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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美女公司的男公关
李可在街上顺手买了张报纸,想看看上面有什么招聘广告。他的目光很快就定在了“风云公关公司”的上面。上面需要的条件李可当然都具备,李可相信这份工作已经属于自己了。
果然,李可凭着无数次应聘的经验以及从事过多种工作的经历很快就打动了那个漂亮的女经理。几天后他接到了用人通知,让他去上班。
李可上了班后,才对公司有了进一步了解。风云公关公司这名字听起来霸道十足,却是个真正的女儿国。里面脂粉味十足,满眼都是美女在飘来飘去,经理郑佳佳更是艳丽无比。这家公司承接各种各样的公关活动,上至政府接待外宾,下至部门打通关节都做,在市里很有名气。
郑佳佳把李可叫到办公室里来,对他说:“之所以招你进来,一,是为了在合适的时候跟女客户打交道。二,是让你起到一个司机的责任。”在李可还没明白第二点时,郑佳佳已经把一把钥匙丢给了他,说:“楼下停车场有辆咱们的面包车,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李可乐坏了,他做过这么多工作,可是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事,刚进来就给配车的!
晚上,李可开着公司的车到朋友那玩,正在吹嘘时,手机响了,接来一听,原来是郑佳佳打来的。她的话很短:“把车开到大富豪来接我。”老板有令,李可只得跟朋友告辞,开车去了大富豪。一看,门口的郑佳佳正和几个大肚子男人在聊天。他下了车来,越看越不对劲,原来那几个男人是在纠缠郑佳佳,还有点动手动脚的意思。李可忙脱下外衣跑过去,用宽阔的背部对着那几个男人,然后对郑佳佳说:“老板,车来了。”郑佳佳不好意思地对那几个人说:“你看,我的车来了,要不,我们回头聊吧!”说着,逃也似地钻进了车子。
李可发动了车子,闻到了郑佳佳的一身酒气。郑佳佳一声不发,半天才说:“你今天做得很好。”李可暗自一笑,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一眼就看出那几个男人想对郑佳佳做什么,而郑佳佳一直忍而不发,这就说明,她对他们有所顾忌。如果自己在她面前呵斥他们,很可能就让郑佳佳难堪了。他开着车,什么也没说。但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到蜷缩在后座上的郑佳佳,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爱怜的感觉。
这几天李可对郑佳佳这个美女老板已经有所了解,风云公关公司是郑佳佳一手打拼出来的,从开张时的一个人做到现在的二十多个员工,一个未婚女人在如今这个社会里做出这样的成就,其中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
郑佳佳似乎查觉到他正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自己,正了正身子,轻轻地咳了咳,李可赶紧收回目光。正好这时手机响了,李可把车停下,接来一听,原来是公司里另一个美女张青青打来的,她让他赶紧来七层天接她。李可请求了郑佳佳,郑佳佳只说了一个字:“快!”李可再次发动车子。
还没到七层天,李可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又是另一个美女叫他赶紧去接她。李可在七层天门口,看到了张青青也被几个人纠缠着,他用同样的方法把张青青接进了车子。
这一夜,李可忙得不可开交,等到终于结束后,面包车里已经有七个美女。小小的面包车里充满了香水和酒气的混合味。李可皱了皱眉头,把车窗打开了。
第二天一早,李可把辞职信送到了郑佳佳的办公桌上。郑佳佳吃惊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才刚来啊!”
“我来这的目的是工作的,不是当保镖。”李可说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在公司里的身份了。招他进来,就是看中了他发达的肌肉以及块头,至于他的才能是次要的。因为公司的工作要求,在夜里进行得比较多,所以需要他这样的一个人保护那些美女们。
郑佳佳说:“我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从心眼里看不起我们这些搞公关的人对不对?你觉得我们都是吃青春饭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对不对?”
李可不置可否。郑佳佳又说:“你别急着辞职,先在公司里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再说不迟。”说着,就把他的辞职信揉成一团,顺手丢进了废纸篓里。
李可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桌上多出了几张卡片。拿过来一看,原来都是昨天他接的那几个美女给他的。张青青这样写道:“愿你发达的肌肉能够永远保护我们。”其它的几个美女也都分别用各种话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心。李可看着这些字,有种温煦的感觉突然升上心头。
就这样无所适事地坐到了下晚班。晚上了,却是公关美女们加班的时候。李可感觉自己的身份很尴尬,每个人都忙起来的时候,他却像是局外人一样。下班后,他在写字楼的顶楼健身房锻炼了一会儿,感到不在状态,便匆匆结束了。来到楼下,突然想到车钥匙还没有还给郑佳佳,他来到小面包车旁发动了车子。
沿着二环路慢悠悠地逛了几个圈子后,李可终于一转车头,驶向了大富豪酒店。把车子停好后,他进了大堂,在那坐着。没多久,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阵声响,似乎间杂着郑佳佳的声音。李可赶紧跑上去一看,果然,一间包厢的门半开着,郑佳佳和那几个大肚子男人在互相拉扯着。他走上去,一把捏住抓住郑佳佳的胳膊的那只手,用力一捏,那虚胖的男人顿时惨叫一起来。李可问道:“老板,你没事吧?”
郑佳佳惊喜地叫道:“你快给我揍他们!”话音刚落,李可的拳头就已经上去了。快刀斩乱麻,他们打了就跑。上了车后,郑佳佳突然笑了起来。跟着,又哭了起来。李可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开着车子。郑佳佳用完了两抽纸巾后,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叫你揍他们?”不等他回答,又说:“他们是几个大明星的经纪人。市里一家公司准备开个义演歌唱会,所得款全部捐给贫困山区。因为他们开价太高,所以请我们公司去公关压价。因此,我才对他们一再忍让,谁知……好在你突然来了。”
李可顺口说道:“要我说,请大明星做义演,不如请贫困山区的孩子来做义演。”郑佳佳顿时惊喜得叫了起来:“你这主意不错,回头我就跟那家公司商量一下。这样既能节省开支,又更有意义!”想了想又说:“你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的?”
“我放不下你们。”李可很平静地说。
郑佳佳又哭了。说她想起了一件往事,她的前男友就是无法忍受她夜夜出去应酬而抛弃了她。不仅是她,公司里那些女孩哪一个没有这样的经历。现在人们一提起美女公关,想到的就是那些龌龊事。这种事在别的公司或许有,但在风云公司绝对不会有。公司的美女们都是知道自重的,但有时候一个女子的力量太小,难免会吃亏。去年的一天,公司里的一个美女公关就是因为被纠缠得无法脱身而从七楼跳了下来……从那天开始,郑佳佳就决心让大家有安全感,招聘了男公关。可惜,一连招了好几个,都是只想着从公关中提取回扣,而根本不把同事们的安全放在眼里。“我以为你也是这样的人,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是不是?”
李可好像在思量什么一样,一分钟后,他说:“为了证实你是错的,我收回我的辞职信。”
两人开怀地大笑起来
从这以后,李可就在风云公司里安心地做起了兼职保镖和司机。当然,他的才能并不是仅仅体现于此,他对业务总有着自己的看法。上次说的义演的事,那家公司对请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来义演表示了很大的兴趣,当场就拍板同意了,还委托风云公司全面代理此事。各种媒体听说了,也纷纷前来采访。市政府更是大力支持,一路绿灯,很快就风风火火地操作起来。
在这个期间,郑佳佳与李可朝夕相处,对李可的能力有了很深的了解,一颗心也不知不觉地放在他那儿。也真是奇怪,过去独挡一面的她现在居然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信心了,非得跟李可说,得到他的肯定后才去做。有一次她把这个发现对张青青说了。久经情场的张青青说这是恋爱综合症。女人一旦遇上了喜爱的男人,判断力就会退步。郑佳佳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正像张青青说的那样,她已经失去了判断力。
李可是怎么想的呢?郑佳佳这才突然发现,李可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连一句暗示也没有。这个发现让郑佳佳很是恐慌,想要去问他,却又说不出口来。
日子就在郑佳佳的猜测中过去了。到了首场义演的那天,连郑佳佳也没想到会取得这样的成功,孩子们的单纯赚够了观众的眼泪。最终结束后,人们久久地鼓掌不肯离去。
郑佳佳是含着眼泪看完的,然后她想找李可分享成功。却发现李可不见了,他留下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说出了一个秘密。李可说一年前风云公司跳楼身亡的那个姑娘就是他的女朋友,他认为这都是风云公司没有起到保护员工的职责,为了报复,他去了另一家公关公司,请命卧底风云公司。准备一步步瓦解,最后,兼并。“是你们的好心让我收起了这个念头,还是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老板才取消计划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了,再呆下去,我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还有,你的爱。”
郑佳佳看完信后,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明白了你的心后我还让你跑掉就不叫郑佳佳了。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2章 &妈妈是个明白人
刘明全从大学毕业后来到城建局工作,因为工作努力,为人又机灵,深得领导喜爱。如此一年多后,科室里的科长要退休了,在一次酒后,局长透出了口风,说刘明全是科长一职的最佳人选。得到领导的首肯,刘明全心里非常高兴,好像自己已经走在了一条光明大道之上。
这天,刘明全刚上班,局长就让他到办公室来一趟。大清早的,领导找自己会有什么事?难道是科长一事已经定了?不对啊,为什么李局长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难道是这事黄了?刘明全忐忑不安地跟着局长进了办公室。
局长说:“是这样的,我昨天下午去县里开会,县里领导在会上下了一个通知……”
刘明全听到这里长松一口气,自己升职的事不可能会惊动县里的领导,那么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这通知是关于拆迁的。”李局长继续说,这次要拆迁的是县东城区,已经有投资商看中了那一片地,要建个大型的商业住宅区。
刘明全突然双膝一软,身不由己地坐了下来。现在他总算明白局长叫他进来的用意了。因为他家就是东城区。刘明全的父亲在他很少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妈妈一手拉扯他长大的。一个寡妇带着个小孩长大,可想而知要受到多少委屈和困难,妈妈从一个内向的女人渐渐变成一个泼辣女子,能跟壮汉打架,也能跟小孩交朋友,在这不大的县城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若是她知道要拆自家的房子,只怕会闹翻天的。况且,家里的房子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财产,几十年过去,破烂不堪,前年,妈妈才拿出所有的积蓄将屋子重新盖了一次,如今却要拆了它,换成谁也不会愿意的。
“小刘,你妈妈那……你就给我个答案,你的房子能不能拆?”
刘明全一咬牙,说:“能!”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刘明全仔细地思量起这事来。拆迁的补偿已经从局长那里看过文件了,是按照拆迁房子的面积直接补偿经济房,可是按市面上的价值,自家那独门独院的小楼最少值三十多万,而同等面积的经济房市场价在二十万左右。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是经济房直到现在还是纸上谈兵,只是选址选好了,地基都没盖,也就是说,在拆迁之后的最少一年内,他们要去租房子住。
中午下班,刘明全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妈妈刘美慧那高八度的吼声,像机关枪一样,嗒嗒嗒嗒地直扑目标而去。刘明全知道妈妈又在跟人吵架了,走过去一看,果然,是在和社区主任吵。主任也是个中年妇女,精明能干,能说会道的,可这会被刘美慧骂得满脸涨红,哑口无声的。刘明全忙拉着妈妈就进了家,关上院子门问道:“妈,这又是怎么了?”
刘美慧气得胸脯起伏不停,说:“我去社区医院看病,谁知道他们多收了我一块钱,开始我还不知道,后来问了别人才发现自己当了冤大头。”
“那这也是医院的事,不关人家主任的事啊!”
“她是社区的头,不找她找谁啊!”刘美慧冲着院外的主任喊道:“别以为咱孤儿寡母的就好欺负!告诉你,没门!”
刘明全直摇头,为了让妈妈不再吵,就借口说自己饿了。刘美慧“扑哧”地笑了起来,说:“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吃饭的时候,刘明全试探地问道:“妈,咱这家住久了,有没有想过换过地方住?”刘美慧说:“看你说的,家是越住得久越有感情,哪有住腻的事。咱这房子够大的了,等以后你娶了媳妇生了娃,都能住得下。到时候,咱这家就热闹了。”这番话突然启发了刘明全的灵感,对啊,老妈这几年事事顺意,就是老念叨着缺个孙子了,如果……
吃好了饭,刘明全打了个电话,约孙小洁见面。孙小洁是县医院的医生,也是他高中时的同学。两人见面后,都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了,刘明全也不客气,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孙小洁听了后大吃一惊,说:“这事我干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刘明可怜兮兮地说:“你知道我妈的个性,如果知道要拆她的房子,她能跟人拼命。可是拆迁的事,是谁也无法阻止的,再闹也没办法。我不想让她受气,你就帮帮忙吧!”
孙小洁笑了笑,狡黠地问道:“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不让她受气这么简单?”
刘明全尴尬万分,在老同学面前什么也瞒不了,干脆就直接说了,这事对他的前途很重要。孙小洁沉思了片刻后总算点头答应了。
刘美慧正在看电视,一看儿子带了个漂亮姑娘来,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面热情地招待着,一面嗔怪儿子说:“看你,也不事先给妈说一声,这家里乱糟糟的,别让姑娘家以为咱家邋遢。”
孙小洁笑说:“伯母,您太客气了,这家里干干净净的,比我们家清爽多了。”
刘美慧眉开眼笑地说:“你太会说话了,这嘴巴能赶上百灵鸟了。”又问道刘明全:“你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了。”
刘美慧又怪罪刘明全说:“你这孩子,怎么一直没跟我说起,还害得我老为你操心。”
“妈,那以前我们的关系不是没确定下来吗,这回确定了,就带来让你看看了。”
刘美慧掩饰不住喜悦,上下打量着孙小洁,越看越喜欢,说:“我这人喜欢干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刘明全忙说:“妈,这事回头再说吧。”又向孙小洁挤了挤眼睛,孙小洁会意地点点头,站起来说:“伯母,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哟,怎么也不多坐会,这就要走?”
刘明全说:“妈,以后她会常来的,今天她家里还有点事。”说着,就送孙小洁出门了。走了一段路,见妈妈没跟上来,对孙小洁竖起了大拇指,说:“老同学,你不去考演员太可惜了!”孙小洁从鼻子里“哧”了一声,说:“要说演技,你比我强一百倍。”刘明全似乎听出这话里有话,但现在也来不及去想,还得赶紧回去接着演戏呢。
到了家中,刘美慧又问起他什么时候办喜事。刘明全有点为难地说:“妈,这事不大好办。今天带她来,一是为了让你看看,二也是让她看看咱家。刚才她说了,她不喜欢独门独院的房子,因为里面有老鼠、蚊子什么的,她从小就怕这些东西,所以,她想结婚时买套商品房住……”
刘美慧叫了起来:“啥,你们住商品房,那我怎么办,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幢房子?”
“妈,如果我们去住商品房,当然会把你一起带去住,你为我操劳了这么久,也该让我来伺候你了。再说了,你知道我刚工作,根本没钱去买商品房,所以我想把咱家卖了,然后去买,你看……”
刘美慧眼睛顿时就瞪大了,断然地说:“不行,这房子是你爸留下的,打死我也不会卖的!”
第二天上班,局长见到他就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刘明全支支吾吾的,说还在劝说妈妈。局长有点不满地说:“我希望你是头一个签字同意拆迁的人,到时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提名你当科长。”
“是、是,我一定照办!”
刘明全看着局长离开的背影,擦了一把冷汗,这事不能再担搁下去了,拆迁这么大的事,估计瞒不了几天全县人民都会知道,可是怎么才能让妈妈不吵不闹地搬家呢?刘明全的脑门上像有把冲击钻在使劲地钻着一样,痛得不行,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下班,他去了医院。刚好是孙小洁值中班,见是他,问道出了什么事。刘明全指了指脑袋,说这痛得厉害。孙小洁就笑着说:“一定是你算计你妈妈的房子还没算计到吧?”
刘明全苦笑着说:“是啊,能不头痛吗?一面是前程,一面是妈妈,两头为难。”
“那你不能为了妈妈放弃前程吗?”
“你想得太天真了,如果有办法让房子不拆,我可以放弃前程,但是,房子是非拆不可的,我不能两头都落空吧?我也就是一个普通小市民,在家听妈妈话,在单位听领导的话,唉,怎么活得这么累啊!”
吃了几颗药之后,刘明全感到头痛要好些了,就回到单位。坐到办公桌前,一看,桌上有份文件,拿起来一看,是拆迁协议书,顿时就明白了,局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时间百般滋味全都涌上心来。什么玩意,老百姓的房子你们说拆就拆,还不让人有考虑的时间,什么时候拆到你们家去,看你们还有这么潇洒吗!每次拆迁都搞得像打一场仗一样,处心积虑,深谋远虑,最离谱的还是如果拆迁户不拆,那他家三代以内只要在事业单位工作的亲戚全都给放长假,直到劝说拆迁户签字为止!你们的补偿要是合乎老百姓的心,谁会为难你们!刘明全越想越恼火,拿起协议书就去局长办公室,他要以一个拆迁户的身份去跟局长商讨补偿的问题。
到了一看,局长不在,问了别人,才知道局长去县里开会了。一直等到下班,局长也没回来,刘明全只得回家了。
进了院子,见妈妈正在收拾东西,大大小小的包堆满了院子。刘明全奇怪地问道:“妈,你这是干嘛?”
刘美慧轻松地说:“搬家呗。”
“搬家?搬到哪?”
“房子我租好了,就在菜市场那一带。”刘美慧露出小孩子般的得意的笑脸来,说:“那房子不错,挺大的,租给别人要二百二一个月,可我只要一百八就租来了。以后买菜可就近了。”
刘明全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开口,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咋回事?妈妈怎么说搬就搬了?
“还愣着干啥,过来和我一起拾掇拾掇。”
刘明全结结巴巴地问道:“妈,你这是咋了?”
刘美慧冲着他笑了笑,想说什么,可是两颗泪水突然流了下来,她忙转身进了屋子,顿时,就传来了一阵阵压抑地抽泣声。刘明全正想进去,手机响了,接来一听,是孙小洁的。孙小洁说:“下午我去了你家,把拆迁的事直接跟你妈妈说了。你低估了她对你的爱,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事对你的重要性……”
刘明全手一软,手机掉在了地上……
第3章 &没有对不起你
二狗子一早出门,看到门口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目光呆滞,头发蓬乱,傻傻地坐在那里,见到他来也不开口。李二狗以为是逃荒的,一看她穿的又不像,虽然脏乱不堪,可也是绸缎的面料,这种衣服在乡下只有地主才能穿得起。
二狗子问道:“大婶,你是谁?从哪里来?”女人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二狗子明白她一定是疯子,就赶紧把族长李大爷找来了。李大爷带了一帮人来,到底他老人家见识广,一眼就看出女人疯了,说:“疯子也是条人命,二狗子,你把她留下来当老娘照顾,有什么困难就对我说。”想了想又说:“没名没姓的不好叫,以后就叫她疯妇吧!”二狗子双亲早就死了,是村里人养大的他,听了这话,当下就点头答应了。
二狗子是个厚道人,这以后就真的把疯妇当成老娘伺候了。二狗子穷,但再穷他也让疯妇吃得好住得好。几个月下来,疯妇似乎也习惯了他的照顾,一时见不到他,就“啊啊”地四处找。
这天,二狗子做完农活回来,看到疯妇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二狗子忙上前扶起她,虽然明知她不会说话,却还是问道:“你怎么了?”
这时,疯妇开口了,说:“牛屎在走路了。”
二狗子吓了一大跳,这可是几个月来头一次听到她说话,原先还以为她不仅疯而且还哑呢。但“牛屎在走路了”是什么意思?问她,她却还是不停地嘀咕着这句话。二狗子觉得疯妇现在这样子就像村里的巫师在说神秘的话一下,有点害怕了,忙又去找李大爷。路过村口的时候,他被一群穿着土黄色的兵拿住了。他们把他推到村口的打谷场上,发现村里大多人都在。
一个人中留着一小点胡子的,好像是当官模样的人正在训话。明明是人,可是二狗子一点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叽哩咕噜的。当官的说完话后,向旁边一个拿着大白扇子的人点了点头。拿大白扇子的总算说出了人话来:“刚才佐木太君说了,大日本皇军进入村子,是为了大东亚和平来的。所以大家要把家里的粮食和牲口统统地交出来,否则的话,别怪皇军无情!”
二狗子虽然没读过书,没进过城,可自小就听过村里老人说书,什么岳飞传三国志等等,立即就明白,村里来强盗了。再一看四周那些穿着枪的兵们,他们穿的衣服可不就是跟牛屎一样吗,突然就明白了疯妇所说的“牛屎在走路了”的意思了。当下忍不住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佐木猛地抬起头来,将手中的刀直指二狗子,顿时就有两个鬼子把二狗子拖了出来,狠狠一甩,二狗子顿时就趴在了地上。刚要起身,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原来是佐木的指挥刀。佐木的鼻子都歪了,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你地,皇军在训话,你地却笑,良心大大地坏了。死啦死啦地!”
二狗子心里一凉,自已这就完了?眼看着那指挥刀高高地举起来,他两眼一闭,等了半天却没感觉痛,睁开眼一看,原来是那拿大白扇子的人拦住了佐木,正和他嘀咕着呢。佐木恨恨地收起刀子。拿扇子的那人对才狗子说:“还不快谢谢皇军,要不是皇军刚来,想和大家建立良好关系,你的脑袋就要掉下来了!”二狗子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
二狗子就像再次获得生命一样,庆幸万分地回到家中。疯妇还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他,冷静地说:“我儿子来了。”二狗子鼻子一酸,说:“娘啊,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回过头一看,竟是那个拿大白扇子的人。二狗子警惕地站起来。那人却看也不看他,只把目光投向疯妇,他的嘴唇哆嗦着,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叫道:“娘啊,你怎么到这来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二狗子一愣,疯妇竟然是他的娘?
但疯妇却像没有听到这话一样,回过头来,对二狗子说:“孩子,走,我们回屋里去!”那人追上来道:“娘,我是有苦衷的。”疯妇回过头来,说:“张帆,你投靠鬼子,杀害中国人,你还有什么苦衷?你说,我听着呢?”
张帆张了张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疯妇冷笑着转过身子,和二狗子一起回到屋里去了。二狗子透过窗户,看到张帆站在那里愣愣地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二狗子本来以为他会跟进来的,但张帆呆了片刻,却还是走了。二狗子回过头来,这才发现疯妇的眼泪流了出来。又想到她刚才的举动,根本就不像个疯子。疯妇看出了他的惊讶,叹了叹气说:“你一定很奇怪吧,我为什么不是疯子。是的,我没有疯,只是心死了。”
张帆是她的独子,留学到日本后,回来在县城里做了政府文员。没想到鬼子一来,他就投靠鬼子当了翻译官。她常听说鬼子的残暴,却没想到儿子却助纣为虐,反过来杀害中国人。一时心灰意冷,离开了家。一路上懵懵懂懂的,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二狗子的家。好在二狗子收留了她。相对于张帆来说,二狗子虽然穷,可跟他在一起,远比张帆快乐。她说:“鬼子进村向来就没有好事,也许我们都会死的。你怕不怕?”二狗子说:“你都不怕,我怕个啥!”疯妇点点头说:“好,我们娘儿俩就死在一起!”
但是谁也没想到,鬼子当夜就走了。
几个月后,又是一群部队来了。他们自称“八路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其中一个当官的找到疯妇,把一件玉佩交给她。疯妇认得这是张帆三岁生日时自己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带着,她不解地看着那人。那人闭上眼睛,沉痛地告诉他,张帆同志已经牺牲了。他其实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党员,因为身份特殊,连他的母亲也不能告诉。他带着鬼子进入了八路军的埋伏圈里,鬼子们全军覆没,他也身受重伤,弥留之际,他告诉他们说:“转告我娘,我没有对不起她,更没有对不起中国人!”
疯妇和二狗子顿时就哭了起来……
第4章 &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史来找我的时候,我很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一脸可怜的老男人,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有过这么一个表哥。后来才知道,他跟我小时候的保姆是亲戚,他管保姆叫姨,所以他管我叫表弟。这样的辈份让人破涕为笑,但我听了他来的原因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老史是四十多岁时才有的儿子,老来得子,自然是宠上加宠,但这样的宠爱却害了小史。小史不爱读书,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跟着街面上的混混过日子,到如今十八、九岁的时候已经是地方一霸了。老史苦苦相劝,但小史哪里肯听,说得次数多了,小史还冲着老史挥起了拳头……这样的一个人“进去”是迟早的事,果然,不久前,小史就因为故意伤害罪被抓了起来。老史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作为县里的刑事法官,小史的案子我是知道的:一帮小年青喝多了酒,在饭店里跟另一帮小年青有了磨擦,就开始用拳头来解决问题。这样的事在县里并不少见,通常来说只是经过派出所就可以解决,完事了后,双方很可能不打不相交,这边刚出拘留所,那边又一起上饭店喝酒了。问题是这次小史出手重了,将对方的一个人打得肝破裂,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我说:“老史,这事不好办啊!”
“我知道,要是好办也不会找你了。”老史突然涨红了脸,哆嗦着怀里掏出一个厚布包,放在桌子上,说:“我把田地和耕牛卖了,你拿去帮我上下打点打点。”
我吃惊地说:“那你以后怎么生活?”
“不管了,先把孩子弄出来吧!”
我叹了叹气,把布包推到他的身边,说:“你的钱我是不会要的,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老史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满怀感激地走了。
但我骗了老史,我没有尽力而为,事实上,我几乎没有时间和心情再去管小史的事。老史后来又来过几次,但都被我躲掉了。又过了些日子,医院里的那个人突然不治而亡,这下案子的性质变了,法院开会时,院长要求从速审理此案,不出所料,我成了主审法官。
这一天,我正要出门,听到门铃响了,从猫眼里看到是老史,我没回他。门铃响了很久,又归于平静了,我以为老史走了,开了门一看,老史却猫在地上,见到我后,蹦了起来,说:“表弟,我知道你在里面,从昨天夜里,我就一直在你家门口呆着。”
“老史啊,我躲着你,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小史他杀了人啊,你让我怎么帮你?”
老史哆嗦着,又从身上掏出那个布包来,说:“我回去后又四处凑了一些,你一定要帮帮我!”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杀人偿命,难道你不知道这个理?这事我得依照法律来办?你懂不懂?”
但不管我怎么说,老史只是赔着笑,一个劲地让我帮忙。我被他逼得无奈,想了想,说:“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吧,但你得保证不透露自己的身份。”老史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带老史去的地方是医院,那个受害者今天收敛入棺。才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家属悲凄地痛哭声,死者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独子,父母对孩子有着太多的期望了,却没想到十几年的辛苦养育,到头来,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看了看老史,他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捏着衣服。进到灵堂,家属们都互相抱着哭着,几乎每个人都在咀咒杀人凶手,连老史家十八辈的祖宗也牵连进去了。老史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如果那天不是我以法官的名义带走了老史,他一定会被愤怒的家属们打死的。有很长一段时间,老史都没有开口说话。我说:“你看了吧,你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也是儿子,换成是小史,你愿意杀他的人逍遥法外吗?”
又过了很长时间,老史才开口,说:“我能见见他吗?就看一眼。”
“按理说不可以,但我可以帮你。”
在我的安排下,老史见到了小史。当吊儿啷铛的小史出现在老史面前时,老史激动地扑了过去,小史却避开他,皱着眉头说:“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想来教训我?”老史像是突然被冰冻住了一样,半天才说:“娃,你杀了人了啊!”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会救我出去的,是不是?”小史狡黠地说,“我要是死了,以后谁给你送终?家里的田和牛都卖了吧?卖得好,早让你卖了,你就是不听,这下倒好,白白便宜给别人了。”
“你……你杀了人难道就不害怕?”
小史得意地笑了起来,说:“等我出去,就该轮到别人怕我了!”
“啪”一声巨响,老史突然狠狠地打了小史一个耳朵,吼道:“你混账!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小史暴跳如雷:“你敢打我,我……”
在狱警的干涉下,小史没有打到老史。老史一脸土灰色地走了出去。“咣铛”一声,小史突然跪倒在地,向着老史的背景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哭喊着说:“爸,对不起,我是必死无疑了,不能再连累你白花钱了,儿子今生没有尽到孝道,下辈子加倍偿还!”我的心突然紧紧地一跳。
不久后,我主持审判小史,按照法律,判了他死刑。小史表现得很平静,眼光却是不停地往台下看着。老史显然是伤透了心,没有来听宣判。小史听完宣判后,当场表示不上诉了。
审完这个案子,我的法官工作也到头了,这些年来,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所接受的钱财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目,这些钱让我无时不刻都在担心害怕着,却一直没有勇气站出来。直到接到小史这个案子,我害怕自己的父母也会像老史一样有那种颤抖和悲哀的眼神。我平静地收拾了一下,平静地告诉了妻儿,然后走向记委大院……
因为自首的及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记委没有立案处理我,只将我撤了职。有一天,我跟妻儿一起悠闲地逛街时,看到了老史,他正摆着一个小摊,满脸笑意地跟客人讨价还价,身边,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妻子说,那是他收养的一个孤儿……
第5章 &每天一张结婚照
李保民和张丽恋爱三年,终于决定在十一国庆节这天结婚。结婚之前,一切准备都是琐碎而又甜蜜的,两人都是从乡下进城打工的,手里没多少钱,一切该从简的都从简了,只一样,张丽说拍婚纱照是要留给后代看的,一定要拍得奢侈一些。李保国捏着单薄的存折,说那就拍几张的就行了。两人去婚纱影楼看过,最贵的一万八,最便宜的八百八,就拍八百八的。张丽坚决地说不行,穷人本来就难得浪漫一回,结婚时不浪漫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就拍三千八的。李保民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同意了。
这天,两人李保民从银行里取了钱,两人就一起去了才子佳人婚纱影楼。这家影楼是这个城市最好的一家影楼,张丽和李保民来探过几次路,里面那些挂在那当招牌的婚纱照看得两人直赞叹,摄影师手艺好,不管什么人,拍出来个个都像电影里的明星一样。
等到两人跟老板谈好要求,准备付钱时,李保民突然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地跳了起来,浑身上下不停地拍着,眼睛却看着地上四处寻找着什么。张丽的心“突”一声凉了半截,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冒上心来,忙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钱,钱不见了!”他拿起自己的衣服,口袋那有一道口子。
张丽的脑子顿时就蒙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婚纱照是照不成了,结果,两人一共只花了十块钱拍了张合影,贴在结婚证上就算完事了。
新婚那天,李保民在充当新房的出租屋里送走了来闹洞房的工友们,回到屋里,看到张丽正看着床头处那片空白墙发呆。那地方张丽曾规划过无数次,说要把拍得最漂亮的婚纱照放大挂在那里。李保民的心里直打颤,只有他知道,那三千八并没有丢,而是他输掉了。在和张丽结婚前,他住在工厂的单身宿舍里,一到夜里,工友们都无聊得很,于是就赌钱,不知不觉的就欠了三千八。他怕张丽知道他欠赙债,就想用拍结婚照的钱去顶,如今,钱是还掉了,可是心里却堵得慌,他欠张丽的什么时候能还啊?
张丽的眼里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胸脯委屈地一起一伏的,李保民过去扶着她的肩头,说:“对不起,你相信我,以后我一定要和你补拍一套婚纱照。”张丽抿嘴笑了起来。
婚后的日子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过去一个人可以用一包方便面凑合一餐,现在两人就不可能了。钱就花流水一样哗哗地流走,存折也越来越单薄了。张丽的工厂是计件工资,为了能多做点钱,她每天很早就去,很晚才回来。李保民心痛,叫她少做点,她说没事,为了能早日拍上婚纱照,苦点累点不算个啥。
李保民难堪得不行。张丽看到他的表情,以为自己又触到了他的痛处,笑了笑说:
“算了,以后我不提这事了,穷人只要踏踏实实地过好日子就行了。”
张丽说到做到,从这以后,就真没提起婚纱照的事了。可是,两人一起上街时,李保民却能很清楚地看到,每路过一个婚纱影楼,张丽的眼睛都是直勾勾地看着不回头。李保民的心里就像压着块大石头一样,他发誓,一定要努力挣钱拍一套奢侈的婚纱照。
但穷人的日子总是这么多灾多难,不久后,李保民因为连着加了一天一夜的班,在机床上操作时分了神,被碾压机器正中右手,当时就痛得晕死了过去。虽然是工伤,工厂也出了一笔钱,但自己毕竟还要花钱,最要命的是,李保民的那只右手,今生也没用了。李保民抱着那只伤手直流泪,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补拍婚纱照啊?张丽并不知道他的心事,以为他是在为残废了难过,说:“事情都这样了,就放宽心吧,天无绝人之路。”可是转过头去,李保民好几次都看到她在流眼泪。
李保民觉得自己不能再拖累张丽了,这样下去,他会内疚得无法面对张丽。有一天,他趁张丽去上班,一个人来到大桥边,看着脚下涛涛江水,他开始爬上栏杆,正要闭眼往下跳,突然一个人走过来,客气地说:“先生,能让让吗?我想在你这拍张相片,这的角度好。”李保民只得先跳了下来,然后看到那人站在那,另一个人就用相机对准他“咔嚓”一声。这时李保民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冲到那人面前握着他的手直摇,连声说“谢谢”。
到了晚上,张丽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来,门刚一开,突然眼前一亮,炫得她睁不开眼睛,回过神来才看到原来是李保民给她拍了张相片。她吃惊地问道:“你哪来的相机?”
“买的。”
“怎么会想到要买这个?”
李保民说:“我想给你每天都拍张照片,弥补结婚时没有拍婚纱照的遗憾。”
“你还记得那事啊?想想当初也真好笑,为什么想拍结婚照啊?留着那些钱过日子不更好?要我说,幸好那钱丢了,要不然每天看着那些花大价钱买来的相片,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茶喝,估计得把肠子都悔青了。”张丽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又摆了个姿势,身边留着一个人的空档,说:“你快把相机固定好,我们来一个。”
“得令。”李保民安好相机,一溜烟跑到张丽面前,刚摆了个姿势,快门就响了。
说是一天照一张,可头几次两人图新鲜,一股脑地就把一卷胶卷照完了。拿去洗好了一看,两人都乐得合不拢嘴——照的相没几张像样的,你看这张,李保民是想跟影楼里学,把嘴努起来,要去亲张丽,可是取景没取好,张丽的脸旁边光有他的一张嘴了。再看这张,两人本要做出含情脉脉对望的姿势,可是光有两张下巴不见人了……张丽笑得直不起身子,笑过了之后,就突然想到自己有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她看着一旁尴尬得大汗淋淋的李保民,一头扑在他的怀里……
就算是一天只拍一张,对这个家庭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有好几次,李保民都想结束了。但张丽不干,她说家里就是再穷,也要保证一天拍一张,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照片这么简单,更是让她觉得有家的温暖。无论在外面工作多苦多累,只要看一下相片,她就会觉得疲倦都不翼而飞了。李保民为了不再浪费胶卷,在旧货市场上淘了很多关于摄影的书来看,还去影楼巴结摄影师,以求能从他们那学到几招。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是两年过去了。这两年里,李保民摆了个小摊,不管刮风下雨,天寒地冻,从不休息。对这样的日子,张丽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她其实很心痛花在拍照上面的钱,但如果不鼓励李保民继续拍下去,他一点依靠也没有,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现在,只花了一些钱,就让男人重新振作起来,没有什么结果比这更好了。当然,她绝对不会跟男人说,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拍照。因为她从小就觉得自己的脸比较平,拍起相片来脸像压扁的柿子。
今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李保民说过要给她一个惊喜,是什么样的惊喜呢?
张丽回了家,发现李保民穿得很正式,就像一个坐办公室的白领一样,她很是吃惊,难道他说的惊喜就是这幅打扮?李保民很气派地走过来,把她的手挽在自己的胳膊上,说:“什么也别说,跟我走。”张丽奇怪极了,却还是跟着他走了。两人走到才子佳人影楼前,张丽习惯性停下脚步,看看橱窗里的那些婚纱照。李保民却将她拉进了影楼里,张丽还来不及说话,一个漂亮的女孩就走过来,带她去试婚纱。张丽突然明白了,是李保民用这两年摆摊赚来的钱来补拍婚纱照了。她赶紧跑出来,拉着李保民的手悄悄地说:“是八百八的吗?”
“不是,三千八的……”
张丽突然生气了,拧了他的胳膊一下,说:“你个死东西,怎么花这么多钱,不过日子了吗?”
李保民痛得咧了咧嘴,却呵呵地笑了起来,说:“我还没说完呢不过,老板没要我钱。”
这时,那个漂亮的女孩也抿起嘴笑了起来,说:“大婶,你还不知道吧,李哥是我们老板新请来的摄影师,老板说他身残志坚,靠自学居然能比专业的摄影师更强,为了奖励他,特意免费给你们拍一组婚纱照。”
张丽的嘴张了张,什么话也没说,眼泪突然就喷涌而出……
第6章 &记忆的橡皮擦
宽敞明亮的餐厅中,李佳身穿斜带露肩衣,靓丽得如公主一般。她垂着洁白的脖子,眼睛却不时地向着对面的那个男人望去,四目相对时,她的脸上透着无尽的羞涩。她跟这个叫王博生的男人认识仅仅半个月而已,但感觉却像认识了他很久一样。
王博生高大、英俊,虽然他的脸上不时露出忧伤的神情来,但这种表情却让李佳更加着迷。李佳觉得王博生像是一个谜一样,她想解开他的秘密。
“佳佳,你知道吗,今天你真漂亮!”
李佳羞涩地笑了笑,她知道王博生一定看出来自己为了这次约会所做的精心打扮了。王博生去过她家,她的家并不富有,摆设上甚至比普通人家还要差。她几乎一无所有,但她现在却如此精心打扮,王博生可以猜得到,她是很在乎他的。
这时,李佳突然发现,王博生的脸色猛地变了,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正从门口走进来。那个女人的显然注意到了他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李佳正困惑时,王博生猛地站了起来,三步做两步地迎了上去。他把女人拉到一旁,一脸慌张地说着些什么。女人直摇头,像是跟他争辩着什么。最后,女人总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了看李佳,然后就走了。
王博生长吁一口气,回来坐下。李佳问道:“你们认识?”王博生不自然地说:“以前的一个朋友。”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要阻止她过来?”
“只是随便聊聊而已,她走是因为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事。好了,别乱想了,来,干杯!”
李佳已经很肯定王博生在撒谎了,因为他们刚才聊的时候,好几次都不由自主地指了指她,显然他们是在说自己。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难道他和那个女人之间有过什么?李佳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红酒,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和王博生分手后,李佳进到屋里,坐在床上发着呆。呆了一会儿,她又打开电脑,这是家中唯一珍贵的电器了。电脑并不能上网,她在“我的电脑”里胡乱地点击着,突然,一张相片出现在电脑上。竟然是王博生和她的合影照!
李佳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从来没有和王博生合过影,为什么他们会有合影照呢?相片中,她亲呢地依偎在王博生的怀里,王博生则将她紧紧地搂着。她愣愣地看着相片,想要回忆拍照时的情况,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个发现让她惊恐无比。李佳疯狂地翻箱倒柜,想要找到一些自己过去的事物,但很快就发现,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她找不到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有什么亲人,有什么朋友,她最近的记忆是在半个月前,也就是说,她不知道半个月前的她是谁,她失去了过去。
李佳不甘心,继续找着,终于在枕头下找到了一份病历。她看完病历后,掩面哭了起来。病历是这样写的:头颅严重撞伤,造成失忆症。建议长期服用药物治疗。上面的日期是半个月前。
第二天一早,李佳给王博生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一趟。很快,王博生就来了。李佳把电脑里的相片和那份病历给他看了,说:“你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快说出来吧。”
王博生闭上眼睛,羞愧万分地说:“事到如今,我不想再隐瞒你了。其实我就是那个司机。”他说那天早上,他开车出门,鬼使神差的就撞到了她。送到医院后,得知她受了严重的脑震荡,很害怕,也很后悔,良心受到了很大的谴责。后来得知她得了失忆症后,更是自责,想要一辈子照顾她。至于那张相片,是用电脑合成技术做的,目的也就是想让她发现后,会认为自己是她过去的熟人,而更容易接近她。
李佳放声大哭,原来就是这个她喜欢的男人毁了她的过去,她冲上去,狠狠地打着他,哭叫着质问道:“你把我的过去还给我,你这个骗子,你把我的过去还给我……”王博生木立在那任由她撕打着。李佳打了一会儿,还是不解气,就顺手抄起了一件东西无意识地打了过去,接着,捂着脸蹲在地上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李佳突然发现王博生没有动静了,她把手从脸上拿开,却看到了王博生已经倒在地上了,他的头上流了很多血。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刚才顺手抄起的东西是一个大理石镇纸。
王博生在送往医院的路上醒了过来,他痛苦地**着,眼光却在搜索着。李佳蜷缩在救护车的一角,害怕得直哆嗦。王博生笑了起来,向她伸出手来,说:“佳佳,别怕,我没事的。”
到了医院,医生们剃掉王博生伤口处的头发,露出了青色的头皮,将血擦净后,李佳突然看到,在伤口的附近,竟然还有好几处已经好了的伤疤。
李佳发现自己对王博生再也恨不起来了,是啊,他撞到自己只是无意中的过失,事后,他已经补偿了这么多,比起那些造事后逃逸的司机他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李佳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爱是出自真心的。
从这天开始,李佳有意识地要去忘了王博生的过失,试着去接受他。她以为这样做会很难,但奇怪的是一点也不难,她明白,自己还是爱着王博生的。
王博生在医院里只住了两天就出院了,他并没有告诉李佳,一个人去办了出院手续。李佳来看他时,他已经不在了。打他的手机,说是关机了。李佳担心起来,王博生会不会是怪罪自己打伤了他。正在胡思乱想时,王博生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一脸的疲倦。仅仅只是一个上午没见,李佳却感觉像是很久了一样,她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王博生,说:“你去了哪,为什么出院出不告诉我一声?”
王博生憨厚地笑了笑,说:“没去哪,只是不想麻烦你而已。”
李佳像个家庭主妇一样,系上围裙,很快就做好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她想自己过去一定是精于厨艺的。香喷喷的饭菜让王博生垂涎欲滴,正在放开肚子吃时,李佳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公司里的职员。你很聪明,也很善良,公司里的人都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的?”
王博生支吾着说:“我是猜的。”
李佳笑了起来,又问道:“那天在餐厅遇到的那个女人是谁?是不是我的熟人?你一定是怕她告诉我这个真相吧?”
王博生尴尬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吃好饭的时候,王博生向李佳告别,说去上班了。李佳这时才发现自己对王博生了解得太少了,甚至连他在哪上班也不知道。不过,看他自己能开车,平时又穿得这么好,还有那么多钱给她买药吃,估计不会很差。王博生走后,李佳回到屋里,突然看到他的手机没带,忙拿起来跟了过去。却发现王博生骑上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李佳愣了愣,跟了过去。
王博生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李佳注意到这是市里的码头。眼见着王博生进了一间房间,出来后,却是一穿脏污的工作服,跟着,他来到一辆集装箱前,弯下腰来,背起了一个大麻袋……
李佳突然就明白了,王博生也许曾经有过车,有过钱,但为了她的病,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愣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她不想去拆穿王博生最后的一点自尊。
走在路上,李佳被人叫住了,一看,正是上次在餐厅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女人吃惊地说:“李佳,你真不认识我了?我是你过去的同事张情啊!”李佳笑了起来,说:“你真的是我的同事?这太好了,快告诉我我过去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公司里的财会人员。很聪明,也很善良,全公司里的人都喜欢你。可惜,你半年前遇到了车祸……”
“半年前?你说我遇到车祸是半年前?”
“是啊,当时那缺德的司机跑了。你虽然保住了生命,可是也得了失忆症。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万事总是有利有敝的,你看你老公对你多好啊,倾家荡产的给你治病。”
“我老公?我结过婚吗?我老公是谁?”
张情不敢置信地说:“就是王博生啊,他还没告诉你吗?他真是个好老公,因为他的工作要时常加班,不能很好的照顾你,所以就辞职当了码头工人。对了,你得的是间歇性失忆症,但又跟别人不一样,这么说吧,你过一阵子就会复发一次,你的脑子就像一张不断被擦拭干净的白纸一样。只是委屈了你老公,每天都在重复着跟你谈恋爱……”
张情还在说着什么,可是李佳什么也没听到了,她突然就明白了王博生的脸上为什么总有一种忧伤,为什么他的脑袋上会有那些伤疤……
李佳转身就走,她要去告诉王博生,趁她现在还没有成为白纸,让他们尽情地相爱吧!
第7章 &美丽的回生石
这天中午,刘明全正在家烧饭,女朋友高晓晓呆会要来。刘明全今天三十岁,过去谈了好几个姑娘,都不怎么满意,后来一见到高晓晓,顿时就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会谈不成了,因为自己理想中的爱人分明就是她。今天高晓晓是头一次上门来,他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弄一桌好菜招待她。
不大会儿,高晓晓来了。刘明全开了门,一眼看到邮箱里有封邮件,就取了出来。高晓晓奇怪地问道这是谁来的信,刘明看了看,说:“是山区的一个孩子。”
高晓晓更奇怪了:“山区的孩子?你们怎么认识的?”
刘明笑了笑,说半年前单位组织大家去一个风景区旅游。那地方穷山恶水的,老百姓生活很困难,在风景区前面,有很多孩子在摆擦鞋摊子。这些孩子大多不过七、八岁,最小的可能就五、六岁,一个个脏兮兮的,跟着游客的屁股后面拉生意。刘明虽然念他们可怜,但也知道这么大的孩子出来做生意,背后肯定跟大人有关,心生厌恶,也没理会他们。
后来在那等车时,看到自己的鞋子实在太脏了,就去了一个鞋摊擦。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有一双很大的眼睛,见到他来也没说话,就坐下来帮他擦了。她的动作很笨拙,不过只能将鞋子上的泥擦掉而已。擦到一半时,车子来了,刘明顺手掏了张钞票就给了她,然后就上车走了。没想到半个月后,接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竟然是那个擦鞋的孩子寄来的。上面说那天他走得太匆忙,一块钱擦一次的,竟然给了她一百块。而且里面还夹了张名片。这孩子就是根据名片上的地址寄来的。孩子不知道钱要通过汇款才能,就夹在了信里,一共九十九块钱。刘明很吃惊,没想到这孩子的心地竟然这么纯洁,于是写信去感谢她。一来一去,他知道那孩子叫小秀,正在读四年级,因为家里太穷,所以暑假里就摆摊擦鞋,攒点学费。刘明念她可怜,就又把那九十九块寄了过去,说是捐助她一年的学费。还说以后如果生活困难了还可向他求助。这原本只是句客套话,没想到小秀还真上了心,这才半年时间,就已经写信来向他要过好几次钱了。
“开始两次吧,我还寄钱过去了,但发现这似乎是个无底洞,也就没理会她了。我估计着这封信肯定又是来要钱的。”刘明顺手把信拆了,正要看,闻到厨房里有异味,忙过去了。等他出来时,高晓晓正在看信,看得眼圈儿都红了,问她是怎么了。高晓晓把信递给他,说:“你猜错了,人家不是来要钱的。”
刘明接过来一看,上面正是小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果然没有提到一个“钱”字,都是担心的他的话。原来小秀见前面两封要钱的信都没接到回复,孩子心里单纯,竟然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因为小秀的父母生病时总是不喜欢理她,所以她担心刘叔叔也生病了,一想到这,就很惶恐。她在信上说,在她们那有个古老的传说,在父母亲人有了不治之症后,如果子孙有孝顺的,就去大山之中寻找一种红石头,名叫“回生石”,将其佩带在生病的亲人身上,就会起死回生。传说这种石头几百年才见一次,极其的难寻,如果不是至诚至孝的人是根本寻不到的。小秀说,她要为刘叔叔求得这种回生石。
刘明目瞪口呆,他很难理解小秀为什么会这样,从头到尾他只给过小秀三百九十九块钱,这点钱对于白领刘明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一次聚会,或者一件衣服有时都能远远超过这个数。虽然不知道回生石是什么东西,但那东西几百年才见一次,肯定也就是个传说而已,或许根本就没这东西。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刘明看着高晓晓,见她脸上很难看,尴尬地说:“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到我生病这上面来,我……”
高晓晓擦了擦眼睛,说:“山里的孩子太纯朴了,你还是赶紧写封信过去,让她别找什么回生石了。我见你带回来的那些相片的背景,那些山太危险了,万一出个什么差错,这不害了孩子吗?”
“是,我回头就写。”
刘明嘴上应承着,但工作太忙,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后来偶尔想起,觉得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小秀也应该知道回生石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很可能早就放弃寻找了,再写信去也没什么必要。再加上工作忙,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个月后,刘明意外地收到一个小包裹,竟然是小秀寄来的。打开一看,包裹里有一封信。小秀在信里写着,她利用暑假的两个月时间,翻遍了附近的大山,总算找到了回生石。现在把它寄来,希望在它的保护下,刘叔叔的病能早点康复。刘明看完了信,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再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一颗红得像朝霞一般的石头顿时印入眼睛。这是颗像雨花石般圆润的石头,圆圆的,大小就像大一号的弹珠一般。他突然想到什么,忙给高晓晓打了电话,让她过来一趟。
高晓晓的父亲是奇石爱好者,她自幼接受熏陶,对奇石多少知道一点。听说小秀果真寄来个石头,很快就赶了过来。高晓晓拿着那石头对着灯光照了照,断定这只是一种普通的彩石,但红得这么剔透,鲜艳,却也是很少见的。
刘明问道:“那市场价值多少钱?”
高晓晓生气地说:“这是孩子对你的一片真心,怎么能以钱来计算?”
“不是,我就是想……”刘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的意思是,如果这个石头市场价很高,他就会补偿小秀,一个大人再怎么说也不能占孩子的便宜。如果石头不值钱,那他的心里会好受一点。但高晓晓说得很对,这是孩子的一片真心,怎么能以钱来计算呢?
高晓晓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刘明抓了抓头皮,说:“要不我还是继续给她寄钱过去?反正她一学期的学费也不多,随便在哪省省就出来了。”
高晓晓笑了起来,说:“刚才我真怕你说出不管这孩子的话来,要是这样,那我就看错你了。还好你没让我失望。”
刘明暗道一声惭愧,不过因为这样,他也更加认识了高晓晓。这应该感谢小秀,因为她,让他们彼此都了解了。
这回刘明不敢忘记了,第二天就去邮局给小秀寄了两百块钱。小秀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写信过来说要交学费了,但愿她不会因此而辍学。
这天高晓晓打电话来约刘明去家吃饭。这还是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约他去家里。很可能是从小秀这事上,高晓晓知道了刘明的为人,芳心暗许,约他去给父母看看。刘明激动得一夜没有睡着。天亮后,他早早地起来,精心打扮了一番,正要出门。又接到高晓晓的电话,让他把那块回生石带来。她把这石头的来历对父亲说了,老人很感兴趣,想亲眼看看。
到了高晓晓的家。高父是个急性子,见到他来,就让他把石头拿出来。刘明依言从口袋里拿出来。高父仔细地看了半天,说:“晓晓说得不错,这是一块彩石,彩石向来虽五彩缤纷,但也因为这样,而显得色彩杂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红得纯粹的石头,真是漂亮。”
刘明见未来的岳父对回生石爱不释手的样子,就说:“既然伯父喜欢,这块石头就当我的一个见面礼吧。反正这石头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您留着图个喜欢。”
高父哈哈大笑,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刘明长松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这又得感谢小秀,想到小秀,刘明心里一凉,钱寄出去后,都半个多月了,按理说她该回信了。
又过了几天,小秀还没回信,刘明有点急了,小秀那边又没电话,写信去问又得等好多天,这天跟高晓晓一商量,干脆,趁着周末去一趟那里。
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子,刘明和高晓晓到了山区。那里依然有很多小孩子在擦鞋。两人跟这些孩子问起小秀,就有个小孩子带他们去了。那是个很破旧的房子,两人叫了门。不多时,一个叼着烟的男人出来,问他们找谁。刘明说找小秀。那人很奇怪地问找她干嘛。这时,小秀从屋里走出来,一看到刘明,似乎见了鬼一般,猛地回到屋里去了。刘明和高晓晓面面相觑,跟着她进了屋。到屋里一看,顿时就愣在那里。
小秀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但两人还是看到了,那桌子上,有很多回生石,还有很多小盒子,就像刘明收到的那样。桌子上,还有一沓没有封口的信。两人正要上前看个仔细,那男人拦住他们。这时刘明也不管了,将他拖住,高晓晓趁机上前,拿起那沓信。信上的收信人很杂,各个省都有,打开一封来看,跟刘明收到的那封信内容竟然是一样的。这下子,两人的心都像掉进了冰窖一般,大热的天,甚至能听到心脏猛地收缩时发出的“嚓嚓”声。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刘明当初给小秀的擦鞋钱并不是一百块,或许也没有那张名片,天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地址的,而小秀巧妙地利用了他的同情心,编出来了这个谎言。而这些信的收信人,显然跟刘明一样也被利用了。刘明的额头上青筋毕现,正要发作。高晓晓拦住了他,说:“我们走吧。”
“走?那他们……”
高晓晓俯身捡了块“回生石”,交到小秀的手中,说:“回生,又有重生的意思,希望你别再做这种事了。”然后拉着刘明的手,说:“不管怎么样,回生石让我们彼此更了解了对方,这一点足够了。我们走吧。”
两人正要走,身后传来小秀的哭声:“叔叔,阿姨,我对不起你们!”那叼烟的汉子、显然是小秀的爸爸,此时也慌了,说:“不关小秀的事,都是我逼着她做的。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汉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小秀的妈妈躺在病床上,家里就这个光景,不骗点钱压根就没法让她活下去。但不管他怎么说,刘明和高晓晓都无法原谅他,两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小秀,叹了叹气走了。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跑步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小秀。她红着脸,将刚才高晓晓递给她的那块“回生石”塞在刘明的手上,然后深深地躬了一躹,转身走了。
刘明有点摸不着头脑,看了看手中的石头,猛地发现手掌竟然有些红,愣了愣,擦擦石头,红得更明显了。而回生石的颜色却淡了下来。立即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涂了颜料的普通石头。正想把它扔出去,突然想到,自己收到的那块也曾这样摩擦过,为什么不见掉色呢?
刘明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再想起这事。又过了一个多月,未来的岳父突然打电话给他,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兴奋,他说:“你知道吗,你给我的那个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我原以为它不过是少见的彩石,但有个朋友看了后说这分明是块宝石,价值无法估量啊!”
随后的几天里,刘明跟着高父四处找人鉴定,证实这确定是块罕见的宝石。一家人商量,虽然小秀和他父亲并不知道石头的价值,但他们也不能就这样黑了这块宝石,于是凑钱,准备交给小秀父女,当作是买下来的。
刘明和高晓晓带着钱,再一次去了小秀家。但小秀家的门却是锁着的,问了旁人,说小秀的父亲出门打工了,将小秀也带走了。至于去了哪,没人知道。这时有个小孩走过来,问他是不是叫刘明。刘明奇怪地点了点头,这小孩从身上摸出一封信给他,说这是小秀临走时交给他的,让他寄给刘明叔叔,但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寄信,就一直放在身上。见他来问起小秀,就来问他是不是刘明。
刘明拆了信一看,大致知道了事情的起始。原来小秀一开始是真心去寻找回生石的,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块。将它寄给刘明后,刘明被感动了,于是寄了钱过来,但这事被她父亲发现了。因为妈妈的病要治,所以无奈只得想出了这个办法来骗人。现在妈妈去世了,他们也就不用再做这种事了。小秀在信的最后这样写道:“那天阿姨给我回生石时说的那句话让我很难过,同时也让我爸爸知道自己错了。骗来的那些钱我们以后会还的。回生石,也是重生石。”
刘明和高晓晓一边看,一边哭,完了又笑,就像他们没有看错彼此一样,也没有看错小秀。
第8章 &美丽的误会
何水芹的店在东村小区边上,很小,卖的也都是香烟糖果之类的小物件。当初选择这里开店,一是因为租金便宜,二是以为东村小区居民进来后,能做他们的生意。却没想到这小区开发的是高档楼盘,居民虽然不少,但进出都有小车代步,她这小店就像被遗弃了一般。
中午十二点钟,这是一天中最惨淡的时候,何水芹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这时候,门口有个小孩进来,十一、二岁的样子,看穿着,估计是小区里的。
“阿姨,我买个冰激凌。”孩子指着冰柜对何水芹说。卖给他之后,何水芹继续趴在柜台上,突然想到,这孩子既然是小区里的,那家里自然有冰箱,怎么会大中午的跑到她这来买冰激凌呢?估计是家里冰激凌吃完了或者是冰箱坏了吧,何水芹没往深处想,继续打着瞌睡。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半个多月,这个孩子每天都会在正午时分准时来买根冰激凌。何水芹很想叫住他问个究竟,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如果这孩子童言无忌,直截了当地说是看她生意惨淡,可怜她的,她这脸往哪里搁?不过,就算没问,她也能想明白,这孩子一定是这样想的,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孩子同情了,自尊心无法承受。于是天天去催市区的那个店面。这是朋友帮她找的,但因为要价太高,她没拿定主意。店面原先是卖服装的,店主本来是想清空店铺再转让,见她催得急,知道她急于想搬来,使了坏,说除非她将店里剩下的货全盘过去才转给她。
何水芹的男人很多年前从十三层楼上掉了下来,包工头赔了她一笔钱,她一直不想用,这可是男人用命换来的。这回,她没有犹豫,一咬牙,把店面拿了下来。紧跟着,她又去外地进了一批新服装,干脆转行卖起了服装。服装店成本比杂货店大多了,但利润也不是杂货店能比的,很快,她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这天,何水芹从外地进货回来,天已经晚了,为了明天正常营业,她开始将货上架,正忙活着,忽然感觉门口有人影来回闪过。她好奇地走到门口,向外看去,原来是个男孩。现在街面上大多店铺已经关门,男孩可能是想寻找安全感,所以在她的门口转来转去。这么晚了,他怎么不回家?何水芹不想惹麻烦,继续去上货。忙了很久,这才将货上好,她伸了个懒腰,正要关门回家。突然,一个黑影蹿了进来,吓了她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男孩。这时她才吃惊地发现,这竟然是那个天天到她店里来买冰激凌的男孩。她松开拉卷闸门的手,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阿姨,我没地方去了,求你收留我一晚上,我就在店里呆着就可以了。”男孩可怜兮兮地说。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你父母肯定急死了。告诉我,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男孩呜咽着说:“我没有家了。”他告诉何水芹,他爸爸因为生意破产,变卖了房子,又为了躲债,已经几个月没见到人了,妈妈也跟别人走了。何水芹长叹一声,真是上天作弄人,这孩子过去住在那么高档的小区,如今倒流落街头了。又一想,自己有今天,也多亏了他,如果不是不想欠他的情,自己还在卖挣不了几个钱的杂货,就冲这,也该帮这善良的孩子一把。她说:“今天太晚了,你先跟我回家住一晚,明天再说,好吗?”
“回家?”这孩子眼睛睁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何水芹笑了起来,说:“好吧,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小海。”
“那么,我们就算认识了。”何水芹关了店面,想了想,又打开,从里面拿了几件童装出来,两人一起回了家。到家后,何水芹将新衣服给周小海,让他去洗个澡再睡。周小海洗好后出来,困惑不解地说:“阿姨,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何水芹又笑了,说:“善有善报。”周小海摸了摸脑袋,似乎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何水芹忙活了一天,困得不行,正昏昏欲睡时,突然感觉身边有异,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周小海。
“阿姨,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以前我就是这样跟妈妈睡的。”
何水芹暗自一笑,说:“睡吧。”
何水芹却睡不着了,该怎么安置他呢?如果男人没死,一定可以在他身上得到解决的方法,唉,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要身材想缓两年生孩子,现在孩子也该像他这么大了,这么一想,何水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这时,一只小手伸过来,擦去了她的眼泪,“阿姨,你哭了?”
“没,我没哭。”
“阿姨,你能不能收养我,我会很听话的。”
何水芹心里一笑,孩子毕竟是孩子,且不说他父母都在,就是自己一个寡妇怎么收养一个孩子呢?她拍了拍他的脑袋,说:“睡吧。”
第二天,何水芹让周小海告诉她父母的电话,但电话打过去,总是打不通。她没办法,只好带着周小海去店里。中午的时候,何水芹去买快餐,让周小海看着店。快餐买回来后,周小海拿着几张钱给她,说他刚卖掉了一件衣服。何水芹很吃惊,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说:“你这么厉害啊,那这样好吧,以后你每卖掉一件衣服,我给你提成百分之十。”说着,她从那几张钱里抽出一张,塞给他,说:“这是你的劳动成果,看能不能挣个学费出来。”有了金钱的奖励,周小海兴奋不已,他甚至觉得何水芹在店里的时间太长了,老劝她出去玩。何水芹暗自好笑,他的学费是没问题了,那么,他的住呢?何水芹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只能让他住自己家了,或许,他的父母有一天会来接他吧。
何水芹没想到,周小海这一住就是七年。七年时间,周小海从一个孩子长成了英气逼人的小伙子。如果说过去是因为无奈才让他住下来的,那么现在,她和周小海已经完全溶为一家人了,谁也离不开谁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有几个人向她求婚,但看到周小海却摇头了,哪个男人会容许家里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尽管只是个孩子。比如周小海的父母似乎忘记了有他这个儿子,七年里没有一次上过门。比如周小海上高中时,何水芹就给了他一笔资金,让他独立开了一个店,如今,他的店规模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何水芹是从困难中走过来的,所以更明白求生的意义,就算周小海读书不行,他也至少不会饿死。而周小海读书经商两不误,竟考到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
接到通知书的那天,从来不喝酒的何水芹破例喝了,并让周小海也喝。喝着喝着,两人都有点醉了。周小海欲言又止,最终鼓足了勇气问道:“阿姨,我有个问题藏在心中很久不敢问,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何水芹笑了,说:“怎么还是这个问题?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善有善报。”
“可是,我小时候没有行过善啊!”
“有。”何水芹说起了过去的那件事,又说:“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心如死灰,只想着就这样一天混一天算了。这时你出现了,才那么小,就知道天天来照顾我的生意,当时我就在想,一个人活到要小孩来同情你真是可悲的事。后来那个要连货带店盘给我店的老板以为坑了我,却不知道这正好给了我另一个活法。后来,又遇到了你,我觉得那就是上天要我来报答你的。”
话音刚落,何小海已经流下了眼泪,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叫道:“阿姨,对不起,原来你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美丽的幻想之中!”
何水芹很吃惊,忙扶起他,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不是那个小区的居民……”周小海把这么多年瞒着何水芹的事全说了。他爸妈非但不是有钱人,还都是混混,有一次犯了大事,就逃跑了。他为了生存,就天天去小区偷东西,今天偷件衣服,明天偷点吃的。那天中午,他无意中来到何水芹开的杂货店里,看到冰柜边上放着糖果,他借着买冰激凌的机会抓了一把糖果,因为冰柜挡住了何水芹的视线,她并没有看到。正因为她没发现,周小海觉得她挺傻的,就天天来买冰激凌然后抓一把糖果。后来,他无意中看到何水芹开了服装店,知道她傻,就想继续骗她。原来以为最好的结果无非是留他在店里住一晚,这样他就可以偷几件衣服拿去卖钱,没想到何水芹却将他带回了家,而且,丝毫没有防备。那天夜里,何水芹睡着之后,他打开抽屉,准备拿走钱,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一个这样善良的女人,一个这样温暖的小屋不正是他期待已久的吗?第二天,他卖掉了一件衣服,本是想放进自己的口袋的,却鬼使神差的拿出来还给了何水芹,他万万没想到,何水芹竟然会给自己百分之十的提成。那张钱到现在他还留着,时刻提醒他,靠着自己努力获得的才是最美好的。
何水芹目瞪口呆,原来自己还真是一直生活在幻想之中,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件坏事,如果当初自己知道周小海有小偷的习惯,自己还会收养他吗?当然不会,那么,这个孩子的未来就要划个问号了。而自己呢,没有他,这七年活着一定没有滋味,她笑了起来,说:“看,这是个多么美丽的误会,我因为你改变了生活,你也因为我改变了命运。”
周小海呜咽着,突然叫道:“妈妈。”
何水芹一愣,跟着笑了起来……
第9章 &美丽新生活
你还我老婆
周大海去年下岗后很是消沉了一阵子,不过总算性格开朗,缓过了一口气后开始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思来想去,自己一没有文凭,二没有技术,年纪也是四十开外了,要想挣大钱是不太现实了,于是买了辆二手三轮,办了手续,开始了蹬三轮的生活。
周大海想得开,人活着不能光为了脸面,填饱肚子才是根本。不过,女儿周丽艳对爸爸做这行一开始就强烈反对。周丽艳是市一中高三学生,一中离家有二十几里的路,按规定,已经达到可以住宿的条件了,不过周大海为了省点寄宿费,怎么也不愿让她寄宿。这样每天一早他把女儿拉到学校,到了晚上,再把她拉回家去。女孩子、特别是像周丽艳这样年纪的女孩子,脸皮薄,实在不愿意让同学看到自己有个蹬三轮的父亲,反对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不管女儿怎么反对,周大海暂时还不想丢掉三轮。这行当,苦虽苦,累虽累,却能比以前工作时赚的钱还多。想想这日子,女儿马上要读大学,不拼命赚点钱能行吗?
这样过了半年多,周大海买了辆崭新的三轮,新的就是新的,骑着都特别省力,可新的问题也来了,过去那破车往小区的车棚里一放,根本不用担心会丢,现在新车了,总不能还像过去那样吧?但要想把这么大一个家伙扛上在五楼的家也不大可能,思来想去,没有别的招了,只能每天晚上回家后就把车的前轮拆下来,剩下的部分用了三把锁给锁在车棚的铁栅栏上。
这天一早,周大海下楼装好前轮,带着女儿上学了。到学校要路过丽春河的一座小桥,这桥也算是市规划的一个败笔,本来的主要用意是来增添风景,却没想到两边的百姓图近,都在这座桥上来往,时有堵路的现象。比如今天,周大海远远地就看到桥那边挤了很多人,以为又堵了,等到走近后才发现,今天的堵路有点不正常,平常哪有这么多的警察?只见这些警察神情严肃,一个劲地喝令着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周大海是想走,但走不了,听见有人说这里刚发生了车祸,一个女人被一辆车撞下河去了,你想这段河本是做风景的,下游建了水坝,水深,那女的又不会水,加上当时天色又黑,谁也没见着,就这样被淹死了。
周大海听得直摇头,见这时路基本通了,正要上车,却被后面的一只手一把拉下来。周大海一回头,发现竟然是个警察,奇怪地问道:“你干啥?”
警察不回话,拿着对讲机说:“都到我这来。”就见一大帮子警察呼啦一声全围过来了。周大海慌了,本能地护住女儿,问道:“你们想干啥?”
其中一个警察说:“根据现场目击者证明,肇事车是一辆三轮车,而车牌照正好与你的车牌一致。所以,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周大海直摇头说不可能,自己的车好好的在车棚里呆着,怎么可能出来撞了人呢?只是警察不管,连人带车一起扣了下来。到了交警大队,经过检验,三轮车的前轮上有明显的擦痕。根据目击证人的口录以及车体的检验,警方断定,这辆车就是肇事车,周大海就是肇事者。周大海满心冤屈,极力争辩,但对向来只重视证据的警方来说,他所有的分辩都是无力的。鉴于周大海的恶劣态度,警方对他进行了刑事拘留,并建议受害者亲属提出法律诉讼。
在看守所的第三天,周大海见到了受害人的丈夫许强,这是个三十多岁、长着满脸横肉的粗壮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辈。果然,许强一看到隔离栅栏后的周大海,双眼圆瞪,扑了过来,把栅栏踢得咣咣直响,吼道:“你给我出来!你还我老婆!”
周大海委屈地说:“你误会了,不是我撞的,真不是我撞的!”
“狗日的,还说不是你撞的!你给我出来,今天我不揍死你不姓许!”
一旁民警对许强说:“请克制一下情绪,如果再这样,就请你出去了。”
许强这才强压住自己的愤怒,说:“我去年才娶了小兰啊,本指望着有个媳妇今后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是你……”许强又跳了起来,指着周大海说:“是你毁了我一切,我要你偿命!”
周大海很能理解许强此时此刻的感觉,几年前妻子去世时自己也是终日以泪洗面,亲人离世,这是世上最让人心痛的事。他很同情许强,但问题是,自己确实不是肇事者,没有义务承担这个责任。周大海提出了请律师。
律师接了案子后,感觉这里面有蹊跷,周大海的邻居们都可以证实他有把车前轮卸下带回家的习惯,一个没有前轮的车子怎么可能撞人呢?但目击证人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看错车牌号,这个证人跟周大海素不相识,没必要污陷他。律师先提出了保释周大海,得到了准许。
没轮的车不会撞人
在周大海保释期间,许强几乎天天上门来吵闹。周大海没办法,只好先到学校里给女儿办了寄宿手续,然后收拾点东西准备去外面去躲几天。正准备走,打开房门却看到许强正堵在门口。许强一见他手里提的东西,眼睛就瞪圆了,说:“咋了,想跑路?我早知道你有这招,天天在门口堵你的!”
周大海说:“兄弟,我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真不是我撞了你媳妇!”
“不是你撞的你跑什么?”
“我……”周大海说不话来了。
许强把周大海推进屋子里,说:“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强子过去是干什么的,娶了小兰后我洗心革面,准备过着正常的日子,可是你老小子不给我活路,那也别怪我对不起你了!”说着,他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来,“夺”一声插在桌子上。周大海看得心惊胆颤,他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一肚子委屈在杀气腾腾的许强面前怎么也说不出来。
“要搁以前,我早一刀捅过去了,可是小兰告诉过我,遇事不能老想着打打杀杀,要寻求法律的援助。所以,我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但你也别想跑。从今天开始,我吃住都在你这了。反正我不会烧饭,会烧饭的人又让你撞死了。”
周大海吃了一惊,让这么个主住在家里,自己还能过得安心吗?他说:“你怎么能住我这里,我……”
许强却把眼睛一闭,往沙发上一躺了。
周大海想了想,自己没做亏心事,干嘛要怕他,他要住就让他住,无非是多烧一个人饭而已。晚上烧饭的时候,周大海特意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猪肉红烧。现在猪肉暴涨,家里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吃过肉了,这还是前几天一咬牙特意买来给女儿吃的,没想到倒给许强吃了。许强没心没肝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吃了饭就把碗一搁,打开电视机看了。周大海想跟他说点什么,但找不到话,只得把碗洗了就回房了。躺在床上,想着女儿,再过两三个月,女儿就要高考了,眼下出了这么个事,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真是人要倒霉了,躺在床上都能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强没了声响。听到外面电风扇还在呼呼地响着,周大海担心他会吹感冒,就打开房门,准备去关。开了门一看,原来许强还在看电视,再一看,就发现许强压根就没注意电视在放什么,只是在发着呆。周大海打开电灯。许强惊醒过来,忙擦着眼睛,他竟然已经流泪了。而他擦眼泪的那只手上,捏着一张相片,周大海看得清楚,那正是小兰的。
“你……你干什么?”许强羞恼地说。
“没什么,天不早了,早点睡吧。”
几天下来,周大海对许强的情况了解了一些。许强是个孤儿,自小便被一个老年妇女收养,许强叫她奶奶。奶奶对他宠爱有加,但毕竟太过放纵,许强十来岁时便已经是他们那片的刺儿头,成天打架闹事的。后来认识了小兰,也就渐渐地改了这些毛病。许强还摆了个地摊卖点小东西养家,如今妻子无端横死,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知道了这些,周大海对许强的愤恨渐渐的也就消失了。
中午的时候,律师来找周大海了解些情况。许强知道他们在谈自己的事,非要赖在一边听着。律师也无所谓,问起周大海出事那天的一些事。周大海一一说了。那天清晨他正在睡觉,要说证人,也只有自己的女儿周丽艳了。律师安慰道:“这案子我基本有把握了,第一,你与死者无冤无仇,没必要害她。第二,整个小区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一般在清晨五点左右起床,然后六点左右送女儿进学校。而案发时间为清晨四点左右。第三,三轮车前轮的擦痕并不能说明什么,随便找个三轮车,前轮都应该有擦痕的……”
在一边旁听的许强突然问道:“那目击证人分明看到车牌照就是他的,这又怎么说?”
律师笑了笑,说:“清晨四点左右,天刚蒙蒙亮,路灯虽然没熄,但人的视野是有限的,从目击证人诉说中得知他与肇事车的距离大约为三十米左右,就算他眼睛再好,发生感官错误的机会并不是没有。从前面三点可以推断,目击证人显然是犯了这种错误。”
法院开庭这天,律师在法庭上有条有理地为周大海辩护着,最后,律师说,由于许强单方面的认定周大海是肇事者,并强行进入周大海的私人住宅,对周大海进行人身自由限制,造成了周大海名誉、精神上的极大损失,故要求其赔偿精神损失费人民币二十万整。
许强顿时傻了眼,半天没回过神来,他不懂自己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一眨眼就成了被告。
法庭在宣判结果之前,问双方是否同意进行庭外和解。周大海忙对律师说同意。律师有点意外,说:“这个案子你肯定会赢,就算赔不了二十万,但几万应该会有,你为什么会同意和解?”
周大海看了看在那边直楞着半天没动的许强,说:“他也蛮可怜的。”
叫你一声哥
许强虽然走了,但因为女儿已经住了校,再去办理手续让她回来住太麻烦了,周大海不忍心打搅她开始平静的生活。想着平日勤快点,住校的那些费用应该能赚回来。
一大早,周大海骑着车到了清山路那一带,大老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在那围着,有了上次的教训,周大海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他加快速度,想冲过人群。眼光瞄了一下,却看到正中那个是许强,正和几个城管在拉拉扯扯的。周大海停下车来过去看,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原来许强在这摆地摊卖东西,这里是不能摆地摊的,所以城管要罚他款。许强这个暴脾气哪能这么轻易让人罚款,城管就要没收他的东西。这不,打了起来。
许强抄起小板凳举得老高,吼道:“你们还让不让人有活路了!自力更生赚钱养活自己有什么错,非得逼我走回头路吗?我看哪个狗日的敢动我东西!”
但没人理他,城管们把地摊上的东西一件件地扔到车上。许强已经红了眼,拿起板凳就砸向一个蹲在地上拿东西的城管的后脑……
周大海一见,赶紧扑了过去,狠命地将板凳夺了回来,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许强见有人抢自己的“武器”,正要抢回来,一见是周大海,愣住了,说:“怎么是你?”周大海说:“你给我少说几句话!”又走到一看看起来像是头的城管面前,陪着笑脸说:“这是我朋友,年青不懂事,你们别见怪。”
那人显然被刚才那一幕惊住了,那板凳角要是砸在人的后脑勺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想想就知道了。周大海见他没回话,又说了一遍,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啊,好好。”
“他也不容易,妻子刚冤死,凶手还没找到,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东西留下来,罚多少钱我来拿。”
最后周大海掏了十块钱给他们,把车上的东西拿了下来。然后把许强拉上了车,回了家。
许强半天才吐了一口气来,“咚”一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东西都跳了两跳,他咬着牙齿说:“做个好人真他妈的憋屈,老子不做好人了!”
周大海吓了一跳,说:“你咋这样想呢?那你眼里我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当然是好人。”
“那不就行了,我没觉得我有多憋屈啊!”
“你还叫不憋屈,我冤枉你都没见你生什么气,不仅这样,你还这样帮我,不憋屈吗?”
周大海笑了笑,说:“一开始肯定会生气的,不过一想,你又不是故意冤枉我的,再说我根本没做那事,法律迟早会还我公平的。这就是做好人的结果。你呢,如果今天那一板凳下去,你肯定进监狱,这就是做坏人的结果。”
许强抱着脑袋痛苦地说:“真没有活路了。”
一说起来,周大海才知道,原来许强本来是在小商品市场摆摊的,不过,因为前段时间奶奶生病,花了一大笔钱,就没钱去交费了,这才把地摊到处摆。周大海直叹气,到了屋里拿了五百块钱给他,说:“这些钱你拿去交费吧,到处摆摊肯定是不行的。”
许强怎么也不肯接,说:“你自己也不富,女儿还要考大学,要营养品,我哪能要你的钱。”
周大海唬着脸说:“叫你拿就拿着,不拿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最后许强收下了,说:“哥,我叫你哥了,我是个蠢人,不会说话,这么说吧,以后你要有什么事,只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眼皮不带眨的!”
周大海笑了起来,说:“我哪有那么危险的事让你做。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许强走后,周大海心里突然觉得很奇怪,平日里自己连肉也不舍得买的,怎么会一掏就是五百给许强,而且,半点也没觉得心痛。可能人跟人之间是有种缘分的,一投缘钱就不重要了。就像许强,甚至说可以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
几天后,周大海拉了个客人去小商品市场,到了后一想,正好可以借机去看看许强,就把车锁在外面,走了进去。没想到在里面转了半天,就是没有看到许强的人影。出后来,一看,顿时蒙了,三轮车呢?放三轮车的地方空空如野。
坏了,被小偷偷了。这可咋办!想了半天,才想出要去报警。正走在报警的路上,一辆三轮歪歪扭扭地过来,差点撞到了他。周大海一看,这不正是自己的车吗?他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那车,没想到骑车的人也停了下来,竟然是许强。周大海一愣,说:“怎么是你,你……”
“哥,总算找到你了。”许强高兴地说。
“我这车怎么在你这?”
“是这么回事,刚才我正在街上逛着,看到你的车过来,正准备上前跟你打招呼,一看骑车的人不是你。就问他是谁,没想到那人撒腿就跑,我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不,先把车骑了,就来找你了。还真巧!”
周大海乐了,显然,小偷偷了车,却被许强给撞上了,小偷做贼心虚,扔了车就跑,这倒省了不少麻烦。他问许强怎么没去摆摊,许强露出难堪的表情,说这几天忙,过几天再说。说完好像真的很忙一样,匆匆告辞走了。
你就这点出息了
这几天周大海的生意不错,每天能赚到七、八十块钱,照这个速度下去,女儿读大学的生活费也能攒下来了。这天中午,周大海腰上的小灵通响了,接来一听,竟然是派出所打来的。民警问他认不认识许强,他说认识。民警就让他过来一趟。周大海吓了一跳,一溜烟地跑去了派出所。
许强正蔫坐在那里,见到他来,脸涨得通红,不敢看他。周大海忙问民警出了什么事。民警说许强伙同他人偷盗自行车,被便衣逮了个正着。按说至少要蹲几天拘留所,但念在他没偷几辆,家中又有年迈的奶奶要照顾,所以罚点款就算了。周大海陪着笑,连连点头说“是”,又问要交多少罚款。民警说三千吧。周大海愣了愣,说:“那好,我这去取钱去。”
取了钱,把许强领了出来。两人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许强这才轻声说:“哥,对不起,他们让我交罚款,我交不出,又没什么亲戚朋友,只有你了。”
周大海额头上的青筋猛地暴了出来,突然一脚踢向心爱的三轮车,吼道:“你也就这个出息了?小偷,偷车贼!上次就是你把我的车偷了吧?行,今天你把它拿走,当着我的面,我看看你是怎么偷的!”
许强“扑通”一声跪下来,说:“哥,我怎么会偷你的车?上次是我朋友偷的,我给你拿了回来。哥哥啊,不是我不长进,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活不下去了啊!”
周大海心一软,把他拉起来,说:“怎么会这样,我不是给你五百块了吗,你可以去摆摊啊!”
许强抹着眼泪说:“那钱我没去交费,奶奶生病了,就拿去看病了。你说,我混得还有什么味道?我以前活得多潇洒……”
周大海不等他说完,骂道:“你以为你过去那叫潇洒?要不是你妻子劝你学好,你现在早进监狱了,看你能潇洒得起来吗!潇洒是什么,我觉得就是活得充实,日子有个奔头,比如我,女儿马上要读大学了,我的潇洒就是让她有钱去上学,虽然苦和累,但我活得有味道。你这么年轻,日子的路长着呢,潇洒的生活早晚都有,你急个什么?”
许强呆在那半天没动,半晌才说:“哥,能不能再借我几百块钱?”
“干啥?”
“我想买个三轮车,跟你一起拉客。”
这天晚上,周大海收工准备回家,路上遇到了许强。两人停车打了招呼,周大海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知道他今天生意不错,问他赚了多少。许强神神秘秘地在他耳朵说:“我捡到了一个包。”
周大海说:“那你把它交到派出所去吧。”
许强眼一瞪,说:“凭什么,我一不偷二不抢,捡个包是天让我发财呢!”他从身上掏出一个黑色公文包来,打开让周大海看。周大海一看,眼睛顿时就直了,那里面是一沓沓的百元大钞,能有七、八万吧。“来,哥,咱们见面分一半。”许强说着,拿出几沓钱就往周大海口袋里放。周大海像被火烧着一样,向后跳开,直摇头说:“我不要,我劝你也别要。”
“为什么啊,捡到的钱不要对不起老天爷!”
“听哥一句话,咱做人就做得堂堂正正的,这外财咱不能要。你想想,什么人会带这么多现金出门?说不定是拿去治病救人的,你拿了这钱花得心安吗?这跟过去的你弄来的钱又有什么区别?而且这钱也不是你捡的,是别人落在你车上的,你这就拿,不叫捡,人家要知道了,一告,你还得进派出所。再说了,我们现在虽然不富有,但凭着自己的力气吃饭,也能吃个饱,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许强苦笑起来,把钱放在嘴边亲了亲,摇头说:“哥,我今天彻底服了你了。”
两人一起去派出所把钱交了,周大海见许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拉着他去了路边的大排档,要了一个菜一瓶酒喝了起来。许强喝着喝着,突然哭了起来,说:“小兰啊,你男人靠着自己的双手能吃饱饭了!”他泪眼朦胧地说:“哥,有些事我没对你说实话。其实我跟小兰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许强说过去没结婚前,小兰一心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他,就甘愿与父母断绝关系而嫁给了他。“我是真心爱着她的,但那个时候好像猪油蒙了心一样,不想学好,反而觉得她太唠叨了。小兰见她改变不了我,很伤心,我们经常吵架,吵得很厉害。出事那天,我赌钱,把仅有的米钱也输了,我们又吵了一架。我觉得心虚,说了几句就说累了去睡觉。没想到再见她时,她已经没了……她在世时,我老觉得她罗嗦,她没了,又想她罗嗦,她都是为我好啊,可恨那时的我却听不进去……”
生活还在继续
时间过得很快,又过了一个多月,这期间周丽艳参加了高考,成绩出来后,可以到她向往的大学去了。周大海乐得不行,这天就把许强请到家来,三人坐一起喝酒。许强高兴得像自己考上大学一样,一掏就是一千块,拍在桌上说是给侄女的红包。周丽艳吃了一惊,说:“你也不容易,这些钱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许强直摇头,说:“我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爸教的,现在你考上大学,我这当叔叔的不拿点钱这脸还往哪放。你啊,就可着劲地读,能读到什么地步就读到什么地步,钱你不要管,你爸要没,还有我呢!”
周丽艳拿着钱,哆嗦着嘴唇,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哇”一声哭了起来,说:“强子叔,我对不起你!小兰姨是我撞下河的!”
“什么?”许强和周大海同时跳了起来。
“小兰姨是我撞的!”周丽艳哭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说她的同学们都嘲笑她有个蹬三轮车的爸爸,她恨死了那辆三轮车。有同学给她出主意,说把三轮车推出去丢了,就当是小偷偷了。那天凌晨四点左右,她悄悄地起床,下楼装好三轮车前轮,骑了出去。她想把车丢在丽水桥边,这里过往的人多,很容易就有人顺手牵羊把车偷走。到了桥边上,正要停车,猛地桥栏杆那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显然在那呆了很久了,和四周的景物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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