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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是黑帮大佬,为支持抗日捐出千万美元,死后葬在了八宝山
看多了影视剧,在我们的印象里黑帮就是一群身穿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的人,黑帮大佬就是一副穷凶极恶阴险狡诈的样子,但今天我们要说的这位就是一位黑帮大佬,可这位黑帮大佬却穿着烂衣服,而且长相随和,他虽说是黑帮大佬却从来没有欺压过百姓,而是在国家民族最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捐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支持国家,默默奉献。
此人就是抗战时期无人不知的黑帮大佬司徒美堂,司徒美堂原名司徒羡意,字基赞,广东开平人。著名旅美侨领,中国洪门致公党创始人。
1882年3月赴美谋生,加入“洪门致公堂”。富兰克林·罗斯福任总统前,在该堂当法律顾问。1904年,孙中山赴美活动,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其后,司徒美堂多次发动筹款,支持国内的革命。为支持抗日,司徒美堂发起成立“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饷总会”。1948年,司徒美堂公开声明拥护中国共产党及召开新政治协商会议、组建人民民主政府的主张。1955年,司徒美堂病逝于北京。
1904年,孙中山以“洪门大哥”身份赴美进行革命活动,司徒美堂被孙中山革命理想所打动,决定亲任保卫员之职,洪门组织从此开始从人力、财力等方面支持孙中山的反清革命活动,辛亥革命成功后,孙中山请司徒美堂回国当监印官。但司徒美堂却以“功成身退”和“不会做官”为理由,婉言拒绝。
抗战爆发后,司徒美堂与旅美进步人士共同发起成立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饷总会,发动华侨支援祖国抗战。当时美国唐人街有很多下层华工社团,被称为“堂口”,有各自的地盘。在美国东部,安良堂和协胜堂是两个比较大的堂口,相互之间曾长期堂斗。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司徒美堂认为,华侨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敌。他主动向协胜堂检讨自己,并召开了两堂的“和平大会”。从此,两个堂口团结一致,共同发动华侨募捐支持抗日。抗战八年,纽约“筹饷总局”募捐达1400万美元。这之中,由司徒美堂领导的安良堂捐款最多。
司徒美堂早年时家境非常贫寒, 6岁父亲就去世了, 13岁时,在家乡工作已经没有出路,他就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三藩市(旧金山市)去打工谋生。18岁的时候,就拜入了当时一个最大的华人保护组织—洪门致公堂,当时,为了保护自己利益,很多华侨加入了洪门致公堂等组织。洪门致公堂是当时北美华侨下层群众的一个最大的民间结社组织。它以“忠心义气、团结互助”为信条,以“反清复明”为旗号。
司徒美堂从小学过武术,有一身好武艺,手持一刀一棍,六七人不能近其身。20岁那年,一个白人流氓到司徒美堂打工的餐馆吃“霸王餐”,司徒美堂气愤不过,三拳两拳把那个流氓打死。华侨及洪门人士立即凑钱营救,最后判了十个月。这件事使司徒美堂在华人社会出了名。
1905年,他在美国纽约成立安良总堂,还请美国历史上唯一连任四届总统的富兰克林·罗斯福做法律顾问。1941年时,日本人也意识到了司徒美堂号召力的不可忽视性,便诱惑他当汉奸,司徒美堂严词拒绝。1949年9月初,抵达北平。回国定居。他作为美洲华侨代表,参加了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兼中央华侨事务委员会委员,并参加了开国大典。后担任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及一些社团领导职务。
日,因脑溢血在北京与世长辞,享年87岁。日,公祭大会在北京隆重举行。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及首都各界人士七百多人出席公祭。灵前摆着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送的花圈。周恩来亲自主持公祭大会,遗体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如此隆重的公祭仪式,解放后罕见。这是对于这位“洪门元老,一生爱国”的华侨老人的最高褒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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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网8月24日电 (梁盛 化公宣)广东化警方24日通报称,当天凌晨1时许,化丽山湾加油站路段发生一起惨烈车祸,一辆小汽车失控后撞向路边树木并引发爆炸,车上4名男子当场死亡。 (不浮躁娱乐 yl.bufuzao.com)
目前,事故调查及其他相关处置善后工作正加紧进行中。
24日凌晨约1时许,化警方接报,称丽山湾加油站路段,一辆挂粤B车牌蓝色斯巴鲁
小汽车行驶中突然失控,撞向路边树木并引发爆炸,车内4人死亡。 (不浮躁娱乐 yl.bufuzao.com)
接警后,、化州两级公安交警及应急、安监、交通、公路、卫生等职能部门工作人员赶赴现场。经勘察,事发时间约凌晨1时26分,发生爆炸车辆上4名死者均为化州丽人,年龄24-29岁之间。 手机不浮躁 m.bufuzao.com
据交警部门初步调查,事故原因疑是驾驶员操作不当,导致行驶中车辆失控,然后撞向路边树木并引发爆炸。 社会新闻 u.bufuzao.com
事发当天凌晨5时,、化州两级政府及相关职能部门丽召开交通事故现场,要求及时查清事故原因,核实死者身份,做好家属安抚工作。 (经典台词 www.bufuz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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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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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101章
  黄昏时分, 顾行简从政事堂走出来,神色有些疲惫。明日便是除夕, 他今日早早地结束政事,想回家陪伴夏初岚。最近政务繁忙,在家里的时间很少。
  她虽然懂事,嘴上不说什么, 但他这个做丈夫的却不想冷落了她。
  崇明迎过去, 低声禀报道:“相爷,暗卫说今日夫人和小公子,五姑娘去街上, 遇到清源县主一行。李将军的妹妹拉了夫人和五姑娘去一家书坊里面,不久她们就出来了。好像恩平郡王和萧大人也在。”
  顾行简皱了皱眉, 李婉晴近些日子的确有些太过招摇了。自从李秉成从前线回来被加封了官职, 她又被皇后内定为恩平郡王的妃子以后,便有些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但说到底皇后要的是一个贤惠并且能够辅佐赵玖的王妃, 李婉晴照此下去, 只会自毁前程。
  他听到崇明说夏初岚她们很快就出来时, 就猜到她没吃什么亏。他的妻子可不是什么只会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翻肚皮的猫儿。她伸出利爪的时候, 对方也讨不到任何好处。让他在意的反倒是恩平郡王跟萧家走到一起去了。
  眼下的时局微妙, 二人私会的事情若是被皇上知道, 恐怕不妙。皇上最忌讳朝官结党营私,更别提一个是皇位继承人,一个是前朝的皇室。
  顾行简颇为看不懂萧俭这个人。表面上似乎闲云野鹤, 不问朝政了。但是朝堂上任何重要的事,又似乎与萧家有着不可剥离的关系。萧俭到底想做什么?
  顾行简又想到秘书阁回禀的那个关于玉佩的消息,只觉得心头像有一块大石压着。若岚岚真的与萧家有关,而萧家在私底下又有什么图谋,到时候他夹在皇帝和萧家的中间,举步维艰。
  崇明去牵了马过来,顾行简问道:“我让你查的关于那块玉佩的消息,进展如何了?”
  “还在调查中。您也知道,萧家的事不那么好查。那块麒麟玉佩传到令公手上之后,就没什么人见过了。也许是被妥善收藏起来了。萧家倒是有另一块玉佩,原本在萧昱身上,后来被清源县主讨了去,现在还在她手中。”
  顾行简沉吟片刻,慢慢说道:“你找几个从萧家放出去的老仆人,查查令公年轻时候的事。主要是娶妻之前可有跟什么人有私情。也派人再查查,夏柏盛十七年前在不在泉州。”他推测夏初岚不可能是萧俭和吴氏的女儿,若吴氏真的有过女儿,这么多年不可能不去寻找。
  那么萧家的传家玉佩在夏初岚身上只剩下一种解释。那便是萧俭将它赠给了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那个人又把玉佩传给了夏初岚。夏柏盛和杜氏肯定是知情的,杜氏不说也许是有什么顾虑。
  这些陈年往事,时隔多年,未必能查到多少内容。但事关夏初岚的身世,总得尽力去寻找真相。
  “是。”崇明回道。
  他们骑马到了裕民坊。暮色昏沉,道旁高墙内的树枝伸出来,叶子几乎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这个时间,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异常静谧。
  他们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这巷弄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本来就不宽敞,恐怕不能同时容一辆马车和两匹马经过,势必有一方要让。顾行简看那马车四檐挂着铃铎,应当是哪户女眷出行,便勒马避让到旁边。他眼角的余光落在马夫身旁的小厮脸上……这不是莫凌薇身边的小鱼?
  那辆马车从他们面前过去,小鱼也注意到顾行简,侧头看了一眼,连忙目视前方。等马车过去之后,顾行简细想之下觉得奇怪,莫家应该是在外城的康裕坊,莫凌薇怎么会出现在内城的裕民坊?
  这一带住着很多皇亲国戚,也许是哪个私交甚好的贵妇人办了什么雅集,不足为虑。
  “相爷,您怎么了?刚刚坐在车夫旁边的小厮好像是……”崇明也发现了小鱼。
  “与我们无关,走吧。”顾行简摆了摆手,骑马回相府了。
  等马车行出去一段距离,小鱼才松了口气,对马车里的人说:“老爷,相爷没看出来马车里坐的是您。”
  莫怀琮也没想到会遇到顾行简,刚刚也吓了一跳,慢慢说道:“今日就不去别的地方了,打道回府吧。”
  “是。”小鱼吩咐车夫调转了方向,往外城的莫家驶去。
  夏衍正跟着南伯布置相府,府里张灯结彩,十分喜庆。都城到绍兴需要几日,太学刚放假,夏衍赶不及回去,便留在相府里,跟顾行简和夏初岚一起过年。
  夏初岚正愁相府里冷清,夏衍留下来正好。
  顾行简走进家门,看到夏衍爬到梯子上,南伯将灯笼举给他,叮嘱道:“公子,您可要小心啊。”
  “南伯放心,我在家里也做惯这些事,没关系的。”夏衍轻松地一笑,举起手臂,将灯笼挂在了屋檐下的钩子上。他的个头不是很高,够到那个钩子有些吃力,他正要再挂第二个灯笼,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快下来吧,让崇明去挂。”
  他回头看到顾行简,迅速爬下梯子,高兴道:“姐夫,您回来了!”
  顾行简点了点头:“太学放年假了?”
  夏衍恭敬地应道:“是,从今日开始只休五日,来回绍兴时间不够,姐姐就让我留在都城过年了。”
  顾行简一边听着,一边示意崇明将他手中的灯笼拿走。往年这个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身边就南伯和崇明陪着,守岁便是坐在堂屋里发呆,听外面的爆竹声,有时候也到街上去转转,天亮的时候去睡觉,并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
  今年是夏初岚坚持要在府里挂灯笼,他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了。
  他又问道:“怎么没看到你姐姐?”
  “顾家来人把她叫去了,好像是顾老夫人找她有些事。”夏衍如实地说道。
  顾行简的目光沉了沉。趁他不在的时候,将夏初岚叫到顾家去,想要干什么?
  崇义到相府来请夏初岚的时候,夏初岚也有些惊讶。她跟顾老夫人不住在一起,就算顾老夫人不喜欢她,但两人平时也相安无事,不知道顾老夫人忽然叫她去顾家做什么。
  她是媳妇,不能违逆婆母的意思,便跟崇义一起回了顾家。
  顾老夫人住处的堂屋前摆放着几盆金桔,长势极好,都有半人高,上面打着红色的结,看上去十分喜庆。
  夏初岚走进去,屋子里没有旁人,只有顾老夫人坐在八仙罗汉榻上,竖着墨蓝的眉勒,面色深沉。她是那种慈眉善目的长相,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的性子并不如外表那般容易亲近。大概是丧夫早的缘故,拉扯大几个孩子不容易,性格中有很强势的一面。
  “娘将我叫回来,有何要事?”夏初岚行礼问道。
  顾老夫人抬眼看她。今日她久违地跟几个妇人去茶肆里喝茶闲谈,说到最近都城里的事情,头一桩就是恩平郡王纳了个妾,还是夏初岚的妹妹。那几个妇人都说夏初婵不知廉耻,主动勾引恩平郡王,还利用顾行简的势力,迫使皇后和恩平郡王同意纳妾。
  顾老夫人完全不知此事,感觉那些人说的话都像在抽她的耳光,脸上火辣辣的,没坐多久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她口气不善地说道:“原来你嫁给老五就是图的这个?先头让老五把你的妹妹嫁入皇后的娘家,然后又用老五将另一个妹妹嫁进了王府。你夏家一门姑娘都嫁得好了,却要把老五拖下水!你可知道恩平郡王本来要娶的是李家的姑娘?那李家岂是能够得罪的!”
  “娘,我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要求相爷帮夏家的忙。”夏初岚说道,“夏初婵的确有错。但她跟恩平郡王相遇在前,皇后定李家姑娘为王妃是那之后的事,要怪也要怪恩平郡王没有事先将此事禀告皇后。至于李家,若将所有事都推在相爷头上,那也是他们目光短浅。”
  她想起今日李婉晴在书坊里的言行举止,对李家就全无好感。夏初婵不自爱,惹来这些流言蜚语,她也很生气。但夏初婵毕竟是她的妹妹,对外她们就是一体的。顾老夫人这样责问,她也不能一言不发。
  当初二叔二婶求到她这里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无论他们帮忙与否,夏初婵都会是赵玖的妾。夏初婵怀着赵玖的孩子,皇上知道此事,绝不会让她们母子沦落在外。那可是皇室的孩子,对于膝下无子的皇帝来说自然十分金贵,不可能让它流落在民间。
  所以与其让二房对他们心存怨怼,以后被有心人利用,多几个敌人,倒不如顺水推舟,让二房念着他们这份人情。
  这些都是夏初岚的打算,但是她一句都没对顾行简说过。在她看来,顾行简有自己的原则和方法,她不会去干预。
  顾老夫人冷冷道:“你还是一贯的能言善辩。我只是提醒你,不管你以前在夏家如何,现在你们家跟顾家是绑在一起的姻亲。你记得约束好家人,不要再给老五惹麻烦。你那个妹妹,也少往来。”
  夏初岚没有反驳。对付老人家,硬顶也不是办法。而且辈分上她就生生矮了一截,有时候只能以退为进。何况顾老夫人的初衷是为了顾行简好,这个立场与夏初岚是一致的。
  顾老夫人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是心虚,心头的气顺了顺,把憋在心里很久的一个念头说了出来:“四娘去庄子上几个月了,也吃够了教训。明日是除夕,我想让她回来一家团圆。这件事,你去跟老五说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日晚更,因为到家时间比较晚,码完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所以先酱紫。红包等明日白天发,明天争取两更。
  谢谢大佬们扔雷啊~~晚安
☆、第102章
  夏初岚这才知道顾老夫人今日叫她回顾家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原来是想叫顾素兰回来。
  顾素兰不在家中这几日,无人生事, 家宅安宁。本来让她除夕回家团圆,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就怕像上次一样,她求老夫人,老夫人又心软, 想别的办法将她留下。
  顾老夫人特意挑了今日, 顾行简不在,顾居敬夫妇也不在,从她这里下手。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娘还是直接跟相爷说吧。”夏初岚说道。
  顾老夫人皱眉。老五的性子,油盐不进, 直接跟他说, 他必定会拒绝。若是看在夏初岚的面子上,他说不定会答应。
  “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了?”顾老夫人不悦地说道。
  “您有什么事, 还是直接跟我说吧。”门外响起顾行简清冷的声音。
  夏初岚回过头, 看到顾行简穿着官袍进来, 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顾行简走到夏初岚身边, 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然后看向顾老夫人:“我认为四姐呆在庄子上是最好的, 不用再把她接回家里来。有阿兄一家陪着娘,还不够么?”
  顾老夫人看着顾行简维护夏初岚的模样,手指收紧, 低声道:“我不过找你媳妇说几句话,又没有把她如何。你一副我要把她吃了的样子,作何?”
  顾行简微微皱眉,还欲再说,夏初岚仰头轻声叫道:“夫君,娘只是找我说说话,没什么的。”她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恳切。她不想顾行简因为此事又跟顾老夫人起冲突。大过年的,闹得两边都不开心。
  顾老夫人看到顾行简的态度明显缓和下来,不像刚才进门时那么冷冰冰的,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没错,今日听说儿子的名声被夏家那个不知检点的女儿所拖累,这才找夏初岚过来。夏初岚是夏家的家主,理应约束好自己的家人,而不是一味地享受权势带来的好处。
  可顾行简这副来兴师问罪的模样,着实刺痛了她的心。
  “素兰陪伴我多年,难道除夕之夜,让她回来一家团圆,也不行吗?我年纪大了,还能过几年?你说她算计你,你将她关在庄子上几个月还不够吗?”顾老夫人说着,声线颤抖。
  顾行简慢慢说道:“您以为我将四姐拘在庄子上,只是因为她恨我,算计我么?她不仅算计我,还要算计整个顾家。让她回来,顾家便永无宁日。所以我不会同意的。”
  “庄子上的条件实在太差了,她哪里能吃得了那些苦……”老夫人喃喃地说道,忽然抬手按着额头。
  顾行简观她的神色,隐隐觉得不对,上前执起她的手腕把脉。
  顾老夫人神思惶惶,脉象也很乱。
  “娘怎么了?”夏初岚在旁边问道。
  “现在还不能做判断。”顾行简伸手摸了摸顾老夫人的额头,有些发烫。他叫了顾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和仆妇们进来,询问他们最近老夫人饮食和起居有何异常。
  侍女说道:“老夫人最近忘性有些大,常常进膳过后就忘记了吃过东西。有时候把东西抓在手里,还问我们那个东西在哪里。但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无异。”
  旁边的仆妇也附和道:“老身也建议老夫人叫个大夫来看,可她说自己没有毛病,所以不请大夫。今日我们还去道观里求了些符水喝……”仆妇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看到顾行简的下巴绷紧,面色不霁。
  顾老夫人迷信,平时生病也不爱请大夫。顾居敬在外忙碌,秦萝每日请安之后也不敢久留,竟没有人发现老人家生病。她也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想念顾素兰是因为太寂寞了吧。
  顾行简没有说话,扶着顾老夫人躺到床上,要她好好休息。她看了看顾行简,很快就睡着了。
  顾行简出去开药方,开好之后,将药方交给顾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去抓药,又派人去将顾居敬叫回来。
  今日,秦萝在家里呆得烦闷,顾居敬便带她上街去买腌渍的酸梅,顾家萱也一道出去逛了逛。
  顾居敬先骑马赶回来,听到顾行简说老夫人的病症,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娘的身子骨一向很硬朗,怎么会得病?”顾居敬怔怔地问道。他今日本来叫顾老夫人一起到街上去,但顾老夫人说她很久没跟朋友们聚一聚了,自己出的门。
  顾行简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年纪大了,忘性大或者情绪起伏不定都是常见的病症。我刚才看了,有些低热,也不难治。她今日跟我提,要接四姐回来过年,我没有答应,那时才发现她不对劲。”他跟顾老夫人之间的关系很淡,也谈不上什么母子亲情。但这到底是他的生母,真到了生老病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想她出事。
  顾居敬叹了口气:“娘这身子的确不如从前了,侍女和仆妇都是下人,哪个真的关心她。我以后让阿萝多留意着点。阿弟,要不你还是让四妹回来过个年吧。之后再把她送回庄子上去就是了,这样也算了了娘的心愿。”
  顾行简转着手中的佛珠,没有马上答应。
  兄弟两人在堂屋里说话,女人都在外面。顾家萱站在树下踢石子,时不时侧头看夏初岚和秦萝一眼。当发现她们也正看着自己,继续低头踢石子了。
  夏初岚问秦萝:“萱姑娘从相府回来之后,可收敛些了?”
  秦萝看了树下的顾家萱一眼,点头道:“收敛多了。今日二爷问她要不要同我们一起上街,她也没有拒绝。大概从娘那里听说四姑在庄子上并不好,怕二爷真的把她送去那里吧。”
  “虽说是庄子,但也不愁吃穿,为何不好?”夏初岚奇怪地问道。
  “那庄子在郊外,附近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且四姑只能在庄子上行动,不能外出。她那样的性子,应该是要闷出病来了。几次三番派人回来,向娘求情。”秦萝摸着已经很大的肚子说道。
  夏初岚知道顾素兰是个不甘寂寞的性子,将她拘在庄子上,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她跟顾行简之间是个死结,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解开了。
  两人正说话,顾居敬送顾行简从屋子里出来。顾行简说道:“阿兄别送了,我们这就告辞。”
  “好。”顾居敬点头,“我说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顾行简没说什么,带上夏初岚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夏初岚问道:“娘到底怎么了?之前跟我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
  顾行简安慰她:“有些低热,大概是喝了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吃几服药,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既然娘想让四娘子从庄子上回来,不如就让她回来过年好了。”夏初岚说道。只是回来两日,顾素兰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顾行简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望向窗外,没有说话。有时候明明觉得,他们就靠在一起,离得很近,他的心跳就在她的耳边。可他的内心世界,她却完全进入不了。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而且在他眼里她最多只算个孩子吧,并不是能跟他并肩解决难题的妻子。
  夏初岚轻轻叹了口气。顾行简低头看向她明净的小脸,不禁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叹气?”
  “您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告诉我。”
  顾行简环抱着她,轻轻说道:“岚岚,有些事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不知从何说起。”他只是觉得顾素兰几次三番地要打通娘这边的关节,想要回顾家,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事情。他甚至怀疑引导顾老夫人喝符水生病,这些也是顾素兰的故技重施。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想,大概是多年宦海沉浮养成的一种直觉。
  顾老夫人自然不会害他,但顾素兰却恨他入骨。
  在过年的这几日,清风院并没有什么生意,门可罗雀。清风院里养的是小倌,不像别的妓馆那样可以明目张胆地经营。官员来这里寻乐子,大都需要相熟的关系。
  顾行简坐在清风院对面的茶馆里头,崇明押着个小倌进来,斥道:“老实点!”
  顾行简看那小倌模样清秀,最多二十几岁。崇明道:“这厮十分狡猾,还想从小路溜走,幸好被我追上了。”
  “这位爷,我跟您素不相识,您叫人押我来干什么呢?”那小倌苦着脸说道,“我不过是混口饭吃,您就饶了我吧。最多我把欠的赌债慢慢还上。”
  顾行简一边喝茶一边道:“我不是你的债主。只是来问问,你可认识顾素兰?”
  小倌眼珠转了转:“我伺候过的人太多了,哪能一一记得姓名。”
  顾行简放下茶盏,说道:“你最好记起来,这样免受皮肉之苦。”崇明在旁边作势要拔剑,那小倌连忙说道:“记得记得。但她好久不来了,我们这行都是逢场作戏,谈不上什么真感情。那老女人出手真大方,还说过要给我们院里的小倌赎身呢。只是她有时候来,叫了小宁他们进去,只陪了几盏酒就出来了,从不留人过夜。好像约了别的人见面。”
  小宁就是顾素兰在清风院养的小倌,据忠义伯夫人说,顾素兰常提起他,原来他并没有陪顾素兰过夜。但当时顾素兰听顾行简说清风院的小倌时,分明变了脸色。她担心的不是清风院的小倌,而是她跟那人见面的事情会暴露出去吧。
  那小宁应该知道更多的事,但为避风头,早就跑了。
  顾行简让崇明放那个小倌走,崇明说道:“相爷,这四娘子到底是跟什么人见面,要如此神秘?”
  顾行简目光沉了沉:“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了。明日一早,你派人去庄子上,将她接回顾家。”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那更会比较晚。别忘了晚上微博开奖~祝好运
☆、第103章
  顾行简回到相府时, 正赶上晚膳。冬天日子黑得早,屋子里点着烛火, 看上去十分亮堂。灯光投在外面的石板地上,有几道晃动的影子,还有谈笑的声音。
  这个家,终于不再那么冷清了。
  夏衍正在说太学里的趣事, 南伯和夏初岚都在听。他跟蒋舟是好朋友, 也是竞争对手,有时两个人考试争第一,有时也为一道题争论得面红耳赤。
  夏衍说:“起初, 我也没说自己是宰相的小舅子,蒋哥哥也没说自己叫枢密使叔叔。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 每天都有人跑来看我们俩, 连吴宗进都不敢欺负我们了。昨日在国子监遇到他,居然点头就跑。姐姐,我现在终于知道权势的好处了。”
  夏初岚笑着说道:“你别尽想着这些, 你姐夫当年也是贫寒子弟出身, 吃了很多苦, 靠自己走到今天的。”
  她背对着门口坐着, 没看到顾行简已经进来了。夏衍和南伯却看到了, 夏衍继续说道:“我当然不能跟姐夫比了。在姐姐心里, 姐夫应当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夏初岚没有否认。这句话当着他的面,她是说不出来的。但她真的很喜欢顾行简,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便被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到后来的种种机缘巧合,终于跟他在一起。
  她只嫌人的一生太过短暂,怕他们没有办法相守到老,而她遇见他又太晚了。或者说是她出生得太晚了。
  她正想着,忽然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回过头看到顾行简站在身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你们还没用晚膳?我说过不用等我。”顾行简看着空荡荡的桌面说道。
  “姐夫,姐姐是一定要等您回来的。”夏衍眨了眨眼睛,这声姐夫叫得越发顺口了。
  夏初岚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有没有将他们刚才的谈话听去,连忙岔开话题:“饭菜都已经备好了,我们也没等多久。我这就让他们上菜。”
  她走出去吩咐思安她们上菜,顾行简对夏衍笑了一下,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入座。平日要从他的妻子口中听到一两句甜言蜜语实在太难了,今日还好有小舅子帮忙。
  吃饭的时候,顾行简向来是不说话的。夏初岚和夏衍便用眼神交流,也安安静静地吃东西。等到顾行简吃完了,南伯将他面前的碗筷收走,夏衍才小声道:“姐夫,我现在可以讲话了吗?”
  顾行简擦了擦嘴说道:“尽管说便是。别学你姐姐,不用特别迁就我的习惯,就当在自己家中一样。”
  夏衍高兴地坐到顾行简的身边,的确有几个学问上的事情想请教他。
  两个人谈论起来,全然不顾旁人了。
  夏初岚起身去厨房里准备茶点,思安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陈江流又在厨房里吃东西,现在连厨娘都认识他了,每天都另外做了一大份饭菜给他吃。他也乖巧,帮着洗菜摘菜,厨娘也挺喜欢他的。
  陈江流看到夏初岚和思安走进来,三下五除二把嘴里的馒头吃掉:“夫人,要我帮忙吗?”
  “不用。”夏初岚从壁橱上拿了茶叶下来,扭头问他,“明日是除夕,你不想回家看看家人吗?”
  提到家人,陈江流浑身打了个寒颤,后退两步:“夫人要赶我走?”
  思安一把拉住他:“瞧你,怎么害怕成这样?夫人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回家。”
  陈江流连连摇头,眼睛里有丝恨意:“我没有家人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夏初岚听崇明说,陈江流的姐姐和姐夫待他很不好,否则好好的一个孩子,也不会卖到那种地方去糟蹋。幸好是遇到了相爷,将他救了出来,否则指不定如今在何处受苦呢。这孩子漂亮干净,若是生在好人家,应该也是被父母长辈千娇万宠的。
  见陈江流不愿意多提及家人,夏初岚便换了个话题:“我看你这身衣服很旧了,刚好我要给我弟弟做新衣服,顺便也给你做一身吧?”
  陈江流连连摆手:“江流只是个下人,夫人不用如此费心。”
  思安道:“没关系,不必夫人亲自动手,我给你做就是了。”她抓着陈江流的肩膀,左右看了看:“姑娘,奴婢看着江流好像跟六公子的身量差不多呢。”
  夏初岚一边在盘子里摆糕点一边说:“那你就用精布给他做身长衫,多塞点棉花,冬日也好御寒。”
  “是,奴婢知道了。”思安拍了拍陈江流的肩膀,“晚点我来帮你量尺寸,衣服总得做得合身才好。”
  陈江流忽然跪下来,抬手抹泪,哽咽道:“夫人,你们对我太好了,我做牛做马都不足以报答你们的恩情……”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夏初岚叫思安将陈江流扶起来,“一身衣裳而已,实在不值得如此。”
  “在夫人眼里也许只是一身衣裳,但在我心里,却是难得的温暖。江流一定会牢牢地记住的。”陈江流诚恳地说道。
  夏初岚笑了笑。这个孩子平日在相府里无声无息的,从不打扰到任何人,看到南伯或者厨娘有事要帮忙,他就主动搭把手,不求什么也从不抱怨什么。
  难怪崇明把他当弟弟疼爱,她都有点喜欢他了。
  思安留在厨房给陈江流炒两个热菜,这个时辰,厨娘早就回去了。
  夏初岚自己端了茶点出去,返回住处。
  顾行简正跟夏衍说话:“我所知道的最精通于历法的应该是秘术监钱朴。《春秋》记载了三十六次日蚀,把各种历书放在一起检验,最多能算中二十几次,但钱朴却可以算中三十五次。他不是用工具,而是心算,口念乘除,丝毫不差。而且大位数的乘除,他算筹拨得像飞一样,人眼都跟不上。”
  夏衍扑闪扑闪眼睛:“我知道钱大人,上个月他还来太学讲课了。听说他以前跟三叔是同窗,五姐姐的婚事就是他牵的线呢。”
  顾行简忍不住笑道:“对,他是个怪才,嗜好就是给人做媒。”
  夏衍也跟着笑,想到这个钱大人上课的时候,讲的那些算术知识,他们都听不懂。一堂课下来,很多人都睡着了,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只不过寻常人对算术的研究有限,天文历法就更深奥难懂了,也不怪他们听不进去。
  但夏衍却觉得很有趣,还跟蒋舟讨论了一下本朝颁布的几部历法,觉得其中的《奉元历》精确率最高。
  夏衍缠着顾行简说了很久的话,夏初岚坐在旁边的榻上看账,时不时听他们说两句。等到外面更鼓敲了一下,她侧头看见顾行简眉目间有些疲惫,便说道:“衍儿,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夏衍这才发觉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可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顾行简拍了拍他的头:“今日我的确有些累了,明日再说吧。南伯,带公子去他的住处休息。”
  夏衍这才起身向他和夏初岚行礼,依依不舍地跟着南伯走了。
  夏初岚走到顾行简身后,伸手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是不是很累?衍儿平时虽然性子活泼一些,但也很少与人说这么多的话。他是真的喜欢您,才会……”
  顾行简拉着她的手,将她抱坐在腿上,与她额头相抵,轻声道:“没关系,我也喜欢衍儿。”他想大概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他喜欢安静,但跟夏衍说了一个晚上,也不觉得累。那孩子年纪虽小,见识却比一般二十出头的官吏还要宽泛。不得不说,夏柏盛培育子女很有一套。
  夏初岚微笑,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对了,一直忘了问您,今日兄长要您考虑什么事?”
  “娘身体不好,他希望我们能回家过年。你想去吗?”顾行简将夏初岚垂落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询问她的意思。
  “我听您的。只是回顾家的话,衍儿能跟我们一起去吗?”夏初岚问道。将夏衍一个人留在府中,显然是不妥。
  “当然可以。”顾行简点头道,“明日四姐也会从庄子上回来。”
  夏初岚心想他到底是顾念亲情的,还是决定将顾素兰从庄子上接回来。她也希望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的,少生些事端。也许见到顾素兰,老夫人的病就会好些了。
  说了会儿话,顾行简将她抱起来,走进房中,只觉得她最近又轻了许多。沐浴之后两人躺在床上,顾行简闭着眼睛,其实没有睡着。夏初岚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也闭上眼睛睡觉了。
  总觉得他有些心事,睡觉的时候眉头都没有舒展开。可他这个人,不想说的事,一个字都问不出来的。
  等到身旁的人呼吸平稳了,顾行简才睁开眼睛,伸手过去帮她盖好被子。
  顾素兰究竟在算计什么,很快就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奖的名单已出,都已经私信联系了,感谢参与,下一次接着来~
  另外我把余姚县令的儿子蒋瑜改成了蒋舟,顺口一点,小配角,不用在意。
☆、第104章
  都城郊外的田庄与都城里面的热闹截然不同。虽然明日是除夕, 但方圆几里都是田地, 没有人家,冬日连蝉鸣鸟叫声都没有。庄上的下人没有回家过年的,都是拿了丰厚的年钱, 只顾着埋头做事,早早就熄灯睡了。
  一个人影从空旷的前庭掠过, 走到侧门, 闪了出去。那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月光,只有模糊的轮廓。
  “我用你给的药下在他们的饭菜里, 此刻都睡沉了。顾行简果然让我明日回顾家了。”顾素兰低声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如何才能留在家中, 再不来这鬼地方?”
  “你什么都不要做。顾行简已经去过清风院,知道你与主人见面的事情了。”那人说道,“眼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主人叫你不可轻举妄动。”
  顾素兰怔住, 声音急切了几分:“什么叫不能轻举妄动?难道我好不容易回去,又要再回这个鬼地方来?”
  那人瞥了她一眼:“是你自己行事太过张扬, 非要踩到顾行简的底线, 这才被发配到庄子上来。主人已经尽力为你谋划,你还想如何?查了这么多年, 你也查不出他资产的下落,他行事惯是点水不漏,凭你的本事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顾素兰咬了咬牙, 心头有几分不甘。她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顾行简害得。若当初他没有见死不救,她何至于孤苦伶仃一个人,到了这个岁数,连个知寒问暖的人都没有?看着秦萝一个个地生孩子,她却从来没有尝过当母亲的喜悦。
  纵使后来又有数不清的人想要给她说媒,劝她改嫁,她那颗已经死掉的心,又怎么可能再活过来?是顾行简不念亲情在先,那么也怪不得她了。
  那人看到顾素兰回去,疾走几步到了远处,对着停在马车里的人说:“主子,已经跟顾素兰说了。但那女人看着主意很大,恐怕早晚会把您说出去的。我们为何不把她杀了?”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杀了她,反而多事。老夫与顾行简本来就是不可共存的关系。他年轻时,老夫便看出他的本事,不能将他收归己用,便存了几分除去的心思。只不过到底是小看他,一不小心让他做大至此。如今魏瞻的账本落在他的手上,他若是顺着往下查,必定会查出老夫收买王律和御马房管事等人的证据。到时候,他也不会放过老夫的。顾素兰已经没什么用了,往后不必再在她身上花心思。”
  那人恭敬地应是。
  马车驶入夜色里,转向都城的方向。
  第二日一早,顾行简和夏初岚起身,准备回顾家。夏初岚拿了新作的衣裳来给顾行简换上,顾行简问道:“你几时做的衣裳?”
  “这几日您不在家,我用的空闲时间跟赵嬷嬷一起赶出来的,刚好赶上新年。布料是我裁的,针脚是赵嬷嬷缝的。之前那件中衣,不能再穿了,不成样子。”
  衣裳是雪青色的暗纹精布,十分合体。衣裳被熏过,有股淡淡的香气。从小到大他都是穿师兄剩下的衣服,后来为官,为了省事,买成衣穿。上次的中衣是他一生当中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做的衣裳,自然珍而重之。
  “夫人贤惠。”顾行简笑道。
  夏初岚却被他这声“贤惠”给夸得不好意思。若真是贤惠,就应该亲手给他做一身衣裳出来,可她还得靠着赵嬷嬷帮忙,自己独立完成不了。以前并不觉得女子学女红针黹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就是给家里人缝缝补补,那些事自然有绣娘还有身边的侍女仆妇做。
  可真的到了想给心爱的人亲手做一些东西的时候,才恨自己没有生一双巧手出来。
  顾行简看着她秀眉轻蹙,猜到她在想什么,将她拥入怀中:“岚岚,一个人不可能事事擅长,你不必跟自己较劲。我以前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太懂音律。宫商角徵羽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天书一般。老师说,人生有些事,不必强求。”
  夏初岚在他怀里微笑,伸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身。他倒真是没有底线地宠着她,当她还是个小姑娘。若是别人家的妻子不会做这些事,恐怕都要被丈夫嫌弃死了。
  她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又觉得不过瘾,搂着他的脖子,踮脚亲吻他的嘴唇。
  思安和赵嬷嬷看到屏风那边两个人贴抱在一起,连忙退了出去。
  夏衍换好衣裳过来,看到思安和赵嬷嬷站在外面,好奇地问道:“姐姐和姐夫还没好吗?”冬日被窝暖和,他本来还想再赖一会儿,但是六平来叫他,说夏初岚和顾行简已经起了,他这才迅速起床。
  思安轻咳了一声:“大概是新的衣裳不太合身,还需要一会儿。”
  夏衍哪里知道夫妻之间的事情,便乖乖地站在门外等着。
  大概一刻钟之后,顾行简才跟夏初岚一前一后地出来。顾行简脸色如常地和夏衍打招呼。夏初岚的脸却很红,手被顾行简牵着,微微低着头。她穿着裘衣,应该看不到脖颈到胸脯的那一片红痕,但还是有些做贼心虚。
  顾家那边,顾居敬一早就开始准备了。顾素兰和顾行简要回家,他让人从库房里将八仙大桌子搬出来,又让人去四司六局请了专人回来烹制菜肴。
  顾素兰先到的顾家,她一见到顾老夫人就向他哭诉:“娘,我在庄子上过得是什么日子啊!那些人整日里盯着我像防贼一样,白日也安静得如同坟场,您真的忍心让我一辈子呆在那里?”
  顾老夫人今日身子刚爽利了些,闻言皱眉道:“大过年的,你说这种话,是要诅咒谁呢?”
  顾素兰知道现在家里她能指望的只有顾老夫人了,顾老夫人向来迷信,连忙抿了下嘴唇说道:“娘,我不是故意的。听说您身子不好,我心里记挂,都顾不得跟兄长打招呼,一回家马上就来看您了。您身子好些了吗?”
  顾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年纪大了,总是这样那样的毛病,早就习惯了。对了,你弟弟说,你背地里还做了些对顾家不利的事,他才不让你回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防备你?”
  顾素兰看着顾老夫人严肃的神情,义正言辞地说道:“娘,我怎么会做对顾家不利的事情呢?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顾老夫人摇了摇头:“真的是他胡说八道?知女莫若母。当年孟知源那件事,你求他帮忙,他没有出手,你一直记恨在心里。你也不想想,他当时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小官,人命关天的案子,他能如何?”
  顾素兰见顾老夫人为顾行简说话,有些不高兴:“娘,话不是这样说。他虽然不是大官,但他是那些大官的座上宾,朝廷里头一二品的大官面前他也都说得上话,怎么就不能帮忙了?”
  顾老夫人静静地看着顾素兰,松开她的手:“这么说,你果然为此事耿耿于怀,在背后算计他?”
  顾素兰几时见过老夫人这种神情,背后有些发凉,连忙说道:“我真的没有。他是宰相,身边那么多人,我能算计他什么?忠义伯夫人的事情,不就是我被他算计了?我真的只想让他早点娶妻,给顾家开枝散叶,娘当时也同意了。虽然我收那些人家的钱不对,可这也不能说是算计吧。您现在知道娶那个商户女只有无尽的麻烦了吧?她那样的出身,家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人,怎么能配我们家。”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顾素兰又放软了声音:“娘,您到底有没有跟他说,让我回来的事?兄长也没有帮着劝吗?我真的不想呆在那里了。”
  “你光在我这里说有什么用?你自己去跟老五说,好好认个错。这件事只有他能做主。或者你跟老五媳妇说,我看老五很是宠着那丫头,她如果肯帮着劝,你就有机会回来。”顾老夫人建议道。
  顾素兰的身子往后退了一些:“我不想去。”
  “你若不肯低这个头,我也没有办法,你就继续在庄子上呆着吧。”顾老夫人扶着侍女站起来,径自走出去了。
  顾素兰咬了咬牙,扯了扯手中的帕子,起身跟着顾老夫人出去了。
  顾行简一行到了顾家,夏衍先向顾老夫人和顾居敬等人行礼。顾老夫人看他相貌清秀,脸蛋还有点肉,十分可爱,便让身旁的嬷嬷给了他一袋金珠,说道:“听说你小小年纪就入了太学,真不简单。”
  “老夫人过奖了,我能入太学有几分运气在里头。”夏衍谦虚地说道。
  顾居敬笑道:“这事儿你着实不必谦虚。连我阿弟都夸你天资聪颖,那就是真的聪明了。我那日喝酒的时候碰到国子监的祭酒,还向我说起你,也是赞不绝口。”
  夏衍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地笑。
  秦萝代表二爷送了夏衍一套文房四宝当做见面礼。到了顾素兰这儿,她也不知道夏衍要来顾家,没有提前准备,便让侍女送了一块玉佩。
  夏衍打听到顾二爷有两个孩子,也准备了礼物。送了顾家萱一本书,又送了顾家瑞一对银手镯。都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很符合他的身份。夏初岚没想到他竟然细心地给两个小孩子都准备了礼物,礼数周到,连顾老夫人都频频点头。
  顾素兰偷偷看了顾行简一眼,他正跟顾居敬说话,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她鼓起勇气说道:“五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到了这个时辰。
  谢谢大佬们投的雷,晚安。
☆、第105章
  顾素兰一开口, 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众人脸上都是惊愕的表情。这么多年, 顾素兰从未开口叫过顾行简“五弟”。看来庄子上的日子不好过,否则以顾素兰的心气,怎么会向顾行简低头。
  顾行简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既然你有话要说, 我们就出去说吧。”他率先走出去,顾素兰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便都到外面去了。
  屋子里还是没有人说话,顾家萱小声说道:“爹,我有些渴了。”
  顾居敬立刻叫人拿了几个橘子过来,分给众人, 气氛又恢复到刚开始的时候。
  嬷嬷抱着顾家瑞站在夏初岚的身边, 顾家瑞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夏初岚掰开的橘子,口水直往下流。夏初岚伸手道:“瑞儿,让婶娘抱抱你。”
  嬷嬷忙倾身将顾家瑞递过去,小声提醒道:“夫人,公子有些重。”
  胖嘟嘟的一个娃娃,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手臂都跟藕段拼接在一起似的。夏初岚将顾家瑞抱坐在腿上, 询问秦萝:“他能吃这个吗?”她没有生养过,对这些毫无经验。
  秦萝说:“咬一口可以, 别吃多了。”
  顾家瑞的牙齿还没长齐,小小的一排牙齿跟笋尖似的。夏初岚将一瓣橘子塞进他的嘴里,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大概是因为酸,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扭头不吃了。
  夏初岚把橘子拿出来,放进自己嘴里嚼着,好像是有点酸。她抱了一会儿,实在抱不动,就将孩子还给嬷嬷。
  嬷嬷抱着顾家瑞,放在老夫人坐着的榻上,他自己很欢快地爬来爬去了。家里有个孩子才算真的热闹,一群大人围看着顾家瑞,他的小脑袋乱转,不知道是要看祖母还是看爹娘,还是看旁人。
  这个时候便很容易忽略顾家萱。
  夏初岚看到顾家萱闷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头胡乱扯着腰上的绦带。她本来是顾家唯一的孩子,现在大人的宠爱都被顾家瑞抢走了,她心中自是愤愤不平。
  可她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难道真跟一个只有一岁多的小娃娃去争去抢?何况以后还会有别的弟弟妹妹。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想好好呆在这个家中,便不能得罪秦萝和顾家瑞。前者是爹爹的心头肉,后者是祖母的心头肉。
  否则说不定真会像姑母一样,有家都不能回。
  秦萝站在夏初岚身边说:“你赶紧也给五叔生几个。五叔很喜欢小孩子的,而且你家以后都不用请先生,五叔自己就能教,保准教一个比夏小公子更出色的小家伙出来。”
  当着顾老夫人的面,夏初岚只是应承了,等到陪秦萝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她才将顾行简请过翰林医官的事情说出来。
  秦萝看了看身后的侍女仆妇,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道:“那翰林医官怎么说?”
  夏初岚说道:“他说没有大碍,开了药让我每日调理。但我这身子,自己知道,估计不太容易怀孕。”
  秦萝安抚似地拍了拍夏初岚的手:“怀孕这件事全凭天意。皇上年轻时被吓坏了身子,膝下没有子嗣,那莫贵妃不是照样怀孕生子了?”秦萝一说完就觉得这个例子不好,那个小皇子最终还是夭折了,便很快地说道,“你只是宫寒而已,好好调理就会没事了。”
  夏初岚点了点头。时下生孩子十分凶险,难产而亡的女子不计其数。她虽然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但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想想还是觉得很可怕。她看着秦萝的肚子说道:“姐姐生头胎的时候就不怕吗?”
  秦萝笑道:“怎么不怕?当时刚知道怀孕,心情也很复杂。生产的时候也是有惊无险地渡过去了。不过生了第一胎就好了,没事的。”
  她因为怀孕,双腿有些浮肿,夏初岚便扶着她在榻上坐下来。
  秦萝捶着腿说道:“我听二爷说明年你要跟五叔去兴元府办差?那地方苦寒,又是两国边界,乱得很。五叔也真是,由着你胡来。”
  夏初岚没想到顾行简已经跟顾居敬说了,轻声说道:“相爷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才能回来,我不想跟他分开那么久。刚好夏家在那边的生意中断了,我也想过去探一探情况。西北那边的茶叶市场虽然不如南方发达,但因为长途跋涉过去的商家少,每年都能有不错的收入。但当地铜钱急遽减少,我们的人在那里拿不到现钱,只能暂时中止生意了。”
  秦萝倒是听顾居敬说过这件事。顾家原本也有生意在兴元府一带,最近也陆续停止了。没想到跟顾行简去办的差事有关。她嫁人之前,也跟着爹和兄长四处走,嫁人之后就困在内宅里头,哪里也去不得。心中颇有几分羡慕夏初岚的自得。
  顾二爷虽然宠他,但骨子里很传统。认为女人便应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不像顾行简,到底是读书人,思想开明得很。
  顾行简站在廊下,负手看着庭院中的松柏。松柏四季常青,古木参天,夏季的时候能够挡住炎日,冬日则有些阴森之感。顾素兰看着顾行简的侧颜,瘦削冷厉的轮廓,薄薄的两片淡色的嘴唇,其实是很薄情的长相。
  从前她叫人打了他养的猫,他看自己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得。那种阴狠的,仿佛要弄死她一样的眼神。
  “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在庄子这几个月也反省过了,以后必定谨言慎行,不会再做那些事,给你和顾家惹麻烦。五弟,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顾素兰放缓了语气说道。
  顾行简没有看她,而是捏着袖中的佛珠说道:“这里没有旁人,你就不必摆出这副样子了。你用清风院的小倌做遮掩,私底下在清风院见旁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虽然还查不出你所见的人到底是谁,大概与我有关吧?之前你向二哥身边的人打听我这些年的积蓄藏在何处,后来又偷偷翻过我寄存在二哥那里的账本。我若不是念在一母同胞,娘年事已高,像你这样的人,早就死了。”
  顾素兰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手扶着廊柱,勉强才能够站稳。她想开口辩解几句,可喉咙如同被哽住,还有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
  昨日那人虽然已经提醒过她,但她觉得顾行简没那么容易联想到她真正的目的。可她总是小看她这个弟弟,若没有这点本事,如何能爬到如今的位置,执掌中书大权。
  顾行简终于转过头看着她,步步逼近:“你就如此恨我?帮着外人算计我还不够,连娘也算计。你可知道她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了,你那些招数用在她身上,不觉得连畜生都不如么?”他在袖中一直转着佛珠,才能竭力遏制住想要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他这个人其实很极端。小时候有个师兄欺负他,他一怒之下将那师兄的手打折了。平时不声不响的一个人,被激怒的时候,力气大得惊人。
  后来方丈罚他跪在大雄宝殿,陪着他说了三天三夜的佛经,最后还将自己用了一生的佛珠套在他的手腕上,要他学会扼制心魔。每当他要犯杀戮或者破戒的时候,便会握着这串佛珠,想起住持方丈来。
  那个慈祥的老人,后来死在金兵破城的时候。他是**而死的。
  顾素兰连连后退,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最后双腿发软,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顾行简握着佛珠的拳头越发收紧,弯下腰,几乎要伸出手的时候,旁边的草丛里发出很小的一个声音:“五叔……”
  顾行简侧头看去,发现顾家萱猫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您和姑母怎么了?你们是在吵架吗?您……好可怕……”她从来没有看到清冷的五叔露出这么狰狞的表情,整个人都吓坏了。刚刚,他是想掐死姑母吗?
  顾行简慢慢直起身子,又恢复到人前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回屋去。”他淡淡地说道。
  顾家萱看了地上的顾素兰一眼:“祖母要我出来看看,你们说完话了没有……她想让姑母进去给她揉揉肩,说很久没试过姑母的手艺了……”顾家萱说话磕磕绊绊的,眼睛都不敢看顾行简。
  顾素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娘叫我,我这就去。”
  她知道刚刚有一刻,顾行简是真的想杀了她的。若顾家萱不在这里……她不敢再往下想,拉了顾家萱小跑着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气氛变得有些古怪。顾素兰和顾家萱低头吃饭,顾行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与顾居敬谈论兴元府铜钱流失的事情。
  顾居敬说:“眼看着普安郡王也去了那边几个月了,怎么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难怪前几日我跟朝官们喝酒,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要支持恩平郡王。扬州的贪墨案虽然雷声大雨点小,好歹是办成了,恩平郡王还是有两下子的。陆彦远和李秉成是生死之交,李秉成的妹妹嫁入郡王府之后,英国公府也会支持恩平郡王了。”
  夏初岚听到英国公府的时候,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在绍兴陆彦远劫了她的马车之后,再也没来找过她。他应当是放弃了吧?如今她已经是顾行简的妻子,这点再也无法改变。可她心中还是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如此轻易了结。
  顾行简察觉到夏初岚的异样,夹了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夏初岚对他笑了笑,把关于陆彦远的念头全都赶走。顾行简是何等眼力之人,她稍稍表现得不对,他都能看出来。
  顾居敬原以为阿弟会跟他讨论两句关于郡王的事情。但他半晌都没等到顾行简的回应,讨了个没趣,转而跟秦萝说话了。
  顾行简倒不是不想跟他谈,只不过顾素兰在这里,他一个字也不想说。他虽然最后还是念着老夫人,没能下狠手杀了她,但已经知道她跟外人串通的事情,绝不可能留她在这个家中。
  顾素兰自己也知道,顾行简留她一命已经算仁慈,不敢再提别的要求。
  用过午膳,顾素兰扶顾老夫人回住处。老夫人招呼几个小辈也跟着一道过去,要分糕点给他们吃。人老了,就喜欢屋里孩子成群,热热闹闹的。
  夏初岚陪秦萝回房,顾居敬则拉着顾行简说道:“刚刚四娘跟你说什么了?可是向你求情,要留下来?刚刚席上,我看她怪怪的,像是被吓着了。”
  顾行简淡淡地说道:“她向我认错。但昨日我去过清风院,抓了那里的小倌,知道她常约人在那里见面。阿兄,先前她询问我的资产,还有翻动你的账本,都不是偶然。她在帮外人抓我的把柄。”
  顾居敬愣了一下,气道:“这个女人是疯了不成!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她这么算计你,对她有什么好处?不会还是为了孟知源的事情?”
  顾行简坐在椅子上不置可否。顾素兰没有读过书,更没什么见识。要她识大体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做事恐怕根本不计后果,只知道顺从自己的内心。
  “她可有交代是什么人指使她做这些事?她一个妇道人家,绝对没有这样的见识。”顾居敬又问道。
  “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她说不说无所谓。只是你我都得提防着她,不能再让她留在家中了,明日就将她送回庄子上。否则不仅是我有麻烦,整个顾家都会有麻烦。至于娘那边,阿兄去说吧。”
  顾居敬叹了口气,点头应允了。一个顾素兰跟整个顾家比,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她不知轻重,不念亲情,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家人,他对她也没什么念想了。
  “对了,刚才在饭桌上我问你两位郡王的事,你不说也是防着她?”
  “不全是。我要亲自去兴元府看看,才能做决定。”顾行简也很想知道普安郡王这几个月究竟在干什么。没有人面对皇位会无动于衷。他当真不想跟赵玖争上一争的话,当初为何要答应去兴元府办差?
  他还记得普安郡王年少时性子也十分活泼,最喜欢的书是《吕氏春秋》,总会问许多关于治国的问题,推崇理学。
  后来有一次,他跟恩平郡王在御花园里玩,溺水差点死了。大概是那次受了惊吓,之后人就变得迟钝寡言了,渐渐不被皇帝所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梳理大纲和剧情,所以一直卡卡卡~
  谢谢每章都坚持留言的大佬。其实我自己看书都不怎么留言的,所以你们辛苦了~
  大佬们的留言和支持是某烟最大的动力啊!!么么哒!
☆、第106章
  在顾家吃过丰盛的晚饭, 顾老夫人给几个孩子分了压岁的红包, 顾行简便带着夏初岚和夏衍告辞,回相府守岁了。沿途皆是热闹的景象,夏衍从马车的窗上往外看,道中有一群打扮成将军和道士的人, 戴着面具,手执兵器,似正在□□。
  他们所到之处,灯火亮如白昼,爆竹和铜鼓齐响,百姓争相观看。
  大街上吵杂拥挤, 顾行简吩咐崇明从小巷抄近路走。
  “姐夫, 刚刚他们在街上干什么?为什么要穿成那样?”夏衍好奇地问道。
  顾行简说道:“今夜宫内举行驱傩仪式,这些都是各部司当值的官员装扮的,从禁中一路跳到东华门外的龙池湾,埋崇之后散去。寓意将瘟神疾病驱除出宫城。每年除夕皆是如此。”
  “相爷以前也扮过么?”夏初岚想象不出顾行简装扮成这样跳大神是什么场景,想想就觉得有些好笑。
  顾行简含笑看了她一眼:“前几年扮过。皇上会赏赐参加驱傩仪式的官员屠苏酒和利市钱, 很多官员以此为荣。而且要在都城的五品官以上,才有资格参加。”
  夏衍觉得有趣, 又跟夏初岚讨论了一会儿驱挪仪式,相府也就到了。
  除夕按制围炉守岁, 彻夜不眠。以前顾行简都是早早睡了,因为元日还有大朝会,今年却陪着夏初岚姐弟俩守岁。外面爆竹声喧天, 也没办法说话,只能下棋。夏初岚本来坐在顾行简身边看着他们下,后来顾行简大概觉得她跟夏衍比较实力相当,就把位置让出来给她。
  她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不喜欢下棋这样弯弯绕绕的事情,实在太费思量了。
  好在没下几盘,南伯就来招呼夏衍去院中放爆竹。今年相府热闹多了,不仅有夏衍,还有陈江流,南伯就备了爆竹给男孩子们玩。有双响的,还有连香的。
  夏初岚却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
  “你在家中不守岁的么?还未子时便困了。”顾行简拿了裘衣来给她披上。屋中摆放着火盆,但她还是手脚冰凉,他又把她抱进怀里。
  “家里兄弟姐妹多,少我一个大人也发现不了。放爆竹,玩博戏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睡觉来得舒服。”她说着,恶作剧似的将手伸进他的衣领里取暖。
  顾行简呼吸一滞,按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淘气。”
  “相爷,明日还有大朝会,您不去休息吗?我陪衍儿就好了。”夏初岚仰头说道。
  “没关系。外面这么吵,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相府里难得这么热闹。”他觉得怀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就像抱着一只小兔子。屋外爆竹声震天,声音远远近近传来,家家户户都在燃放,辞旧迎新。屋内却很安静,灯火将榻上相拥的两个影子投照在青石地面上,温情脉脉。
  夏初岚看到顾行简鬓角有一根白发,不禁抬手摸了摸,目光微凝。她的心中酸涩,这个人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也正是风华鼎盛的年纪。这样年年岁岁为国操劳,竟然华发早生。她忽然有些害怕,伸手抱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顾行简摸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个时候,真像个孩子了。
  夏初岚坐直了,然后平静地说道:“没事,您有根白发,我帮您拔掉。”那根霜白在满头青丝中异常明显,她觉得刺眼。
  顾行简点头,夏初岚便跪在他身后,松了他的发带,让头发垂落下来,然后仔细挑出那根白发,轻轻地连根拔起。她又在他的头发里翻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白发,见只有这一根,稍稍松了口气。
  顾行简将白发接过去,看了一会儿,淡淡笑道:“我老了。”
  夏初岚从背后抱着他,靠在他瘦削却坚实的背上:“胡说,一点都不老。您一定会长命百岁,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顾行简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臂上,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人无法预知自己的寿数,他终究是自私地将这个丫头占为己有了,却不知能不能护她一生一世。如果他先一步离开人世,纵然凭借她的本事立世不难,可那些恨他入骨的政敌,又怎肯轻易放过她?也许萧家才是一个好的依靠。至少萧俭和萧昱都不是等闲之人。
  “岚岚,过来。”顾行简拉着夏初岚的手臂,将她揽到身前,“之前你让我查的玉佩,秘书阁那边已经有消息了。钱朴查到前朝的起居注,发现那是世宗皇帝亲手所刻的麒麟玉佩,乃是萧家之物。你可能与萧家有些关联。”
  夏初岚怔住,下意识地否定道:“我问过娘,她说并不认识崇义公府的人……”
  顾行简握着她越发冰凉的手,轻柔地说道:“你有可能不是她的孩子。你的相貌特征与她毫无相似之处,就从未怀疑过吗?虽然孩子也有不像父母的,但总能从眉梢眼角中找到些许相似的特征。我很早以前就觉得,你的容貌气质,并不像是夏家之人。我已经让崇明追查十七年前崇义公府和夏家到底发生了何事,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
  夏初岚没想到原主的身世居然这般离奇,她只觉得仿佛听了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她不是夏家的女儿?那崇义公府可是前朝的皇族啊。她应该不可能跟崇义公夫人有关系,那位夫人跟她之间生疏客套,并不像是母亲。而崇义公夫人口中跟她很像的倩娘,才有可能便是原主的生母。
  倩娘是谁呢?杜氏分明知道一切,却不肯说出真相。到底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顾行简看她神思恍惚,知道这个结果她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应该挑个更好的时机说,有些心急了。
  “岚岚,无论发生何事,都有我在。”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夏初岚抓着他的袖子:“您也只是怀疑,有可能这些都不是真的……对不对?也许是我爹救了什么人,然后那人为了报恩,才把玉佩给他的……”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设想有点可笑,只不过夏家生养了她十七年,她保留了原主的记忆,不可能无动于衷。一想到杜氏三叔和夏衍可能都不是她的亲人,她就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像是突然间,变成了无根的浮萍。
  “好了,别再想了。一切等崇明将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顾行简摸着她的头发,见她面色没有丝毫缓和,便低头吻她的嘴唇。这些日子他很忙碌,晚上到家,她基本上已经睡着了,便没有打扰她休息。他以为修身养性几日,对她的渴求减轻些了。可是一碰到,还是如同天雷勾动地火。
  夏初岚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他抱回了旁边的屋子里,裘衣和褙子,裙子全都掉落在地上。这屋子里没有摆放火盆,不如隔壁的屋子暖和,连灯烛都没有点。
  她被放躺在床上,他覆上来,将她压在身下。她全部的温暖都来自她身上的这个男人。
  “好冷……”她双臂勾着他的脖子,身体不由自主地贴缠了上去,滚烫的皮肤相互摩擦着。男人哪里经得起她如此,原本还想慢慢等她湿润一些,可下身已经不受控制地进去了。
  她难受地闷哼了一声,手指几乎掐入了他后背的皮肉里。很快,她没有办法再分心去想旁的事,只能跟着他沉没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里面。外面迎接元日的钟声和爆竹声,仿佛都远去了。
  子时,夏衍拉着陈江流跑到屋子前,陈江流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公子,相爷不让我来这里,我还是走吧……”
  夏衍说道:“没关系,往常这个时候姐姐都会给我压岁钱。我帮你讨一份,姐夫不会怪罪的。”他将陈江流拉进屋子里,可他没看到夏初岚和顾行简。屋中的灯火还亮着,棋盘也是他走时候的模样。夏衍摸了摸头:“奇怪,人呢?”
  赵嬷嬷和思安过来,要把屋子里的灯火熄了。
  夏衍走过去问道:“思安,姐姐和姐夫呢?”
  思安看了赵嬷嬷一眼,想到刚刚关门的时候,屋中传出来急促的喘息声,连忙说道:“公子,相爷和姑娘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夏衍没办法,回头对陈江流说道:“不巧,只能明天再帮你要了。”
  陈江流反而松了口气:“没关系。小的怎么好意思向夫人拿压岁钱呢。这是抬举小人了。”
  “别这么说。”夏衍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陈江流的肩膀,“走吧,我们继续回去放爆竹,今夜反正不睡觉了!”他又拉着陈江流跑出去,赵嬷嬷摇了摇头笑道:“好久没看到公子这么开心放松了。”
  “公子才十二岁,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思安一边把灯罩拿下来,一边说,“以后姑娘给相爷添了小郎君和小娘子,咱们相府就更热闹了。就凭相爷对姑娘的宠爱,估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前几日相爷晚归,所以屋子里一直没有动静。这一闲下来,就又恢复新婚那会儿了。
  看相爷平日的样子,哪里能想到是这么耽于情爱之人。
  说到这件事,赵嬷嬷就有隐隐的担忧。她比思安想得多,姑娘这每日里汤药不断,相爷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正常人哪有一直喝这些汤药的?怕是那日翰林医官给开的药方,调理身子用的。但愿姑娘能早点生下一儿半女,她这颗悬着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第107章
  大朝会在元日是头等重要的事情。这一日百官着冠冕朝服觐见, 仪鸾司备法驾, 设黄麾仗三千三百五十人,用太常雅乐,宫架,升堂奏歌。因为兴师动众, 耗费人员众多,因此大朝会每年只举办一两次。
  顾行简起得比往常都早,南伯准备了顾行简的朝服,让思安和赵嬷嬷送进来。这朝服只有在南郊祭祀,大朝会和为帝后庆寿时才穿,十分隆重。进贤冠, 曲领方心袍, 玉佩环授,双头舄。思安端着托盘,小声跟赵嬷嬷说:“我没穿过这个,您会吗?”
  赵嬷嬷摇了摇头。夏家都是商人,哪个有做到这么大的官。这些华丽的配饰, 她还是第一次见。
  屋内点了盏烛灯,天还没大亮, 顾行简已经起身了。他看了看床上正熟睡的人,面庞白净清透, 睡颜平静,低头吻了吻她的脸侧,然后走到床边, 用铁钳将火盆里的炭块拨了拨。
  思安进来看见了,连忙小声道:“奴婢来。”
  “没关系。你们把衣服放下便出去吧。”顾行简吩咐道。以前是南伯和崇明帮忙的,但这里他们不方便进来,他又不喜欢旁的女子在他身上乱动,只能自己穿。
  思安依言将托盘放在圆桌上,便和赵嬷嬷一起退出去了。
  顾行简抖开衣服自己穿了起来。
  夏初岚睡得迷迷糊糊的,依稀记起他今日要早起去参加大朝会,连忙坐了起来。她自己的衣服找不到了,随便套了件中衣,才觉得宽大,应该是他的。她看到屏风那边隐约的人影,胡乱系了带子,穿上鞋子便跑到他面前:“我来帮您穿。”
  顾行简看她穿着自己的中衣,嘴角含着笑意:“你会吗?”
  夏初岚侧头看了看,只觉得比他平日穿得官服繁复多了:“没关系,您教我。”
  废了一番工夫,才帮他把礼服穿戴好,最后戴上七梁冠,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百官的衣袍大都相同,只冠上的梁数和环授根据品级的高低略有不同。顾行简的梁冠总共有七根梁,外面加貂蝉笼巾,乃是亲王,宰相和三师三公才能使用的最高等级。
  他将夏初岚的双手焐在胸前,若不是怕将身上的朝服弄出褶皱,对皇上不敬,他还想再抱一抱她。
  “您快走吧,不然赶不上大朝会了。”夏初岚轻声道。
  顾行简低下头,轻碰她的嘴唇,然后说:“今日无事,你再睡一会儿。晚上禁中设宴,我可能不会回来,不必等我。”
  夏初岚点了点头,他就转身出去了。
  她又爬回床上,准备睡一个回笼觉。昨夜很晚才睡,今日又起早,的确是有些累。
  禁中也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三茅钟响之时,高宗已经起身,董昌带着宫女和内侍鱼贯而入,帮他更衣。他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先驾幸福宁殿上香。而后到天章阁祖宗神御殿,行酌献之礼。神御殿供奉着历代帝王的神像,高宗在里面呆了一会儿才出来。
  董昌扶着他道:“官家,后宫诸位娘娘和几位郡王都已经在福宁殿等着了。贵妃娘娘身子不好,说是感染了风寒起不来,着宫人来说过了。”
  高宗侧头看他:“前两日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感染了风寒?可叫潘时令过去看了?”
  “已经宣了。”董昌躬身道。
  高宗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乘上轿辇返回福宁殿。
  皇后和恩平郡王站在一起说话,张贤妃看了看他们,想到还在兴元府的普安郡王,暗自叹了口气。恩平郡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扬州的案子办好了,还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兴元府的案子却像陷入了泥潭里,停滞不前。她听说皇上已经派顾行简二月过去兴元府帮忙,到时候不管案子能不能办成,普安郡王是讨不到好处了。
  皇后扶了扶赵玖的衣领说道:“夏家那丫头接进府了吗?”
  “已经派人去接了,应该这两日就能到都城。父皇新赐的府邸在裕民坊,离相府很近。母后说,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笑了笑:“这意思还不够明白吗?相爷是朝堂的股肱之臣,以后咱们仰仗他的地方还很多。若不是他,扬州这案子也不会让你舅舅全身而退。他的本事,你得多学学。”
  “是,儿臣记住了。”赵玖恭敬地说道。
  “皇上驾到!”这时,门口的礼官唱了一声,众人全都跪迎皇帝。
  高宗坐在御榻上,接受众人的恭贺。他让董昌赏下金银宝器,珠翠花朵,众人一一上前谢恩。高宗想了想,将董昌叫到身边:“给普安郡王也备一份赏赐,送到兴元府去吧。”
  董昌知道皇帝最是念情之人,南渡之时对他有恩的人,如今都得享高官厚禄。他与普安郡王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父子,虽然普安郡王这次办案不利,但皇上还是念着他的。
  内宫的敬贺结束之后,高宗又前往大庆殿。百官和诸国使臣,各州进献官早已等待多时。等高宗升堂,百官由宰相带领,大起居十六拜,致辞上寿。
  然后使臣拜贺,各州进献。等到礼毕,已经是晌午时分,早早进宫等待的百官皆饥肠辘辘。高宗于清燕殿设宴,官员按照等级依次入座。顾行简的位置在很前面,在他之前的还有崇义公萧俭和德高望重的老臣。
  英国公陆世泽坐在顾行简的下首,顾行简与他见礼:“英国公,好久不见。”
  陆世泽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以一礼。上次英国公能够成功说服皇帝北征,都是因为主和派的顾行简被停官。而后陆世泽虽有收服中原的雄心,但顾行简复位,皇帝又不想继续打仗,只能草草与金国议和。
  陆世泽本就憋着一肚子火,今日看到金使和顾行简亲密交谈,更不可能有好脸色。若不是顾行简从中作梗,战事不会草草结束,还要每年继续向金国提供岁币。而且两人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就差你死我活了,表面上没必要还继续装作相安无事。
  顾行简笑了笑,也没在意。英国公的性子如同那些言官谏臣,十分耿直。这么多年同朝为官,早就习惯了。
  莫怀琮的座位在陆世泽之下。他是副相,官位比顾行简低,但他比顾行简年长,又是贵妃的父亲,所以双方只是点头致意,各怀心思。
  而后文官武将依次入座。
  陆彦远今日也进宫朝贺,只不过他的位置在后一排,只能看到顾行简和父亲的后背。说起来前排清一色的都是老臣,只有顾行简最年轻。虽然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从相貌上一点都不看出来,而且坐在一群或是白发苍苍,或是年过半百的高官里头,十分显眼。
  陆彦远沉默地接连饮了两杯酒,目光盯着顾行简的后背。跟顾行简的不显山露水相比,他显然还是太嫩了。但他只要想到顾行简与他心爱的女人朝夕相处,能够与她同床共枕,心中的妒火就无法遏制地熊熊燃烧。
  若不是顾行简横插一脚,她现在便是他的侧夫人了!
  可他能够如何?顾行简执政一日,他便不可能将她抢回来。眼下需静静等待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少点,免得又卡在关键的地方~~
☆、第108章
  席间, 莫凌薇的宫人来请莫怀琮去她的宫中。莫怀琮到高宗面前说了一声, 高宗很爽快地应允了。
  父女相见乃是人伦,他没有阻止的道理。
  莫怀琮跟着宫人往内宫中走。深宫寂寞,一道高墙就把宫内宫外给阻隔了。皇帝已经算是仁厚,允许莫凌薇时常出宫走动, 像皇后和张贤妃这样的老人,基本上是不出宫门半步的。
  莫凌薇躺在床上,想着刚才潘时令说的话,一股难言的沮丧涌上心头。她已经不年轻了,上次生产伤了身子。当初拼着性命将那个孩子生下来,原以为可以看着他平安长大, 哪里想到他先天不足, 没活几年就夭折了。现在她这个身体,加上皇帝的病症,恐怕很难再怀孕了。皇后和张贤妃早年都有领养郡王,眼下也有个盼头,而她呢?
  难道一辈子这样无依无靠地老死在宫中?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锦缎面金丝褥子, 听到小鱼说:“娘娘,副相来了。”
  莫怀琮不敢近前, 只在花开富贵的单屏绢画屏风那头行礼:“娘娘传唤臣来,不知有何要事?”
  莫凌薇撑起身子, 咳嗽了两声:“父亲快坐。小鱼,把人都带下去,你去门口守着。”
  “是。”小鱼依言照做。
  莫怀琮关切地说道:“隆冬时节, 娘娘的身子也不好,这寝宫里头还是太冷了些,多让宫人烧些炭块,好暖着身子。其他的事,顺其自然,也别太强求了。”
  莫凌薇知道莫怀琮指的是生子的事,她原本还存着两分念头,现下却有些死心了,她试探地问道:“父亲,不如我也在宗室里面领养一个郡王?”
  莫怀琮摇头道:“现在还领养什么郡王?年纪大一点的,跟您没有感情基础,难道以后登位了就会奉养您?年纪小些的,又争不过那些已经成年的。而且皇上就是想在普安和恩平郡王两人当中选一个。眼下看来,恩平郡王的胜算很大。”
  “父亲是想扶植恩平郡王登位?万一,顾行简也向他示好呢?”莫凌薇问道。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是恩平郡王得势。顾行简一向会揣摩圣意,不可能押一个失势的人赢。那么到时候,全都是从龙有功的大臣,朝堂上的格局不会改变。
  莫怀琮笑了笑,说道:“您还是不太了解顾行简这个人。对他来说,谁得势谁失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当了皇帝,还能继续支持他实施的那些治国策略。恩平郡王一贯主意大,而且他的很多政见跟顾行简相左,依我看顾行简未必会支持赵玖,所以才迟迟没有表态。”
  朝堂上的事,莫凌薇多少知道一些。皇帝处理政务,有时候也会叫她伺候笔墨。但后宫不得干政,她只能看,不能问。前阵子,扬州的折子送上来的时候,她就听到皇帝说:“赵玖还是太嫩了些,办一桩案子,几乎可以看出哪些朝官与他有关系。顾行简帮了吴家一个大忙啊。”
  因为跟顾行简有关,她便暗暗记在心中。后来偷偷打听,知道顾行简去昌化县查了便钱务,导致跟扬州贪墨案有关的很多线索都中断了。他在皇帝面前托辞说是偶然,但皇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此举跟赵玖和吴家有关,只不过皇帝也挑不出他的错处来,这件事便放过了。
  君臣之间,很多事心知肚明,但求一个平衡的关系。
  “父亲,您可知道昌化便钱务的事情?”
  莫怀琮摸着胡子说道:“当然知道。我推测顾行简拿昌化县令魏瞻全家的性命交换了魏瞻手中的账本。那账本里面牵扯到很多朝官的公私往来,若真是给赵玖掘出来,得牵连多少人,得罪多少文武百官?但赵玖又不能不管这件事,他便转接到顾行简身上,让顾行简来处置。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了。”
  “那个账本,您可有牵涉其中?”莫凌薇试探地问道。
  莫怀琮没有回答,便表示默认了。为官多年,不可能手脚干净。他原本授意顾素兰回顾家,搜查这个账本的下落。他总有种感觉,顾行简会把这些重要的东西都交给顾居敬来保管。顾行简有很多人盯着,顾居敬却是个商人,人脉广,地盘多,处理起来也比较方便。
  可谁知道顾行简忽然怀疑起顾素兰,突击清风院,抓了那里的小倌,险些将他暴露出来。所以刚才在席间,他看到顾行简时,有丝不自然。
  他搭上顾素兰这根线,完全是个意外。这女人恨透了顾行简,自然为他所用。但顾行简警觉度很高,这些年其实并没找到什么能够有力地打击他的证据。无论如何,顾素兰已经是枚弃子,再无任何用处了。
  聊完事之后,莫怀琮从莫凌薇宫中出来,对着手呵了呵气。南方的冬天湿冷,那种寒意是钻到骨子里的。不像汴京的冬天,白雪覆盖了整个开封府,雪落得厚时,能把整个鞋面埋进去。不知不觉二十年,仿佛离开了汴京,就再也没过过真正的冬天。
  随从小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莫怀琮一怔:“此事可当真?”
  “千真万确。金国那边还对外瞒着,只不过我们的人打听到消息,立刻就传回来了。”
  莫怀琮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脚步轻快地回清燕殿了。
  高宗只在清燕殿坐了会儿,便借口换衣服离开了。百官们没了束缚,自由了许多。秘书监钱朴端着酒杯到顾行简的案前:“相爷,下官敬您一杯。这可是好酒。”
  钱朴这个人嗜酒如命,常常因为喝酒而误事。顾行简看他已经喝了不少,提醒道:“钱大人还是少喝些,否则晚上该回不去了。”
  钱朴笑了笑:“无妨无妨,到时候央求皇上给下官一处过夜歇脚的地方即可。”
  顾行简看了看离几桌远的萧俭,他正跟忠义伯等人坐在一起,交谈甚欢。顾行简对钱朴说道:“我让你查玉佩的事,你可记得千万别在令公面前提起。”
  “下官晓得。”
  原本顾行简不提这件事,钱朴也想不起来了。但顾行简特意说到,那块玉佩的事情就印在他脑海里了。
  禁中晚上继续设宴,还有烟火的表演,高宗特意叫了街市上的小贩进宫,贩卖各种小食。钱朴酒兴大增,喝得醉醺醺的,到了离宫的时候,已经走不动路了。
  顾行简扶着他,试探地问道:“钱大人可还记得玉佩的事?”
  钱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记得,记得,绝对不能把麒麟玉佩的事情告诉令公。”
  顾行简四处看了看,正好萧俭和萧昱从前面经过,他高声叫道:“令公留步。”
  萧俭回过头,看到顾行简架着钱朴,不由问道:“钱大人这是怎么了?”
  “钱大人嗜酒,一时喝多了。本来应该我送他回去,但天色已晚,怕家中夫人担心。刚好钱大人住的地方离崇义公府不远,令公可否帮忙?”顾行简诚恳地问道。
  萧俭点了点头,让萧昱过去将钱朴接过来,打趣道:“没想到相爷也惧内。”
  “我年长内子许多,自然该多让着些,让令公见笑了。如此多谢令公,我先告辞了。”顾行简行礼,萧俭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他便转身走了。
  萧昱闻到钱朴身上全是酒气,心想这个秘书监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大酒鬼。难怪满身才华,却屈居秘书监的位置。他问萧昱:“住在裕民坊的人那么多,相爷怎么让我们送钱大人?”
  萧俭不以为意:“大概是恰好遇到罢了。将他扶到马车上去吧。”
  他们出了宫门,萧昱将钱朴扶上马车安置好。萧俭刚坐进去,一直不太清醒的钱朴打着酒嗝说道:“令公!下官见过令公!”
  说着整个人趴在马车上,一动也不动。
  萧俭摇了摇头,吩咐外面的萧昱先将马车驶去钱朴家中。这时,钱朴忽然直起身子,醉醺醺地说道:“令公,有件事,相爷让我千万别告诉你!”
  萧俭以为他是醉话,也没在意。顾行简不会不知道钱朴喝醉了酒,嘴上便没有把门,怎么可能把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钱朴见萧俭没有反应,继续说道:“玉佩,萧家的麒麟玉佩。”
  萧俭如遭雷击,一把抓住钱朴的衣领,睁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钱朴打了个酒嗝,歪着头说道:“相爷的夫人手中有块玉佩,下官查到前朝的起居注,乃是萧家的麒麟玉佩……相爷要下官别告诉您。”他说话口齿不清,说完之后就垂下头呼呼大睡起来。
  萧俭又摇晃了他几下,见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这才松了手,任由他瘫倒在一旁。钱朴是不会胡说的,前朝的起居注封存,只有秘书监才有查阅的权力。他刚才分明没有听错,是麒麟玉佩。可他明明送给倩儿,怎么会在顾行简夫人的手上?听说顾行简的夫人很年轻,才十几岁……他的呼吸一滞,瞬间升起一个念头。
  莫非倩儿还活着?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顾行简特意把钱朴推给他,便是告知他此事?还是这当中有什么隐情。
  他几乎有种立刻冲去相府,一问究竟的冲动。
  可他冷静下来想一想,若倩儿真的还活着,怎么会十几年毫无音讯,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中间还牵扯到顾行简,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他仔细思量了片刻,决定先查一查这个宰相夫人的底细再说。
  顾行简回到相府,南伯说有金国的探子在等他,他便先去堂屋见了那个探子。探子禀告说:“相爷,完颜宗弼从流放地跑了,不知所踪。金国皇帝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了。”
  顾行简丝毫不觉得意外。他早就告诉过完颜昌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完颜昌却念着同为宗室,只判完颜宗弼流放。以完颜宗弼的性情、身手以及在金国的号召力,从流放地逃脱并不是难事。
  不过完颜宗弼知道他跟完颜昌合谋的事,难保不会找他算账。而他要去的兴元府就在两国的交界处,完颜宗弼很有可能会在那里下手。
  “下去吧。”顾行简摆了摆手,探子便告退了。
  顾行简负手沉思片刻,才慢慢走回住处。夏初岚和赵嬷嬷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到他进来,她连忙把东西放进笸箩里,起身迎过来:“您回来了?”
  顾行简点头,赵嬷嬷便拿着东西退出去了。夏初岚帮他把冠服脱下来,又拧了热帕子递过去:“今夜禁中燃放烟火,我也到街上去看了,很漂亮。”
  每年烟火大都差不多,图个热闹罢了。顾行简当时忙着应付百官,倒也没有认真欣赏。
  他擦完脸,拉着她坐下:“兴元府你还是别去了。我刚刚收到消息,上次两国交战时,金国的主将完颜宗弼从流放地逃脱了。我跟他之间有些旧恩怨,他可能会来找我的麻烦。”他尽量说得委婉些,免得吓到她。
  夏初岚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更要与您一起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因为多添了一段==
  谢谢营养液,谢谢雷~
☆、第109章
  顾行简握着她的手说道:“岚岚, 完颜宗弼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英国公父子都险些败在他的手下。我不想你涉险。”
  夏初岚回握住他的手说道:“我更不想您涉险。您想想看, 明知道此行危险, 我如何能够放心您一个人前去?隔着千山万水, 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我一定不会添麻烦,只要让我陪在您身边, 行吗?”
  顾行简看着她恳切的目光,将她抱入怀中,抚摸着她的脸侧:“容我再想想。”如果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他是不会贸然答应的。他这个人一贯思虑多,何况是关系到她的。兴元府毕竟还是在大宋境内, 完颜宗弼若敢在宋土上惹事,他定会叫他后悔!
  夏初岚也没有步步紧逼, 换了个话题:“其实您不用太担心我。小时候爹常带我和衍儿出海,海上风高浪急, 船毁人亡的事故也不少。爹说出海就是练胆子,长见识, 至于命数那都是老天爷决定的。”
  “你爹是个了不得的人。”顾行简由衷地说道。看夏柏盛养出来的这一双儿女, 就知道他不是等闲的父亲。
  夏初岚笑道:“他对我十分溺爱,对衍儿倒是严厉。”现在想想, 这样的区别对待或者不仅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还因为她不是夏家的女儿。所以原主那样的性子,夏柏盛和杜氏也一直纵容着,没有严加管教过。
  “如何溺爱, 像我这样么?”顾行简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干净清澈,像是山间的流水。
  夏初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了目光。这话说的,他们都不像是夫妻了……他对她可不就是溺爱么?每天睡到自然醒,什么事都不要她操心。自从嫁给他之后,她只要管吃管睡,好像许多年都没有如此清闲过了。其实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也想出去散散心。
  “您别这样看着我……”他的目光专注,她被他看得脸颊通红,呼吸都乱了。
  顾行简看到她黑长浓密的睫毛,不由低下头吻了吻。夏初岚觉得很痒,便闭上了眼睛。他的吻继而落在她的鼻尖上,嘴唇上,下巴上,脖颈上,仿佛雨点一般温柔细密。
  他将她抱在怀中,伸手解她的衣裳,整个人笼罩着她。这是个极端保护的姿态,也十分强势。因为他的年长和权势,她在他面前一直是臣服的,弱小的。但她骨子里并不是个乖巧,愿意伏低的女人。她将他反扑在榻上,抱着他的头亲吻他。
  他被她吻着,含糊地问道:“丫头,你想在上面?”
  这个姿势,好像会入得更深。他抚摸着她光洁的后背,伸手探了探,那处已经足够容下他了。
  但夏初岚没有仔细听他的话,还在他脸上胡乱亲吻着。直到他双手扶着她的腰侧往下一按,她轻叫出声,整个人瘫软在他的身上。
  快感如狂风巨浪一般将她拍下,她吃力地攀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眉眼,汗如雨下。最后脑海中仿佛只剩下今夜看过的烟火,一颗颗炸开。
  完事之后,顾行简抱着她去了净房。她这个时候倒是老实了,任由他擦洗着。之后他将她抱回床上,然后自己去衣箱里找了套棉质的中衣和水红色的抹胸出来。他捧着衣服到了床边,将她扶抱起来,一件件地帮她穿上。
  夏初岚累得不想说话,靠在他怀里。这些衣裳他经常穿解,早就驾轻就熟了。他帮她穿抹胸的时候,看到她白皙的胸上有几个吻痕,不禁伸手摸了摸。刚刚那个姿势,两个人都有些兴奋。而且她在上面,刚好将这一对蜜桃送到他嘴边。
  怀里的人马上缩了一下,小手抓着他的衣襟。
  他不会还要来吧?
  “夫君……”夏初岚无助地叫了一声,“你刚刚明明答应我……”
  顾行简忍不住笑,大手摸着她的头顶,安抚道:“放心,我不做什么。刚才像只小狼一样把我扑倒,还以为你有长进了,结果……”结果两次就败下阵来了。
  夏初岚被他说得脸颊发烫,伸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了。她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把他扑倒了,实在是有点不成体统。忘乎所以的时候,才最容易露出本□□。
  顾行简笑出声,拉下她的手:“好,不说了。睡吧。”
  他倒是由着她来。闺房乐趣罢了,没有外人,也没什么以夫为尊的讲究。
  顾行简的怀抱很安稳,夏初岚入睡很快,不过一会儿,就松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顾行简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将她抱得紧了一些,好像这样才踏实。今日宫中设宴时,他能感受到背后坐着的陆彦远一直在看他。他知道陆彦远在想什么。只不过想要在他手里抢人,得看陆彦远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抬手摸了摸怀中人的脸颊,细腻光滑的皮肤,触手十分柔软。她真是太漂亮了,连睡着的样子,他都可以痴看很久。他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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