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本青春好时光言情小说推荐:时光它知道,我有多爱你

推文《我有多爱你,时光它知道》作者:沈南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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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我有多爱你,时光它知道》作者:沈南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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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驶出北二环,一路朝着舒旻学校的方向奔去。舒旻一路瞟时间,学校宿舍楼十一点半关门,如果在学校附近吃,自己还赶得回去。
  不料车子刚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堵在了西段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整条路都被堵住了,朝前望去,舒旻只能看见一串串闪烁的汽车尾灯。
  舒旻的胃起初还好,到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像被人捏在手里揉搓,疼得她脸色煞白。她不想惹人注意,趁着林越诤一心看着窗外时,悄无声息地往角落侧了侧身,一手捂紧了胃。
  饶是如此,林越诤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返身望着她问:“怎么?哪里不舒服?”
  舒旻动了动嘴唇,低声说:“没什么。”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不知道牵动到哪里,一阵痉挛似的剧痛从胃部传来,疼得舒旻眼前发黑,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下意识地揪住胃部,将脸往车背后藏了藏,再想说些什么,可是连开口的心力都没有了。从未有过的剧痛感,带着一种覆灭一切的势头朝她袭去。
  林越诤发现不对,急急下车,打开舒旻那边的车门。舒旻本就将额角抵在车窗上,林越诤一开门,她整个人就散了架一般向外栽去。林越诤一把接着她,扶稳她的身体,将她的头托起来。入目便是她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布满涔涔冷汗的额头,他眉一蹙:“舒旻、舒旻……”
  连着叫了她几声,见她连应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毫不迟疑地将她拉出车外,锁上车子,将软瘫着的她拉到自己背上伏着:“舒旻,试着搂住我的脖子。”
  舒旻的意识已濒临涣散,好像全世界的一切声音透进耳朵里都成了叫人烦躁的嗡鸣,唯有那锐利的痛是真实的。林越诤背起她往前还没走出几步,舒旻若有若无地呢喃了一个字“疼”。林越诤深知那种痛,一双修眉越拧越紧,略一沉吟,他在茫茫车海里将她放下,拦腰打横抱起:“忍一忍,舒旻。”
  说罢,他便抱着舒旻穿过车与车的缝隙朝人行道上跑去。
  身下颠簸得厉害,舒旻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在一浪又一浪的剧痛里紧咬牙关。她不知道那一路林越诤抱着她跑了多久,仿佛那条路永远也走不完,长长的一路上,她只听见他的喘息声、咳嗽声以及紧促的心跳声,痛到后来,她有些麻痹了,便连这些声音都漫漶了去,整个世界都溺进一片微弱的白光里去了。
  等舒旻悠悠醒转时,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置身医院,而是躺在一个灰色调的房间里。床头传来细碎的声音,她缓缓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面相温和儒雅的医生正在给她配药。舒旻挣扎着起身,却被他制止:“还要再挂一个小瓶。”
  见舒旻一脸迷惑,他温言细语地说:“我是林先生的私人医生,这是林先生的家。”
  舒旻疑惑解开后,顿觉躺在陌生男人家里不妥,掀了被子下床,走到一边的小沙发旁坐下。先前胃里的剧痛已然平缓了大半,只隐隐有些痛,还透着一种空虚感。
  医生也不勉强她,将点滴架移到沙发旁,宽慰她说:“不要紧,是你的胃炎犯了,打过了小针,再挂一瓶水,回头我给你开点药,注意养着,问题不大。”
  说着,他动作麻利地给舒旻挂上了药水。
  这时,已经换了便服的林越诤推门而入,舒旻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他神色如常,表情平淡,只是眼睛里分明有疲态,想是那一路疾奔,连累得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那医生见他进来,脸上掬起笑意,热络地说:“病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晚点我再给她开点药。”
  林越诤点了点头:“把她的病历给我看看。”
  他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病历,垂眼看了起来。
  医生怕他看不清楚,在一旁说:“病人有慢性胃炎,可能和长期饮食不规律,吃的东西过于粗糙有关。但是这次发得这么厉害,我估计病人最近经常喝烈性酒,伤了胃粘膜。今天晚上的空腹只是一个诱因。”
  林越诤将眼神从病历上收回,扫向一旁的舒旻。致病的理由并不光彩,舒旻有些赧颜,将眼神投去了别的地方。
  医生顺着林越诤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舒旻,笑了笑,还是说出口:“这姑娘看着不像是那么能喝的。”
  林越诤收了病历,递给医生:“江医生,时间也不早了,这里有我照看,就不多耽误你休息了。我叫司机送你。”
  江医生忙推托:“不用麻烦,不好专门叫王师傅来送的。”
  “他刚从二环取了车过来,顺路送你一程。”
  江医生见状,也就不再推辞,转身嘱咐了舒旻几句,切记注意饮食,再不可喝酒,这才笑着同林越诤告辞。
  等林越诤送完客再回房间时,舒旻的小吊瓶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林越诤静静站在门口,等那药水打完。他像是有什么要说,几度欲开口,还是没有说出来。
  舒旻觉得在他面前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哪里都不对劲,时刻都有一种严阵以待的感觉,生怕哪里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情,就唐突了他。她在心里找了很久话,也没想到该怎么跟这个人打开话题,干脆噤了声,一心盼着赶紧打完针告辞。
  大概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就在舒旻水深火热的时候,林越诤返身出了门。
  舒旻长吁了一口气,仰脸看着那点滴。五六分钟后,药水终于见底了,舒旻笨手笨脚地准备自己抽针,似算好了时间一般,林越诤再度推门而入:“别乱动。”
  他从一旁的药盘里拿出药棉,在舒旻面前屈膝半蹲下,握住她打针的手,擦药、拔针,一系列动作利落完成。舒旻接过药棉,自己按住,正准备开口告辞,林越诤先开了口:“我煮了粥,出去吃一点。”
  舒旻僵了一下,还是跟他出了门。
  舒旻站在门边看了眼林越诤的房子,大而空旷的复式楼,装得却很简约,整间屋子里只有黑白灰三色,单调得近乎清寡。四周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形形□的油画、水彩画,有一些名画真迹,更多的像是近几年一些年轻画家的作品。因着这个缘故,他的屋子反倒像个大画廊。
  舒旻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幅水彩画上,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在那幅画下站定,出神地望着。
  那幅画上,大片大片的黑云、薄雾将一片汹涌的大海笼罩着,耀眼而逼真的光线从层层黑云的边缘透出,隐隐仿佛看得见十万米高空上一轮白蒙蒙的,似有似无的惨阳。旋涡式的构图让整个画面生动逼真,动感十足。舒旻站在画下,只觉得那滔天海浪要从画里兜头打来,又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画里透出的天光吸进去一般。这幅画的作者对光影出神入化的运用,以及那种宏大画面感激得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连忙去找署名,她只道是某位19世纪英国学院派画家的作品,但是看向署名,却只轻描淡写地落了一个Terrance.Lin。
  舒旻听EVA说过,林越诤曾在巴黎开过画展,委实是个能写会画的主,她疑心这画是他画的。
  “三年前,我路过黎巴嫩北部海域,遇到了一场暴风雨,咳……”林越诤并不看她,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舀粥,“不过是极普通的自然景观,却像刻在我脑子里一般。”
  舒旻一边瞧那画一边问:“你那时候,是在怕着什么吗?”
  餐桌前的林越诤手猛地一滞,良久,他才云淡风轻地说:“过来喝粥。”
  舒旻整颗心都被那画所吸引,喃喃道:“一定是怕的,我见过这样的黑云,这样的雾,当时觉得……很怕。过后也就像刻在脑子里一般。”
  且看着,她的目光再度落向林越诤的英文签名,她本不过是习惯性地想认仔细记住,不料一看之下,似有什么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的心跳骤然一停,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吸了口气,又将脸凑过去了一些,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摸那签名。
  她之所以那么着重地看那签名,不惟是那签名写得异常优美,飘逸灵动得像出自早期电影里,拿着鹅毛笔在羊皮革手册上挥毫的大作家,而是那字,她见过,不但见过,而且一度还镂刻进她的心底。她缓缓回过头,睖睁地望着林越诤,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底有多久了?她忽然有些记不清自己当年找了这字的主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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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舒旻上初中那几年,涿城富贵点的家庭都流行把孩子送出国读高中,各大机关大院里,经常能听到那些太太们互相攀比自家孩子在国外哪家高中读书,能直接升入什么名校。一向喜欢赶点小潮流的舒妈自然不甘落于人后,早早的开始张罗着送舒旻去国外读高中,连学校都选好了,英国的米尔菲尔德中学。万事俱备,只等着舒旻英镅Ш谩
  舒旻的英语虽优,到底年幼,要在英语这块过关,非得下苦工不可。考虑到这个,舒妈选了个暑假,给她报了一个雅思魔鬼集训速成班。
  等舒旻入学后,发现自己压根跟不上那么高难度、高强度的学习,几天下来,她的自尊便被一个毒舌的作文老师摧毁得所剩无几。
  一次作文课上,那个老师单独挑出她的作文,当做反面教材指摘,并且直言不讳地说,这个班面向的人**是英语底子很好,悟性很高的少数人,建议她转到别的班。许是善意,但是这位怀着孕还要顶着烈日上课的老师怨气很重,不惟对她毒舌,对别的同学也不客气。既然都打着魔鬼的招牌了,旁人也自然有心理建树,只要真能学到东西,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唯独年幼敏感舒旻承受不了,那次课后,她磨蹭到很晚才走,一个人悄悄爬到教学楼最高层,坐在光线冥蒙的老楼道里哭了很久。
  哭过后,她回家继续咬牙苦记单词,背作文范本。那时候,她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退缩,认输的概念,她卯着一股劲,决心要在两个月后让那个老师对她刮目相看。
  愿望是美好的,但是这种东西哪里又是她鼓着气,用功一晚上就能吃成胖子的?第二堂作文,照例是被老师极不耐烦地评了C等。那天课后,她抿着唇,憋着泪改完作文才失魂落魄地回家。
  次日,她早早去了培训学校,翻出抽屉里的单词书准备先背单词,刚抽出单词书,昨天那张作文卷就轻悠悠地飘在了地上。她捡起来一看,一瞥之下,不禁惊呆了,只见卷面上多出很多用蓝色钢笔写的英文批注,那字迹带着古典的花笔道,刚劲清秀,连贯得如珠走玉盘,风骨不凡。舒旻从来没见过身边有人能写这么一手漂亮的英文字,她的英文老师也好,这个培训班的老师也好,哪个写的字不是快而潦草,透着内心的不厌其烦。
  她出神地望着那些字,越看越爱,简直生出了崇拜之情。再细看那批注,条条都耐心地指出她的各种错误,甚至连书写不规范这种细小的问题都被挑了出来。偶尔遇到好句子,那个写批注的人就会画出波浪线,在旁边写下夸赞的话。遇到实在写得不堪的句子,那人就在旁边重新写一句。最后,他还在文下用英文写了这类文章的破题技巧,以及写这类文章的常用句式、常见词汇,叮嘱她用心背下。
  舒旻查了词典才完全读懂他的意思,一个小时下来,她忽然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通透感,回头再看那些批注,又觉得写批注的人用的句式新颖独特,比之老师让背的样板文,不知道灵活实用多少。
  她轻轻握着卷子,含着微笑做小女生似的联想,大概是学校哪位德高望重,春风化雨的“老老师”,看见她一个小女孩被骂,可怜她,所以用这么慈爱、温柔的方式帮助她。
  想通这一点,她浑身上下仿佛充满了力量,她觉得自己像是武侠片里的那些主角,在人生的最低谷忽然遇到了一个藏在暗处指点她的高人,而她将会在这位高人的指点下,抵达不凡的境地。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的精神都格外饱满,充满了小说主角才有的惊人元气,连那个怨妇老师都被她自信的气场所感染,破天荒的没有那么强烈地针对她。
  第二天,她早早的跑去培训学校,心急火燎地找昨天留下的作文卷,一打开,果然又有批注,蓝得澄净的字迹像沁进她心里去了一般。她几乎热泪盈眶了,甚至生出了好好学习,不负师恩的念头。
  从那以后,那神秘的蓝色批注就再没有断过,在“蓝色批注”的激励和悉心帮助下,舒旻的作文水平果然飞速提升。作文一旦好了,口语、听力、阅读、语法都跟着蹭蹭地上去,一个多月后,她的成绩已经跃然班上的中上水平,确实跌破了那位女老师的眼镜。
  舒旻想过揪出这位老老师好好感谢一番,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武侠片里的那些前辈高人都喜欢隐匿在背后,一旦把人家揪出来,也就是两人师徒缘分尽了的时候。她舍不得,她只恨不得永永远远都可以看见那漂亮的蓝色英文字。
  因着这个,她开始模仿那人的字迹,每天都要用字帖纸摹写几张。
  渐渐的,她文章里的错处越来越少。当她看见卷子上的蓝色批注越来越少后,她生出了一种害怕,生怕哪天一早来上课,那批注就不见了。她脑子一转,就想出了一个歪主意,故意在作文里犯一些错误。这个计划刚实施就被“蓝色批注”揪出来了,他指出她好几处不该犯的错误,但是语气很平和温柔,舒旻甚至能透过那字迹感觉到写字的人,怀着和她一样的眷念不舍。然而,看到最后,舒旻忽然愣住了,卷子的末尾写了一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改你的作文,未来的每一天,你都要靠自己努力了。以后,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不要犯上面那样的错误。再见了,我的小姑娘。
  那句英文的最末尾处,“蓝色批注”居然用网络符号画了一张笑脸!舒旻的心猛地一跳,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那个给她写批注的人,很可能不是一位德艺双馨的老前辈,而是一个年轻人。
  这个念头并没有在她脑海里盘桓很久,下一刻,一种离别的不舍与怅然将她包裹住,她无比不舍地望着那句话,伸手一遍又一遍摩挲着,良久,一滴眼泪“啪”的落在那句“My little girl”上,瞬间将字迹氤氲开去。
  第二天,一个消息坐实了她有关“老老师”真实身份的猜想,楼上的魔鬼集训小班结业了。原来,那个人,并不是什么“老老师”,可能只是楼上小班里的某位好心人。她伸手进抽屉找卷子,期望在上面再看见点什么,不料那张卷子已经杳无踪迹,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剩下的十几天课,舒旻心里满是怅惘与失落,仿佛失去了生命里某个重要的人一般。那些天,她一边恹恹地上课,一边没事就走到楼上,静静走过一排排空教室,仿似在寻找什么痕迹,明明知道什么都找不到,但她总怀揣着一丝隐秘的期待。那个像一道光芒照进自己阴霾里的人,会不会在某个地方出现,再一次像光芒一样照进她的生活。
  舒旻最后是以非常优秀的成绩结业的。那以后,她养成了留意别人英文字的习惯,以及,练就了一手刚劲清秀的花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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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1、第二十一章
  林越诤微诧地看着泫然望向他的舒旻,愕然道:“舒旻?”
  舒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迅速垂下眼睛,走到餐桌前,静默地坐下。原木餐桌上,两只日式纯白骨瓷碗里盛着汁稠亮泽的清粥,里面零星可见莲子和红枣,是一例上佳的养胃粥。
  舒旻拿着勺子,在林越诤的注视下,舀了点粥放进嘴里,本是极鲜美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尝在舒旻嘴里,却有些无法下咽。
  林越诤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问:“不好吃?”
  说着,他自己也舀了些尝了一口。舒旻慌忙摇头,忍住眼泪,埋头大口大口地将碗里的粥喝完——
  她只喝了一口,就尝出了家乡的风味,特意放了桂花酱,她不知多久没有喝过这样悉心做出来的,像模像样的粥了。
  林越诤目注于她,眉不自觉地蹙起,静淡的眼里泛起一丝恻然,在她将一碗粥喝得见底之际,他不自禁地脱口道:“你——怎么能把自己弄得如此可怜?”
  意识到自己语气里情绪过多,他轻咳一声,起身为她碗里续粥:“再吃一些。医生说的那些,可都还记得?”
  舒旻抬眼望他,他似乎很喜欢用这种极富耐心的,哄小孩子的语气同她说话,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这一点。
  舒旻点头:“记得,戒酒、规律饮食。我以后会注意的。”
  林越诤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玄关处忽然一阵窸窣作响,舒旻顺着那响动看去,只见一只小黑猫从一只拖鞋里钻出来,它浑身打了个小激灵,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舒旻,倒像是个警醒的小人儿。
  舒旻失笑:“它没有窝吗?怎么住拖鞋里?”
  林越诤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窘态:“给筑了窝,不过它偏偏喜欢住在拖鞋里,只好专门给它买了几双大号拖鞋。”
  那只猫见主人开餐不叫它,有些小情绪,慢吞吞地蹭到林越诤脚下,仰起小小的头,很不乐意地看着他“喵”了一声,林越诤弯腰,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那只小猫见自己没有失宠,伸出肉呼呼的小爪子拍了拍林越诤的手,以他的手掌为支撑,轻盈地一跃,跳到他腿上,用两只爪子搭住餐桌的边缘,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看舒旻。
  舒旻被它的神态逗乐,轻笑出声:“它怎么这么瘦?”
  “吃不胖。”林越诤爱怜地看向那只小猫。
  舒旻只觉得这一瞬间,连带着林越诤也可爱起来了,他两手轻轻抱着小猫腰身的样子,哪里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倒像是一个逗自己小孩的慈父。如此一想,她再望向林越诤时,心里又生出些许异样的暖意。
  大约是情绪受感染,她起身准备摸一摸那只小猫,说时迟那时快,那小猫忽然一扬爪子,朝舒旻手臂上袭去,还未来得及得逞,电光火石间,它的“凶爪”已然被林越诤紧握在手里,他有些歉然地说:“这小家伙很凶。”
  舒旻收回手:“它以前挠过别人?”
  “没有。”
  “那你怎么好像预料到它会挠人一样的?”
  他蹙眉将小东西放下:“你是没瞧见它原来的样子。特别凶。”
  舒旻不免好奇:“为什么想着要买这样一只猫?”
  林越诤望着小黑猫走远的身影淡淡说:“我曾经在上海的街头,看见一只很瘦的黑野猫站在瓦砾里四下张望,一副饿得无所适从的样子,我走近它,想给它点吃的,可是手边什么都没有,周边也没有便利店。它见我有意给它东西吃,也不躲避,直愣愣望着我,后来见我什么也拿不出来,眼神里露出绝望、哀求的神色,望着我凄厉地叫。”
  林越诤说话的口吻固淡,说的也并非什么惊心动魄、悲天悯人的故事,可是听在舒旻耳里,总觉得有异样的感染力,叫她心生酸楚。
  顿了顿,他又说:“人生之苦痛在于,人往往不能为自己的心做些什么。我始终忘不掉那个眼神,因为那一刻,我什么也不能为它做。”
  说完这番话,林越诤忽然侧过脸来,沉默地看着舒旻,只是看着她。
  舒旻一怔,她起先还在心里暗忖,他说这番话的样子别有深意,似乎在为过往的什么遗憾而怅惘,所以,他见到那只可怜小猫时,竟会生出那样强烈的悲悯,以至于要再买一只类似的猫来填补遗憾——他不像是个天生喜爱动物的人。
  然而,他这时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仿佛,她就是那只猫一般,仿佛,她就是某种遗憾一般……
  片刻后,林越诤收回眼神,起身,用客气疏离的语气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你睡刚才那间客房,早上走的时候关上门就行。”
  “不用了。”舒旻随着他起身,“我得回学校。我们宿舍楼的阿姨值夜班的,所以……”
  开什么玩笑,莫名其妙地睡在一个陌生男人家?怎么想都是极不妥的。
  林越诤见她态度坚决,又说:“那我开车送你。”
  舒忙道:“不用了,你还带着病,不能疲劳驾驶。”说着,她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扫了眼窗外,看见某个地标性建筑后又补充,“从你家楼下打车回学校,最多二十分钟。你早点休息吧。”
  林越诤抿了抿唇,忖度一番,也不客气:“好,我不勉强了。你到学校了给我发个短信。”
  出了门,舒旻顿住脚步,返身隔着门框说:“林越诤,谢谢你。”
  于是,逃脱升天。
  出了大门,舒旻站在马路边上出神。北京历来都不是个经得起夜的城市,才不到一点的样子,路面上已经空无一人,出租车也少,偶尔有车开过,也是生怕撞见客人的样子,刷地从眼前飞窜过去了。
  舒旻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出租车上,学校其实已经回不去了,宿舍楼有人值夜不假,但是这么晚回,少不得又要被那两个欧巴桑唠叨训斥,然后换一顿通报批评。她大一、大二时经常晚归,早已经在舍管老师那里落下了不佳印象,如今,她再不想和那些人有口舌纠纷。
  凌晨时分站在大街上无处可去的情况,她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以前有人在身边,即便不在,一个电话,天南海北的也能把他招来陪自己。想到这里,胸腔里又像被什么压着一般难受。
  夜风撩着她的发在脸畔、眼前乱舞,她眼神落寞地看着灯光下橙黄的路面,不敢大口呼吸,只能轻轻地将积压在胸中的郁气一点点呼出,然后抚着胸口缓缓在马路牙子边蹲下,浅浅地叹气。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流浪儿,无怪北方的方言里,“马路牙子”指代的是流浪儿,这是一种极有理由的通感。
  不知道蹲了多久,蹲到腿也麻了,她忽然起身,朝着马路对面大步流星地走去。她一早就看见对面有家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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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酒吧不大,生意不冷不热,舒旻推门而入时,里头的人都打量了她一下,判断她是否合适**,但见她顶着一张性冷感的脸,分明是来买醉的,老练点的也便收了心思。
  二十五的喜力,舒旻要了三瓶,再要了单杯的芝华士农药,在门口就近找了个地儿坐下后,她便憋着劲儿喝起来。她喝得不快,喝够了就歇一歇,勾着头出神,出神出得连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后又接着喝。失恋后酗酒这种事情,在很多人看来是极矫情,极上不得台面的,但是舒旻总觉得酗酒比哭体面,或者换种说法,往身体里面灌东西总比往外掏东西好,再掏,可真就空了。
  抱着酒喝到不行后,她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四肢固然绵软,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身体重重的,很有存在感。酒精在胃里烘烘地烧,她的神志反倒被酒精烧得更加清醒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往,她忽然撇嘴冷冷一笑,端起那杯芝华士。
  她是个很会喝酒的人,什么时候该喝到什么样子,她都有分寸,这一杯下去,就真够了。
  不料手刚端起来,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挟裹着怒气稳稳钳住了她的手腕。接着,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她抬头望去,一看之下,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噼里啪啦”地沿着脊柱往脑子里冲去,整个人仿佛都掉进冰窟窿里一般。她骤然清醒了,咬了咬唇,她六神无主地嗫嚅:“林……”
  她发誓,长这么大,从没有一刻,她像现在这样心虚害怕,就像那种第一次作弊被老师抓了现行的心虚,她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灯光下,穿着黑色外套的林越诤突兀地站在那里,面色是病态的苍白,脸颊上透着一丝酡红,不知是高烧烧的,还是被气的,他唇角向下抿着,面容冷峻地盯着舒旻,盯得舒旻胆寒。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冷硬而犀利。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舒旻完全知道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怒其不争,怒她的不懂自爱。
  被他盯得几乎哭出来的时候,舒旻不知哪里来的劲儿,被他钳住的右手腕开始使劲儿挣扎,似要挣脱他的掌控。林越诤一言不发地按住她的手臂,凛冽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舒旻哪里服气,一边含泪怒视着他,一边伸出左手使劲掰他钳住自己手腕的指头,不料看似病弱的他竟那么有力气,手指像钢铁般冷硬有力。
  舒旻红着眼睛睨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兽,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见她还在挣扎,他眉一皱,忽然伸手将那酒杯从她手里拽出来,“啪”的摔在地上,那一声像砸在舒旻心里,她被吓得颤了一下,下一秒,她猛地低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那一口分明咬得极重,但是他岿然不动地任她咬着。她便也不客气,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腕,良久,咬得她自己嘴都麻了,她才松口,仰面看着他,抿紧的嘴死死往两边扯着,面部表情扭曲成一团,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从她眼角滚落。
  林越诤眼神一黯,严酷的脸上忽然有了点人情味,他略松了舒旻的手,用异常冷酷的声音说:“跟我走。”
  舒旻大力摔开他的手,站起身,嘶声吼:“林越诤,你凭什么管我?”
  整间酒吧的人都朝他们两人这边看来,一旁的酒保小心翼翼地缩在一旁,犹豫着不敢上前索赔。
  林越诤的声音平静稳定:“我再说一次,跟我走。”
  舒旻还欲开口反抗,林越诤眸光骤然一沉,一把将她拽近,一手抓紧她的双手,一手将她整个人丢到肩上扛起,大步流星地步出酒吧。
  舒旻一路挣扎,不是头撞到电梯门上就是脚踢到墙壁上。
  盛怒中的林越诤手都有些发抖,掏钥匙开门的简单动作,他都半天才完成,开门时,一直沉默的他喘息着开口:“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罔顾别人的好意,很有意思,是吗?”
  顿一顿,他怒意更盛:“你自甘堕落,要疯、要死就给我疯远一点,死远一点,不要在死在我眼皮底下!”
  大力推开客房的门,他粗暴地将舒旻丢到床上,等气稍微喘匀了一点,他冷冷说:“好好待着。”
  说罢,他返身关门,“咔哒”一声响,门从外面落了锁。
  舒旻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边拍门,歇斯底里地喊:“林越诤,你这是绑架!你这是囚禁!”
  门外,林越诤冷厉地说:“那你去告我!去啊!”
  客厅里没有开灯,林越诤沐着黑暗立在窗前,面无表情地望着楼下宽阔的马路。
  他一早就预感舒旻不会老老实实地回学校,在她下楼后就一直站在窗前目送她走,看着她孤零零蹲在马路牙子上那一刻,他承认自己的心又软了。曾有一度,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心如流木的人,终此一生都会沿着人生这条徙流漂泊而下,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走于水中央,不触两岸,不为人取,不为洄流所住,亦不腐败。
  然而他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同一个人心软。第一次心软,他将烂醉在酒吧的她送回学校,只是想看看自己还有多少人性的光辉;第二次心软,他将她从肖总那里拉回,他想看看自己能否收放自如。于是,抱着一种浅尝辄止的心态,朝她搭一把手,施舍完了,随时收回;第三次心软,他看见她冒雨站在街上兜售打口碟,他叫EVA买光了她的碟,他跟自己解释,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了。
  然而,他的车,终究还是回了头。
  再以后,他便索性回避这一切思考。只想着,总有一天她会消失,总有一天,他二人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桥归桥,路归路。
  直到刚才,看着她不知死活地又进了酒吧,他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戳了个洞,一股压抑多年的巨大情绪忽然从那洞爆发了出来,然后他活了,像一个真正的活人那样,会震怒,会心疼,会恐惧,会在乎——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心。
  他从窗前回身,万分疲惫地坐在沙发里,眉心蹙成一团。他伸手支住额角,迫使自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眼皮重得睁不开了,疑心自己要睡去,却又觉得脑子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过往的很多陈旧画面像是被谁掸去了烟尘,无比清晰地在眼前无限拉伸、轮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异样,迷迷蒙蒙地探手一触,竟触到一指湿润冰凉。他遽然睁眼,在这将明未明的破晓时分,深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林越诤冲了一个澡,干干净净地换了一身装束,外面天还未亮,只透着些朦胧的光,他推开客房的门,客房里一片漆黑。他的眼睛好半天才适应了客房的黑暗,舒旻蜷缩在沙发上的身体渐渐显出了轮廓。林越诤放轻脚步走到她面前,似怕她在睡梦里感到压力,又在她面前蹲下,仰面看住她。她的睡相很安静,一双瘦白的脚稚弱地赤着。
  他心中微微一动,从床上抱了薄被,盖住她的脚,扯着两个被角往她身上覆去,就在这时,沙发里的人忽然低低地呢喃:“我难受。”
  林越诤疑心她是在说梦话,手滞在半空,半晌没有动。片刻后,他将手里的被子放下,裹向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轻轻裹成一团,他的手没有撤回,就保持着那个半蹲在她面前为她盖被子的姿势说:“我知道。”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舒旻又低低开口:“你有过那种没有出路的感觉吗?”
  声音疲靡,像是旧唱机里的人儿在唱歌,透着不真实。
  “有过。”林越诤说,“都会过去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愉和不幸。”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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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舒旻真正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整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她套上鞋,悄无声息地离开。
  出了地铁,舒旻快步走在通道里,上台阶时,她目光一掠,还是看见书报亭里新一期《精品》的封面,八开的全铜版纸报纸旗帜样地挂着,质感极强的黑白大片上,一个线条利落,长相异常坚硬,双眼却透着孩子式迷茫的男人突兀地立在那里,不媚不俗,面无表情,似要挣破封面,迎面而来。
  舒旻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任前后两侧人来人往地冲刷。报刊亭的老板看了她几眼,她才醒了神,掏一块钱买了报纸,站在角落里翻看。
  到底是关锦华,《精品》的封面和人物专访都能随时拿到,舒旻看着明显记者代笔的人物专访,恍惚极了。以前她和陆城南没少买过《精品》糊墙,有一面墙上抬眼看去,不是周迅就是章子怡要不就是范冰冰,她每每一边看头几版的奢侈品一边说编辑的文笔装X,却又忍不住买。
  她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在《精品》上看到自己相熟的人,而且是那么熟的人。好像时间只那么瞬了一瞬,他就已经成了自己遥不可及的人了。
  看完专访,她就去唱片店找到他新出的那张唱片,唱片店导购大肆推荐,说此人是创作型才子,当红炸子鸡,懂行的人爱他有才,不懂的人爱他够帅,总之是年度必买唱片。
  舒旻站在唱机前试听,罩上耳机,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又是他那仿佛伸手可及的声音。眼前闪过往日他拿着唱片小样一家家公司推销,失败后握着小样坐在胡同口发呆的样子。不是没有唱片公司要他,但是那些公司无一例外让他丢掉摇滚唱流行歌曲,有家公司的老板异常喜欢他,甚至拿了一首一听就会大红的歌引他入蛊,苦口婆心地让他摘掉耳钉,蓄长头发做偶像。他往往是毫无转寰余地地拒了,回来也是不置一词。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安心做一个摇滚歌手,一个场子串一个场子,把每一个酒吧当成他的红磡,不疲不惫。也就是那时,他从背后抱着她说:“这个世界上,只有音乐和舒旻不能含糊。不能妥协。不能放弃。”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他让自己的唱片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让来来往往的人为他瞩目。唱片里的歌,她熟得不能再熟,可是经过专业团队的精心制作,一切声音干净得如雪山上的融雪,或荒凉、或激烈的器乐,冷却深沉饱满人声,完美得让舒旻都动容。
  良久,一滴透明的液体从舒旻的眼角落下,她的嘴角上忽然浮起一丝笑意,在这样一个清晨,她忽然释然了,放下了,她觉得这样未曾不是一种成全,她原不该禁锢他。
  舒旻刚到宿舍楼下就看见了室友余梦鸽的白色保时捷。前几天院里刚出了通知,特批余梦鸽参加大四的毕业考试,以她的水平,提前一年毕业自然不在话下,为了备战考试,新学期伊始,她就已经不在学校住了。今天,她是专程接室友去看她的个人毕业独唱音乐会彩排。
  舒旻进门时,余梦鸽正背对着她和尹驰烨说话,声音一如既往地富有感染力,尾音上扬,时刻都像在舞台上演出。尹驰烨捧着脸,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余梦鸽,大眼睛里星芒流转。马利枫却在阳台上刷刷地洗衣服,水声开得极大。
  听见门响,余梦鸽回过头来,冲上前抱住舒旻,拉着她的手臂晃呀晃的,用非常柔嫩的声音说:“旻旻——人家想死你了。”
  说着还作势要往舒旻身上蹭,舒旻微笑着望她:“小余,你瘦了。”
  余梦鸽嘟起嘴抱怨:“可不是嘛,我妈妈不知道把我逼得多紧,每天睁开眼就是学学学。”
  尹驰烨插嘴道:“小余,你开玩笑的吧?不就是毕业考试吗?以你的水平还要那么卖命啊?朱教授也太低估你的水平了吧。”
  余梦鸽的妈妈是舒旻她们系的博导,也是全国鼎鼎有名的音乐家,全国不知道有多少学生挤破头想跟她学专业。余梦鸽的父亲是某个制药集团的老总,家事非常显赫。舒旻他们那一届刚入学,“余梦鸽”三个字就已经成了口口相传的传奇。所以,当余梦鸽拎着拉杆箱站在她们宿舍门口时,宿舍里另外三个人同时有一种大气出不来的感觉。起初,余梦鸽从不在宿舍留宿,都是回自家住,但是随着和室友打交道的深入,她渐渐喜欢上了舒旻和尹驰烨,大二时,她便干脆搬来学校,和她们三个同住。
  余梦鸽依然抓着舒旻的手臂晃着:“哪里只是准备大四毕业考试啊?我妈帮我争取到了一个茱莉亚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名额,也就在六月份考试。一考完试,马上就是我的毕业个唱,我爸爸请了很多名人和媒体来看呢,又不是开着玩玩的,哪个不要准备?我可真是要忙晕了。”
  “哇!”尹驰烨眼睛扑闪了几下,“我的天啦!茱莉亚!连这个名额你都拿到了啊?我们院只有一个啊!小余,你的命也太好了吧?”
  尹驰烨话音刚落,阳台上传来“哗啦”一声泼水声,马利枫冷脸从阳台上进来,一下子打断了宿舍里的热络气氛。余梦鸽有些讪讪地说:“小枫……洗衣服呢?”
  马利枫“嗯”了一声,翻出几个衣架子,又折回阳台。
  尹驰烨翻了个白眼,凑上前去:“小余,以后出名了不要忘了咱啊。”
  余梦鸽天真一笑,松开舒旻,反握住她的手:“怎么可能啊?”
  说着,她朝两人发问:“你们俩怎么打算的?”
  尹驰烨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打算,但是同寝的好友发展得这么好,她有些不想被轻视:“茱莉亚音乐学院我就不用想了。我想考中音的研。”
  “那你找好上小课的老师了吗?和声、曲式、中西音乐史看得怎么样了?”余梦鸽关切地问。
  尹驰烨讪含糊其辞地带过了这个问题。
  余梦鸽转而问舒旻:“旻旻,你呢?”
  舒旻眸光微微一暗。高雅艺术虽然可以是普通人的享受,但是要把高雅艺术学到极致,一定不会是像她这样家境的人,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变故,也许她是有资格谈理想、谈追求的,然而现在,让她拿什么去追求艺术的极致?
  她有才华、有天赋又怎么样?她没有能力像别人那样从大一开始就请名师上小课,没有能力像别人那样开个唱、录专辑、挤进主流世界,更加没有能力妄想高攀国外的顶级学府。这些年来,转烛于贫穷,她的灵气被她挥霍在酒店的大堂里、不入流的剧场演出里以及各色酒吧里,对未来,她早已经不做幻想。
  毕业后,好一些的,她找到个歌剧院打工,低了眉眼做人,数年后,讨得某位领导的喜欢转了正,一辈子也安妥了。不好一些的,去某个歌舞团,到处走穴,走到人老珠黄了,带着走穴赚来的钱找个齐整的人嫁了。再差些,便回涿城找个音乐老师的工作。然而,只怕她所想的那个“再差些”也轮不到她这样的人伸手去够。
  想到这里,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被优渥生活滋养得千娇百媚,不食人间烟火的余梦鸽,她正满目期待地看着她。
  她,大概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没有出路,生如浮萍的感觉吧?
  摇了摇头,舒旻说:“没有什么打算。毕业了就去找工作。”
  余梦鸽万分诧异地“啊”了一声:“旻旻,那郭老师会心疼死的,你可是她最喜欢的学生。旻旻,你还是准备考研吧,回头我跟妈妈说,让她免费带你。”
  舒旻笑笑说:“朱老师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给她添乱?真不用。”
  余梦鸽用手支着下巴一想:“那还是出国镀金吧,总之,我们这个专业,学历或是履历,总要有一样发光才行。要不你考德克萨斯基督教大学的研吧,那学校奖学金不错,学费也还好。”
  舒旻点了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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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4、第二十四章
  余梦鸽的个唱彩排在下午两点,除了邵丽枫因故不能前往,余梦鸽的好友们纷纷表示愿意捧场,一行人在余梦鸽的招待下吃过中午饭,便直奔国音堂音乐厅。
  舒旻坐在空旷的大厅里,出神望着舞台中央盛装华服,顾盼生情的余梦鸽,她的全身在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像一个遥远的,明晃晃、白蒙蒙的梦,一个她从小到大都在做的梦。
  拜舒旻所赐,林越诤的病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才见好。其间,舒旻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无非是汇报派对进度的,电话里,他的声音总透着丝疲惫,夹杂着低咳。
  舒旻心中愧疚,无以言表,只好费心费力地去准备派对。在一个公关公司的帮助下,二十八号那天,一切业已准备妥当。EVA提前代林越诤巡视了一番,不由也对舒旻有几分刮目相看,只见舞池区借鉴百老汇舞台布景创意,声响和灯光的布置非常巧妙,交流区则布置得舒适体贴,创意十足,放眼整个冷餐会现场,金碧辉煌的穹顶上水晶吊灯熠熠生辉,长桌上数不清的铜烛台上准备着纤细的白蜡烛,雪白的桌布上堆满了玫瑰,红酒、美食。
  入夜,林越诤提早到了,他本性不是一个活泼的人,所以穿得中规中矩,并没有按照派对要求COS成某位影视剧里的人物。等到他请的嘉宾陆续前来,顿时跌破了他的眼镜,他们有的扮成了加勒比海盗里的船长,有的一袭深V白裙,戴着金色假发扮成玛丽莲梦露。
  中国的客人普遍保守,无视派对要求,着奢华正装,两方宾客互不干扰,该玩该闹的玩闹,该谈生意的照旧谈他们的生意、拉他们的关系,倒也自得其乐。
  EVA倒是放得开,安了一个假的翘臀,极尽夸张之能事地双方游走,把气氛撩得很热络。
  舒旻站在乐声、人声交织出的狂欢海洋里,端着酒杯出神。这时,一个脸上浓墨重彩,化着印第安妆容的法国男孩用带着小舌音的中文跟她搭讪,他问她:“你为什么一个人站着,不高兴吗?笑一笑。”
  说着,他朝着舒旻做了一个鬼脸,配着那诡异的妆容,惹得舒旻不禁莞尔。为了迎合今天的主题,舒旻特意打扮了一下,她扮的是《蒂凡尼早餐》里的奥黛丽赫本,一头撒了蓬蓬粉的中长发用白色头巾扎着,身上系着一条雪白的睡袍式长裙,露出单薄挺直的肩膀和漂亮的蝴蝶骨,以及一双笔直莹白的长腿。她越笑越厉害,抬起手挡在脸前,明艳璀璨得让那法国男看得心旌动摇,他凑近舒旻,压低声音,用暧昧的声线说:“宝贝儿,你真美,我叫亨利,你呢?”
  舒旻听他语气里有暧昧的暗示,收了笑,淡淡说:“杰奎琳。”
  说罢,她将目光瞥向别的地方,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两束光落到她脸上,直觉告诉她那肯定不是烛光或者灯光,下意识地循着那光看过去,原来是林越诤的目光。他姿态端正地站在一张餐桌前和面前的几个男人寒暄,面容平静,虽不时搭话,一双清隽的眼睛却是看向她的。眼神交错,舒旻似乎感觉到什么,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有收回目光,静静隔着人**回望他。 
  那个叫亨利的法国男人很识趣地走开了。
  他们二人互望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先笑了,接着,两个人都隔着远远的距离笑了起来。
  林越诤撇下面前的人往舒旻这个方向走来,舒旻疑心他要来和自己说话,却见他径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回头一看,一看之下,像被什么一脚踢在了心口,闷闷地痛了一下。
  只见穿着一袭紫色礼服的关锦华挽着陆城南出现在门口,一时间,很多人都朝他二人涌去。舒旻有意识地不去看陆城南的脸,但是那二人犹如众星拱月,光华耀眼,又引得她不得不去看,她便干脆将目光停驻在关锦华身上。多日不见,她丰腴了些,脸上只淡施粉黛,整个人看着神采奕奕,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EVA端着一杯香槟站在舒旻身旁压低声音说:“那是热力传媒的女老总,身边的是她新捧的一个小白脸。林总的新项目也是和她合作,才顺利拿下来的。”
  舒旻的心因“小白脸”这个鄙夷的词揪了一下,转脸去看EVA。EVA的目光只在关锦华身上,美目里有艳羡、嫉妒之意:“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名副其实的第一名媛。媒体上怎么吹得厉害,其实也就是个高中学历的东北村姑。”
  这还是舒旻第一次听到关锦华这么隐秘的八卦,不免有些吃惊。
  EVA大概喝多了,有些失态,她平日里可能对关锦华多有关注,此刻就忍不住八卦道:“都说成功的女人背后有一堆男人,这女人绝对就是踩着男人上位的典范。我听人说,她出生在东北一个农村,一考进大城市的高中,她就处心积虑地想往上流社会挤。高中刚毕业,她就改了年龄,嫁给市里一个高官的独子,那个高官的儿子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其丑无比,性情又古怪暴躁,一直找不到老婆。但是关锦华居然肯!”
  “关锦华刚嫁过去一年就生了个儿子,居然白白胖胖,很健康,她在婆家的地位一下子就上去了。后来她公公调来北京,她也随夫家来了北京,帮着公公里里外外应酬,混得风生水起。不到两年,她就傍上了一个很有背景的老头,抛夫弃子跟了他。即便如此,她和以前的夫家还保持着很好的共利关系。”
  “再以后,她就帮着那老头坐江山,管着他名下的热力传媒集团。起初那老头还不相信她,结果等老头病了,她床前床后地伺候,说恶俗点,真的是端屎倒尿,亲力亲为,无所不用其极,博得了老头的信任。前些年,那老头过世了,她和老头的几个儿子腥风血雨好一场恶斗,最后把老头的几个儿子都踢出了局。老头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说到这里,EVA啜了口香槟,有些感慨地说:“不得不说,人都有不同的天赋,她的天赋就是傍男人,抓住一切机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现在,她谁也不用傍了——财富与权利巅峰的女人,现在轮到别人傍她了。”
  舒旻听得浑身一个寒噤,她觉得关锦华那样的人生是她所不能想象的。
  “听说她这个新欢是个唱摇滚的,以前就在酒吧里唱着玩,现在被她一炒,红透了。唱摇滚的嘛,看着都愤世嫉俗,其实都精着呢,年轻时玩酷装漂泊,到头来最次的也都娶个北京女,不费吹灰之力地过上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生活。”
  说着,她挤出一个笑迎上去,步向那**寒暄的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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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恢复更新,初定于每周2、4、6更新,如有特殊情况,周四可能会不更。大家追文辛苦了,非常感激你们的耐心。
25、第二十五章
  舒旻的眼睛顺着EVA的走势看去,恰好对上了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陆城南万没想到此时此地会见到舒旻,表情里闪过一丝慌乱、无措,那慌乱无措一闪即逝,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
  舒旻含着抹淡淡的笑看着他,今时今日的他,再不是那个和她缩在穷街陋巷里的寒酸小子了,白色的阿玛尼很衬他,他身上如同披着光辉。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举杯,对他做了个口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居然这样说。
  他垂下眼帘,嘴角抿出一丝苦涩的纹路。
  关锦华敏感地捕捉到了舒旻的存在,冷不丁见到舒旻,精明强干如她,反倒不如陆城南淡定,脸色骤然一变——到底是偷过东西的人,见了失主,骨子里还是怕的。
  舒旻嘘了口气,转身朝着大厅后门走去。她一向是个宽厚的人,见不得别人不自在,哪怕是别人负了她。
  大厅后门直通向一个小花厅,或站或缠,错落有致地种着各色植物,花厅里空气清新,四下里弥散着不知名的花香气,隐隐听得远处大街上的车水马龙。这一切冲淡了厅内衣香鬓影带来的华而不实,她回头望着里面的影影绰绰,悠悠出了一口气。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小舞台上放着一把吉他,她便趁着兴致拿了,在爬满藤蔓的长廊上坐下,扯掉头巾,蹬了鞋,将双腿笔直放着,垂下长长的睫毛,学电影里奥黛丽赫本的样子唱起《moonRiver》。
  眼见关锦华取代了他的核心位置,林越诤舒了口气,摁了摁眉心,撇下人**往花厅走去。
  穿过一排假山,他遥遥看见舒旻抱着吉他兀自唱着歌,身体随着拨动吉他的手微微起伏,线条单薄瘦弱。他走近些,方才听清她唱的是什么,再看一眼她今天的装束,倒真有几分赫本不谙世事的颓废样子。
  唇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他静静望着她的侧脸,小半月不见,她的状态和气色都比上次好很多,脸颊丰腴了不少,她仰起的下巴线条柔美,微微有些上翘,安静下来时透着一种楚楚可怜的风致,她的睫毛很长,在眼底下投着一片扇形的阴影。夜色掩映下,她坐在一片暖色光芒里,仿似有一种和缓的光她身上泻下,流进他干涸已久的心里。
  喉头微微一动,他默然收回眼神。
  过了今晚,他便再无理由见她了,以她的性格,拿了他的钱,自然会躲得远远的,再往后,二人渐行渐远,终成陌路,念及此,他心里仿佛生出了一些东西,那些尖利的东西在心底砥砺着,让他不莫名烦躁。
  一曲唱毕,舒旻缓缓低下头,把吉他靠放在身畔的廊柱上,许是那首歌太过静谧的缘故,她有些犯懒,便将左手搭在栏杆上,仰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吁口气,一扭头就看见不远处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她抬手挡住迎面射来的白光,微眯了眼,这才看见隐在一片阴翳中的,他的脸。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身体下意识地绷了绷。
  林越诤信步上前,在她对面坐下:“歌唱得很好。”
  舒旻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当他是客套,这种浅吟低唱哪里见实力?
  林越诤低头出了会儿神,忽而抬头,很认真地问:“你马上就要进大四了?未来有什么打算。”
  舒旻一怔,没想过他会跟她谈起这个。沉默了一阵,她有些艰涩地说:“没什么打算。我,不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
  “是没有理想还是不敢有理想?”
  五月的天,已经十分燠热,舒旻却被他这句话激得打了个寒战,舒旻避开他犀利的眼神,死死抿住唇。
  从六岁那年学音乐到今天,如果说一开始,她是没有选择,那么后来,她确实是拿音乐当一生的信仰来对待的。十六年来,五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从未假想过,如果未来没有音乐会怎么样。
  她只是——
  “不敢有。”舒旻坦率地脱口而出。
  她不敢有理想,艺术的完美,多少带有一点魔意,她不敢放任自己去饲养这个魔,她太知道要养好这个魔,要付出什么代价——鲜活的自我!陆城南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要多决绝孤勇,才敢有理想?她不是没听过某个学姐的传闻,一路靠着潜规则上位,最终对男人产生了生理性厌恶,她不敢想那背后是怎样的龌龊和罪恶,才能让一个人扭曲至此。
  但是,如果她敢呢……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林越诤冷不丁开口:“如果我说,我让你敢有理想……你敢要吗?”
  舒旻的脑中一阵轰响,全身血液仿佛有一瞬的凝固,她不傻的,她懂林越诤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他明显没有在开玩笑,像他这样一个人,如果他让她“敢”,那她就一定会有“敢”的资本。
  舒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装傻,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尽管这一刻,舒旻的大脑处于放空状态,但是她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林越诤眼中一闪即逝的异样神情,那神情像是在自嘲,又像是无奈,继而又像有了期待。舒旻屏住呼吸,只盯着他看,他的眼神不再回避,眼帘一抬,看定了她,眸色深沉,竟没有半分情绪,叫舒旻生出了一种错觉,以为他刚才什么都没说。可是他明明又是一种等待的姿态。
  舒旻仿佛听见耳边有时钟走字儿的“嗒”“嗒”声,且越走越快,一股气堵在了嗓子眼里,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儿来。
  就在这时,林越诤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他做了个手势,转身朝前方僻静处走去。
  舒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胸口大力起伏了几下,她才恍然惊觉自己手心里竟全是汗。她不想放任自己深思刚才的事情,套了鞋子,起身就往回走,不料刚迈出几步,就见一道高挑的紫色身影冷冷地立在甬道上。
  舒旻倒吸了一口冷气,脚步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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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第二十六章
  花厅里的咖啡桌前,两人面对面地坐下。关锦华一手搭着椅子背,闲闲地跷起二郎腿,眯起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舒旻一会儿。
  那种眼神让舒旻想起了蛇,滑腻冰凉,让人不寒而栗。
  好一会儿,她嘴角旋出点笑意:“相请不如偶遇,我最近刚好想找你聊聊。”
  “你说。”舒旻语气冷淡。
  舒旻曾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跟这个女人坐着聊天,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从乍见之下到现在,短短一分钟里,她对她丝毫没有愤怒的情绪,反倒是有些畏惧。是一种正常人,对非正常人的畏惧。听过EVA的那一番话,这个女人对舒旻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打败的女魔头。
  她不再恨她,是不是说明,她也已经不再那么爱陆城南了?
  联想到这个,舒旻有一霎的释然。
  “城南的新专辑听了吗?卖得很火。他还真是块璞玉,稍微一打磨就成器。”关锦华身子往后一倾,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头发,青丝如水般蜿蜒而下,有几绺诱惑地散在她半裸的酥胸前,“六月份我会在北京给他开一场演唱会,要是反响好,我会安排他在上海、广州、武汉连开十二场大演唱会。北京的演唱会,欢迎你去捧场,我给你留VIP座位。”
  舒旻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关锦华笑了笑,抬手托住下巴:“你看看,他现在正过着他想要的生活,我把他照顾得很好。”
  舒旻有些不耐地打断她:“不好意思,我有点忙,先告辞——”
  关锦华身子往后一仰:“舒旻,我不希望下次我用别的方式请你谈话。”
  舒旻坐回椅子里:“你到底想说什么?”
  关锦华抱胸含笑看着她:“我最近忽然有点良心发现,觉得抢走了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却没有给你任何补偿,有点不地道。”
  舒旻气急反笑:“所以呢?”
  “所以我决定补偿你。”关锦华好整以暇地说。
  舒旻抿唇,看向一旁不说话。
  “我给你联系了美国的克利夫兰音乐学院,你下个月去参加一次考试,不用等到大四毕业就可以去那边,所有的学习费用包括生活费用,我这边一力提供,你想读多久都可以,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永远不要回来,彻底消失。”
  舒旻觉得自从遇到了关锦华,她的人生就充满了各种狗血桥段,她强忍着胸腔里的热血沸腾,冷冷说:“谢谢你的好意了,我不稀罕。我就喜欢北京,哪儿都不去。”
  关锦华用手撑住额头,默了好一阵子,很无奈地说:“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怎么养都养不熟?无论你为他做什么,哪怕是掏心掏肺,他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舒旻,我不能再让你留在北京了。我真的不希望我的男人,在喝醉酒的时候抱着我喊你的名字,我真的不希望我的男人,说没有你写不出任何作品,我真的不希望我的男人忽然蹲在香奈儿的橱窗下泣不成声,说你以前的梦想是攒钱买橱窗里那双白色高跟鞋。”
  舒旻眼睛一热:“够了,我不想听这些。像你们这样的人,驯养宠物的手段一定比我们这些人厉害,你可以多找几个贵妇,一边搓麻一边交流心得,我真帮不了你的。”
  舒旻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也能这样刻薄。
  关锦华肩膀微微一抖,再抬起眼睛时,里面居然蓄了点泪光:“你以为我拿他当什么?宠物?野味?你错了,我要跟他结婚,还要跟他生孩子。”
  舒旻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倏地起身:“你疯了。”
  关锦华一把擒住舒旻的手腕,含着泪光的眼睛里透出刻毒的光:“我已经在准备当高龄产妇了,这几个月来,我停了美容针,戒了一切不良嗜好,就等着他点头和我结婚,然后生孩子。你知道我这个年龄生孩子有多危险吗?可是我不怕!我以前一直觉得爱情、婚姻、家庭对我这样的女人来说完全不重要,可是遇到城南后,我愿意拿一切去换人生的完整。我自信我有能力得到我想要的,只要你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
  舒旻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掰掉她的手指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不是你的,我帮不了你。我的人生被你改变了一次,我不想再被你改变第二次。关**,真的不是什么人都会围着你意愿转的。”
  舒旻转身的一瞬,身后传来关锦华冷厉的声音:“舒旻,不要逼我用别的方式让你消失。我只是不想让他恨我,也算是为宝宝积阴德。但是你非要逼我,我绝对可以让你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舒旻僵在了原地,脊背上升起一股极阴冷的寒意,放佛一条冰冷的毒蛇正绕着她的四肢游弋。
  身后的人恢复了笃定,指尖一下一下地叩着椅子扶手,慢条斯理地说:“你想让我送你去哪里?克利夫兰还是地狱?”
  舒旻的胸口泛起一股尖锐的疼痛,她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然而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什么抽走,双腿里有一种滞重感,压得她膝盖发软。脚步最终还是停了——
  克利夫兰还是地狱,她的人生竟由不得她选?
  肩膀颤了两下,眼泪刷地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从容不迫的男声悠悠响起:“关**,你准备把我女朋友送去哪里?”
  声音低沉温和,仿佛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谈笑往来。
  话音刚落,一只有力的手贴着舒旻的腰身,将她紧紧揽在臂弯里,另一只手飞快地抹去舒旻脸上的泪水,将她的身子扳转过来,与他一起并肩而立。
  舒旻红着眼睛,仰脸望着林越诤,他勾下头,凑近她耳畔低声道:“关**刚才说,要送你去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温柔的气息掠过她耳后的发丝,激得舒旻耳后生出一丝战栗的麻痒。舒旻松开紧咬的牙关,声音有些发抖:“克利夫兰……”
  林越诤神色自若地说:“哦,一流的音乐学府。不过她的唱法是意大利流派,我打算送她去佛罗伦萨音乐学院。关**的美意,我心领了。”
  关锦华瞳孔缩了缩,噙笑打量二人一番,望向林越诤:“新欢?”
  林越诤揽紧舒旻,淡淡一笑,未置一词。姿态上却已将一切说明。
  大家都是聪明人,便也不再纠缠,寒暄几句后,林越诤便带着舒旻告辞转身。刚一回头,就见着白色爱马仕衬衣的陆城南僵僵地站在一排射灯下,整个人笼在流转的光影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见半分生气儿。
  林越诤经过他时,步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路过一个摆设,带着舒旻一径出了花厅,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厅,“砰”的合上了满室衣香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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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7、第二十七章
  林越诤发动车子,问也不问地就往舒旻学校的方向开去。
  舒旻纹丝不动地坐在车后座,目光投向后视镜里的林越诤,他的眼睛心无旁骛地目视着前方,眉却蹙着,像是在烦躁着什么。
  舒旻望着他,时而觉得这人很熟悉,时而又觉得他很陌生。在今夜之前,她一直对他怀有一种隐秘的情愫,她觉得她像是佛经里说的,漂于海上的盲龟,而他则是她巧遇的浮木,她死死地抱着这块救生木,却在她安下心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块木头自己动了。那种恐惧,较于浮荡在茫茫大海里尤甚。她只希望他今晚最好都不要再说话,赶紧把她送回学校。
  车在舒旻学校大门不远处靠边停了,舒旻伸手去拉车门,然而刚一拉,她发现车门竟是锁着的。舒旻又拉了两下,见林越诤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她有点急了,先前那种恐惧感又加重了,她有些失态地拍了拍车门:“开门。”
  林越诤透过后视镜看她,脸上再没有之前的那种烦躁神色,像是刚掂量清了什么问题,一派笃定。
  就在舒旻情绪快要失控的一瞬,他忽然开口:“舒旻,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他的话就像忽然降下来的一场暴雨,一下子将舒旻心里嚣舞的尘埃打得服帖了下去。
  舒旻停下手上的动作,安静坐着,既然已经摊牌了,那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什么问题。”她问。
  林越诤忽然转头盯住她,一字一句,重若千钧般砸在她心上:“跟我在一起吧。”
  耳边“轰”的一响,舒旻疑心自己要失聪。
  周遭死一般的凝寂。
  舒旻下意识地动了动唇,却连一个字也迸不出来,怔怔看着他那双古井般深邃的眼睛。他说在一起,可是这三个字未免来得太过迅疾、太过匪夷所思,以致她听到的第一反应不是心动,而是怀疑,怀疑是否哪里出了问题。
  在她的爱情观里,“在一起”是一种高于“我爱你”的郑重承诺,而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地从一个只谋面几次的陌生男人嘴里说出来。她甚至因为这句话怀疑面前的男人是个轻佻的人,可是对面的双眼里,分明是爱她已极的神气。
  那样的目光,她从未见过,她以为自己看错,定神再看去,他的眼里像有无数复杂的情愫在涌动,却被什么克制着。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脑子里是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她从未对他生过一丝一毫的妄想。让她妄想林越诤爱她,妄想有天他会像电影主角那样捧着花和戒指跪在她脚下?不,不,她脑子还没有秀逗,更加没那个闲情逸致在脑子里编制这些狗血玛丽苏的剧情。
  但是平心而论,她又是有妄想的,她妄想要在他心里占一个不亲不疏,独特的小位置。那天,当她站在他办公室门口,选择守着他那一刻起,她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小妄想,当时,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当她需要有人像一道光那样出现在她生活里时,他出现了,所以,她能报答他的,就是让他看到,她在那里,一直会在那里。
  她知道他是孤独冷清的,她揣着一颗极虔诚的心,只求能在他生命里发一点极微弱的光,假使他不相信这世界有永恒,但至少有一天,当他回头发现这一小簇光时,心头总会有一点暖和。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旻打破了沉默,声音干哑地说了两个字:“我不。”
  林越诤望向她的目光一黯,定了定,他缓缓说:“不要急着答复……”
  舒旻唇上泛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她淡淡说:“我不会考虑。你也看到了,我的处境已经这样了,我但凡不傻,就应该欢天喜地地投入你怀里,求得你的保护。可是我不,爱情不应该是这样。林越诤,我看不清你的心,更加看不清自己的心。我没有勇气再去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更没有力气去跟上一个随时可能丢下我的男人的脚步。那种整个世界轰然坍塌的绝望,我已经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说到这里,她整个身体不受控地抖了起来,一颗心骤然紧缩成团,这么久以来的屈辱与疼痛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眼泪忽然涌泄而出。
  林越诤抿了抿唇,盯着她足足有十几秒,抬手握住她的颤抖的肩,她抖得越厉害,他便握得更紧。他一言不发地拭着她面庞上的泪水,眉心不自觉蹙成怜惜的纹路。但他仍然残忍——
  “还是那句话,不要急着答复我,再考虑一下。”收回手,林越诤打开车锁,用有些压抑的声音说,“回去好好睡一觉,今天你实在是太累了。”
  舒旻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收回眼神,一言不发地下车,投入清冷的夜里。
  林越诤将车停在一片废墟里。在北京,要找到一个像样的废墟不容易,所以他下了车,坐在车头,望着渐已深沉的夜出神。
  身畔放着一包烟,他不喜欢抽烟,但是压力过大的时候,偶尔也会吸一支,所以车里总备得有。他自顾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将那口烟闷进腔子里,再徐徐吐出来。一口气吐完,他心底那股郁闷却没有散去,于是,他将手上的烟丢在地上,取一支新的点上,吸一口便丢在地上碾灭,再点一支,再丢,再碾灭,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思,等到他看见一地烟蒂时,也只能不知所谓地一笑。
  有人曾跟他说,爱情不过是荷尔蒙的过剩分泌,等到激情消退,爱情就只剩下了空壳,林越诤深以为然。他觉得人成长到一定阶段,就会失去爱的能力,比如,他看见舒旻沉在泥淖里,想去拉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拉她,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拉她,他想为自己找一个理由,最后他找到了那个理由——他爱她。
  他竟然还是爱她。
  明明是那样无望的关系,他用了十年倥偬时光,竟都未曾掐灭这个妄想。他一向自诩自己是个清寡的人,面对任何诱惑,他都能恪守自己,永远走在正确的轨道上,但是舒旻的出现搅乱了这一切,他成了一个控制不住欲望的人——他原不该招惹她的!
  返身回车里前,他想,也许爱情也是一种病,长久不医,是会病入膏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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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8、第二十八章
  关锦华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时,客厅里没有亮灯,陆城南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坐在地上。关锦华打开灯,只见陆城南烂醉般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嘴里叼着一片“叶子”。他近乎完美的侧脸笼在一团烟雾里,他深深蹙着眉,明明是痛苦的,脸上却溢出一丝因毒~~品带来的放松感,此时的他,脆弱病态得像一个少年。
  他的那个表情让关锦华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情潮,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或多或少是有些母爱的,她爱透了眼前这个少年式的男人。
  她走过去,抽掉他口中的东西,厌弃地丢在地上,在他身边坐下,整个人像蛇一样缠在他身上,她轻轻抚着他的脸说:“说了我在备孕,你不要再玩这些了。”
  陆城南瞟了眼她,不耐地说:“给我。”
  “乖,我给你别的。”关锦华妩媚一笑,翻身骑坐在他身上,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去解浴袍带子,关锦华对自己的身体非常满意,尽管年逾四十五,但是除了无法避免的松弛,她的身体任何一个角落都堪称完美,所以,当浴袍带子滑开,呈现出水蜜桃一般丰腴的身体时,陆城南明显还是有了本能的反应。
  关锦华很满意眼前的状况,对她这样的人来说,男人的欲望就是她的安全感,只要男人还想要她,她就可以拥有一切。
  她俯下头,咬着他的耳朵说,用急促的声音说:“宝贝,带我去床上。”
  关锦华醒来时,大约是凌晨四点的样子,她迷迷糊糊地探手去摸两侧,发现身畔什么都没有时,骤然惊醒了,她猛地一转身,发现陆城南还在身旁,她大力喘了几下,用手按住急促跳动的胸口。
  晨光熹微里,只见陆城南拥着薄被的一角,睡在床沿上。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晚上,他会循例抱着她睡,可是等他睡着后,他就不会不自觉地缩到床沿上,有小半边身子都悬在外面。她每次见了,都会五味杂陈。后来她索性换了床,换了全京城最大的一张king size床,她暗想,叫你滚,人没滚到床边,只怕觉也醒了。
  那以后,他果然老实了,再怎么样也滚不到边儿上去的。有时候午夜梦回,她醒了,发现他没有抱自己,而是背对着她,她就干脆跨过他,自己钻进他怀里。
  她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有那么多矫情和敏感,她知道怎么对自己好,哪怕有时候,他在床上叫别人的名字,她也可以享受好身体的快感。
  她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纹。她蹑手蹑脚地下床,绕着床跑到他面前,蹲下身去欲去看他的睡颜,目光刚落在他的脸上,一股寒意骤然蹿到了她的头顶:他居然醒着,空洞的目光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情绪。
  次日一早,关锦华在办公室里坐定,叫来助理,把陆城南演唱会的时间推后。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给得太快太急了点,太轻易就得到的东西,人往往都不会珍惜。她想,是时候冷落一下他了。
  她登上公司的官网,点开旗下男模那一栏,逐个浏览,近百个模特,千篇一律的笑容,她看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对助理说:“让他来我办公室。”
  关锦华冲了个澡,系上酒红色的浴袍,在按摩床上躺着,浅啜着杯中浅黄色的液体。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淡淡说:“进来。”
  她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但是已经将来人的情绪捕捉得一清二楚,他先是惊讶,再是紧张,然后是狂喜,最后是收敛情绪,准备接下来的卖力演出。
  “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关锦华漫不经心地问。
  男模小心地点头:“知道。”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在关锦华背后站定,探手给她做肩部的按摩,手法纯熟。
  “上来。”
  “吻我。”
  “出去。”
  关锦华又一次证实自己爱上的并不是一张脸,一具身体。
  单从容颜和身体上来说,陆城南对她并不具备吸引力,阅尽美色的她,能在三秒内从顶级美男脸上找到致命瑕疵,甚至用不着对方脱衣服,她也能一眼扫出某个模特身体上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她喜好男色,却从不眷恋,在她眼里,男人就像是晚餐的主菜,她有时候想吃鹅肝,那就找来鹅肝尝尝,尝的时候很享受,下一餐还是要换别的主菜的。
  所以八个月前,她第一次在某个酒吧见到陆城南时,单纯觉得这是个好苗子,长得好,台风佳,唱歌有爆发力,整个人有张力,写的歌也很不错,居然让她疲惫的耳朵有了复活的感觉。
  那晚,整个酒吧都被他点燃了,无数男男女女都在叫他的名字,个别激狂的女粉丝还当众脱掉了上衣,露出胸口的纹身向他示爱,他面无表情地跟灯光底下坐着,样子不倨傲不冷酷但也不热络兴奋,是一副与生俱来的淡然样子。尤为特别的是,他的眼睛和她见过的所有艺人的眼睛都不同,无欲无求,无辜而通透,透着点天才特有的神经质。
  她坐在角落里用眼神将陆城南肢解了一番,觉得这个人是个可用之才。临走前,她让一旁的经纪人签了他。
  签了陆城南后,她便把这个年轻人忘去了爪哇国。
  几个月后的公司年会上,赶了几个场子,已经微醺的关锦华去迟了,她人到的时候,大厅里早已**魔乱舞。旗下几个刚拿了影后、影帝的大牌见她来了,笑着缠上去灌酒,几个肱骨老臣一起哄,她一开心,来者不拒,该喝的酒一滴没漏。
  等到她觉得不行的时候,才提出说走,助理欲跟,她摆手拒了,当老板的在公司年会上迟到早退,毕竟不是好事,总得留个心腹给自己做代言人。
  下了楼,出了大厅,风一吹,一股恶心劲儿翻江倒海地在她胃里翻滚,胃里紧缩了几下,她想吐却吐不出来。偏生这大楼的车库又远又绕,司机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她踉跄着跑了几步,跑到不远处的一个花坛边干呕起来。这一晚上,白的、红的、黄的,她不知道灌进去了多少,胃里又没多少东西垫着,此时,整个胃闹腾得像是要自己跳出来。
  这时,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一个人影朝她走了过来。
  关锦华皱了皱眉,想起身走开,她现在的样子着实狼狈,妆只怕早残了,头发又凌乱,夜礼服外套着一件又肥又大的黑羽绒服,样子狼狈普通得只怕和任何一个中年妇女无异。
  她倒不至于虚荣到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保持住美好形象,她只是打心里瞧不起那些底层人士,她喜欢用高高在上的气势、奢华的服饰、璀璨的珠宝拉开自己与普通人的距离,因为她本质上也清楚,除了这些外在的东西,她也找不到更好的途径来证明自己比别人高贵。
  而她此刻竟已狼狈到随便什么人都敢来同情她!
  “喂,你没事儿吧?”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语气没有情绪。
  关锦华挥开他的手,又从地上挣了挣,但是脚底绵软,像踩了棉花。
  “难受吧?难受少喝点儿啊。大半夜的,您一中年妇女,跟马路上倒下了多危险啊?”说话间,来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扳起她的脸,用手指撬开她的嘴,伸进两根指头,小钩子似的在她喉管处抠了起来。
  关锦华又气又恼,抬起手啪啪地打他的背,那人的耐心似乎极好,不闪不避,一下下地抠她的喉咙,帮她催吐:“大姐,感情不顺遂吧?不顺遂也不要这样作践自己。好了,马上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猛地将手指往外一带,关锦华只觉得整个胃都像被谁扯了出来,“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完,她抬起惺忪的醉眼朝那人脸上看去,那张脸先是晃了几下,最后定格。那张脸,她不认识,但是那双眼睛,她记得很清楚,是那个她几个月前从后海签回来的艺人。
  陆城南下意识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好点儿没?”
  关锦华本欲发怒,不料陆城南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忽然撞上了她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地方。
  不久前,她一个做饮食节目的朋友得癌症去世,她去参加了她的告别式。遗体送去火化的一瞬间,死者的朋友纷纷恸哭起来,她看了眼旁边一个哭得续不上气的女人,她缩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表情悲痛欲绝,那男人则低着头在她耳边耳语,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那一瞬间,关锦华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是不完整的。
  那一刻,关锦华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形单影只,纵然她能坐拥财富权势,但是当她伤心时,脆弱时,拱手河山也换不来一个真心的怀抱和一只温暖的手。
  从那天后,她开始渴望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庭。
  她定定看着陆城南,任他的手轻轻地拍在自己后背上,多少年了,关锦华问自己,多少年了,她都没有红过眼圈了?
  当久违的眼泪落下时,一种莫名的情愫从她心底攀爬而上,她忽然像少女般开始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和宿债。她觉得陆城南对她的人生是特别的,他的出现,带着救赎的意味。于是,再看向这个年轻人时,她的眼里有了一些别的东西。
  陆城南一向见不得女人哭,他见这个失意妇人哭得那么伤心,忙将一罐牛奶递了过去。见关锦华盯着那牛奶发呆,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吃饭时拿的,听说特别高级,我给女朋友带了一个。没事儿,你喝,解酒,好喝的。”
  关锦华果然就着那牛奶喝了起来——他说,那牛奶是带给女朋友的。
  这世界很多有口无心最后都成了预言。
  后来,等陆城南看见一辆迈巴赫停在关锦华身边时,自然跌破了眼镜,他帮司机把关锦华抬了进去,二话没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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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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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当陆城南在公司办公室看见关锦华时,一向冷静的脸上出现了被雷击中的表情。犹豫了下,他喊了声“关总”。
  她得意地在转椅里看着他:“怎么不叫中年妇女了?”
  见陆城南不说话,她又说:“你功课做得很不好嘛,我的照片,公司哪儿哪儿都贴的是,你却认不出我来。装的吧?”
  陆城南还真不是那种有兴致了解企业文化的人,别说老总长什么样了,叫什么他都未必记得确切。自从签进这个公司后,他一直处于坐冷板凳的状态,他起初以为自己被顶级传媒公司看中,命运会不同些。他兴冲冲地拿着录好的小样找了公司里的制作人自荐,结果,压根儿没人敢做。他找自己的经纪人要话,经纪人也只是说,等公司安排,让他先在公司找找感觉,自己也找下定位。要不是薪水很好,他一早就走了,眼下,他刚好准备辞职,所以也不怵关锦华,不卑不亢地说:“我是唱歌的,不是演戏的。装不了。”
  关锦华不以为忤,笑了笑,点开一支DEMO。幽闭的办公室里飘出熟悉的乐声,是他那盘小样中最好的那支,陆城南不解地看了眼关锦华。
  关锦华伸了伸手:“坐。”
  陆城南便带上门,走到沙发上坐下,他曲着食指,抵住下巴,蹙眉听完问:“你觉得怎么样?”
  语气完全不像是面对一位传媒巨头,仿佛是在和一个普通音乐人讨论音乐。
  “很棒。”关锦华从转椅里起身,“堪称完美。里面每首歌都有一种不顾一切的恣肆,充满高能量。”
  陆城南有点儿不信地看着她。
  “你信不信它可以引起轰动?”关锦华说。
  陆城南说:“楼下有个胖子说,现在是萧条期,唱片卖不好,我这样的,一千张都卖不掉。他让我写点《有没有人告诉你》那样的,发张数字专辑。”
  “五十万张,我跟你保证,这张唱片一定能卖到五十万张,到年底拿奖拿到你手软,开演唱会开到你趴下。”关锦华掷地有声地说,“十分钟后我就开高层会议谈你的专辑。”
  陆城南怀疑地看着她问:“真的?”
  关锦华点点头:“把这首歌再处理一下,重录,先给你发一支单曲。”
  那支单曲在两个月后,风靡各大排行榜,乐评人像集体收了钱似的把那首歌往天上吹,陆城南的名字开始出现在报刊、杂志上,每天都有不同的通告、访谈、见面会等着他去参加。陆城南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当红的滋味,他很享受这一切,像一个疯狂的自恋者,密切地关注每一条和自己有关的评论、报导,看的时候,他的表情时而开心,时而落寞,时而愤怒,时而兴奋,就像那种玩到新玩具的孩子。
  从那段时间起,他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成天待在公司和他的团队商量怎么做音乐,苛责到一个细节都不能含糊。
  他开始冷落舒旻,回到家也是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盘旋的全是音乐。有次,他刷着牙,忽然想到了什么,连泡沫都来不及吐,咬着牙刷就回桌子前刷刷地记东西。舒旻跟他说话,他也就“嗯嗯啊啊”地对付过去。
  发展到后来,他连走在路上都在找灵感,几次和舒旻在路上迎面见着,他都视若无睹地错开了。舒旻起初觉得他的状态好笑,再后来就有点儿气不过,有次,她索性挡在他面前,谁知他见绕不过,就直接倒拔垂柳一样将舒旻拔起来丢到一边。
  也就是从那段时间起,关锦华开始融入陆城南的生活。只要陆城南有任何媒体活动,她都会拨冗陪同,事后像一位和蔼的长者那样,说他哪里做得好,哪里稍微有所欠缺,她像一个母亲,总是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给予他足够的赞美与奖励,在他失落沮丧的时候给他安慰。
  再后来,关锦华又开始入侵他的创作过程,但凡得闲,她就会加入陆城南的创作团队,俨然一个很热心的音乐创作人一般,和他们一起创作。陆城南是那种在工作上无比执著偏执的人,有时候会为了一个细节,迫使整个工作室陪他加班到凌晨一两点,往往等其他人怨声载道地散去了,关锦华还会陪着他,有时候给他一杯咖啡,有时候载他去宵夜。
  为表报答,陆城南有时候也会应关锦华的要求,带她去自己的圈子里疯,比如带她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文青聚会,带她吃路边一块钱一串的羊肉串,骗她吃三块钱一串的羊腰,然后在她犯恶心的时候大笑,在她真生气的时候说好话去哄。
  渐渐的,舒旻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她忍了又忍,还是质疑陆城南口口声声说没时间陪她,却在陪另外一个女人的事实。陆城南则觉得她的质疑完全是无理取闹,他怎么算是在陪关锦华呢?一切都只是恰好,他们恰好一起工作到深夜,恰好一起喝咖啡,一起吃宵夜,一起缓解下压力。
  他太忙了,忙到没一分钟闲工夫和舒旻纠缠这些无聊的问题,哪怕浪费一分钟来解释这些问题,他都觉得是对生命的磨损。他和她开始冷战,最后索性搬到公司睡办公室。
  和舒旻冷战的日子里,他陷入了莫名的烦躁里,他无法集中精力创作,总觉得自己快要被掏空了。这时,关锦华提议带他去曼彻斯特这座有名的摇滚之都旅游,寻找创作灵感。
  随后,二人便一同飞往了曼彻斯特。
  在那座随时可以看见手持吉他自弹自唱的音乐人的城市,陆城南像是找到了灵魂归宿,在那里,他不再觉得自己另类、被边缘化,他忽然觉得创作有了更为神圣的意义——他要去艺术的顶峰看看。
  也就是在那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毒品的滋味。
  在他遇到创作瓶颈时,关锦华递给他一片“叶子”。玩摇滚的,几乎没有一个离得开毒品和性,但是他从来都不靠这两样东西滋养自己的创作,他仅靠着信仰的力量,就能比大多数创作人活得有劲。
  看到那片“叶子”时,陆城南愣住了,他想到了舒旻,然而对上关锦华的眼睛时,她却用极轻极柔的声音说:“药性只有两个小时,绝对不会上瘾,你会看到天堂,到时候,一切瓶颈和障碍都不会存在。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他在j□j下,接过那片叶子,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接着又有了第二口,渐渐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耳朵里听到了很多从未有过的声音,眼前看到了异常绚丽的颜色,他感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缠上了自己,他努力圆睁着涣散的双瞳往那团温软上看去,只见舒旻放大了的脸庞在环绕的缤纷光线后,朝他风情万种地微笑。
  他恍恍惚惚地望着她陌生而撩人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向她伸出手去:“舒旻……”
  他的手指被温软的唇舌含住,他听见耳朵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声,他不管不顾地迎上去,拥着她往一种极致的快感里堕去。
  等到他次日醒来,一切便已成定局——他的怀里,j□j的关锦华用无比满足的目光看着他。她说,她会带着他辉煌的巅峰,帮他的人生燃烧一次。
  那一刻,他不敢说自己痛悔,不敢说自己无辜,他什么都不敢想,唯重重闭上眼睛。他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他会为今天的放纵与背叛付出代价。
  他与舒旻爱情的后事,是关锦华一手料理的,他只是回去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他潜意识是想舒旻打他一顿,或者骂他一顿,或者……挽留他?
  然而,舒旻一句话没说就放他走了。他和她之间,不存在谁亏欠谁,不存在谁伤害谁,那种被剥离的痛,是别无二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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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没有留言,以为没有读者,但有时候发现其实你们都在,只是很含蓄。
  不用因为这个刻意留言,有时候默默地存在,能彼此感知,这样清淡的关系就很好。
  新年快乐!
30、第三十章
  自那次派对以后,舒旻小病了一场,她不知道那病缘何而起,拖了一个星期,那病就自行好了。但舒旻总觉得没好透彻,留了点什么在身体里,每天都觉得恹恹的。其间,EVA联系过她一次,说是要给她结算劳务费,她回了条短信,将账号发了过去。
  劳务费到账后,比她预想的高出好几倍,她怔怔看着手机里的提示短信,在自习室里呆坐了两个多小时,起身离开前,她将林越诤等人的电话号码统统删除了。
  摆脱了陆城南的阴影,舒旻的生活渐渐回归了正道,除了周末到处找场子演出赚钱以外,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日子平淡而有序地轮动着。以前她很讨厌平静,但是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和复杂的人性,她反倒觉得能够蛰居一隅,过着平淡的生活是种天赐恩宠。
  五月底,系里下了通知,学院方要组队参加“XX杯青年歌手大奖赛”,鼓动声歌系的学生报名学院的初选。这是学院第二次组队参加该大赛,虽然上一届大赛,他们学院并没有捞到任何实质性的奖项,但周围的同学还是对此趋之若鹜。
  毕竟,能在这种大赛里拿奖,不但是一笔辉煌的资历,更有可能被好的音乐机构看中,从此平步青云也不可说。但是任谁也知道,这种大赛背后乱七八糟的潜规则太多,没有背景、没有路子的参赛者最后不免沦为陪玩。
  舒旻一向对这类大赛不做遐想,她的班主任郭英私下劝过她好几次,让她要“靠近主流”,努力为自己争取前程,她也是表面点头答应,转头就抛之九霄云外。如此几次,郭英也不再强求。各人有各人的心气儿,她再喜欢舒旻,也无力为她改变什么。
  这天下了自习,尹驰烨带回一张表丢到舒旻面前:“旻旻,再不报名,明天可要截止报名了。”
  舒旻看了眼那张表格,淡淡说:“我不报名。”
  尹驰烨不依不饶地说:“旻旻,我不敢说咱们学院代表队能敌得过人家军队系统队、各大电视台系统队那些个牛人,但是你要晋级咱们学院的前十,那还不是跟摘自家园里的西瓜似的?要是进了前十,代表学校参加大赛,在电视上露露脸,以后写简历也好看点呀。”
  舒旻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但是她担心连学院的初选都猫腻多多,未必以实力说话,笑了笑说:“还是算了。”
  “哎呀,旻旻……”尹驰烨凑上前扭她的胳膊。
  这时,躺在床上看书的马利枫忽然冷嗤道:“人家不愿意报,你干吗非勉强别人?典型的没事儿找事儿。”
  尹驰烨翻了个白眼:“你当然希望别人不报了……”
  话说了一半,她及时掐掉,转而央求舒旻:“我一个人报名参加没意思,你陪我呗。有好处的,进前十了,学院有奖金。最高奖金有一万呢!试一试,连唱三场,一个星期后就有结果,也不费事啊。”
  舒旻想了想,看在奖金的面上,抓过报名表刷刷地填了起来。
  报名表提交上去后,学院方很快就刷下了一批人,剩下的寥寥四十人被通知在周四晚上去演奏大厅比赛。舒旻她们寝室三人,全得以通过初选。
  能在官方大手遴选下脱颖而出,成为备受艳羡的四十分之一,舒旻说不高兴是假的。她忽然生出一种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实力的心,对比赛也格外看重起来。
  周四那晚,舒旻凭《蝴蝶夫人》第二幕选段《晴朗的一天》脱颖而出,顺利晋级,马利枫也凭着良好的功底,以一曲《金陵春早》突围,而尹驰烨则因在低音处犯了点小失误被刷了下去。出了场,她八爪鱼似的抱着前次那位相亲男王铮痛哭失声,舒旻被迫陪在一旁,又是递水又是安慰。抽抽噎噎地哭了半个小时,她嚷着要吃哈根达斯的冰激凌火锅“雪耻”。王铮异常爽快地答应了,并邀舒旻一同前往。舒旻连忙以太累拒绝,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时,马利枫正在卸妆,一双眼头勾圆,眼尾上挑的狐眼里情绪难测。还是舒旻先开口:“恭喜你,小枫。”
  “有什么好恭喜的啊?”马利枫换了一张卸妆棉,不冷不热地说,“这才是第一轮比赛,通不过是有点丢人,通过了也没什么好开心的。下周一三十进二十,再见真章了。”
  同寝三年,舒旻对这个室友的脾气很清楚,不再接话,径直去阳台卸妆。
  临着镜子一照,她发现这一个多月的规律生活倒真将自己养好了些,镜子里的自己,额头光洁饱满,下巴尖而翘,清瘦的脸颊上微微透着一点婴儿肥,她对着镜子笑了笑,不好,太冷,于是又试着放空大脑,尽可能热情地一笑,这一笑,好像有火星子落进了干燥的柴草堆,火焰似的明艳在她清淡的脸上燃烧起来。她看得有些呆住,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彤红妍丽的唇、修长的脖子、清晰的锁骨。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容颜,这是一张好看的脸,无怪那个人想要它。
  想到林越诤,她的心忽然乱了。虽多日未见,但他那句“跟我在一起吧”却时不时在她耳畔回放。在陆城南离开后,林越诤出现之前的那段日子里,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困在鱼缸里、没有出路的鱼。
  然而现在,他向她绝望的生活里投下一道挂着诱饵的鱼钩,他给了她一种改变的可能。她不得不去惦念鱼钩上的那点希望,却又不得不畏惧希望背后的东西。
  她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也许是从初见时,他帮她解围时开始,也许是从那天晚上,她看见他熟悉的英文字开始。
  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男人和自己有渊源,她想要追溯这段渊源,所以情不自禁地想要离得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自她脑海里蹦出:答应他吧,既然无法拒绝。
  如是想着,她的呼吸开始发紧,目光亦变得越发迷离,连脸颊上都悄然泛起一片红晕。等她察觉到自己的意乱情迷后,自己都被镜子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吓了一跳。
  不!这样不清不白地“在一起”算什么?她怎么变得这样糊涂!
  她慌忙俯下身掬冷水搓脸,仿佛搓的不是自己的皮肉,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直搓得脸上发烫,她才罢手。
  回床上躺下时,她从床头拖了一本专业书看,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心跳得厉害,脑子中有什么在搅着,仿佛那里面装的是一锅粥。直到尹驰烨都约会回来,她才惊觉一个多小时过去,手里的书才翻了三页。
  她忙将手里的书丢掉,心虚地看了眼斜前方的马利枫。门外传来熄灯铃声,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在六月的天里,将自己紧紧裹进了被子里。
  那一晚,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条蛇在她身体上游来游去,冰凉的触感过处,掀起火烧火燎的灼热感,她又恐惧又紧张,身但是却不敢反抗,唯死死咬着牙,屏住呼吸忍耐,渐渐的,她又跌入了更深的梦里。
  很久以后,舒旻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听尹驰烨的话报名,没有通过第一轮比赛,没有在第二轮比赛时见到从小的偶像梅月琳老师,没有得到她的盛赞,她的人生会不会不同一些。又或者如果,那一次她顺利晋级了十强,而不是亲眼目睹那样的龌龊,她的选择会不会不同一些。然而,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因为顺利通过学院两次选拔,并且以最高分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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