缕霞光的亲吻,微笑着想像自己就是一棵树,感觉微风吹过脸宠和臂膀,淘气的风儿蹿进了裤管,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直竖起来,毛孔舒张,一种奇怪的幸福感会象电流一般酥酥麻麻地涌上了天灵盖,他甚至幻想着自己脚下生了根,五指长出了叶子,有一只鸟会在他乱蓬蓬的头发上筑巢、孵蛋,松鼠在他身上乱跑乱跳,于辉沉浸在自己幻境中,感觉着人与自然和谐美好,只是这美好时间是短暂的,黑夜就要来了,当妈妈端着猪食盆,嘴里发出“噜…噜噜…噜…噜噜…”的声音,母猪和公猪哼哼唧唧地在猪食槽子里抢食的时候,于辉一切幻象都消失了,他赶快俯下身子,一动不动,生怕被妈妈看到,父母不喜欢于辉一动不动的站着,说他就像一个“傻子”。

前院只有一种动物于辉是不敢轻易挑衅的,甚至夜晚时候都不敢接近它的窝,那就是猪,这不仅仅因为一头猪是他和姐姐的一年学费钱,如果把它弄受伤了,或者食欲不佳生了病,爸爸会把于辉从屋里踢到屋外,再从屋外踢到屋里,还因为邻居张奶讲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一直让于辉对猪这种动物心生畏惧。

那时候村东头大树下有几个木头墩子,夏天的时候吃过晚饭,人们都在那里纳凉,小孩也在大树旁边嬉笑打闹,小站的人都是天南地北支援边疆来的,地区差异很大,喜欢聚在一起胡侃,更喜欢听听奇闻轶事,张奶讲故事那天于辉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天傍晚,天空中晚霞如血,大块的火烧云就像把天空点燃了一样,有几只乌鸦在东头树林的黑色枝杈中,哀鸣的叫着。

一开始大人们闲聊,后来话题就东拉西扯到生孩子上去了。

“我儿子出生的时候八斤一两,白胖白胖的,那小脸粉嘟嘟的,老招人喜欢了,给我家那口子可乐坏了!”一个黑脸膛的妇女满脸洋溢着幸福兴奋地说。

“我怀孕生孩子的时候正赶上秋天,瓜果蔬菜都下来了,我那时候就馋沙果,一顿就能吃七八个,一点都不嫌酸,肚子吃得溜圆溜圆的,谁看谁说是小子,结果生下来还是个丫头片子!”另一位妇女接过话茬说,她旁边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不乐意的努了努嘴。

“你们都赶上好时候了,我第一次生孩子时候的事呀!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张奶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那声音缓慢却带着一种岁月的沧桑感,大家瞬间安静下来,因为张奶在村里岁数最大,可是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铄,身板硬朗,年轻的时候学过医,还会看邪病,所以她讲的故事总是那么富有传奇色彩。

“我第一次怀孩子时候才十六岁,给地主家当童养媳,别说吃什么好吃的了,能吃饱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怀孕七八个月,还挺个大肚子到地里干活呢!”张奶用长满皱纹的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纳鞋底时眼睛总是干涩发痒的。

“哎!那个年代苦呀!有一天,我弟弟来看我,偷偷塞给我四个鸡蛋,临走的时候,我寻思着我爹爱喝酒,就到酒缸里灌了一壶酒让弟弟带回去,谁知道这事让我婆婆看见了,用烟袋锅这顿给我打呀!过去东北的老太太的烟袋锅把都长,都是纯铜铸的,打在身上就是一个紫疙瘩,打得我满院子直跑,后来兜里揣的鸡蛋掉在地上摔碎了,婆婆看见了气得疯了一样,从门后抄起一门插棍,那时门插棍很长,都是生铁打的,打在身上都能把骨头打断呀!我吓得赶紧跑!我婆婆一边追一边骂”你这丧门星,穷鬼家的下贱货,还敢跑到我们家偷嘴吃,我他妈的让你跑!“说着一门插棍仍了过来正打在我后腰上,我当时都怀孕八个多月了,我后腰一疼,腿一麻,就狗抢屎一样趴到地上了,裤裆里就流出血来了,后来我婆婆赶紧把我搀到屋里就派人去请接生婆,唉!也仗着那时候年轻,又是穷苦人家出身总干活体力好呀!就这样忍着浑身的疼痛把孩子生出来了,还是个大胖小子,这以后我婆婆对我也好多了。”

夕阳映衬着张奶雪白的头发,每一很头发都梳理得服帖平顺,最后盘好做成发髻,张奶用针在头上摩擦了几下,借着血红的夕阳,继续纳着鞋底。

“那时候太年轻也不会照顾孩子,我那个小丈夫才十四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什么事也别指望他,孩子没多久就病了,那时候不像现在,有病上医院,农村小孩都在家请(巫婆)老太太看。”

张奶的表情有些异样,似乎有些害怕。

“那个巫婆来我家又唱又跳,又拿大棉被给孩子捂,又拿银针在孩子身上扎,给我心疼的没法没法的,那有什么办法呢?都得听我婆婆的,唉……!就这样折腾了三天,孩子开始拉血了,后来软得就像面条一样了,就这么活活给折磨死了。”

众人听后无不觉得惋惜。

“你们猜后来孩子扔哪去了?张奶的眼角有些晶莹了,她擦了擦眼睛,卖了一个关子。”

“不都托人扔到山上去吗?”刚才那个黑脸膛的妇女说。

“你们谁都猜不着,最后让我婆婆扔到猪圈里让猪给吃了!”

“唉……!我婆婆说这个孩子是个鬼娃子,让猪吃了就托不了生了,免得到别人家再害人。”

此时晚风吹来了阵阵凉意,大树的树叶哗哗作响,人们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仿佛看到了婴儿粉嫩白皙的身体,在泥泞肮脏的猪圈里,被一只长嘴獠牙的猪啃食着,不时还发出得意的哼哼声。

“张奶后来你怎么就来到我们村了呢?”

“后来土匪下山抢粮食,我趁乱就逃跑了,我婆婆以为我被土匪抓了去,就没找我,我在那个家一天也呆不下了,再后来我就遇到了我现在的丈夫,就是咱们村的“瘸脚李”,也有人叫他“铁拐李”,不管叫啥吧!反正他人挺好的,还懂得点算卦和医术,我就这样跟着他来到了你们村。”

“唉……!这些年也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就我们俩老两口行医为生,跟着他我也学会了治病,尤其是看小孩的病,我总把别人家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一样看待,别人家孩子病了,我比他们家大人还着急呢!”

大家也都知道张奶的为人,她看病时态度总是很和善的。

“不早了,回家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大家好像如梦方醒,这才收拾东西呼唤孩子回家,大人们只是听了一个故事,茶余饭后又多了一点谈资,孩子们却异常恐惧,紧紧跟在大人后面,扯着大人的衣角,于辉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差一点就摔了一跤,长时间不动,腿有点麻了。

那天晚上于辉回家经过前院猪圈时,听到了猪睡觉时的“哼哼哼”的声音,他只觉得后脑勺头皮酥酥麻麻的,张奶生的那个孩子会不会就坐在猪圈的篱笆墙上,天真无邪地看着星星呢?

一直到于辉上小学时,每当天黑一点于辉就不敢一个人在前院逗留,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那天于辉考试数学没及格,只考了39分,爸爸暴跳如雷,蒲扇大的巴掌搧在于辉的脸上,三接头的皮鞋踢在于辉屁股上,于辉蜷缩在墙角,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竖,惊恐眼神看着爸爸,此时的爸爸已经不是爸爸,而是主宰生杀大权的神,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疼痛还是恐惧,妈妈抱着姐姐在旁边无助的哭泣,于辉哭了很久,这时爸爸像拎小鸡一样把于辉拎到门外,大吼道:“你以后别回这个家了,这个家没有你这样笨的孩子!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于辉在门口坐了一会儿,他没有试图敲门请求父亲的原谅,因为一只猫被扔到垃圾堆旁总比被主人虐待死要好的多,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冰冷地镶嵌在黑幕一样的空中,于辉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让他感觉到清醒,于辉不再害怕了,他甚至有了一种解脱般的轻松,他试着站起来,借着月光走到猪圈前,对猪圈哭着说:“大人们都不要我们了!我们就一起走吧!”

一个浑身发着光的婴儿从猪圈的篱笆墙上跳了下来,牵着于辉的手,愉快地点了点头,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吧!这个世界不需要我们!接着从猪圈里跳出很多婴儿,他们都发光,欢快的围在于辉周围,一起唱歌跳舞,于辉似乎也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许多,如果做不成天使,做一个鬼魂是不是也挺好吗?

猪在猪圈里流着口水,哼哼唧唧地睡着,月亮柔和地撒下了她银色舞裙,大树在舒展着枝条,幼鸟在大鸟的羽翼下美梦正酣,小溪叮咚欢快地奔向远方,蟋蟀在草丛中鸣叫着,寻找着它的伴侣。世界没有因为任何人的发怒而停止转动,一切寒冷和悲伤于辉都感觉不到了。 当爸爸从屋跑出来寻找于辉时,于辉已经在猪圈旁边的木板上晕倒了,嘴角还挂着甜美的微笑。

于辉被爸爸抱回家后,爸爸捶胸顿足了好一会儿,抱着于辉抹前胸拢后背呼唤于辉的名字,可是于辉已经瘫软得像一布娃娃,任凭爸爸如何摆弄都没有了反应,更让人感到诡异的是于辉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仿佛正经历着某种幸福的事。

“孩他爸!怕是孩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中邪了吧!”妈妈已经急不可待,心如油烹,哭着说:“孩他爸呀!你以后不能再这样打孩子了,老天爷会把这个孩子收回去的呀!”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呀!”爸爸抱起于辉就像当年抱着幼年时的于辉一样,心中充满了怜爱和悔恨,哭着说:“是爸爸不好呀!爸爸不应该这么狠心呀!于辉呀!你快醒醒呀,爸爸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这时妈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用力地晃悠着爸爸臂膀,急切地说:“孩他爸呀!你先别哭了……!赶紧去找张婶吧!张婶会叫魂儿!快点呀!时间长了就来不急了!”

爸爸这才如梦方醒,赶忙把孩子交给妈妈,没命地往外跑。

妈妈接过孩子,在额头上亲了又亲,不停地抚摸着于辉前胸,又把耳朵贴在心脏的位置听了听……。

心还在跳着,脸上的“笑”更加甜美酣然了。

不一会儿张奶风风火火来了,她穿的有些古怪,身披五彩麻布衣,腰带上还系着很多铜板和铜铃,手里还拿着一面手鼓,爸爸满头是汗地跟在后面,手里拎着用麻绳捆扎的黄纸和香。

“孩子是在哪里发现的?”张奶用手扒开于辉的眼皮问爸爸。

“在…在猪圈前面的木板上!张婶呀!你一定要救救这孩子吧!他怎么就像傻了一样,就是傻笑呀!”

“你先别急,这孩子有救!孩子的眼净,很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他肯定是吓着了,来!我给他叫叫!你拿两个碗,一碗盛满小米,一碗盛半碗水。”

不一会儿爸爸按照张奶的吩咐做好一切,张奶说:“你去外面孩子晕倒的地方烧纸吧!一边烧纸一边求求那些小鬼,就说孩子太小不懂事,冒犯了神灵,给过路的神灵一点盘缠钱,请神灵高抬贵手把我儿子放回来吧!

爸爸拿了灶台上的火柴,拎起黄纸出去了,张奶看了看紧紧搂着妈妈大腿的姐姐,姐姐那年八岁,显然被今天的一切吓坏了,此时她闪烁着惊恐不安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一切,张奶走过去摸了摸姐姐的头说:“我一会儿要招魂了,你到别的屋去吧!没事的!你弟弟会好起来的,于燕最懂事了!去吧!千万不要偷看呀!”

姐姐被领到另一个房间,妈妈让姐姐上床睡觉,就急冲冲回去了。

姐姐一个人躺在床上,凄惨的月光把大树影子投射在墙上,就像魔鬼干枯的手指在摇晃,姐姐把被子裹得紧紧地,还是浑身打颤,不一会儿隔壁房间响起了手鼓声和张奶身上铜铃的叮当声,张奶用一种奇怪腔调唱着:

“于辉啊!如果你到了山间,山风吹得寒啊!豺狼叫得欢啊……啊啊啊……哎呀!妈妈想你不能眠啊!回来吧!回来吧!走得太远!妈妈的眼睛看不见啊……啊啊啊……哎呀!妈妈的心像油煎啊!于辉啊!回来吧!回来吧……!”

“于辉啊!如果你到了河滩,河水刺骨寒啊!狗鱼牙齿尖啊……啊啊啊……哎呀!姐姐想你不能眠啊!回来吧!回来吧!走得太远!姐姐的眼睛看不见啊……啊啊啊……哎呀!姐姐的心坐针毡啊!于辉啊!回来吧!回来吧……!”

“于辉啊!如果你到了阎罗殿,阎王要把脸翻,小鬼要把命牵啊……啊啊啊……哎呀!爸爸想你不能眠啊!回来吧!回来吧!走得太远!爸爸的眼睛看不见啊……啊啊啊……哎呀!爸爸的心像刀剜啊!回来吧!回来吧……”

姐姐紧紧闭着双眼 ,两行泪水滚落到枕头上,她紧闭着小嘴不敢哭出声响,在张奶那铜铃的叮当声和咏叹调一样的歌声里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姐姐梦到和弟弟坐着狗拉的雪橇,在白雪皑皑的原野上奔驰,雪花飘飘,狗脖子上铜铃清脆作响,山风拂面微微有点疼,姐姐双手搂着弟弟,弟弟笑着看着姐姐。

“姐!我们去哪玩呀!”

“姐带你到山的那边看太阳公公住的地方。”

“没事!姐把围脖和手套都给你!到了山的那边就不冷!”

“姐!我还是冷,你能抱紧点吗?”

“行!姐把你抱得紧紧的,这样你就不冷了,弟弟你也抱紧姐姐,这样我们两个都不冷了!”

那天张奶用一碗水中间立了一根筷子,用另一个碗装了半碗小米然后插上点燃的三根香,便念念有词闭目凝神似的又唱又跳,身上的铜铃和手中的手鼓有节奏的叮叮作响,后来筷子倒了,香也燃完了,张奶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又捏了点香灰和在水中给于辉服下,于辉咳嗽几声,竟然睁开了眼,抱着张奶嚎啕大哭,张奶抚摸着于辉的头,嘴里叨念着:“别怕!别怕!你看见的都是些小鬼,他们不会害人的,就想找你玩会儿,现在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呀!”

张奶又转过头对爸爸说:“孩子这次我给你找回来了!你可千万别打他了,这孩子既然能看见小鬼,八成他倒也有几分灵性,这几分灵性最怕吓,魂魄散了就会变白痴的!切记!切记!”

爸爸连连点头,发誓再也不打孩子了,并装了一篮子鸡蛋给张奶,张奶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一个孤老婆子,吃不了太多”

张奶只拿了四个鸡蛋放在兜就走了,爸爸连连称谢,打着手电把张奶送回了家。

没过多久于辉中邪的消息不径而走,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各种版本都有,有人说于辉生下来时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生的前奔娄后勺的,长的小眼吧唧的,又瘦又小 ,而且总生病,这样的身体本来就愿意招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人说中邪那天我看见一只火红的狐狸窜到他家了,这是让狐狸精给迷着了,这玩意可邪了,说不准哪天还得来……。

不管人们如何猜测,从那天晚上以后,于辉真得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常常一个人发呆,上课的时候也总看着窗外,总感觉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他,甚至自言自语,这样的行为出现以后和他玩的小朋友就越来越少了。

有一次上体育课,老师叫大家自由活动,小朋友们都玩一种“抓人”的游戏,大概和老鹰抓小鸡丢沙包相似,当轮到于辉抓人的时候,于辉选择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当于辉抓到小女孩胳膊时,女孩美丽的眼眸里显现出了无比厌恶的神态,如同一只恼人的苍蝇在她身边纠缠,恨不得把它拍的粉身碎骨,支离破碎,那个女孩大声的叫嚷:“你放开我!你又丑又脏,放开你的脏手”。

这是第一次于辉从异性口中听到了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以至于多年以后于辉青春期的时候,一看到漂亮的女孩就会手心出汗,紧张得坐立不安。

于辉放开了那个女孩的胳膊,女孩跑开了,于辉站在原地木在那里,半天没动,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也许真得不应该属于一个七岁的孩子,那是一双缺乏滋润干枯开裂的手,上面裂口的地方还印着斑斑血丝,于辉看着看着委屈得哭了起来!难道我真得就那么脏吗?

同学都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于辉,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于辉会哭,体育老师问清了原由,安慰了于辉几句,告诉于辉要勤洗手,擦一些蛤蜊油,手就不会开裂了,于辉到现在还能记得那天体育老师抚摸着他额头时的感觉。

以后的日子里于辉变得越来越自卑,下课时别的小朋友都三五成群,只有于辉孑然一身,孤孤单单的只有影子和自己作伴,而且学习更是一落千丈,过去还有几课可以及格,现在除了美术课外其实的科目都不及格了,我该怎么办呢?难道我真得被鬼附身了,不行我要找张奶帮帮我,她一定有办法驱除我身上的魔鬼。

张奶住在山脚下一栋老房子里,黑漆漆的大门上有两个狮子头装饰门环,两旁是桦木坯钉成的障子,障子上攀满了豆角的藤蔓,深绿色的叶子布满整个障子,其间夹杂着乳白色的豆角花和刚刚成熟的豆角,像左右两面绿色的屏风。

于辉来到张奶家门口许久却不敢敲门进去,他透过两扇大门的缝隙偷眼向院子里观瞧,里面是用碎砖铺成的过道,这些碎砖都是别人丢弃的,张奶一块一块捡回来,然后根据砖块形状不同一块一块的镶嵌在地上,由于找张奶看病的人很多,经常有人走的地方已经微微下陷,过道两旁是用松木杆搭建的倭瓜架子,粗大带毛刺的倭瓜藤蔓蜿蜒蛇行,墨绿色宽大的叶子遮天蔽日覆盖着整个架子,大个橘黄色倭瓜悬于空中,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投射在地上点点斑驳,过道一边还摆放着一张小木桌,两把竹编小椅子,这真是个乘凉的好去处,于辉正看得入神,突然房门开了,张奶拎着一桶炉灰从屋里出来了,于辉赶紧躲到障子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张奶拎着炉灰桶走出了大门,径直向门外的灰堆走去,并没有看见障子旁的于辉,拎着空桶回来时猛然间抬头才发现这个怯生生的孩子。

“这不是前些日子,我给看过病的那个娃娃吗?找我有事?来!屋里说话吧!外面怪热的!”张奶笑眯眯地看着于辉,好像早就料定于辉会来找她似的,她慈祥的面容,和蔼的神态让于辉紧张的心情慢慢舒缓了许多。

“张奶······我······!”于辉还没有开口说话,已经抽泣起来。

“哎呦!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你爸又打你了?还是别的小孩欺负你了!来!跟张奶说!张奶找他去!”

于辉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哭得更伤心了。

张奶俯下身子,用她粗糙的手,轻轻地抹去了于辉脸上泪水,安慰于辉说:“好了!好了!好孩子别哭了,一会儿脸该哭疝了!跟张奶进屋说!咋让我们孩儿受这么大委屈了呢?谁欺负我们家孩儿了·······!”

张奶一边嘴里叨咕着,一边牵着于辉的手走进了屋,让他坐在炕上,这时屋外传来了买冰棍的叫卖声,张奶一笑似乎有了安慰小孩更好的办法。

“你先在炕沿上坐会儿!张奶出去一会儿!等着啊!一会儿就会来!”张奶转身出了门。

哭了一阵的于辉坐在炕沿上,感觉心里舒服多了,这时一只黑猫从屋外走了进来,缓慢地向前走着,然后漫不经心地看了于辉一眼,一弓身“嗖”地一下跃上了炕沿,它并不害怕于辉,相反的它依偎着于辉身旁,卷曲着毛茸茸、软绵绵的身体爬卧在炕头上,悠然地闭上了眼睛,于辉一边抚摸着猫的脊背,一边环视着四周。

张奶的小屋并不大,陈设也非常简单,整个屋子里弥漫一股中草药的气味,小炕对面是高高的药柜,药柜分为好多层,上面几层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有几个透明的瓶子还用酒泡着蛇和些其他的动物的骨头,下面则有很多的小抽屉,每个小抽屉上贴着三味中药的名称,中药柜前有一张桌,一把椅子,想来是给病人诊脉看病用的,小炕的右侧有两个木头箱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箱整整齐齐叠着一床被褥,上面蒙着鸳鸯戏水的被单,炕里火墙上贴着一张《西厢记》年画,这张叙事年画人物描绘的很生动,像小人书一样图文并茂,于辉正看得入神,张奶端着一个白瓷的大茶缸回来了。

于辉看见张奶进来,赶忙低下了头,不再东张西望了。

“天太热了!吃点冰棍凉快凉快!“张奶把白瓷茶缸递到于辉面前。

于辉看着白瓷茶缸里散发着徐徐凉气两根冰棍,咽了咽口水说:“我……我爸不让……我吃别人家的东西!“

“耶!你还拿张奶当外人了,以后张奶就是你亲奶奶,赶快吃,不吃张奶可要生气了!这小子还在张奶面前装假,没事的!到这儿就和自己家一样,小伙子就要大大方方的,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张奶噗嗤一下乐了,那神态就象看着远方探亲来的孙子。

“赶快吃!一会儿都化了!“

于辉伸手拿起一根冰棍,瞪大了眼睛望着张奶。

“吃吧!没事的!“张奶伸手轻轻抚摸着于辉的头发。

于辉慢慢的吮吸着冰棍,这样可以让这美好的滋味在味蕾中保留更长的时间,虽然那时冰棍只有二分钱一根,可是那甜蜜的感觉却永远融化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释怀。

张奶笑着看着他,于辉把另一根冰棍递给张奶,张奶摆摆手说:“你吃!你吃!“

“这回和张奶说说,你进门的时候为啥哭呀?有谁欺负你了!还是你爸又打你了?“张奶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家伙,一丝怜爱油然而生。

“我爸这些日子倒没打我,可是自从上次中了邪,同学们都不理我了,他们都说我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说这东西会传染,会让别人倒霉,张奶!快给我做做法事,赶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吧!“于辉眼圈又开始湿润起来。

张奶看见于辉又要哭,赶忙说:“别哭!别哭!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就这点事呀!张奶法力可大了,什么妖魔鬼怪我都能给打跑,一会吃完冰棍张奶给好好看看!“

吃完了冰棍,张奶让于辉站在她面前,像按摩一样从上到下捏着骨骼,翻开于辉眼皮,又让于辉伸出舌头,最后又看了看于辉的手心,笑咪咪的眼睛突然瞪圆了,惊讶地“啊“了一声。

“张奶……!我……我是不是没救了,还是……妖怪太厉害了,你也打不过它呀!“

张奶的面容由阴转晴,微微一笑说:“没想到你小子相貌平平,却有如此精巧的骨骼,额头宽阔,慧海深厚,手指细长,长大后会成为能工巧匠,掌心红润,纹理深细,福报不浅,你不但身上没有鬼祟,而且你的命还不赖呢!“

于辉对张奶说的话不是很懂,但是隐约可知是说自己命好,这下于辉高兴了,小脸笑得像朵花一样,可是转念一想又发起愁来,郁郁地说:“我的命这么好,为什么都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呀!“

张奶搬了把椅子坐在于辉面前,伸出宽大粗糙又温暖的手,慈祥地看着于辉,于辉手心已经沁满了汗水,低头不语,不敢直视张奶。

张奶微笑着说:“孩子!你来到这世上,必定有来到这世上的道理,六道轮回你为人,你可知这是多么难得的机缘,岂可无所修为,人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有黑夜就有白天,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每个人都逃不过劫数,既然无法逃脱又何必害怕呢!善缘必结善果,心无业障,魔障不起,一切全然于心……!”

张奶说起这些话,总是滔滔不绝的,这些话已经成她的信仰,她似乎已经参透了生死,完全超然物外了,可惜于辉那时只有12岁,跟本无法理解这些的含义,一脸茫然。

“张奶!我……我听不懂……!”

“别说你不懂呀!这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你只要记得不杀生,不偷盗,不扯谎,不邪淫!这样你一生的福报就足够用了。

“我……还是听……听不懂……!”

“就是做好事不做坏事,你的命自然就会好的!”

“可……可是我总感到……自己身体里面有另外一个“我”,他还……总跟我说话,我是不是像他们说……说得一样,身体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呀!”

“张奶给你看过了,哪有什么鬼祟作怪!只是你魂魄惊散过,现在无法安住而已,来!张奶教你一句六字真言,当你心烦意乱时,可闭目念诵三遍便可以心定神闲,不焦不躁。”张奶故作玄妙,闭眼念了一句“嗡嘛呢叭咪吽!”

“嗡……嘛呢……悲……霉……哄!”

“不对!不对!是嗡嘛呢叭咪吽!”

“哎!这就对了,回去吧!要广结善缘,就是要多帮助别人!听到了吗?”

张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于辉的额头,意味深长地说: “于辉!你要记住,你并非是一个“凡人”,你生来就有别人没有的慧根,别人的慧根会在三岁后就幻灭了,你不一样,你的心性清净,所以你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你要好自为之……!切不可贪嗔痴,要修戒定慧……

张奶说的话于辉不甚了了,可是张奶手心的温暖让他感受到了自己伫立在夕阳中时的安然惬意。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于辉坐在课堂上听课,老师所讲的东西已经全然不知,微笑着回想昨天张奶说的话。

“你骨骼清奇,慧海深厚,福报不浅……。”

“你并非是一个“凡人”……你心性清净……。”

于辉想着想着,不由地傻笑起来。

这时候,“啪”的一声,一颗粉笔头正打在于辉鼻梁骨上,于辉一捂脸,鼻子一阵酸痛,老师已经走到于辉面前,上前一把揪起于辉耳朵,把他拎了起来,然后上下用力地撕扯着于辉的耳朵。

于辉痛的“哎呦!哎呦!”直咧嘴,老师大吼一声道:“成天上课溜号,只要考试就全班倒数第一,你在那里傻笑什么呢?!做梦娶媳妇了……!”

教室里一阵哄笑,同学们都用异样眼光看着于辉……。

于辉满脸通红,低着头,眼泪簌簌而落。

“到后面墙根站着去!”

于辉流着泪站起身来,刚转身向后面走时,屁股上又挨了一脚,然后身后就响起老师的斥责之声:“就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就是个掏大粪的……,你们看他走那儿两步道,一扭一扭的,慢吞吞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钟表的认识那块儿,我给他讲了多少遍了,就是分不清分针和时针,我现在都懒得用教鞭抽他了!我都嫌累了……!”明天把你家长找来,我看你趁早就别念书了,白瞎学费不说,你都对不起你用的书本,算了!算了!咱们讲课吧!别让一条臭鱼搅得一锅腥……!”

其实亚斯伯格综合症的孩子是很难区分钟表盘的,他们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一个表盘上的两个针却有完全不同的含义,如果是正规的亚斯伯格学校,可以用两个表盘分开来讲分针和时针,这样孩子很快就会明白,而且所有的亚斯伯格症的孩子都是记忆力高手,他们对图像和色彩类的东西几乎是过目不忘的,可以说他们是天生的画家,可惜于辉生不逢时,那个年代的人有几个知道亚斯伯格这种病呢?更何况于辉出生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小站上,他们只会嘲笑你是个傻逼,笨蛋!

于辉那时上小学三年级,打于辉的这位老师叫李淑芳,山东人,志愿边疆时来到这个小站,也不知道为什么八十年代有那么多人叫“李淑芳”这个的名字,淑芳,淑芳!可惜这位老师既不“淑”也不“芳”,她身材胖大,长的五大三粗,膀宽屁股圆,结结实实的,一看就知道生育能力是极强的,她梳着两个大麻花辫,留着留海,眼大如牛,扒鼻子,大嘴叉,一口的黄板牙,生气来很凶很凶,狠不得把人吃了,没有一个孩子不怕她,不过她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胸前一对乳房出奇的大,如果论起产奶量来,公社的奶牛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她生起气来胸脯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的,眼球充血后会迅速膨胀为原来的三倍,鼻孔里喘出的粗气遇到明火可以爆燃,她粗大的手掌着实有力,最擅长掐男孩的大腿根部,因为这个地方柔软多肉,掐起来最疼,又不易被家长发现,发现了也没关系,很多家长都说过这样的话“不听话,别客气!往死了削!”

李淑芳以前在电厂后勤就是个养猪的,后来嫁给了办公室主任的外甥(主任的外甥有点跛脚),也不知道怎么的摇身一变,就成老师?也许是以前养猪的缘故吧?她总觉得教小孩和养猪没什么区别,不听话就得修理修理,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

于辉站在墙角,不敢大声地哭,直能默默地哭着,心里叨念着那句咒语“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

他真希望这句神奇的咒语可以把自己变没,也许这世上本不该有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存在,我该如何回家跟爸爸妈妈说找家长的事呢?

下午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是乌云密布了,黑沉沉的天幕压在头顶上,几声闷雷从远处传来,燥热的风刮得尘土飞扬,看不清前面的路,人根本喘不过气来,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景象,于辉低着头,背着书包在风中前行,泪水已经在脸上干涸,留下一圈圈脏兮兮的印痕,一脸的茫然无措,这时有几个孩子迅速跑到于辉的前面,然后用后背迎着风倒着走路,嬉笑着唱起了顺口溜:“淘气包,啃辣椒,老师一打一蹦高!噢……噢……噢……!”

这时“咔嚓”一道惊雷闪电,吓得几个孩子一跳,大叫道:“快跑呀……!他是个中邪的鬼孩子,他要施妖法了……!”

几个孩子一哄而散,豆大雨点开始噼里叭啦往下落,雨点越来越密集,如子弹般急射在于辉身上,于辉感觉一股无名怒火已经积聚于心,他紧紧握着拳头,站在操场中央,四下已经空无一人了,他仰望乌云翻滚的天空,他大喊道:“来呀……!来呀……!劈死我算了……我就是鬼……我是鬼……!都来呀!天上的妖魔鬼怪都来呀!我不怕你们!来呀!劈死我吧!呜……呜……呜……!”

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这时由远及近快速奔过来一个打伞的人,走近一看竟然是妈妈,她蹲下身来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哭着说:“傻孩子!你不是鬼,你不是鬼呀!你是人!堂堂正正的人!听见了吗?你不能听他们胡说,你是人!知道吗?……赶紧跟妈回家……!跟妈回家……!我儿子不是傻子……也不是鬼……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妈妈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原来妈妈在家看见乌云密布,知道恐怕要下雨了,急忙打着伞来学校门口接儿子,可是左等右盼,人都走散了,还是不见儿子的身影,妈妈心急如焚,赶忙打着伞进入校园,远远的就看见于辉站在操场中央歇斯底里大叫着,她知道自从孩子撞邪后,很多孩子都背后骂他是鬼娃,再加上孩子学习不好,老师也看不上他,可是不管怎么样,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说你是傻子,你是笨蛋,可是你永远都是我儿子,我最亲最爱的儿子!

那场大雨之后,于辉回到家就生了一场大病,用张奶的话就是外感风寒,内火攻心所至。

张奶每天都端着瓦罐给于辉送来熬好的汤药,家里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于辉不喜欢喝中药,首先是它的颜色,黑黑褐褐、粘粘稠稠的样子,另外它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就好像有人在路边捡来羊粪蛋,然后用水熬熟给自己喝一样,张奶端给于辉时,于辉紧锁眉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爸爸见了,蹬着眼睛大声呵斥道:“赶紧的!赶紧喝了!不喝药!那病能好吗…?!”

张奶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爸爸便不再言语了。

张奶笑咪咪地对于辉说:“这中药可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呀!俗话说得好呀!良药苦口利于病 ,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中药里面的讲究可是三天三夜说不完的,远的不说,就说你喝的这碗药吧!这可是有名的大青龙汤呀!大青龙用桂麻黄,杏草石膏姜枣藏,太阳无汗兼烦躁,解表清热此为良……”

于辉虽然听不懂中药的汤头歌,但是听到“大青龙”这三个字时,就感觉这药似乎是很神奇的,于辉眨眨眼,好奇地问:“张奶…!这药里都有什么呀?”

张奶狡黠一笑:“有麻黄、桂枝、杏仁、甘草、生石膏、生姜,还有你喜欢吃的大枣呢!不信你尝尝,再仔细吧嗒吧嗒嘴,这药里还有一点甜味哩!”

于辉慢慢地端起了药碗,缓缓的凑到嘴边,尝试着喝了一小口,吧嗒吧嗒嘴细细地回味,隐约觉得似乎还真得有那么一丝丝甜,张奶看着于辉乖乖地喝了药,用手怜爱地摸了摸于辉的头。

他突然又感到了那种伫立在夕阳中的温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怡然,好像是从心底串出的一股暖流直直地通向了天灵盖,妙不可言!

于辉把剩下的药慢慢全喝完了,张奶欣慰地用毛巾擦了擦他的嘴,笑着说:“明天我还过来,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慢慢就好了……,我走了……走了……”

就这样张奶每天都来看看他,有一次来竟然带来的了一包饼干,于辉觉得得病真得是一件好事,周围的人包括爸爸在内对自己的态度都好了很多,只是偶尔在 夜里时可以听到爸爸和妈妈在小声的嘀咕。

“哎……!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办呀……?每次都是全班倒数第一……将来……怎么办?如果身体好也行,不行就出苦大力,也能吃上口饭……哎……!可他这身体……哎……说他傻吧……你说的话……他也能听懂……说他不傻吧!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房顶上一动不动……嘿嘿地傻笑……咋办?这学……他上不上都一样,有啥用呀……!”

“孩儿他爸爸,咱们不能不让他上学,他这么小不上学,去干啥呀!不然……不然就让张奶给好好调理调理身子,休学一年吧……”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爸爸去了学校给他办理休学一年手续,李淑芳老师把爸爸领到了校长办公室,研究这个孩子该何去何从,胖老师李淑芳态度很冷漠,她抱着肩膀说:“我看你家孩子就别念了,你们应该领他去北京、上海那些大医院好好给你他看看,他脑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上课的时候溜号不说,嗨!就好像有人跟他说话似的,自己在那儿乐!这么笨的孩子我还是头一次见过!反正我是教不了他了!你们看着办吧!”

“是!是!是!我们家孩子以前吓着过,有时候会犯你说的毛病,可是你看这么小的孩子不上学,你说让他干什么呀!?”爸爸一边陪着笑,一边低三下四地说。

校长叫高仁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瘦高个老头,带着一副眼镜,黑瘦的脸部轮廓棱角分明,二目烁烁有神,头发已经花白,说话语速很慢,总好像思考着什么似的,以前蹲过牛棚,后来政府给他平了反,还让他当了校长,他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他咳嗽了两声对李淑芳老师说:“你先回去!忙你的去吧……!你看人家孩子以前吓着过,你还打他……,你这样做对吗?以后也要反思一下你自己,别一教不好,就说人家的孩子笨、傻……!”

“我……!我那还叫打他呀?哎哟哟……!我就掐了掐他耳朵两下!这就受不了?这么娇气,长大怎么建设“四个现代化”呀!在我们老家山东,哪个孩子没挨过打呀!要练武,先吃苦……!”

李淑芳一脸的委屈,声调提高了八倍,最后竟然带着哭腔说道:“校长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个孩子,我天天来得比谁都早,我把这个孩子叫到我办公室单独教他乘法口诀,我给他吃小灶呀!我们自己家的孩子都没有像他这么费心……,可是怎么教他,他就是那副德行呀!他们家孩子傻!你还怨我教不好,这工作还有法儿干了吗?!我……我不干了……我还……!”李淑芳翻了一下白眼。

“不干了……!不干了正好!你打个辞职报告,回去继续养你的猪去!正好我寻思招点大学生提高一下我们教师队伍的素质,咱们的成绩全盟倒数第一,我这个老知识分子都自惭形秽呀!教育!教育!除了“教”,还有“育”呀!师范!师范!德高为师,技高为范!你懂吗?你……!”老校长站起身来,用手用力地拍打着桌子,眼圈已经湿润了。

“哇……”的一声李淑芳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泼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头发被弄得乱七八糟的,由于用力过猛,衣服上的纽扣被巨大的胸部撑掉了两颗,最后一骨碌爬起来瞪着牛眼,喘着粗气指着校长鼻子骂:“我告诉你!老高头!你要是把我的铁饭碗整丢了,我天天到你们家吃饭去……!我知道我文化程度不高,你们……!你们都瞧不起我……!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作不死你……!我……!唉……哟!我的天呀……!我一个外地人……!你们……欺负……外来人呀!专门……欺负老实人呀……!”

于辉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一时手足无措,呆如木鸡地站在那里,其他办公室的老师听到叫喊声,都赶了过来,最后大家把不依不饶的李淑芳拉着劝着走了。

“我养的猪都比这个孩子聪明……!”校长办公室的走廊里回荡着李老师的怒吼声。

校长高仁寿气得直哆嗦,站起身来走到于辉父亲面前,伸出青筋暴起颤抖的手握着于辉爸爸的手,眼含热泪,真切地说:“对不起呀!于师傅!让您见笑了!我知道您在工厂是个尽职尽责的好人,可是教育这东西,非一朝一夕之功呀!它太需要耐心了!十年育树,百年育人!于辉中邪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以后真的不能打孩子了,于辉这孩子他不是一个傻子,我看过他的画,小学三年级的孩子,明暗关系,远近虚实都能处理得恰好处,实属难得!每个孩子都是一块金子呀!都有自己闪光的一面!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去发现,去引导呀!我们这些搞教育的,做家长的,又有多少人能站在孩子的立场上想一想呢!儿童本位,儿童本位!可惜又有多少人知道儿童本位呀!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呀!于师傅!对不起!我难以自持了!这样吧!孩子先休学一年吧!以后我再给他找个好一点的老师,放心吧!于师傅!”

爸爸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握着校长的手,含着热泪笑着说:“谢谢!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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