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行傅府傅养龙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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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作者:九斛珠(完结)
(晋江VIP完结+番外1)
总下载数:5 非V章节总点击数:1895566   总书评数:8708 当前被收藏数:24798 营养液数:8754 文章积分:256,608,144
重回豆蔻年少,令容只求美食为伴,安稳度日。
谁知一道圣旨颁下,竟将她赐婚给了韩蛰。
听到消息的令容狠狠打了个哆嗦。
韩蛰这人心狠手辣,冷面无情,前世谋朝篡位当了皇帝,野心勃勃。造..反前还曾“克死”两位未过门的妻子,在令容看来,其中必有猫腻。
婚后令容小心翼翼躲着他,不敢乱戳老虎鼻。
直到韩蛰将她困在床榻角落,沉声问道:“为何躲着我?”
禁欲厨神相爷X吃货美娇娘,女主只负责美美美,架空勿考
前世所嫁非人,这辈子1V1,介意慎入哦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令容,韩蛰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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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正在更新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62392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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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帝阙春》《皇家妻/皇家女侍卫》《谢池春》《宠后养成史》
《宠妻有术》《公主复国记》 《盛世荣华录/美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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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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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傍晚,暑热犹在,潭州刺史府的后院中风送荷香。  
  令容提着裙角走向水边敞厅,脚步匆匆。轻盈的荷叶纱裙随风扬起,勾住道旁花枝,她满心焦灼,没耐心停步去取开,就着裙子扯断花枝,也来不及摘,带着残枝三两步跨进厅中。  
  “舅舅,真的大赦天下了?”  
  “后晌发来的诏令,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除了谋逆叛国十恶不赦的罪名,旁的都在赦免之列。舅舅特地问过,按着你哥哥的罪名,这回定能赦免。舅舅已修书去了京城,请京兆府的同僚照看,免得出岔子。”宋建春方阔的脸上带着笑意,将一份誊抄的诏令递给令容,“放心,过不了太久,你们兄妹就能团聚。”
  令容接过来,双手微微颤抖。  
  目光扫过诏令,还未看到末尾,眼眶发热,视线就模糊起来。她垂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渗入柔白宣纸,晕染开团团墨迹。  
  宋建春忙道:“该高兴的事,哭什么?快别哭了。”  
  令容点头,心里确实是欢喜的,想笑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加凶了。  
  七年前一桩冤案,靖宁伯府被牵连问罪,令她几乎家破人亡。祖父在变故当天便急痛迷心,被捉入牢狱没多久,撒手人寰。父亲被判了流放,没挨两年就丢了性命,娘亲听到噩耗,也没能撑过那个阴雨连绵的秋天。  
  阖府亲眷,活到如今的就她和在京郊石场服役七年的哥哥。  
  而今兄妹即将重逢,怎能不欢喜?  
  可令容的眼泪却越掉越疾,直到那张宣纸被眼泪泡得皱巴巴了,才吸着鼻子抬头,向宋建春行礼道:“哥哥能撑到如今,全靠舅舅打典照顾。爹娘若泉下有知,必定铭感舅舅恩德。”  
  “说什么见外的话。”宋建春叹气,眼圈微红,“先别多想,舅舅明日要进京述职,带着你一道去。”他顿了下,语气迟疑,“重光的事,真没有转圜余地了?”  
  令容微愣,旋即明白过来,低声道:“令容心意已决,还望舅舅成全。”  
  宋建春瞧着她,酝酿了满肚子的劝言,却说不出来。  
  当初襁褓里的女婴已然长成了二十岁的美妇,这个儿媳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玉雪可爱,娇憨玲珑,出阁时凤冠霞帔,娇丽容貌几乎惊动整个潭州城。而今少女憨态渐敛,眉目婉转韵致,修长曼妙的身姿立在水边窗畔,虽只有发髻间的珠钗玉簪点缀,美目顾盼之间却是神采奕奕,娇艳动人。
  这般千娇百媚的姑娘,哪怕入宫封妃也能大放异彩,却平白被不知珍惜的儿子耽误了数年,连他都觉得心疼愧疚。  
  满腹言语终化为叹息,宋建春踱步出门,叫令容回屋歇息。  
  ……  
  回到住处,令容将那皱巴巴的宣纸摊开,细看了好几遍。  
  眼中潮热消去,想到即将重逢的哥哥时,令容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七年前,令容还是靖宁伯府傅家千娇万宠的二姑娘,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傅家的伯位是祖宗挣的,传到令容祖父这一代,渐渐没落,早已不复昔日辉煌。祖父承袭爵位后一生勤恳,官居四品,因早年在外奔忙,膝下两个儿子疏于管教,沾染了一身纨绔气——大伯和父亲都是科举中了进士后踏上仕途,为官之余却爱斗鸡走马,往教坊中喝酒听曲,朝堂上无甚建树,难入中枢。
  倒是令容的哥哥傅益有意重振旧日荣光,读书习武格外勤快,颇得祖父看重。  
  这般家门,哪怕未必能兴盛,子孙争气些,原也能安稳度日。  
  谁知祸从天降,大伯得罪了宫中权贵,在一场莫须有的谋逆案中将府里牵扯进去。  
  男丁尽数问罪,女眷各寻出路,好在家产并未抄没,因那权贵只是寻仇,看不上伯府那点挥霍得所剩不多的资财。  
  当时宋建春在潭州为官,令容的娘亲便带上嫁妆,携她到潭州住下。  
  那年令容十三岁,表哥宋重光十五岁。  
  宋建春兄妹感情极好,表哥宋重光幼时也爱到傅家来玩,跟令容青梅竹马。宋重光性子开朗,会体贴照顾人,自幼爱哄令容开心,表兄妹处得十分融洽。  
  到令容十二岁时,两家一拍即合定下婚事,连婚期都谈妥了。  
  傅家遭难,虽说舅母阮氏心有不悦,舅舅和表哥却初心不改,宋重光还郑重其事地跟令容说,此生此世,只娶她一人白首。  
  那是令容遭难后听过最动人的言语,铭刻在心。  
  青梅竹马,豆蔻婚约,她以为嫁给宋重光,余生能如愿厮守,谁知后来,诺言轻负。  
  因祖父过世,令容的婚期推到十七岁时,才由舅舅做主完婚。没几日,便传来了父亲死在流放地的消息,娘亲听闻噩耗后病倒在榻,在绵绵秋雨中郁郁而终。而阮氏对她母女的不满,便从那时倾泻而出——跟舅舅吵闹,跟表哥抱怨,翻来覆去都说令容不祥,不愿让她做儿媳。舅舅直斥阮氏胡说,宋重光却素来孝敬母亲,不好说半句重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宋家很是吵闹了一阵,直至宋重光上京赶考,才稍微消停。  
  上京前宋重光又信誓旦旦地说,他必会考得功名,要令容等他回来,往后挣诰命给她。  
  令容守在后宅,安心地等。次年春试之后,她等来了身中进士的宋重光,却没想到,他带回的除了功名,还有个身怀有孕的娇柔女子。据说那是他朋友的妹妹,因朋友病逝无处投靠,他怜其孤苦,收留照顾,不慎酒后失德。  
  宋建春大怒,将宋重光狠狠抽了一顿,过后,舅母却仍做主将那女子纳为妾室。  
  令容已不记得当时心中有多痛了,那些记忆被刻意回避遗忘,渐被层层薄纱遮住,不似最初痛得清晰分明。  
  她仍是宋重光的妻子,却不再跟他同房。  
  避开一阵,渐渐平复心绪后,舅舅在开解她时,劝她原谅表哥,令容却决意和离。  
  倘若宋重光没许过那些诺言,倘若她对宋重光情意不深,或许能对妾室视而不见。  
  可他许诺了,她也付出了真心。  
  再留妾室夹在中间,便如鲠在喉。  
  好在宋建春并未逼她,仍旧疼爱照顾,只是怕令容独力难撑,执意等傅益十年役满后再放她和离,也好有人照顾。阮氏见她夫妻不睦,乐见其成。而宋重光因赶着去赴任,仓促之下带了那妾室随行。令容在后宅闷了半年后,拿出嫁妆开了家食店,琐事找了掌柜打理,她只创出诸般菜色以飨食客。
  食店开得很顺利,在潭洲城小有名气,令容全心扑在美味佳肴中,旧事渐远。  
  若不是今日宋建春提及,她几乎快要忘了此事。  
  和离于她算是解脱,令容唯独愧对的只有宋建春。这位舅舅膝下没有女儿,从令容出生时就疼爱她,先前两家定亲,儿女成婚时,还高兴得开仓散米,为小夫妻求福报。即便令容决意和离,也不曾责怪她半句。闹到这步田地,想来他心中十分难受。  
  但木已成舟,令容绝无悔意。  
  ……  
  次日清晨,令容跟着宋建春启程回京。  
  从潭州到京城最快也需六日,马车辘辘驶出城门,郊野间古柳扶风,晴光满川。  
  令容心绪甚好,一路瞧着风景,至晚间在客馆用了饭,临回屋前才想起来问宋建春,“舅舅,当今圣上,真的是那位节气大人吗?”  
  “又胡说!”宋建春笑着责备,拐向楼梯前颔首道:“是他。”  
  节气大人名叫韩蛰,出身相府,文武兼修,因生于惊蛰,便取了这名字。他十五岁从军,十七岁回京参加科举,当即中了榜眼,文武才能令人叹服。入仕后,他在刑部历练了两年,便调到锦衣司中当差,专办关乎皇家亲贵、朝堂高官的案子。  
  他办事时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旁人敬畏惧怕,不敢直呼其名,背地里议论起来,便以“节气大人”代称,久而久之,这雅号便传开了。  
  令容曾见过他一回,是在去年,韩蛰已升任门下侍郎,以相爷的身份奉命去平叛乱,途径潭州时被宋建春款待。  
  彼时还是初夏,令容才尝试着叫人做了豆糖粉饺,吃得心满意足,在后园散步消食。刺史府的后园占地颇广,假山亭台、池溪桥廊俱全,阮氏平常应酬多,甚少进去,大多数时候都是令容在里头散心。  
  那日她散步觉得热,叫人回屋去取团扇,而后坐在牡丹丛的青石上小憩,不知怎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醒来,就见花瓣散落满地,有个身材颀长魁伟的男人站在她跟前,一身鸦青长衫也不嫌热,端着张肃然的脸,竟在看她。  
  令容没想到会有外男来后园,一时间惊愕迷瞪。  
  那男人却盯着她问道:“你要跟宋重光和离?”  
  令容愣着没回答。  
  他又道:“若和离了,我娶你。”说罢,留下风里隐约的酒气,转身走了。  
  令容心里将他骂了百十遍登徒子,也不敢跟人提,旁敲侧击地打探过,才知道那人是韩蛰。  
  那件事如迷蒙来去无痕,而今想起,令容只是一笑。  
  韩蛰心狠手辣,平定叛乱后功劳卓著,得禅帝位。虽然外间说的是那荒唐无能、穷奢极欲的昏君自愿逊位,但实情如何,众人都心里有数。于百姓而言,韩蛰谋逆篡位算是好事,至少那昏君祖上三代都是昏君,致使宦官干政,民不聊生,终于招来叛乱,令原本升平富庶的天下萧条动荡。
  韩蛰即位,兴许还能有新气象。  
  ……  
  次日仍旧赶路,后晌却下起了暴雨。  
  马车走在山坳间,前后不见客栈民宅,只能咬牙前行。  
  风卷着雨点打在车厢,吹得柔软侧帘乱飞,令容怕雨滴扑进来,跪坐在车厢中,伸了双手按住,想将帘子扣住边角。滚滚雷声中,透过卷起的帘角,忽然有森冷寒光逼近,未等令容反应过来,车帘被刺破,有尖锐的东西重重刺入她的脑门。  
  目光稍抬,箭身卷着帘子,犹自颤动。  
  天地间的一切,霎时安静了。
  祸事猝然而至,令容甚至来不及惊恐畏惧,来不及看暗箭来处,来不及想她为何会遭暗箭,意识便迅速模糊。  
  她见不到哥哥了。  
  从今往后,真的只剩哥哥孤苦一人活在这世间,剩舅舅白发伤神,心血空付。  
  她不忍心,更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睡卧牡丹下,我家令容有美貌有身段,韩蛰不动心才怪呢~
新文开张,依旧每天早上8点更新,仙女们
&因为她要重生啊&
&一个没落家族之女 为什么要暗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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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容抱膝坐在罗汉床上,午睡才醒,脑子里仍是迷迷瞪瞪的,胸腔里却咚咚狂跳。  
  疾风暴雨、冰冷箭簇仍旧萦绕在脑海,她从沉沉黑暗中猛然惊醒,眼前模糊了会儿,便见撒花软帐低垂,上头绣的海棠草虫清新秀丽。阳光从窗缝洒进来,清晰映照金丝银线,床边玉鼎中还有袅袅轻烟腾起,甜香柔暖,跟前一刻的凄风冷雨迥异。  
  令容手捂胸口,掌心汗腻,连呼吸都颇急促。  
  目光挪向别处,长垂的珠帘轻晃,靠窗的紫檀长案上书卷半掩,砚台中墨迹未干。书案旁是个博古架,放了几书,大半却都是玩物——弹琵琶的陶俑,憨态可掬的玉虎,盛满珍珠的琉璃碗,斗蛐蛐的竹编笼子,玉瓶中插了花束,犹有水珠晶莹。  
  半掩的窗扇外,槭树正绿,黄鹂啼鸣。  
  这场景深藏在记忆里,熟悉又遥远,令容曾梦见过无数回,却都朦胧不真切。  
  是在梦里吗?   
  她小心翼翼将手指送到嘴边咬了咬,有点疼。心中腾起些欢喜,她不敢置信,用力一咬,钻心的疼痛传来,脑子里霎时清醒了。  
  “嘶——”令容吸了口凉气,瞧着柔嫩泛红的指尖,呆住了。  
  珠帘轻响,扎着双髻的小丫鬟探头进来,睡眼朦胧,“姑娘醒了?”揉了揉眼睛,趿着软鞋往里走,旋即向外道:“宋姑,姑娘睡醒啦。”  
  这张脸令容当然认识,是从前伺候她的枇杷。  
  随即,外间门扇被推开,脸圆富态的宋姑走了进来,裁剪宽敞的团花锦衣藏不住她的腰身,瞧着却又分外亲切。  
  小丫鬟手里端着清水软巾紧跟在后,宋姑自将那软巾浸透,拧去些水,递到令容手里,笑吟吟道:“姑娘先擦擦脸,五香斋的几样糕点都送来了,还有碗香甜的酥酪。夫人吩咐了,等姑娘吃过糕点,还得把那两篇书摹完。夫人上香回来要亲自查的。”  
  宋姑的话令容没能听进去,她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  
  熟悉的床帐帷幄,离别太久的旧时亲人,一切活生生的重现在眼前……  
  “宋姑——”令容打断她,不甚确信地问道:“这里是……我的蕉园?”  
  “姑娘睡迷糊了?”宋姑跟枇杷面面相觑,“不是蕉园还能是哪里。”  
  “娘去上香了?”  
  “姑娘午睡后走的,去了报恩寺。姑娘这是……”  
  “我……”令容迟疑了下,看向宋姑,“如今几岁?”  
  “十二岁呀,前儿才过的生辰,姑娘跟着你宋家表哥胡闹,还被夫人罚抄书,姑娘不记得了?”宋姑瞧着令容似懵然似震惊的神情,有些慌了,抬手就摸向她额间,“是睡迷了还是……红菱,快去请郎中来。”  
  “不必去了!”令容忙出声打断。  
  她捧着凉凉的软巾盖在脸上,脑子里混沌懵然褪去,念头逐渐清晰起来——这不是梦境,那场凄风冷雨也不是梦境,梦里的事不可能那样真切清晰,冗长详细。若非真的发生过,她的绝望灰心、欢喜期待不可能那样真切,暴雨中铁箭射在额头的疼痛不会那样清晰!
  那些事条理清晰,鲜活生动,跟做梦时的芜杂荒唐迥异。  
  令容满心震惊,将脸埋在软巾里。  
  直至清凉的软巾都发热了,令容才递回丫鬟手中,瞧着满目担忧的宋姑和枇杷,弯了眉眼笑道:“无妨,做梦睡迷了而已。酥酪呢?”  
  豆蔻年华的姑娘,正是水灵娇俏的时候。令容生得好看,秀眉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杏眼如春,水汪汪的,瞧着就叫人心疼。她才从午睡醒来,肌肤柔嫩,两颊如桃瓣娇丽,红润的嘴唇微微勾起,楚楚动人。鹅黄绣锦半臂之下纱衣轻薄,腰间系着玉白襦裙,上头蝴蝶绣得鲜活生动,盈盈欲飞,日头映照下明媚鲜丽。
  那副娇俏模样跟平常没半点不同。  
  宋姑松了口气,笑她整日只惦记着吃,然后陪令容去外间用糕点。  
  ……  
  糕点软糯,酥酪甜香,令容吃完了心满意足,站在廊下逗会儿黄鹂。  
  时值暮春,芳菲渐凋,风暖气清。  
  在靖宁伯府中,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祖父傅云沛、大伯傅伯钧和父亲傅锦元应该都去了衙署,堂哥傅盛身无功名游手好闲,哥哥傅益在书院读书,母亲宋氏和伯母田氏结伴进香,她原本也能出门去逛逛,却因前几日跟着宋重光胡闹,被罚禁足抄书,只能趁午睡偷懒。
  令容站在廊下,手指头拨弄金丝鸟笼,心思却早已飞出蕉园。  
  暴雨铁箭清晰印在脑海里,她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为何会在途中突袭,更想不透她为何能在被害后回到十二岁的年纪。  
  但令容却知道,在伯府如今的安逸表象之下,正有危险逼近。  
  若她记得没错,她那位游手好闲的堂哥便是在近日捅下篓子,给伯府招来杀身之祸。前世堂哥闯下大祸时,伯府上下还丝毫不曾察觉,直至伯府倾塌,舅舅四处打探,才查明原委,详细告诉了她。  
  ——靖宁伯府坐落在金州,离京城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因府里有爵位在身,祖父官居四品,虽不及京城的候门公府风光,在金州地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家。堂哥傅盛游手好闲,仗着家中之势,养成了一副霸王脾气,等闲不肯吃半点亏。前几日外出踏春,不知为何跟一位独自游山的少年起了争执,便将那少年捉到别苑关着,后来不知怎的,那少年竟死在了别苑。堂哥怕被责罚,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没半个人察觉。
  谁知道,那少年竟会是大太监田保的表侄。  
  田保的大名令容是听说过的,幼时入宫做了太监,后来分派到太子李政身边照顾。因当时的皇帝沉溺在声色犬马,李政又贪玩不听太傅教导,对极擅投其所好的田保十分亲近,更因田保伺候他饮食起居时体贴入微,十分亲近信赖。  
  等李政登基,田保随之飞黄腾达,沿袭了内监干政的毛病,手握禁军,骄横跋扈。  
  他为人贪婪狡诈,身边没有亲眷,认了表侄,定是颇为看重。  
  那少年因傅盛而死,田保怎能不记恨在心?忍了将近一年没发作,却逮着那谋逆案的机会,一举将傅家置于死地。  
  令容不想重蹈覆辙,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阻止傅盛做那蠢事。  
  她在廊下站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屋去摹书,两篇书摹完,仍是心不在焉。  
  至傍晚时分,宋氏归来。  
  令容按捺了整个后晌,听得娘亲归来,当即迫不及待地飞奔向垂花门。  
  宋氏如今三十四岁,出身书香门第,貌美依旧,风韵正盛。她今日去礼佛,打扮得颇为素净,满头乌黑的青丝盘成倭堕髻,一袭妃色襦裙曳地,绣了玉白牡丹花纹,身上是蟹壳青的薄纱短衫,搭了杏黄的披帛,款步而行,风姿绰约。比起秋雨病榻上的憔悴模样,此时的她容貌昳丽,宛如牡丹绽放。
  令容满心欢喜,扑在宋氏怀里,软着声音撒娇,“娘!”  
  她已许久不曾撒娇,宋氏稍觉意外,含笑将她肩膀拍了拍,“偷懒没摹完书,想求情了?”  
  “才不是。”令容嗡声。  
  “那是想做什么?又不是孩子了,还撒娇。”宋氏失笑。  
  令容环抱她腰,仰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蒙着雾气,却有盈盈笑意,“是我做了噩梦,醒来就想见娘亲。那两篇书我早就摹好了,宋姑还夸我的字好看,晚上要给爹瞧。”  
  她如此乖觉,竟令宋氏意外,“当真?”  
  令容翘着唇角,邀功似的,挽着宋氏手臂进屋,将那两篇字都摆在书案上。
  她习字的时日不短,只是在伯府时贪玩,技艺平平。前世自从跟宋重光不和后,闲暇时除了以美食自娱,也常写字养心。而今腕力虽还不及,摹起书来,却不难,即便是心不在焉摹成,也比从前进益了不止一星半点。  
  宋氏瞧着高兴,待傅锦元回府,便带令容去找他。  
  傅锦元是个纨绔,虽考了功名,有官位在身,却没大的抱负,闲暇时斗鸡走马,喝酒听曲,快活得跟神仙似的。他也知道自己不思进取,心中总觉得亏欠宋氏,加之宋氏本就是少有的美人,便格外爱宠,别说纳妾养伎,身边连丫鬟也不留,内宅的事悉听宋氏安排。
  听见宋氏进来,原本半躺在榻的傅锦元立马翻身坐起,踱步到外间。  
  宋氏见了便皱眉,“怎么还不换衣裳?”  
  “衙署事儿多,太累了,歇会儿再换。”傅锦元笑眯眯瞧向令容,“今儿没给你娘闯祸?”  
  “谁天天闯祸了。”令容佯装生气,瞧着父亲的笑容,唇角还是绷不住微微抽动。前世生离死别,爹娘的音容笑貌只能在梦里回味,而今见到他们,焉能不喜?  
  她瞧着傅锦元傻笑,傅锦元便伸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了刮,“要听话。”  
  说话间,宋氏已将那两篇书摆在桌上,“过来瞧瞧这个。”  
  “娇娇摹的?”傅锦元探头瞧了瞧,“进益不少!还是夫人教导有方!”  
  娇娇是令容的小名,隔了多年再听见,叫人欢喜。  
  令容凑过去,小脸上全是笑意,“娘说我的字有进益,要奖点东西。禁足这几天快闷坏了,明日恰好休沐,哥哥在书院也闲着,爹带我们去别苑散心好不好?从别苑回来,我再抄五篇,绝不比这两篇差!”  
  “当真?”傅锦元意似不信。  
  “当真!”令容眼神诚挚。  
  她想去别苑散心,除了是为傅盛关押的少年,还是为私心——前世父亲死在流放之地,母亲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终至撒手人寰,留她和傅益两处孤单。而今且算久别重聚,自然得阖家出游一回,踏着晚春的余韵,赏景散心。
作者有话要说:
#美貌少女重生日记#
是谁杀我?为何杀我?猜不到啊猜不到,吃个糕点补补脑子先QAQ
话说令容意思是美好的仪容,李清照《漱玉词》:&庆高闳此际,掌上一颗明珠剖。有令容淑质,归逢佳偶。到如今,昼锦满堂贵胄。&
所以,往后就叫令容美貌少女啦~
新坑红包还在继续~仙女们尽情冒泡吧^o^
蟹蟹居小双的地雷,mu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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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8:15 编辑
&&次日一早,令容梳洗过后便往前院去。&&
&&才出了垂花门,便见傅益快步走来。&&
&&十六岁的少年郎锦衣玉带,眉目英挺,大步走来时意气风发。&&
&&令容记忆里的傅益还是黝黑瘦削的样子,因石场服役辛苦,那双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脸上常带疲色。原本俊秀的脸在风霜侵蚀下变得粗糙,因噩耗接踵,眉间甚至早早就有了皱纹,瞧着能比同龄人老好几岁。&&
&&此刻,他却还是金州小有名气的玉面郎君,身姿挺秀如峰,双眸神采湛然。&&
&&令容欢喜,唤了声“哥哥”,一道进屋给傅锦元和宋氏问安罢,一家子乘车出府。&&
&&靖宁伯府的爵位传了数代,渐渐式微,每年开销如旧,进府的银钱却有限,渐渐将祖宗产业吃空,良田庄子变卖了不少。到如今,庄子虽还剩了几处,能拿得出手的却只有翠鸾峰下的这处别苑。&&
&&晚春时节,郊野中仍有芳菲盛开,一家人慢慢游赏,晌午用饭后暂回屋中歇息。&&
&&令容并不困,因逛了一圈没瞧见哪里关了人,只好拉着傅益打探,“前儿堂哥去踏青时跟人起了争执,听说他将那人关在别苑里,早晚折磨着报仇,哥哥知道么?”&&
&&“他私自关了人还折磨?”傅益闻言皱眉,却知道妹妹不会平白胡说,只疑惑道:“你怎会知道的?”&&
&&“这个先不提。私自关人折磨,这事儿有违律法,传出去更是难听。”令容含糊过去,趴在桌畔,将剩下的栗子糕送到嘴边,“堂哥的事你比我清楚,能打探到他把人藏哪儿吗?”&&
&&“这倒不难。只是……此事确切吗?”&&
&&毕竟是堂哥,隔着一层,傅益不想平白生事,自然谨慎些。见令容唇边沾了些糕点粉末,不由一笑,伸手擦去。&&
&&“是真是假,问出来一瞧不就知道了!”令容笑容嫣然。&&
&&她也非万分确信,毕竟舅舅打探出内情时已事过境迁,全凭零散的消息拼凑,保不准会有错漏,是以没敢立刻跟爹娘提起,先找最肯听她话的哥哥。&&
&&谁知傅益出去走了一圈,还真找到了地儿,将她也带过去。&&
&&别苑远离城池,占地颇广,西北角有一带闲置的屋子,积年落灰。&&
&&傅盛将人藏在了这里。&&
&&负责看守的家丁才被傅益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分外乖觉,半个字都没敢多说,恭恭敬敬地开门请兄妹俩进去。&&
&&屋子里头灰尘遍布,结了许多蛛网,门扇推开时风卷进去,有淡淡的尘土味扑鼻。&&
&&令容拿绣帕遮住口鼻,往里瞧了瞧,就见角落里坐着个白衣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嘴里塞了团麻布,身上衣裳落了灰,脏兮兮的。他长得十分清秀,哪怕此刻形容落魄,一眼瞧过去,仍旧如二月春柳,盛夏明月,叫人耳目一新。
&&只是那双眼睛倔强,盯着令容兄妹俩,意颇不忿。&&
&&傅益方才已从家丁口中问了缘由,脸色颇为难看,喝令家丁解开绳索取了麻布,扶着那少年站起来,歉然作揖,“家兄行事莽撞,唐突了这位小兄弟,这厢代为赔罪。不知小兄弟家住何处?”
&&少年沉默不语,瞧了傅益一眼,拔腿就往外走。&&
&&令容哪敢放他回去跟田保告状,忙揪住他的衣袖,“公子请留步。”&&
&&少年脚步一顿,下意识想甩开,瞧见身旁只及他肩头的美貌少女,忍了忍,仍冷着脸。&&
&&令容不敢松开手指,拽着他衣袖,盈盈行礼道:“这回是我堂兄冒昧,得罪了公子。他自幼顽劣骄横,行事不知分寸,祖父得知此事,已严惩他了,因他还在跪祠堂,特意命我们过来赔罪,送公子回家。”她双眸明亮,瞧着少年,见他唇边嘲讽般动了动,知道他心里必定满是恶气,便道:“堂兄虽顽劣,我府上却不是仗势欺人的,公子若有怨气,尽可开口,祖父必会叫他赔罪。”
&&她说得语声柔软,眼眸带笑,又满是歉意,那少年将她盯了片刻,别开目光。&&
&&令容心中仍旧忐忑。&&
&&靖宁伯府虽有爵位,也有官职,但跟皇帝宠信的田保比起来,仍是弱势。这事是堂哥做得不地道,她先前不敢确信,如今既已查实,就好办多了,遂问道:“或者请公子移驾鄙府,叫我堂兄亲自赔礼道歉?”&&
&&欺负了人,赔礼道歉是天经地义。&&
&&她还挺想让少年出面抖出此事,好叫祖父知道堂哥办事多荒唐,严加管教,免生事端。&&
&&谁知少年仍是不语。&&
&&这般美貌清秀的少年,莫不是个哑巴?&&
&&正想再劝,却听他忽然开口。&&
&&“不想看到那人。”少年的声音如泉石清冽,眼底却有嫌恶。他想甩开令容的手,瞧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狠不下心,且她身段儿又袅婷娇气,仿佛一用力就能碰倒了。欺负人的并不是她,少年也没打算迁怒,僵了僵,语气缓和了些,“放我走。”
&&“当然,但……”令容仍揪着他衣袖。&&
&&“尊府行事开明,此事与旁人无尤。”&&
&&这便是不会迁怒的意思了,令容总算放宽心,满面歉然地松开手指。&&
&&少年抬步就走,傅益对令容的举动满腹疑惑,顾不上细问,带着令容追上去。至分岔路,叫令容先回去歇着,他送少年离开。&&
&&这少年姓高名修远,是嘉州龙游县令高世南的独子,因父亲蒙受冤屈被流放,在嘉州府衙难以伸冤,故带了家中仅剩的银钱,孤身上京,想在天子脚下为父亲洗刷冤屈。到了京城,凭着一腔孤愤,往京兆衙门状告甄皇后的父亲宁国公仗势欺人、构陷忠良。
&&京兆尹哪敢接?当即乱棍赶了出去。&&
&&这事被田保得知,因他跟宁国公不睦,便派人将高修远叫到跟前,询问缘由。得知他竟是二十年多没见的姑表兄高世南之子,十分意外,遂认了表侄,让高修远先在京城住下,等他寻机会奏禀皇帝,洗刷冤屈。&&
&&高修远在京城住了一阵,眼瞧着宁国公煊赫跋扈,田保却按兵不动,他又伸冤无门,心中苦闷,来金州游历山川。不巧碰见傅盛欺辱猎户,心中不忿,仗义执言,却被傅盛捉来别苑,非要他求饶才肯罢休。&&
&&少年气盛,哪肯低头?平白被关了三四日。&&
&&而今得了自由,虽然傅益满口愧疚,赔了银钱,还想让他去府中让受傅盛赔礼道歉,他却片刻都不想留在此处。那些银钱他分毫不取,骑马便飞驰回京。&&
&&田保因他数日未归,不免问缘故。&&
&&高修远本憋了满肚子恶气,想如实说时,却又记起那美貌少女歉然的姿态来。欺负他的那人日后自可教训,他知道田保跋扈骄横,不想让田保掺和进来,便道:“去金州游玩,因风景好,在寺里住了几日。叫表叔担心,是侄儿不对。”
&&“住在寺里?”田保在宫城厮混半生,眼睛一眯,便知他是说谎。&&
&&高修远浑然不知,只点头道:“嗯,是在寺里。”&&
&&田保没再追问,只随口问他是去哪座山游玩,景致如何,高修远如实回答。&&
&&过后,田保却派人前往金州查探实情。他居于高位,手握禁军,能跟宰相分庭抗礼,得皇帝信重,自有通天手眼,次日消息便报到跟前,说是靖宁伯府的公子仗势欺人,关押了高修远。&&
&&田保得知,脸便沉了下来。&&
&&他仗着皇帝宠信,在京城横行跋扈,何曾将没落的伯府放在眼中?打狗还需看主人,他从前身份低贱,受尽冷眼,如今飞黄腾达了,更容不得旁人藐视,更何况那傅家欺负的还是他新认回的表侄?&&
&&正自暗恨,碰巧属下来报,说抓进锦衣司的两个暗桩被韩蛰严刑逼供,被活活打死在狱中,田保冷笑一声,计上心头。&&
&&过了数日,十七岁的永昌帝李政心血来潮,在北苑摆驾射猎,邀了众王公大臣同游。&&
&&世家子弟们陪同射猎,羽林军小将韩征箭术出众,拔得头筹。&&
&&永昌帝甚是欢喜,瞧见尚书令韩镜就在跟前,不免夸他教子有方。&&
&&贵妃范氏陪坐在旁,闻言一笑,“韩小将军风采出众,韩相又为国事操劳辛苦,皇上总得赏赐些什么。不如——赏赐一门婚事?”&&
&&她生得妩媚,身段柔软多姿,比起端庄温良的皇后,更能小意体贴地哄着男人。&&
&&永昌帝向来宠爱她,闻言颔首称是。&&
&&韩镜却是神色微动。这范贵妃跟田保沆瀣一气,贸然开口,必然不怀好意。他忙起身,拱手道:“皇上美意,微臣铭感在心。只是犬子尚且年幼,还需历练教管,方可成家立业。”&&
&&永昌帝刚起了兴致,闻言笑意稍敛。&&
&&田保瞧见了,当即笑眯眯地道:“皇上当真要赏赐韩相,何不给锦衣司使找一门好婚事?韩大人年已二十,才能出众,为了给皇上分忧,连婚姻大事都耽搁了。微臣听闻靖宁伯有一孙女,容貌出众,天姿国色,若是皇上赐婚成全,正是郎才女貌。”
&&范贵妃亦附和道:“臣妾先前瞧世家女儿们的画像时也见过,当真是容貌倾城。”&&
&&两人一唱一和,将永昌帝架在了中间。
&&这昏君平常最好颜面,正因韩镜辞谢不悦,瞧了眼韩镜身后肃容侍立的锦衣司使韩蛰,当即道:“既是如此,朕明日便下旨赐婚,玉成美事。韩家满门忠臣,到时朕叫礼部帮着筹备,务必叫这婚礼风风光光!”&&
&&说罢,举杯饮酒,权当是定了此事。&&
&&韩镜居于相位多年,岂不知靖宁伯府的底细?&&
&&三朝宰相绝非任人欺凌的性子,田保虽仗着皇帝跋扈,但他手握相权,朝中根基牢固,在皇帝跟前未必要处处退让——尤其是这样荒唐的婚事!&&
&&韩镜脚步微挪,才要辞谢,却被身后的嫡长孙韩蛰轻轻牵住衣袖。&&
&&旋即,韩蛰越众而出,躬身道:“微臣谢皇上美意。”&&
&&他年已二十,自幼文武兼修,气度高华,沉静自持,若不是锦衣司使手段狠辣、性情酷烈的名声叫人闻风丧胆,着实能令满京城的少女倾心。因他行事老练,别说满朝文武,就连永昌帝有时都对他忌惮三分。&&
&&此刻,韩蛰挺拔的身影站在跟前,如渊渟岳峙。&&
&&他的脸上是惯常的漠然,出口的话却叫永昌帝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倘若韩家祖孙当场拒婚,不识抬举,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永昌帝身后,田保微觉诧异,旋即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令容:傅盛捅的娄子解决了,剩下的麻烦就是婚事。这辈子当然不能再嫁给宋重光那混蛋,要另挑个靠得住的夫婿,该怎么挑呢~
傅爹:闺女,你被赐婚给韩蛰了……
令容:&(o Д o*)
&&韩蛰和傅家孙女的婚事就此促成,连田保都觉得意外。&&
&&他串通范贵妃谋划此事,其实打着一箭三雕的主意。&&
&&倘若韩镜当场拒婚,拂了永昌帝的颜面,永昌帝哪怕未必能拿韩家怎样,也定会给些小鞋穿,正可报了他从韩蛰手里受的恶气。&&
&&如今韩蛰应了婚事,按先前韩蛰“克死”两位未过门的妻子,不肯叫人轻易踏进韩家大门的架势,那傅家孙女未必能逃过劫数,赔上一命。即便能嫁进去,按傅家那副德行,攀上了韩相这棵大树,必定会胡作非为,到时候不必他出手,韩镜就先收拾去了。
&&傅家倒霉受灾,正可报了傅盛藐视得罪他这位当红内宦的仇怨。&&
&&而韩家有了靖宁伯府这门拖后腿的亲事,原本密不透风的府邸也能露出破绽来。&&
&&怎么算,这对他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田保甚为满意,对永昌帝伺候得更加勤快尽心。&&
&&而在北苑外,韩镜的脸上却没半点笑意。&&
&&祖孙俩出宫回府,韩蛰陪着祖父坐在车厢里,待车子驶入僻巷,才开口道:“祖父还在为今日的事生气?”&&
&&“靖宁伯府什么德行,你不知道?”韩镜沉着张脸。&&
&&“孙儿知道。”韩蛰颔首,“当时应下,也只是权宜之计。田保跟范贵妃当众发难,祖父若是辞谢,皇上必定不高兴。他毕竟是皇帝,总需顾忌几分。那傅家孙女的底细孙儿稍后就命人去查,若清白干净,安分守己,娶了放着也无妨,若不趁意,祖父先压着圣旨不办,再寻机私下回绝皇上,也算保全他的颜面。”
&&这般解释,韩镜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许。&&
&&他屹立三朝稳居相位,实权在握,从前压着不办的圣旨能堆满桌案,也不怕添这一件。旋即颔首道:“你办事向来稳妥,叫人放心。查底细的事尽快办,阖府上下都需查明,若有不对劲的,哪怕皇上震怒,我也去回绝这旨意。”&&
&&“孙儿待会就叫樊衡去。”&&
&&樊衡是韩蛰身边的得力副使,心思缜密,目光毒辣,手段果决,十分得器重。&&
&&当天后晌,樊衡骑了一匹快马出城,直奔金州。&&
&&上林苑赐婚时唯有数位亲近重臣在跟前,朝臣们都知道韩镜瞧不上靖宁伯府,此事未必能成,出宫后半个字也没宣扬。田保等着看傅家的戏,懒得再搅混水惹麻烦,也没特意传出此事。&&
&&是以靖宁伯府没听到半点风声,直至数日后圣旨颁下,傅云沛才惊闻噩耗。&&
&&——韩家对靖宁伯府不满意,傅家对韩蛰也同样不满意。&&
&&韩家在京城的煊赫权势固然炙手可热,令人艳羡,但韩蛰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名声却是整个朝堂无人不知。据说他办案时对老弱妇孺都下得去手,叱咤风云的硬汉到了他手里都只求速死,更别说旁人了。
&&那样心肠冷硬如铁的人,哪会知冷知热,体贴妻子?&&
&&更别说他还命格极硬,素有克妻之名。先前有人牵线搭桥,给他寻了两门亲事,谁知两个姑娘都在出阁前暴毙闺中,令人叹惋。背地里议论起来,都说是韩蛰在锦衣司的手段太狠,命又硬,才会做下冤孽,逮谁克谁。&&
&&靖宁伯府虽走在下坡,傅云沛也知道两个儿子不争气,但父子三人有一样是相似的,都格外爱护子女。对府里两个孙女的婚事,更是郑重。&&
&&先前给令容的堂姐傅绾论亲时,都只看儿郎的品行,不看家世。只消儿郎品行端正,能待妻子好,才貌也配得上,哪怕家里穷些,傅家也愿意多陪嫁些金银,只求孙女过得安稳,不受委屈。&&
&&到了令容头上,因她自幼生得漂亮娇气,长辈们一声声“娇娇”的喊着她长大,更是不愿让她受委屈。&&
&&先前傅云沛就跟傅锦元商量过,打算把令容许给宋重光——&&
&&表兄妹俩自幼投契,宋重光性子又好,凡事肯让着令容,论才学也不输给傅益,品貌虽不算出挑,却还算配得上。最难得的是宋建春疼爱妹妹,对外甥女更是呵宠,日后哪怕宋重光犯浑,宋建春也能在旁训诫。至于婆母阮氏,出身不高,这些年瞧着伯府的爵位,待令容也不错,只要有傅锦元撑着腰,自然不会苛待儿媳。
&&谁知这头才盘算着婚事,那头竟会有赐婚的圣旨飞来,赐的还是韩蛰那等凶神。&&
&&偏巧靖宁伯府人微言轻,韩家不发话,傅家哪怕抗旨拒婚,也难动摇圣意。&&
&&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那样显赫凶险的门第,谁爱攀附谁去,傅家可不想把娇滴滴的女儿送去受委屈。&&
&&傅云沛愁眉苦脸,傅锦元更是唉声叹气,生平头一回后悔从前不用功,没能在朝堂争得一席之地,好将女儿护在翼下。傅锦元在蕉园外来来回回地踱步,又是后悔,又是担心,怕女儿心系表哥,受不住这消息,犹豫该怎样跟她提起。
&&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才进了院子,去后面瞧令容。
&&令容才抄了一篇书,这会儿正瞧着枇杷带丫鬟们剥才买来的栗子。&&
&&小厨房里备着切成块的鸡肉,等栗子剥好煮熟了,将鸡肉加酒和酱酒煨到七分熟,再加上栗子和笋块,再煨三分,加点饴糖后出锅,做出一道栗子炒鸡,味道极好。&&
&&令容虽爱美食,厨艺上却手生,通常都是她出谋划策,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红菱来做。&&
&&红菱比她大两岁,是府里一位厨娘的女儿,极擅厨艺,时常会做些糕点,不止令容喜欢,宋姑和枇杷也常惦记,被她喂得瘦不下来。&&
&&前世在宋家时,令容便是靠着红菱的厨艺熬过那段最伤心的日子。&&
&&今日闲着无事,抄书之外,令容尽在琢磨该如何推拒了跟宋重光的婚事,才能顺理成章,不叫旁人起半点疑心,也不叫舅舅太过失望。想起在宋家后宅独居的日子,不免想起种种美食,遂张罗起这道栗子炒鸡。
&&瞧见傅锦元进来,令容还颇意外,跟着他到偏厅,才问道:“爹今日不去衙署吗?”&&
&&“有件事情——”傅锦元顿了下,椅子里坐不住,又站起身来。&&
&&令容只管站在窗边,噙了笑抬头望他。&&
&&傅锦元瞧着娇滴滴的女儿,心中大为不忍,犹豫片刻,才缓声道:“今日京城传来旨意,给你赐婚。那户人家倒很显赫,是尚书令韩家,只是这回赐婚的是他的儿子韩蛰。”察觉女儿神情有些发懵,又解释,“那韩蛰是锦衣司使,性情和名声都不大好……”
&&“性情酷厉的节气大人,是不是?”令容出声,笑容僵在脸上。&&
&&她做梦也没想到,京城里会赐下这样一道旨意。&&
&&霎时间,关乎韩蛰的所有记忆被勾起。&&
&&令容只见过韩蛰一回,就是在宋家的后园中,旁的所有事情都是听闻。狠辣的手段,冷厉的性情,这些都不算可怕,要命的是他将来会造反当皇帝,这种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必定是相爷韩镜筹谋已久,此时蛰伏深藏,不露痕迹。&&
&&她随即想起了韩蛰克妻的传闻——&&
&&从韩家谋逆的举动来看,她觉得两个闺中姑娘暴毙,并非韩蛰命硬,很可能是韩家不愿让旁人窥出秘密,才会用那等手段。虽说这只是猜测,令容也不明白韩家为何先答应婚事再有此举动,想到这种事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仍然觉得害怕。&&
&&傅锦元瞧着女儿脸色都变了,更是心疼,原先的担忧畏惧也尽数化为勇气,“韩蛰并非良配,这赐婚来得突兀,我还是想办法拒了这婚事。”&&
&&“爹!”令容忙揪住他衣袖,虽心乱如麻,却知抗旨不是小事,只低声道:“容我想想。”&&
&&傅锦元叹了口气,“娇娇放心,你若不情愿,爹定能想出办法。哪怕这辈子不出阁,爹养着你,也比嫁给那手上沾满血的凶神贼子好。”&&
&&“韩蛰倒没那么不堪……”令容低声,手指头绞着衣袖,“爹可知道皇上为何突然赐婚?”&&
&&“我已问了传旨的人,是先前射猎时皇上有意赐婚,大太监田保提了咱们家。”&&
&&“田保?”令容惊愕,霎时间明白过来。&&
&&田保跟靖宁伯府非亲非故,贸然提起,必定是为先前那少年的事情。&&
&&既然是他刻意报复,倘若父亲抗旨,那便是自寻死路!&&
&&这条路既被封死,令容反倒镇定下来,请傅锦元先回去,她细想想。&&
&&当晚,令容站在窗边,对着月影出神。&&
&&前世种种涌入脑海,韩蛰那句“若和离了,我娶你”也随之浮现。&&
&&像是一句箴言,绕过轮回,竟然把婚事降落到她头上。&&
&&这下好了,她都无需费神考虑如何拒了宋重光那负心汉,还不叫舅舅失望、爹娘难办。&&
&&那道赐婚的圣旨成了最好的由头。&&
&&令容咬了一口白日才做的栗子糕,对月苦笑——看来老天爷还是留了后手,虽给了她重活的机会,却没打算给她坦途。田保那种人,傅家目下得罪不起,她若想爹娘和哥哥平安无事,最好别再去触那昏君的霉头。&&
&&其实静下心细想,嫁给韩蛰也不是她最初料想的那样可怖。&&
&&韩蛰心狠手辣,她躲着就是。至于“克妻”之说,看韩蛰后来的行事,不像是丧心病狂到见了未过门的妻子就举刀杀掉的地步,想来是那两家无意间窥到秘密,被韩家察觉威胁,才会除去。&&
&&倘若她明哲保身安分守己,把心思放在美食上,不去窥探韩家隐秘,能否保住性命?&&
&&只要保住性命,旁的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也只能赌一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觉得节气哥比珩哥有福气咩?
结婚速度上节气哥完胜,但媳妇的印象方面
伽罗:太子殿下英武睿智,必成明君!^o^
令容:你说节气大人啊?那人心狠手辣,名声不好,还是避之为妙=。=
节气哥:心里苦啊。
蟹蟹小院子的地雷~~muaaa!
&&次日清晨,令容梳妆打扮过,便去前院找父亲。&&
&&傅锦元今日告假没去衙署,正愁眉苦脸地喝茶。昨晚她跟宋氏提了此事,妻子也是一脸忧愁,只是令容不叫人打搅,暂未去惹她烦心。夫妻俩夜里商议出路,三更天才迷糊入睡,傅锦元只当令容也没睡好,要很晚才能起身。&&
&&瞧见娇滴滴的女儿大清早就跑来问安,脸上又不见愁苦,傅锦元甚是诧异。&&
&&“娇娇!”宋氏站得离门口近,一把将女儿揽进怀里。&&
&&令容知她担心,扬起脸儿露出个笑意,“娘!”旋即挽着宋氏的手臂往里走,道:“昨天那事儿我想清楚了,既然是皇上赐婚,拒了有害无益。不如遵从旨意,或许还能和气生福。”&&
&&她正值妙龄,哪怕半夜未睡,清晨起来仍是活蹦乱跳。
&&一袭鹅黄对襟薄衫裁剪得当,底下是蝶戏水仙的襦裙,宫绦低垂,腰间丝带飘然。满头青丝结了百合髻,留两缕松松搭在肩头,娇俏可爱,漂亮的脸蛋红润柔腻,气色甚好。&&
&&这跟傅锦元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他怀疑是听错了,待宋氏屏退丫鬟,忙道:“赐的那门婚事,你愿意?”&&
&&“女儿愿意。”&&
&&傅锦元如常地将桌上蜜饯盘子往令容跟前推了推,“娇娇,爹娘虽盼着你懂事乖巧,却不是想让你在这事上受委屈。昨晚我跟你娘已商量过,虽是圣旨赐婚,毕竟还需合八字生辰,瞧生肖命格,要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
&&八字合出个凶兆,说皇上赐婚是瞎了眼吗?&&
&&那得罪的不止是田保,更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了。&&
&&若做主赐婚的是个明君,傅家若不情愿,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偏巧坐镇朝堂的是永昌帝那昏君,只求颜面不讲道理,旁边还有田保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傅家没能耐跟皇帝对着干,也只能识时务些。
&&令容嚼着甜丝丝的蜜饯,语声儿都是柔软的,“女儿想清楚了,爹娘不必担心。不过——”她将蜜饯咽下,喝了半口茶水,娇丽的脸蛋上便严肃起来,“田保跟咱们府上非亲非故,怎会知道府里有我?这事儿实在蹊跷,爹可得劝着祖父查明清楚。”
&&“这事我知道,你祖父也有想打探清楚。”&&
&&“前几日堂哥做的事,爹听说了吧?”&&
&&傅锦元颔首。那日带着兄妹二人从别苑回来,傅益就说了傅盛仗势欺人,关押良家少年的事情。那少年虽走了,别苑家丁却都是见证,老太爷生气,亲自将傅盛揍了一顿。只是傅盛顽劣,挨了打也像是无关痛痒,当时求饶知错,过后仍是顽劣。
&&令容遂道:“田保不会平白无故的发难,堂哥欺负的那人来自京城,没准跟田保有关。”&&
&&傅锦元先前没往这上头想,闻言脸色微变,稍想了想,便往老太爷的书房去了。&&
&&剩下宋氏带着令容用了饭,又开解了半天,才放令容回屋摹字。&&
&&后院中海棠含苞,令容倚窗而坐,有清风阵阵。&&
&&既然定了主意不抗旨,忧愁哭闹都没用,还不如盘算清楚往后的路。&&
&&韩家的底细令容不知道,自家亲眷的脾气她却是清楚的。父亲和大伯虽都是纨绔,行事却有分寸,甚少惹是生非,就只堂哥傅盛可恶,这回她平白受赐婚之灾,便是拜他所赐!更别说前世府中遭难,也是他种的祸根,着实可恨。&&
&&往后她若真嫁入韩家,相府谋逆,必定更为谨慎。韩家树大招风,又有无数虎狼环伺,盯着韩家和往来亲朋,像堂哥那般性子更会招致祸事。&&
&&趁着此事,合该让祖父查明白,狠狠给他个教训!&&
&&茫茫京城,要打探一位不知根底的少年,谈何容易?&&
&&傅云沛等了数日没那少年的消息,只曲折探听到田保年前曾认了位表侄,连他的住址都探到了。随后傅云沛带着傅益进京一趟,远远瞧见那表侄的容貌,正是当日傅益放走的少年!
&&这一下真相大白,傅云沛气得脸都青了。&&
&&回到府中,将还在屋里锁着禁足的傅盛叫到跟前,狠狠训斥责罚一通。连傅伯钧也因教子无方,被牵累着挨了训斥。傅盛被罚往祠堂跪三天三夜,这两个月每日再去跪两个时辰,面壁思过。因他连累令容无辜受灾,大伯母还特地押过来,给令容赔罪。
&&傅盛何曾给堂妹作揖过?愧得脸都涨红了。
&&这些责罚却仍难改变皇帝赐婚的事实。&&
&&不几日,韩家派来纳彩提亲的人便到了靖宁伯府门前。&&
&&傅云沛和傅锦元即便不喜韩蛰的名声,想着女儿要嫁到韩家门中,也只能拿出和气态度来,免得两家交恶,回头叫令容独自在京城受苦。&&
&&随后问名纳吉请期,因是皇帝赐婚,礼部有意七八月就操办了婚事。因令容年幼,傅云沛和傅锦元费了许多唇舌,才往后推了推,定在腊月初办事。&&
&&这些事都有长辈做主,令容反倒闲下来,除了找绣娘量身段裁制嫁衣外,倒无需做什么。宋氏忙着筹备嫁妆,又带令容去佛寺进了两回香,祈盼韩蛰能比传闻中的和善,祈盼韩家的婆母姑嫂好相处,能让女儿出阁后过得顺遂些。&&
&&令容安心备嫁,仍是如常的吃喝说笑,因待在家中的时日已不多,格外爱缠着宋氏。&&
&&白日里笑靥如花,娇蛮灵动,夜深人静,想起嫁人的处境,却还是忍不住忧心。&&
&&转眼端午将近,府里酿的雄黄酒启封,除了府里的大厨房,蕉园中宋姑也张罗起来,按着傅锦元夫妇和令容兄妹的口味,单独包些来吃。箬叶裹上白糯米,里头再包上各色馅儿,莲子、松仁、火腿、红枣,光是想想就叫人食指大动。
&&包好了粽子,令容一时兴起,带着宋姑和枇杷出府,到巧绣坊挑了艾叶香包。&&
&&出了绣坊时天色还早,令容一时兴起,叫车夫拐向城外,去寻些干净的槐叶,回府好做槐叶淘来吃。郊外早已是绿意葱茏,翠色.欲滴,循着蜿蜒的路走了一阵,便是京郊的村落农户。纵横的桑陌农田外,有河流蜿蜒,杂树丛生,几棵槐树长在水畔的斜坡上,枝干虬曲,绿叶青嫩。
&&令容遂停了车马,宋姑寻了两位近处玩耍的男孩,使些银钱,请他们折些枝叶下来。&&
&&小满过了没多久,正是采摘槐叶的时候,那俩男孩前几日才帮着家里采了许多槐叶晾干用,闻言爽快答应了,三两下爬上树干,帮着挑好的折下来。&&
&&令容站在坡上,举目瞧过四野风光。&&
&&不远处两匹矫健的汗血马缓缓行来,马背上的人身姿魁伟,刻意收缰,走得极缓慢。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两人目光毫无顾忌,径直落在令容身上。&&
&&却是韩蛰和副手樊衡。&&
&&韩蛰奉命办差,途径金州,虽有个皇上心血来潮赐下的岳家在此,却丝毫没有前往拜访的打算,只管跟樊衡赶路,要往附近提个人证。&&
&&谁知行至中途,樊衡却突然缓了马速,指着前边一辆马车上的徽记,说那是靖宁伯府傅家的人,看其璎珞流苏装饰,里头坐的应是女眷。&&
&&靖宁伯府的女眷就那么几个,韩蛰虽对她们的底细了若指掌,却还没见过真容,甚至那位据樊衡说长得极美貌的傅令容,他也不曾见过。毕竟是将来要绑在一处的人家,韩蛰心思一动,多看了几眼,便见马车停在水边,一位身段窈窕的少女被人搀着下了马车,过了河上曲桥,姿态翩然。
&&旋即,就听樊衡啧了一声,“真巧,那位就是傅家二姑娘。”&&
&&傅令容?这么巧。&&
&&斜坡上草木葱茏,十二岁的姑娘迎风而立,海棠红的衫子随风微动,底下鹅黄裙角在草叶间翻滚,似欲乘风而去。她的容貌生得好看,脸颊生得柔美,那双眼睛水杏一般,嫩唇微抿,阳光下肌肤白腻柔嫩,格外娇丽。漆黑柔亮的头发简单挽着,点缀两朵宫花,金钗如彩蝶翩然落在发间,余下的披散在肩,如同上好的墨缎。
&&容貌确实娇艳出众,比他预想的还要好看许多,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只可惜年纪小了点,身子还没全然长开。&&
&&韩蛰面沉如水,唇角动了动,随口道:“满身的肉加起来,怕也不足二两。”&&
&&说罢,在令容察觉之前收回目光,催马走远。&&
&&斜坡之上,令容目送他离开。&&
&&实在是韩蛰浑身的气势太过惹眼,她原本是怡然看风景的,瞧见那汗血马上英挺的身影,不由稍稍驻留。虽然离得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两人身子弓弦般紧绷冷硬,腰间悬着漆黑的宝剑,像随时待敌似的,与周遭的安逸景致格格不入。&&
&&走得近了,她才辨出其中一人的面容,竟是韩蛰。&&
&&比起前世见到的样子,此时的韩蛰年轻了八岁,给人的感觉也稍有不同。&&
&&身姿劲拔,冷淡漠然,虽让人觉得凛然不可侵犯,却不像印象中那样肃然威严。&&
&&但正是这位墨青衣衫,随意打马走在郊野的男人,一旦进了锦衣司,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辣酷吏。令容甚至可以想象他在狱中闲庭信步,淡漠瞧着犯人被酷刑折磨得半死,他只皱眉缓缓擦去溅来血迹的姿态——令人畏惧胆寒。&&
&&数年之后,他还会率军平叛,威震四方,最终谋夺天下。&&
&&旧梦前事翻滚,令容站在风中出神,直至看到枇杷捧了一大束野花走到跟前。&&
&&“姑娘,刚从那边摘的,都新鲜着呢。”枇杷将花束递在令容手中,随她目光瞧向远处,看到绝尘而去的两人,便抱怨道:“那人可真讨厌,偷着瞧姑娘不说,还背地里议论。”&&
&&令容诧异,“议论?说了什么?”&&
&&“说姑娘身上的肉加起来也没二两,那人必是个眼睛瞎的。”枇杷盯着走远的黑点,神态愤愤不平。她当时就在道旁的沟坎下折野花,韩蛰那句话随风送来,听了个清清楚楚。&&
&&令容闻言,想象韩蛰说这话时挑剔嫌弃的神情,蹙眉低哼。
作者有话要说:
#美貌少女的重生日记#
居然嫌弃我的身材,是谁曾偷窥我睡觉,耍流氓说要娶我的→.→
这仇本姑娘先记下了。
等令容身段长开了,让节气大人把这句话吞回去怎么样~嘿嘿
&&回府后令容将韩蛰腹诽了一通,便将心思搁在了槐叶淘上。&&
&&倒是枇杷留心,晚间伺候令容沐浴时特地瞧了两眼。&&
&&浴桶中的少女阖目养神,浸过的青丝湿漉漉的散在肩头,漆黑的头发柔白的肌肤,在氤氲热气中分外好看。她胸脯前已渐渐鼓了起来,如蓓蕾含苞,因她素日贪吃,养出了一身极细腻柔软的皮肉,骨肉匀停,肥瘦适宜,身段渐渐显露,比起同龄的姑娘出色多了。
&&“那人果真是个瞎子。”枇杷小声嘀咕。&&
&&令容在车中晃得困了,睡意侵袭,倒是旁边宋姑听见,随口道:“嘀咕什么呢?”&&
&&“姑娘今日去采槐叶,有人背地里议论,说姑娘浑身加起来都没二两肉。”枇杷想起那刻薄言语就气恼,往令容头发上抹了香露慢慢揉着,凑在宋姑耳边低声道:“那人也太没眼光。咱们姑娘生得好看,将来身段必定也好,满金州的姑娘都比不上。”
&&宋姑忍着笑,“这就能看出来了?”&&
&&“我好歹比姑娘大两岁,这个年龄该是什么模样,难道不知道?”枇杷低声,面色微红。&&
&&她是孤儿,四五岁时就陪着令容玩耍了,这些年颇受宋姑照顾教导,处得十分融洽。去岁来初潮时,也是宋姑给她指点,便多几分亲近,少些许羞赧。&&
&&宋姑掩着嘴笑了笑,没再多说。&&
&&她是跟着夫人宋氏陪嫁过来的,自打令容出生时就伺候起居沐浴。令容从襁褓里胖嘟嘟的小女婴长到玉雪可爱的女童,再到如今的窈窕身姿,身上每一分变化她都看在眼里。素日里她也常留意给令容喝些牛乳,多吃豆糕,这两年令容身段儿渐渐显露,她岂能不知?
&&她的娇娇是美人,不止脸蛋漂亮,身段也要出色,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哪儿都出挑。&&
&&宋姑将香软的膏脂都备好,待令容出浴后擦去水珠,往肩背、手臂、腿脚上细细抹匀。&&
&&玉露洗凝脂,香膏嫩雪肤,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当真是便宜了那韩蛰。&&
&&端午那日,令容早起后便跟着傅益去城外河上看龙舟。&&
&&往年端午,都是他俩和傅盛、傅绾兄妹一道。因傅姮去岁八月时就出了阁,傅盛又因行事荒唐得罪田保,连累令容被无端赐婚,如今还禁足在家中,每日除了跪祠堂,便是关在屋中读书,连二门都不许出,今年就只剩下傅益带着令容。
&&河上龙舟竞逐,兄妹俩是最后一回结伴来瞧,多少觉得不舍。&&
&&看罢龙舟,傅益还特地带令容往近处的集市走了一遭,买许多有趣的东西给她。&&
&&尽兴回到府中,却见门房里坐着宋家的仆人,正跟相熟的管事说话。
&&令容微喜,下意识道:“是舅舅来了?”
&&“应该是他!”傅益面露喜色,带着令容直往厅中去。到得那边,就见临水的敞厅门窗半开,外头站着数位仆妇伺候,里头有人围桌而坐,靠窗那人侧脸端方,身材魁梧,正举杯饮酒,可不就是宋建春。
&&“果真是舅舅。”令容欢喜,三两步走进雕花门中,匆匆绕过紫檀云石屏风。
&&她前世丧了爹娘后全凭宋建春照拂,自是万分感激。临死前那一箭来得突然,疾风骤雨中她甚至不知道舅舅处境如何,最初那几日还常做两人都被射杀的噩梦。而今重见宋建春,但见他喝酒喝得面色微红,两只眼睛却亮而有神,比起前世愁得头发花白的姿态,此刻精神奕奕,龙精虎猛。
&&令容叫了声“舅舅”,屈膝行礼,身姿盈盈。
&&宋建春笑着颔首,“不是去看龙舟吗,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不知道舅舅过来,看完龙舟又带她去街市上买些东西,耽误了。”傅益代为回答,旋即看向宋建春身旁的表弟,“重光也过来了。”
&&“表哥。”宋重光站在父亲身旁,先向傅益作揖,继而瞧向令容,“两三个月没见,表妹又长高了?”
&&十四岁的少年面容俊秀,目若朗星,一袭蟹壳青的圆领锦衫,上头是深色绣纹。锦衣玉带,长身而立,愈发显得他面如冠玉,带着笑意瞧过来时,目中若有亮光,是惯常的明朗姿态。
&&那是令容从前最期待的模样。
&&甚至在两个月前,她还因宋重光的到来而欢呼雀跃,怂恿着他去后院的丁香树上瞧鸟窝里小小的蛋。因在假山上没踩结实,险些摔下来,被宋重光及时接着,没让她摔伤。
&&娘亲得知后责备她淘气不懂事,她当时却不知悔改。因府里所有人虽疼她,却总怕她磕着绊着,连骑马都要派人跟随,许多事都不许做。唯独宋重光会顺着她,哪怕闯祸后惹得长辈生气,也总独自扛着,替她挨骂甚至挨舅舅的揍,过后仍旧带她各处玩耍,将她护在身后。
&&于十二岁时尚且淘气不够懂事的令容而言,有这样纵容她的表哥,哪能不喜欢?
&&然而此时令容瞧着他,却生不出半分欢喜。
&&脑海里翻滚的,唯有前世铭心刻骨的记忆。他带着妾室回来,顶着烈日被舅舅罚跪在地,在她跟前歉疚甚至落泪,却还是按着舅母阮氏的安排,纳了那女子为妾。他每晚来敲她的屋门,搜罗她喜欢的东西送来讨好,却在听说那妾室身子不适时,仍旧担忧去瞧。甚至去赴任时,还带了那妾室随行。
&&年少时的誓言全被抛在脑后,他口中诉说情意,却将一根根针刺在她心上。
&&那份隐痛隔世犹记,此时再想所谓的表兄妹青梅竹马,便格外讽刺。
&&令容绞弄衣带,平复心绪,察觉娘亲宋氏的手落在背后轻抚,如同安慰。
&&令容一怔,忽然明白宋氏应是错会了意,以为她为没能跟宋重光结亲而失落。
&&其实远离宋重光,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失落?
&&令容心里豁然开朗,听见傅锦元问她今日龙舟赛是谁拔得头筹,便抬眸回答,顺道又将龙舟赛上各府争逐的热闹讲起来。因她语声尚且娇嫩,素日又比傅益活泼些,说起来绘声绘色,提起趣事时,惹出阵阵笑声。
&&侧脸如被微茫刺着,令容知道那必是宋重光在看她。
&&偶尔分一点眼神过去,目光相触时,令容视若无睹,谈笑如旧。宋重光却渐渐沉默起来,脸上笑容渐渐收敛殆尽,到后来,寡言少语。
&&舅舅宋建春察觉异样,颇忧心的打量她,却丝毫未提宋重光的事,只叫令容宽心,不必害怕,进京后倘碰见难事,万勿藏在心里。若韩家待她不好,宋家和傅家必会竭力维护。&&
&&直至宴席尽时,长辈们去后园散步消食,令容因累了,带着宋姑和枇杷先回住处。&&
&&靖宁伯府修得精巧秀致,曲廊亭台相接,以月亮门划出数座院落。&&
&&令容脚步颇快,行至一处蕉形洞门,才闷头跨过,墙后侧却闪出个身影,险些叫令容撞上去。蟹壳青的衣裳拦在眼前,少年挺秀的身影万分熟悉,令容不必抬头都知道那是谁。&&
&&“表哥。”她退了半步,仰头瞧他,“这儿不是去后园的路。”&&
&&宋重光脸上不见平常的笑意,只低声道:“娇娇,你在躲我?”&&
&&他出现得突兀,这儿又临近女眷住处,平常甚少让外男靠近,宋姑和枇杷都觉得意外,忙道:“表公子……”&&
&&“我有话跟她说。”宋重光打断,“就几句。”&&
&&宋姑为难,想再劝,令容却指了指前面的水榭,“宋姑,你和枇杷先去那等我吧。”&&
&&水榭离这儿不算近,听不到说话声,却因无物遮挡,能随时瞧见这边动静。&&
&&宋姑见惯了宋重光对令容的照顾顺从姿态,陡然看他面色不善,猜得是为韩蛰的婚事,暗自捏了把汗,却还是按令容的话去前头等着。&&
&&两人走远,令容才抬眉道:“表哥想说什么?”&&
&&“刚才为何躲我?”宋重光盯着他,神情似有点伤心,“给你贺了生辰后,我便去了外祖家,月底听到你被赐婚的事,忙赶过来。韩蛰是怎样的人,你没听说?嫁给了他定有受不尽的委屈。”&&
&&“我知道,既已决定遵旨,不管坦途还是坎坷,都得往前走。”令容淡声。&&
&&“可你不该受这般委屈!”宋重光目光灼灼,“婚期虽定了,尘埃落定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府上的老太爷有爵位在身,姑父和我爹又在朝堂为官,咱们一道想办法,总会有对策。”&&
&&“然后呢?”&&
&&“然后——”宋重光顿了下,想去触令容的肩膀,被她躲开,眸光一黯,遂大胆道:“然后等这事风头过去,几年之后,我会请爹来提亲。爹拿你当女儿一样疼爱,娘也是,哪怕我家中比不上相府显赫,我的心意你却知道,这辈子我辜负谁,也不可能辜负你。”
&&是吗?令容牵了牵唇角,瞧着旁边一方湖石不语。&&
&&半晌沉默,令容态度冷淡,宋重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两个月前,她还如刚出樊笼的黄莺般笑着迎他,缠着他带她去玩耍,亲近依赖。而今日,他千里迢迢地跑来,想劝她拒了婚事,再请长辈做主。来的路上他甚至觉得她会答应,谁知见面后,她却总是冷淡躲避。&&
&&“你……不愿意?”宋重光终于觉出不对,语气迟疑。&&
&&“表哥觉得我应该愿意吗?”令容抬眸,轻笑了笑,带些嘲讽味道,“这些年表哥的照顾我都记得,令容心中视你如长兄,别无他意。如今我已有了婚约,这种话还请表哥莫再提起。”&&
&&说罢,退后半步微微屈膝,抬步就走,留下宋重光愣在原地。&&
&&走至水榭处,令容仍觉得如芒在背,却半点都没回头去瞧。&&
&&宋重光凭什么笃定她会愿意抗旨不尊,转而嫁给他,就像前世笃定她最终会原谅他纳妾一样?&&
&&韩蛰即便恶名在外、叫人敬畏,令容却清楚地记得,前世舅舅曾不无感叹地说,韩蛰为官数年,从未收过半个同僚赠送的姬妾,也不曾因女色而在审案时有半分手软。只这一点,就比宋重光这胡乱心软没定性的人强多了。
&&这般赌气想着,回到屋中躺了会儿,又不无忧虑地想,韩蛰对谁都心狠,对她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出阁之后可怎么自保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节气哥:色.即是.空,本官从来都不为美色所动。【冷傲】
起初,令容信以为真,不敢造次。
后来,令容挥起柔软小手,啪!
做多一块,2.4宽*3.1高,侧面各0.8米四周出血15㎝,橘黄色的黑底喷绘,
&我外婆9岁和我外公订婚,一来月经就嫁给外公了。&
发表于 前天&16:44
&古代女孩子出嫁好像都很早2333&
&为了剧情,女主也是拼了,才十二就被人谋算赐婚出嫁。。。。。。。。。&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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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5:47 编辑
&&洞门前的事并未张扬,晚间宋氏来蕉园时,令容坐在廊下,正在喂兔子。&&
&&这兔子是年初时傅益给她送的,据说出自金州有名的莬园,通身白毛清秀,耳朵中粉红柔软,红血珠似的眼睛分外漂亮。令容从前爱吃兔肉,自打养了它,反倒不舍得多吃,每晚还要趁着空闲亲自喂它。&&
&&宋氏手摇团扇,缓步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挥退旁人。&&
&&“娇娇,今儿见了你表哥,怎么不似平常高兴?从前你可最爱缠着他玩,整天念叨盼望。”她缓缓抚着女儿发丝,柔声道:“你舅舅见了,只当是重光得罪了你,还要训问呢。”&&
&&“表哥没得罪我呀。”令容抬起头来,就势将兔子抱入怀中。&&
&&“娘知道你自幼跟重光处得好,陡然有了这种事,今日见面,你连正眼都没瞧他几次。别说你舅舅,你爹那样粗心的人都瞧出来了,”宋氏斟酌言语,揽着女儿肩膀,“田保那贼人使坏,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今晚.娘陪着你睡,好不好?”
&&令容微愕,瞧见宋氏眼中满满的担忧,倏然明白过来。&&
&&“女儿心里,表哥真只跟哥哥一样。今日的事儿也不为旁的,是上回险些从假山跌了,越想越是后怕,知道叫爹娘担心不对,想改了淘气的毛病。何况,女儿毕竟跟韩家有了婚约,从前跟表哥玩闹是因年纪小,如今既要出阁,自该避着些。”
&&这般解释倒令宋氏意外,旋即便觉欣慰。&&
&&当晚宋氏果真陪着令容睡下。&&
&&令容小时候撒娇卖痴,偶尔还会缠着宋氏来陪她,后来长大了懂事些,就是独自在蕉园睡。难得母女同眠,趁着夜深人静,倒能说些心事,令容从婚事说起,渐渐地便提起一场噩梦来——梦里傅盛害死田保的表侄,得罪了权宦,招来了杀身之祸,不止府中爵位被褫夺,阖府上下都被斩首,连她也未能幸免。
&&关乎宋重光的事她半个字都没提,只将伯府的惨状细细描述。&&
&&若是搁在白日,宋氏或许念她年幼,一笑便罢,而今夜深人静,令容小脸儿上又颇严肃,说的种种事情严丝合缝,跟真事儿似的。&&
&&宋氏越听越是心惊。&&
&&先前傅盛胡作非为,并没引来麻烦,府中长辈虽不喜,却也未太重视。直到那道赐婚的旨意传来,老太爷和她夫妇二人才明白这看似微小的胡闹,原来会引来这般报复。赐婚后傅家忙着筹备婚事,虽说长房和二房素来和气,到底对招徕麻烦的傅盛颇多怨气。
&&此刻令容说的虽是噩梦,宋氏细想起来,却未必不会真的发生。&&
&&“堂哥在外无法无天,金州地界的事祖父虽能压得住,倘碰见了京城的权臣可就不妙了。”令容靠在宋氏肩上,趁机将忧虑尽数道来,“韩蛰虽有心狠手辣的名声,但韩家却从未传出过仗势欺人、凌霸百姓的事情,可见家风甚严。当朝威名赫赫的相府,多少眼睛盯着的,家奴和亲戚犯了错,都能有御史攀扯到韩家头上。倘若堂哥还是这样胡闹下去,我怕……”
&&“怕有人借机生事,让韩家迁怒是不是?”&&
&&令容缓缓点头。&&
&&宋氏的脸色亦越来越沉。&&
&&她生于书香之家,性情温和,从前只知诗书内宅,于朝政的事从不留心。这回永昌帝赐婚,傅云沛探出原委,她才知道田保跟相府的明争暗斗。这些事原本跟她无关,但既将令容卷进去,就需留意了。&&
&&“傅盛的事我会跟你爹说。”宋氏手指抚过令容眉间,“往后有心事尽管跟娘说,可别憋在心里。”&&
&&令容点头,“那事儿终究是梦,我就算说了,爹和祖父未必会信。不过这些担忧却是真的,娘不止要跟爹说,还得让爹跟祖父说明白。唯有爹爹说了,祖父才会放在心上,对堂哥严加管束。”&&
&&烛火微晃,宋氏瞧着娇滴滴的女儿,只觉得心疼。
&&年初的时候她还活泼淘气,不懂事得叫人头疼,一道圣旨赐下,却平白添了这些心事。&&
&&宋氏将女儿抱着,叹了口气,“放心,娘必会说明白,不叫傅盛再捅出篓子拖后腿。”&&
&&令容这才放心,又说些旁的琐事,靠在宋氏怀中沉沉睡去。&&
&&宋建春父子在傅家住了两日,才启程回潭州。&&
&&这中间傅锦元同宋建春商议事情,傅益特地从书院告了休沐陪宋重光。令容不再如从前淘气,大多数时候仍在蕉园中,出主意让红菱做了几样美食,趁着晌午和晚间一道用饭的时候,给宋建春尝。&&
&&临行前,宋建春因令容年纪尚小,又千叮万嘱,叫她不必害怕,若在韩家受了委屈,尽可告诉家里,也可告诉他,两家一道想办法,不能叫她吃亏受委屈。
&&令容都应了,瞧着宋建春遗憾不舍的模样,又请他保重身体,不必忧心。&&
&&送他们出府前,宋重光又借着长辈围在一处问傅益秋试的时机,走到令容跟前。&&
&&毕竟是十四岁的少年,令容前后态度转得太快,月洞门前一番话更是戳心,令他失落。&&
&&宋重光却还是不肯死心,背过旁人,低声道:“韩蛰性情酷烈,绝非良配,那天的话我不信,还是会等你。娇娇,京城虽藏龙卧虎,却也有朝堂户婚的律令在,两人处得不融洽,你身后毕竟有伯府和我爹,要和离也未必不可能。”&&
&&倘若是从前,令容听他说出这种话,怕会深为感动。&&
&&此刻却只觉讽刺,更觉宋重光异想天开,遂微微一笑道:“表哥盼着我在韩家过得不如意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还以为表哥会祝愿我婚后和顺,事事如意,原来并非如此。”令容别开目光。&&
&&她淡漠之色毫不掩饰,宋重光脸上微微涨红,“娇娇!”&&
&&赐婚背后的猫腻,傅锦元跟宋建春提过,却未跟宋重光说。如今令容这般态度,宋重光想了两天两夜,百思不得其解,微恼之下,皱眉道:“我听说姑父和姑姑有意抗旨拒婚,是你劝他们应下。韩蛰虽居高位,却声名狼藉,你就半点也不介意?”
&&令容怎不知他言下之意,只冷笑道:“既然是趋炎附势,何必介意?”&&
&&说罢,再不管他,三两步跟上去,将舅舅送至垂花门外。&&
&&直至傅锦元父子将宋建春父子送远,宋氏才牵起令容的手,“刚才又跟你表哥吵架了?”&&
&&“他说话不中听。”令容气哼哼的。&&
&&宋氏笑了笑,没再多问。毕竟是年少的孩子,虽然处得融洽,偶尔也还是会吵几句,过后重见仍是亲近如旧,她早就习惯了,便没放在心上。&&
&&宋建春回到潭州没多久,便备了份礼送入靖宁伯府,给令容添嫁妆。&&
&&靖宁伯府中,令容的嫁妆也逐渐置办起来,到九月时,令容的嫁衣也已齐备。&&
&&嫁衣娇红,绣了暗纹牡丹,拿金线勾勒出文采辉煌的飞凤,领边袖口则是细密的暗纹刺绣,盘扣如同鸳鸯交颈,点缀珍珠。因令容年龄有限,针线做得平平,宋氏特地请了绣娘过来帮着裁剪,待衣裳做成时,宋姑和枇杷先帮令容穿了试宽窄长短。
&&少女的身量苗条,肌肤白嫩,平常穿着浅色薄衫时窈窕多姿,嫁衣映衬下更增娇艳。&&
&&那绣娘在旁看着,都不住口的夸赞,说令容是天生的美人,如今试穿嫁衣就已光彩照人,若是过两年等身段长开了,这华彩飞凤衬托,怕是倾城倾国的容貌身姿。&&
&&宋氏在旁听着,又是欣慰欢喜,又是心疼遗憾。&&
&&她当年是十六岁嫁给傅锦元,出阁时尚且留恋爹娘,令容被捧在掌心娇养,小小年纪去给人家当媳妇,受了委屈可怎么办?时下姑娘家多是年满十四才出阁,也有十一二岁成亲的,譬如当今的皇后便是十一岁嫁给太子李政,入主东宫,但这只是凤毛麟角,情势所迫。
&&但凡疼爱闺女的人家,谁乐意让娇滴滴的女儿早早就嫁为人妇,去婆母跟前立规矩?&&
&&宋氏原打算将令容留到十五六岁,如今要提前嫁出去,自是心疼不已。这些天宋氏除了教令容往后如何在韩家处事,闲暇时常带她出去散心,呵宠在掌心里,定要让她在家中过得高高兴兴。&&
&&傅益因在八月秋闱中桂榜提名,中了解元,九月里忙着谢师会友,十月才算得空,温书练武之外,也常陪着妹妹同游。他从前不信神佛,跟着宋氏和令容去了两回佛寺,竟也破天荒地焚香许愿,盼着令容婚后能过得平顺。&&
&&待黄叶落尽,天气渐寒,几场深雪过后,不知不觉便到了腊月婚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成亲啦~摩拳擦掌hiahia!
蟹蟹霸王票~么么哒!!
院子扔了2个地雷
亿杰??亿恒扔了1个手榴弹
&&靖宁伯府虽渐渐没落,却仍有爵位在身,府中老太爷和傅锦元又都在朝为官,在金州地界仍是高门翘楚。因是皇帝赐婚与相府结亲,又有礼部帮着筹备,婚事筹备得格外隆重,满金州大小官员都送了贺礼,往来繁忙。&&
&&腊月初时府中就张灯结彩,至初四那日,嫁妆风风光光地送往京城。&&
&&初五一早,令容迷迷糊糊地被宋姑叫醒时,窗外天光犹自漆黑暗沉。&&
&&冬日天寒,最宜睡觉,她翻个身想继续睡,宋姑却呵暖了双手,将她从被窝里拔了出来,旁边枇杷适时给她披了和暖的衣裳。而后,暖热潮湿的软巾便贴到了脸上。&&
&&深浓的困意被驱走不少,令容仍是眯着眼睛,被宋姑和枇杷搀着进了内室盥洗罢,才算是彻底醒了。&&
&&这会儿不过卯时初刻,整个金州城都还在沉睡,傅家却早已忙碌了起来。&&
&&因金州离京城不远,乘车大半日即到,是以两府看过吉时之后,约定韩家辰时将尽时来迎亲,待诸般礼仪毕,令容巳时二刻启程,赶着酉时前拜天地,正合黄昏之礼。&&
&&新娘盛妆格外费时,算上沐浴上妆穿衣,这会儿起身已是紧巴巴的。&&
&&宋氏早就起身梳妆罢了,待令容沐浴后用罢早饭,便请喜娘过来,一道给令容理妆。满把青丝柔亮顺滑,拿篦子细细梳了挽起,露出修长如玉的脖颈。令容天生丽质,那肌肤细嫩如脂,稍搓些香粉,上了胭脂,再点缀双唇,便如桃花娇艳。
&&随后,便层层穿了衣裳,再将嫁衣穿在最外面。&&
&&嫁衣按着令容的身段儿裁剪,虽说胸前尚未长开,盈盈而立时却别有绰约味道。&&
&&外头天光早已大亮,喜娘端详着跟前丽色无双的美人,啧啧称赞。&&
&&精雕细琢的美人终于落成,嫁衣红妆,娇艳动人。&&
&&宋氏搬了绣凳在旁瞧着,又是欢喜,又是不舍,握住令容双手摩挲不止。&&
&&歇了两炷香的功夫,外面便有鼓乐声隐约传来,渐渐走近,应是到了傅府门外。这乐声无异于催别,外头的事自有傅锦元父子照看,宋氏强忍心酸,将那缀满珍珠宝石的凤冠取来,端端正正地给令容戴好。
&&嫁衣凤冠之间嵌着如画眉目,小脸儿盈盈动人,眼圈却早憋得红了。&&
&&三番催嫁,宋氏才牵着令容的手起身,到了廊下,由傅益背着出门。
&&喜红盖头下,令容顶着沉重的凤冠,目光落处是哥哥习武后结实的肩背。前世嫁于宋重光时,爹和兄长都不在身旁,诸般琐事都是舅舅宋建春操持,她虽觉嫁给了意中良人,到底命途坎坷,心里悲酸。
&&此刻爹娘健在,哥哥桂榜得中,蒸蒸日上。&&
&&这一切都令人欢喜,她竭力勾起唇角安慰自己,却在拜别爹娘时,忍不住泪落如珠。&&
&&通往府门的那段路,傅益走得格外缓慢。&&
&&脖颈处温热的泪珠跌落,缓缓滚下,他知道那是妹妹在哭,却无声无息,连点颤抖都感觉不到。从前令容淘气,被爹娘娇惯坏了,不如意时就扑在宋氏怀里假装哭,那金豆子一颗颗往下掉,她哭声儿里满是委屈,小肩膀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可怜至极。待宋氏顺着她了,才会破涕为笑,如雨后骤晴,脸蛋上缀着晶莹泪珠。
&&此刻真到了伤心时候,她却没哭出半点声音,搭在他胸前的两只手不知是何时握成了拳头,紧紧揪着滚了金边的衣袖。&&
&&傅益心中似被狠狠揉了下。&&
&&外头已奏起鼓乐,傅益收紧双臂,低声道:“到了韩家,别害怕。”&&
&&“过些天我就上京城去,到时候告知你住处,倘或碰见难事,尽管告诉我。”他知道妹妹听得见,微微偏头,笃定道:“不管到哪儿,哥哥都会护着你!”&&
&&“嗯。”令容的声音很低,将双臂收起,环在哥哥颈间。&&
&&鼓乐喧天,隔着盖头和泪光望出去,府邸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能看见团团人影围在那里,府内外不止屋檐游廊,连树杈上都点缀了灯笼红绸。&&
&&花轿帘子掀起,令容坐进去后松开双臂,待傅益起身时,视线便被大红的轿帘隔断。&&
&&乐声更浓,迎亲的队伍渐渐走远,傅锦元和傅益犹立于府门前,满目担忧。&&
&&迎亲的队伍是韩家大管事带着,韩蛰又派人沿路护送,声势浩大。&&
&&金车玉轮,青骢骏马,流苏悬于娇顶,婀娜随风。金州百姓聚在街道,为伯府嫁女、相府迎亲的阵仗而艳羡,也都想瞧瞧那位传闻中冷厉酷烈的节气大人是何面目,却只有管事家仆成群,不见韩蛰真容,未免遗憾。&&
&&直至队伍进京,令容由喜娘搀着下了花轿,才隔着盖头瞧见府门口端然而立的韩蛰。&&
&&她这会儿却没心思细细打量。&&
&&从金州到京城,这段路不算太远,搁在平常,坐了马车瞧着风景,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可今日她却是头顶凤冠,一路被轿子晃进了京城,更何况,自晨起用过早饭后,就只在途中用藏着的糕点垫了垫肚子,这会儿虽不至于头晕眼花,却也觉腹中饥饿,身上无力。
&&隔着盖头看过去,除了身穿喜服的韩蛰,门口影影绰绰的站满了人。&&
&&韩家满门都居于高位,三朝相爷的权势更是煊赫鼎盛,贺客如云,自然在意料之中。&&
&&令容手握红绸,跟从喜娘指点,缓步走向喜堂。
&&两边人头攒动,香气盈盈,朝中高官、高门贵妇聚在一处,各自好奇打量——韩蛰是相府的嫡长孙,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年纪轻轻就官居四品,前途必然无量。先前两个订了亲的姑娘都被他克死,连相府的门槛都没摸着,而今这姑娘能顺利嫁进来,不论家底出身如何,都是相府的嫡长孙媳妇,日后往来的次数多着呢。
&&令容被人一路瞧着走过去,到了厅中,更觉无数目光都聚拢到了背后。&&
&&她却无暇理会,因腹中饿着,生怕肚子里会闹出动静,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看在旁人眼中,便见身姿挺秀的少女莲步轻挪,姿态盈盈如花间之蝶,规矩又曼妙。&&
&&拜了天地,喜娘便扶着令容入洞房,因还有撒帐等礼,韩蛰在旁同行。&&
&&韩夫人杨氏也自站起身来,在素日交好的几位妇人簇拥之下,同往洞房。&&
&&令容脖子酸透了,因怕腹中闹出笑话惹恼韩蛰,走路时都吸着肚子,小心翼翼。&&
&&谁知这回又累又饿,眼睛脑袋都不太管事,上台阶时不防,珠鞋踩住了嫁衣前襟,因头上压着凤冠,收势不及,身子直往前头倾去。&&
&&令容心里大呼不妙,伸手就想去扶旁边廊柱,斜刺里却有一只手伸来,稳稳将她握住。&&
&&那只手修长有力,覆在朱红喜服之下,却是韩蛰。&&
&&旋即,令容整个身子都被韩蛰牵着站好。那只手又迅速缩回去,五指箕张,仿佛这触碰让他觉得不自在似的。&&
&&身旁喜娘见状,道了句讨喜的话。&&
&&令容却霎时涨红了脸,再不敢分神,打着全幅精神走向洞房。&&
&&而后便又是另一番琐碎礼仪,令容同韩蛰并肩坐在榻上,撑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有人捧着金盘玉如意进来,交到韩蛰手中。&&
&&令容方才丢了脸,颊上正热,加之不知韩家底细,便垂目端坐,露娇羞之态。&&
&&韩蛰却镇定得很,款款站起,手上玉如意随意一条,喜红的盖头便落入金盘中。&&
&&屋中霎时响起赞叹贺喜之声,多是说新妇相貌出众,举止端方,有妇如此,是韩蛰之福,也是韩夫人有福气云云。韩夫人杨氏从韩蛰十六岁时就盼着他能娶妻成家,偏巧他婚事上坎坷,两回出岔子,外头的克妻传闻着实让她苦恼。拖了四年,到如今二十弱冠终于有新妇进门,她焉能不喜?
&&榻上的新妇年岁虽小,容貌却姣美如画,两颊红蒸,在嫁衣凤冠映衬之下娇艳无比。&&
&&这般容貌,连宫里最负盛名的段贵妃都未必能及,杨氏颇为满意,脸上笑意压不下去。&&
&&倒是韩蛰淡漠如旧,目光往令容脸上驻留了片刻,旋即挪开,朝杨氏递个眼色。杨氏会意,稍微客气几句后,招呼亲友们鱼贯而出,连同洞房里伺候的丫鬟仆妇都带到了外间。&&
&&令容依旧垂眸,察觉韩蛰的目光又回到她脸上,忙坐得更加端正。&&
&&韩蛰却只淡声道:“我去招待宾客,晚些回来。”&&
&&说罢,抬步走了。&&
&&令容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忙“嗯”了声,待韩蛰走出几步,才敢偷眼去瞧,便见他背影挺拔,金冠博带,一晃眼就绕到帘帐后面去了。&&
&&不过片刻,屋门开阖,宋姑带着枇杷和红菱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手里端着漆盘,缓步走来时,有饭菜香气直往令容鼻子里钻。&&
&&“少夫人远道而来,必定饿了。这是夫人吩咐备下的饭食,少夫人且先垫垫。”那妇人笑吟吟的,将盘子搁在桌上,旋即朝令容行了个礼,退到外间听命。&&
&&令容撑到这会儿,早是头昏眼花,眼睛盯着满盘饭菜,如久旱之人乍逢甘露。&&
&&宋姑暂且取下那凤冠,又拿帕子帮她擦去些唇上胭脂,便扶令容过去用饭。&&
&&四样小菜,一碗浓汤,外加两样糕点,味道都很好。&&
&&令容吃饱了,精神头总算好些,补了点口脂,便坐回榻上等韩蛰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饿坏我家美人儿啦
节气哥你是故意支开旁人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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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浓,相府前院中宾客尚未散尽,仍热热闹闹地吃酒道贺,瞧着比娶媳妇的正主还要高兴。韩蛰喝了不少,借着酒意躲出来,站在风口里,双臂微张,任由身上厚实的喜袍被穿堂风吹得鼓荡飘扬。&&
&&他不太喜欢觥筹交错、谄媚阿谀的场景。&&
&&在锦衣司待了两年,那些奉承恭贺是虚情还是真意,他一眼就能看穿。&&
&&一圈酒敬下来,留下祖父和父亲镇着席面,便推醉出来。&&
&&此刻寒风卷着刀子般冷冽,从领口袖边刮进去,将方才憋出的热气吹散不少,喜袍上沾染的酒气也随之去了大半。等脸上热气消去,脑袋里清醒许多,韩蛰才略理衣裳,往洞房走去。&&
&&相府各处,触目皆是喜庆的红色。游廊下隔几步便是蒙了红纱的宫灯,到了成婚用的银光院,布置得愈发喜庆,就连甬道旁的石灯上都扎了红绫,院中花树亦做装点,在未化尽的积雪映衬下,如同腊梅初开。&&
&&韩蛰瞧着窗上烛影,脚下走得更缓了,及至门口,仆妇已然掀起冬日厚重的绣帘,他却迟疑了下才推开屋门。
&&屋内炭火烧得旺,热气扑面而来。&&
&&拐过屏风,便见红烛高烧,少女坐在榻上,双手交叠在膝前。凤冠嫁衣辉彩夺目,她一双水杏般的眼睛正好瞧过来,黑白分明,水灵灵的十分漂亮。端午前在金州郊外遇见时,她只穿家常裙衫,而今身披嫁衣,脂粉点染,烛光映照下,愈见肌肤细嫩,美貌灵动。
&&很好看的姑娘,只可惜被田保盯上了。&&
&&韩蛰随手挥退旁人,上前摘了凤冠,在令容身旁坐着。&&
&&他身上的喜服犹自冰凉,卷着淡淡的酒气。二十岁的男人身高体健,又曾在军中历练,坐在身旁时,铺得厚实的床榻似乎都陷了下去。他的容貌生得很好,轮廓冷峻硬朗,浓眉如同刀裁,双目深邃而有神。&&
&&然而他出入锦衣司,以狠辣之名震慑群臣,终归令人忌惮——&&
&&尤其此刻他沉默瞧着她,神情不辨喜怒。&&
&&令容心里又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因韩蛰来得比她预想的早许多,宋姑匆匆进来报信时,她正靠在软枕上,取了荔枝膏含在嘴里。当时忙着整理嫁衣戴上凤冠,待想起那荔枝膏,要吐时已来不及取帕,只好迅速嚼开,趁着韩蛰往跟前走的功夫,努力咽入腹中。&&
&&是他发现了,所以不悦吗?&&
&&令容抱着相安无事的打算嫁进来,毕竟不想惹韩蛰不悦,忙站起身低低叫了声“夫君”。&&
&&韩蛰眉目微动,淡声道:“你怕我?”&&
&&“夫君文韬武略,英名在外,叫人敬重。”&&
&&她的脸上确实有恭敬之意,嫩红的唇瓣微抿,眼眸低垂,神态如同敬畏。然而她的手却自然地缩着,双肩款款舒展,因凤冠卸去,如玉的脖颈露出来,不见太多畏缩之态。&&
&&口是心非。&&
&&韩蛰瞧了片刻,忽然改了主意,站起身略伸双臂,道:“帮我更衣。”&&
&&令容愕然,却只能从命,伸手帮他解外裳。他的身材修长挺拔,肩宽腰瘦,令容年岁尚弱,站在一处,还不及他肩头高。好在喜服不算繁琐,解了锦带佩饰,衣裳宽松起来,令容绕着韩蛰走了一圈,将整件衣裳扒下来搭在臂弯。
&&韩蛰便着中衣走向浴房。&&
&&屋里静悄悄地只剩她独自站着,令容将衣裳搭在架上,犹自诧异。&&
&&因今日送饭的仆妇颇为和气,令容特地叫宋姑帮着问过,得知韩蛰平常在银光院和书房两处起居,身边没留丫鬟,只有两位惯用的仆妇伺候。那两位仆妇始终没露面,令容猜得她们是在书房那边候命,必是韩蛰觉得她年幼,且这桩婚事又是田保作祟促成,事涉朝堂争斗,他心里未必情愿,故不打算同房,要去书房歇着。
&&谁知道,韩蛰竟打算歇在此处?&&
&&他到底是何打算?&&
&&浴房中水声传来,令容心中大乱。&&
&&过了会儿,就见韩蛰披了松松垮垮的寝衣出来,胸前微敞,犹有水滴。他还是那副淡漠神情,见令容还站在那里,随口道:“要我帮你更衣?”&&
&&“不,不用。”令容这回是真害怕,声儿都结巴了,“我叫宋姑。”&&
&&韩蛰没再出声,到侧间取了卷书,半躺在榻上翻起来,仿佛这不是新婚洞房夜。&&
&&令容没奈何,只能走至外间,叫宋姑和枇杷、红菱过来伺候。
&&她当然不好意思当着韩蛰的面更衣,躲到浴房里脱下累赘的嫁衣,有心要跟宋姑讨主意,又怕韩蛰耳聪听见了不好,只好憋着,默默思忖稍后如何应付。&&
&&令容走出浴房时,身上穿了件海棠红的寝衣,那是宋氏特意准备的,说新婚穿着喜气。&&
&&冬日天寒,屋中虽有火盆,到底容易冻着人。寝衣质地厚实细密,令容将所有盘扣皆扣着,连领口的也没放过,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想了想觉得不踏实,又取了件起居用的宽松衣裳披着,将身段儿整个遮住。&&
&&榻上韩蛰仍在看书,听见令容脚步走近时才抬了抬眼皮。&&
&&“倒水。”他吩咐。&&
&&令容应命倒了杯给他,觉得口中干燥,也自斟了一杯,站在桌边缓缓喝下。&&
&&喝完了,不想凑到韩蛰跟前,心里又没拿定主意,只好再斟一杯慢慢地喝。&&
&&到第四杯时,韩蛰终于开口,“想喝到明天?”&&
&&令容笑了笑,“路上没能喝水,觉得渴了,多喝几杯。夫君还喝吗?”&&
&&“不用。”韩蛰搁下茶杯书卷,自钻入外侧被中,“睡吧。”&&
&&令容只好落下帘帐,小心翼翼的避开韩蛰的腿脚,爬到里侧被窝后,将肩背裹得严严实实。红烛的光芒被层层帘帐阻隔,帐内颇为昏暗,因床榻颇为宽敞,韩蛰虽占了大半,剩下的却也足够容身。令容紧贴着里侧睡下,在两人间留出一尺宽的距离,阖目装睡。
&&紧绷着听了半天,身旁的人呼吸平稳,似没打算做什么,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日着实累得够呛,精神松懈后便觉困意侵袭,片刻后渐渐睡去。&&
&&韩蛰却在此时睁眼,瞧着恨不得挂到侧边床板上去的少女,动了动唇角。&&
&&原来她还是会害怕,紧张忐忑地缩在被中,像是怕被他吃了。&&
&&只可惜,他虽有不择手段的名声,还不至于对着她如今的身段儿难以自持,兽性大发。韩蛰坐起身下榻,取了那卷书到帐外,直到亥时末刻的梆子敲响,才回帐中。&&
&&一入帐,韩蛰就愣住了。&&
&&方才裹成蚕蛹,恨不能缩到边角缝里的令容这会儿已滚到了床榻中间,沉睡时没有担忧顾忌,那锦被也松了,青丝拖在枕畔,酣睡正甜,一只手还搭在他的枕边,全不见先前的谨慎躲避之态。&&
&&如此一来,留给他的床榻就只剩了半边儿。&&
&&韩蛰皱了皱眉,躺上去难以伸展拳脚,睡得不太舒服。欲待将令容推到里边,看她睡得香甜可怜,毕竟不忍。犹豫了下,冷着脸半跪在榻,将令容连同锦被一道抱起来,搁到内侧,顺道帮她盖严实了,才腾出足够的地方,舒展四肢躺下。&&
&&枕边忽然多了个人,当然不太习惯,翻来覆去,半天也没能睡着。&&
&&好在他修过调气理息的功夫,吐纳两回,渐渐心平气和,仰面躺着安稳入睡。&&
&&次日清晨韩蛰醒来时,令容又恢复了昨晚睡前的模样,蚕蛹似的躲在里侧。呼吸声儿虽竭力平稳,却绝非熟睡时的样子。&&
&&那样乖巧规矩的姿态,跟昨晚数次企图霸占他床榻的姿态比起来,判若两人。&&
&&韩蛰也没戳破,自起身去穿了衣裳,走出浴房时,令容早已将衣裳穿得齐整,满头青丝松松笼在肩头,婷婷而立。&&
&&见了他,她还勾出个笑容,唤了声“夫君”。&&
&&笑容娇俏,语声柔软,将心里的不痛快冲淡些许。&&
&&韩蛰随口应了,只说有事要去书房,先走了。&&
&&令容松了口气,自去梳洗,待打扮齐整后稍坐了片刻,就见昨日端饭的仆妇走了进来。这位姓姜,从前就是这银光院的管事,因行事周正,进退得宜,跟了韩蛰这些年,没落过半句责备,格外得丫鬟们敬重。&&
&&姜姑待令容也是和气的,进屋便带三分笑意,“时辰差不多了,少夫人请动身吧。”&&
&&令容含笑谢她,姜姑便在前引路。&&
&&外头飘着雪片,风倒不冷,出了银光院走至游廊拐角处,便见韩蛰衣冠严整,大步走来。他新婚可休沐五日,不必去衙署,只穿了身檀色圆领袍,外头罩着墨青披风,高大魁伟的身影踏雪而来,神情淡漠如旧。&&
&&两下里碰着,韩蛰瞧了令容一眼,便带头走在前面。&&
&&令容不及他腿长,韩蛰又走得忽快忽慢,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待走到韩老夫人所住的庆远堂时,寒冬腊月的,鼻尖竟自冒出层细细的汗。
作者有话要说:
令容:昨晚睡前还人模人样的,今早就满脸不痛快,发生了什么(=@__@=)?
&&庆远堂是太夫人魏氏的住处,修得翘角飞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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