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叫时晏受叫谢什么,有点记不清了,是师生文,年下攻

《蒹葭》————蒟蒻蒟蒻(古装宫廷 霸道皇帝强攻 倔强太监受 有虐)文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蓼湘,景焄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1  “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是个长得像发开的面团似的老太监,肿胀的眼泡冷冷盯着面前局促的小太监。  “奴才秦德宝。”  小太监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手指紧攥着衣角,只是低着头。  “原先在哪供职?”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尖细嗓子。  “原……原先在弘德园。”  “你可认得咱家?”  小太监稍稍抬头,飞快的瞄了那面团一眼:“知……知道,公公是敬事房的黄公公。”  “嗯,”老太监似乎有些满意,“调来这有多少日子了?”  秦德宝开始的紧张慢慢消退,平日那股伶牙俐齿的劲也渐渐上来了,很快答道:“回公公,快两个月了。”  这黄老太监闭目点点头:“这几日刚放走一批老宫人,所以咱家来这边发放几个好差事。”  秦德宝不由咧开嘴笑了起来,抢上前去跪下身去替老太监捏腿:“公公,你看……”  老太监也笑了起来,声音尖利得很,说道:“我倒是没走眼,你这小猴崽子精得很,这倒有个差使赏你。”  秦德宝喜道:“不知是什么差使?”  黄公公却是要卖关子:“咱家且问你,这宫里最得宠的是谁?”  秦德宝略一思索:“奴才先前在弘德园当差,听说皇上久未立后,后宫中最大的就是德妃娘娘了。”  黄公公不以为然的啐了一口:“呸,那帮子狐假虎威的东西,一年也见不到皇上两次,算个什么得宠?”  “那……莫非是云妃娘娘?”  黄公公还是摇头:“云妃娘娘虽然所出两名皇子,皇上却也并非是十分疼爱。”  秦德宝皱起眉头细细思索了一阵,道:“奴才听说清芷苑那边有位齐妃,所生的正是皇上最疼爱的六公主,只可惜是个疯的……”说到这忽的掩口,望了眼面前的老太监。  黄公公却只是微微一笑:“你这倒是猜对了一半了。我只当这是个宫里皆知的秘密,却不料你猜上这半天,说来也是,你在弘德园那帮目中无人的奴才中自是听不到这等消息,后来又被派来这地方修剪个花啊草啊的,难道它们说与你听么。”  秦德宝只得陪以一笑:“请教公公……”  老太监笑的脸上的皮子都摺了起来,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这宫中还有谁的恩宠大的过司设的那位……”  秦德宝脸上的疑惑住了半晌,忽的恍然大悟般:“蓼……”  黄公公伸手止了他的声音,道:“不错,今个就让你去伺候他,收拾东西去吧。”  秦德宝惊得说不出话,却已被推着走了。    这人的名字纵是孤陋寡闻,却也风闻过几次,传得有些失了真似得。秦德宝按敬事房所说找到处小院落,门虚掩着,他扣了两下,问道:“有人么?”  院内某间房子里传出低低的声音:“谁?”  他推门进去,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半倚在床上,头发散着,欠起身看他:“你是谁?”  秦德宝忙道:“我是刚调来的秦德宝,不知……”  那人坐起身来:“我叫蓼湘,今早卫奉仪说要调个人来补前几日病了的赵怀,想必就是你了,你先坐吧。”  秦德宝只从他说第一句话起就呆了,原先在弘德园时听几个宫人说起这蓼湘个个都满口秽语,神色尽是鄙夷,说他整日浓妆艳抹,说话举止比青楼女子还要妖媚放浪,却不防是个这么惨淡苍白的样子,容貌也并非雌雄莫辨,连太监也不像,却像是书生。正打量间,听得蓼湘说道:“你不坐么?”忙收回放肆目光,连应了两声,在凳子边挨着坐下了。  “你叫秦?”  “德宝,秦德宝。”  “哦,”蓼湘点点头,“隔壁是赵怀原先的屋子,一应器具都有,你就暂且住哪吧。我这并没什么事,每日给院子里的花浇些水,隔些时日要记得除尘,每日到用膳的时辰自会有人送吃食过来,我有些时候并不在这边用膳。”  秦德宝在他说话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打量起他,心内奇怪,这都未时了这人怎么还在床上躺着,听说皇上一时都离不开他,可看这里这般冷清,想是传的不真,听说此人可以摄人魂魄,为什么我不觉得。  蓼湘皱了皱眉头:“你却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说的话你记住没有。”  “记,记住了。”秦德宝慌忙点头。  蓼湘朝他点点头:“你先下去吧,酉时来叫我,我乏得很,还要歇歇。”  最后两句声音越发低了,像是呓语。  秦德宝看他又躺了下去,只得转身走出房门,提了包裹向隔壁厢房走去。    正收拾着东西,却听院门被人拍的啪啪响:“小怀子,小怀子。”  秦德宝忙跑出来:“谁啊?”  这人着的是从四品服饰,唬得秦德宝慌忙跪下:“公公,奴才是新调来的,原先那个小怀子已不在这了。”  “咱家是御前的王遣,皇上急召蓼湘公公,快请他出来吧。”这王遣长着一双笑目,和善的催促道。  “湘公公还在歇着,说他乏得很……”  秦德宝刚答完就被一脚踹翻在地。刚刚那双笑目一瞬变作煞目:“好不懂规矩的小崽子!没听咱家说皇上急召么!”  “王公公欺负新来的孩子做什么,我这不是出来了。”这声音慵懒的很,蓼湘边系衣带边走出门来,临出门还回头嘱咐道,“我的晚膳让他们不用送来了。”  那人点头哈腰跟着蓼湘去了,秦德宝摸了摸被踹疼的肋骨,小声骂了句,对那背影吐了口唾沫。    这里的膳食比弘德园的好上几倍,秦德宝正是贪吃的年纪,直撑了个肚皮滚圆,早早上榻睡去了。连门也忘了留,幸好这一夜蓼湘并没回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院门又被人砸的砰砰响,秦德宝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门,随即被进来的人一把推开,进来的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一卷褥子,径直向蓼湘的房里去了,秦德宝忙跟上去:“哎,你们是干什么的?”  两个太监也不瞧他,将褥子放到床上就走了,在他吃惊发愣的当口,褥子动了两下,蓼湘探出半张脸来,哑着嗓子道:“小秦子,准备桶热水来。”  秦德宝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连声答应着出去了,幸好柴火炉子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就抬进来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水,他小声的在床前唤道:“公公,水备好了。”  唤了两声,才从被中伸出一条赤 裸的手臂:“扶我起来。”他忙上前小心的抓住那手臂,另一只手摸索到同样赤 裸的肩膀,稍一用力,将蓼湘扶了起来,褥子里的身体不着寸缕,小太监慌忙将视线移开,不敢多看。蓼湘显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头无力的靠在他肩上,脸被凌乱的头发遮了大半,看不清表情,声音嘶哑的厉害:“把我……扶到桶里去。”  秦德宝忙答应着,将他扶下床,眼见他半步路也无力走,像滩稀泥似的挂在自己身上,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放进桶里。  蓼湘进入热水的一瞬发出了极为受用的一声喟叹,转头看了看这小太监,点头笑道:“看你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  小太监稍稍红了脸:“奴才本就是做苦力的。”  “唔……”蓼湘皱起眉,“昨日你还不会自称奴才,怎的今日到说起来了。”  秦德宝一愣,忙低头道:“昨个是奴才糊涂,竟忘了。”  蓼湘挥了挥手:“罢了,别再奴才奴才的,听人说奴才,倒像是时时提醒我也是个奴才。”  “呃……是。”秦德宝只好低头应了。看蓼湘靠在桶壁上,微闭起双眼不再说话了。心内暗暗奇道,不是皇上召他去的么,以前在弘德园那些时日,德妃娘娘只被召过一次,第二日回来满面荣光,整个园子都像是过节似的,连他这个最下等的小太监都得了赏银。怎的这个蓼湘像是被抓去受了天大的苦刑,折腾成这样。“公公……”秦德宝刚一开口便后悔了,他哪能问这些。  蓼湘的目光却以隔着水雾扫过来:“怎么?”  见这小太监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他有些恼怒的皱了眉:“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扭捏什么?”  秦德宝感受到了这股隐约的怒气,小声开口:“公公你怎么了?好像很累。”  蓼湘的脸色没有继续差下去,反而笑了笑:“被吓到了么,”他放软了声音,“别怕,以后见多了你就习惯了。”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在缥缈的水汽里愈加模糊起来。    
第 2 章    过了惊蛰,日子愈发的长了。蓼湘在这角苑的时候极少,常常是整日见不到人,院子里的活也不多,倒让秦德宝落得个清闲,时而和些小太监们赌上几把,或是跟相熟的宫女们调笑几句,日子过的流水似的。  这日正碰上个以前一起在弘德园供职的小路子,两个人多日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  小路子一把将他拉到假山后头,满脸兴奋:“嘿,听说你小子一步登天,调去伺候湘公公了?”  秦德宝呐呐一笑,点了点头。  小路子一把抓了他胳膊:“这么说你见过皇上了?”  秦德宝摇摇头:“没见过。”  小路子见他回答的干脆,反倒不信起来:“听说皇上一时都离不开湘公公,你怎会没见过?”  秦德宝没好气的说:“每次都是皇上派人宣他去,我哪能见得到。”  “唉!”小路子长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我们这批人里头一个见到皇上的呢!对了,你知道么,冯远被调到丽妃娘娘那去了。”  冯远也是和他们同一批进宫的小太监,略有些胖,为人憨厚老实,跟秦德宝交情最好。听到他的消息,不由得心中关切,却见小路子皱着眉,显然那不是件好差事,忙问:“丽妃那,有什么讲究吗?”  小路子白了他一眼:“你怎的这么闭塞?前几日那才死了个小宫女,听说是喂丽妃的猫吃了不新鲜的东西,猫病了。好家伙,把那丫头皮都打烂了,听说尸身就扔进凤临池里了。”  秦德宝吓得一个哆嗦,只管傻看着小路子。  小路子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嗓子:“我看小胖子那呆劲,迟早也得被那恶女人治死。”  秦德宝忙啐了口唾沫:“别胡说!”  小路子讪讪笑了笑,又道:“你伺候的那个,脾气古怪么?”  秦德宝歪头想了想:“没什么古怪的,他人倒好,还没骂过我呢,比以前那个周老太监好多了。”  小路子笑的诡异了些:“长得如何?是不是像他们说的,跟娘们似的,走路还扭屁股?”  这要在以前,秦德宝必是会和他一起取笑,而如今,心里却不知怎的有些恼怒,放粗了声音:“听他们胡说!湘公公才不是那个样子!”  小路子见他恼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随便寒暄了几句,便散了。    回到角苑,门是开的,蓼湘少见的坐在屋里,托着腮正发呆,见到秦德宝,略点了点头:“沏壶茶来。”  待他将茶放到桌上,准备告退时,蓼湘又开口了:“你也坐下,我怪闷的,陪我说说话。”  秦德宝只得乖乖坐下,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蓼湘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拿在手上把玩,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家里……大概还有我爹吧。”秦德宝回答的不甚自在。  “大概?”蓼湘挑眉看他。  “唔,如果他没被追债的打死,就只剩他了,他是个烂赌鬼。我原本还有个姐姐,十三岁就被我爹卖到窑子,得的钱第二天就输个精光。我也是被他卖到这的。”秦德宝说着,眼眶有些红。  蓼湘垂了眼睛,低低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秦德宝自觉有些失态,忙擦了擦眼睛,问道:“公公,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蓼湘看了他一眼,答道:“我父母俱在,还有个弟弟。”  秦德宝见他说到弟弟时神色一动,忙顺着问下去:“你,很疼你弟弟吧?”  蓼湘果然笑了,他原本长的只能算清秀,一笑起来却如同美玉生晕,别有风情,他点点头:“是啊,我弟弟打小就很聪明,十几岁就精通诗词歌赋,他们先生说,他要是进京赶考,必定榜上有名。”  “哦?”秦德宝见他眼睛都亮了,忙追问道,“那然后呢?”  蓼湘一瞬间沉默了,低头反复揉搓这那杯子。寂静了许久,秦德宝以为他不准备再说话的时候,听到蓼湘低低的说:“后来爹娘卖了我,好给弟弟凑进京的盘缠。”  秦德宝立刻不说话了,他知道,这些年国泰民安,哪有好人家的孩子会愿意去做太监,所以每年采办小太监的价钱格外的高,多数都是被人贩子拐来卖了的,他家烂赌鬼老爹算是个例外,没想到这蓼湘家里……也那么狠。  蓼湘午膳只动了两口,便让他撤了,也不知是聊到旧事心中不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秦德宝懒得多想,吃饱了便去榻上午睡,他这个月过得太过舒适懒散,个头竟有些拔高的趋势。睡着睡着,不妨一脚踢到床边的柜子,一声闷响,吓得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擦了擦腮边的涎液正准备接着睡,却恍惚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这院子平时除了送膳及洗衣的老宫女以外极少有人来,但隐约听着是男声,莫非……莫非是以前那个病了的张怀要回来了么?秦德宝偷偷溜下床,拉开门,匐在蓼湘屋子的窗下屏息听着。几声意义不明的呜咽过后,有个声音笑道:“怎的,你还在生气?”  秦德宝听到这里心里一惊,这声音中气十足,绝非是什么太监的声音,这宫里真正的男人怕只有……  却又听蓼湘说:“这不是折煞我……唔……饶了我吧,嫌我昨个吐的血不够多么?”  那人道:“你怕我弄死你吗,放心,那帮子御医可不是吃干饭的。前些天给你的那瓶药,可在吃么?”  蓼湘的声音比平时不同,轻软了许多,低声喘道:“再这般折腾,多少药都不管用。前些时日不是有人献了批番邦歌姬,难道里面就没有好的?”  只听一声冷哼:“你倒操心起这个?不如你去帮我挑几个,今晚送到我寝宫去。若是不好,我再接着宠幸你。”  蓼湘没有再说话,那床的吱呀声倒大了,听得秦德宝面红耳赤,不知过了多久,蓼湘低声道:“皇上,饶了奴才吧。”  那人轻叹了一声,随即是衣料的悉索声。秦德宝忙跪在门前,大气也不敢出,不一会,房门被拉开,那人住了脚:“你是新来的?”  秦德宝只觉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结结巴巴的道:“奴……奴才小秦子,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进宫时就教过,可是许久未曾用过,一时说出来,也不知对与不对,身不由己的发着抖。  那声音“唔”了一声,说:“把头抬起来。”  他战战兢兢抬起头,看到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声音的主人,面容极是俊朗,唇角微微带笑,正低头看着他:“小秦子,蓼湘他最近身子不爽,你记着每日炖些补品给他。”  他惶恐的低头连应了几个“是”,待他抬起头时,皇帝已经走了。他费了半天力才爬起来,走进蓼湘的房间。床上一片凌乱,蓼湘的衣服被扔在地上,他趴在床上,也正抬头看着外面,嘴唇像是被咬破了,血迹斑斑。看秦德宝发着愣,向他招了招手,声音惨淡无力:“小秦子,去备桶热水来。”  
第 3 章    临近端阳,宫里又忙碌了起来。  “高一点,高一点,偏了!小崽子们怎么这点眼力也没有!”司礼的钱内监正在高高的殿门下指挥几个小太监张挂梁上的彩帛,一面叫骂一面从袖子里掏出张帕子擦抹脸上的油汗,他手下太监忙上前道:“公公且去走廊上吹吹风,奴才在这看着。”  钱太监点点头,关照了几句,便走了出来。迎面便撞上个人,险些将他撞倒在地,他勃然大怒,正要开骂,却见是御前伺候的郑曲,忙敛了怒气,问道:“郑公公这急急忙忙赶着去哪啊?”  郑曲一头大汗,看了他一眼:“钱公公,你知道皇上在哪吗?”  “这个咱家怎么知道,”他瞥着郑曲,“出什么事了?”  “哎呀!”郑曲边用袖子擦汗边道,“礼部赵大人说有急事要求皇上召见,我可在宫里跑了大半天了,也没找到皇上。”  钱太监咂着嘴,问道:“西南边角苑你找了没有?”  “自然去了,那里的小秦子说,湘公公早就被皇上召去了,不在那儿。”  “这个嘛……你不如去御膳房,问问今个的午膳是送到哪去了。”  郑曲一拍额头:“我怎么忘了这个,多谢了钱公公,赶明个我请你喝酒。”一面说一面赶紧的去了。    而此时的昭元帝景焄正在麒澜殿的偏殿里歇着,头枕在蓼湘的腿上,一手执了他的发梢把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怎的这么热,” 景焄说着一手拉开衣襟,向幔帐外张望,“打扇的那个奴才是死了么!”  蓼湘掀开帐子的一角,见打扇的小宫女不知何时已趴在脚踏上睡着了,微微一笑,欠身从她手中抽出扇子,回头安抚道:“别嚷了,我给你扇就是。”  皇帝闭目靠在他腿上,觉着一阵阵凉风从面上拂过,很是受用,也不再追究。只是将手从蓼湘的襟口探了进去,感受着那里微凉滑腻的肌肤。  蓼湘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别闹。”  男人却置若罔闻,依旧惬意的揉捏着,毫不相干的问道:“我刚刚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蓼湘稍稍一愣:“什么?”随即反应过来,“是说端阳节的宴会上让我斟酒那件事?”  靠在他腿上的头点了点。  “为什么要我去?你是嫌言杀我的折子不够多?”  景焄懒懒的支起身:“你去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边说边拿过他手里的扇子丢在一边,揽过他的颈项,吻上那淡色的唇瓣,堵住他微弱的抗议。谁知刚拉开他的衣服,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然后是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皇……皇上,礼部赵大人说有急事求见,说是讫诃罗耶国的王进京朝见皇上来了。”  景焄只得收回手,对外面道:“朕知道了,让他去泰安宫候着。”  蓼湘笑了笑,拉上衣襟,朗声道:“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端阳节当日天气炎热异常,蓼湘一早沐浴更衣过后,便命秦德宝随他一起来到瑞安宫。只因今夜皇帝要在这大宴群臣,众太监宫女皆忙着除尘置榻,种种杂事。众人见了蓼湘,纷纷欠身礼让一阵,几个小太监更是急冲冲抢上前来,道:“湘公公,龙座后那张翠玉花鸟屏风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缝隙,可要换么?”  蓼湘略一思索:“我记着库里还有件鎏金嵌珠的屏风,就换了那个吧。”  小太监们忙答应着去了。  秦德宝有些疑惑的看着蓼湘:“公公,这事还得问你?”  蓼湘怔了怔:“这不问我倒要去问谁?你真当我在宫里是吃闲饭的?”  秦德宝这才想起蓼湘原本就是司设的,只得讪讪一笑。  蓼湘似又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个奉仪拉去看食器。  就这样,竟忙了大半天,    秦德宝跟在他后面,直累的两腿酸软,喉咙冒烟,眼看布置得差不多了,蓼湘忽的问他:“什么时辰了?”  他答道:“刚过申时三刻。”  蓼湘点点头,道:“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在这照看着,”说罢看了看他,又道,“开宴后,你到陈公公那去讨些梅子酒,就说我要的,喝了解解乏气。”  秦德宝这才打起精神应了。看他走后,拿起拂尘,左右在桌椅上挥了挥,做个样子。  落日的余晖照的殿前阶上一片血红,殿中四处已掌起灯火,笼在琉璃罩里,照的有如白昼。有风吹过时,柱子及梁上的彩帛微微浮动,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渐渐有些虚幻的不真实。  秦德宝正靠着一根柱子发着晕,突然传来更鼓声,众朝臣接踵而至,一时说笑声充斥了整个瑞安宫。他忙躲到柱子后,和其他小太监一样,乖乖的等着传唤。正百无聊赖张望之际,冷不防看到龙座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蓼湘穿着一身绣着繁复花纹的宫袍,长身玉立,两手交握,微垂着双眼。    待群臣坐定,皇帝也终于露面了,众人赶忙下拜,山呼万岁。  听得一声“平身”,昭元帝笑道:“今日之宴较往日不同,多了一位贵宾。众卿想必都认识,这位就是讫诃罗耶国的泰塔王。”  众人早看到一旁那位高鼻深目的魁梧男子。那人笑呵呵的上前行了一礼:“泰塔参见皇帝陛下。”他的话说得很不顺溜,后面一长串的祝词,皆是精通讫诃罗耶文的礼部侍郎阮宁忠替他翻的,随后又将皇上的祝词也翻与他听了。  眼看已快到酉时,景焄这才举杯开宴。    歌舞罢,酒过三巡。正是宫廷乐师清奏之时,景焄向一旁的蓼湘使了个眼色。  蓼湘点了点头,执过酒壶,走下玉阶,依次给群臣斟酒。以他的身份,早已不必做这种差事,所以众人皆有些措手不及,反应也各不相同。有的对他横眉竖眼,不屑一顾,甚至直接将他斟的酒泼到地上;有的则堆出满脸笑意,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声道:“怎敢劳烦湘公公。”还有的只是淡淡点头或一声不吭。这一切都落在龙座上那个人的眼里,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偏偏到这讫诃罗耶王面前出了岔子。这泰塔宫中也有大批阉人,他本性荒淫,时常将这些人和邻国交换亵玩,以为这里也和他们那一样。见蓼湘走过来倾身斟酒,觉得这人相当顺眼,也不知他身份的利害,只当也是个随侍的小太监,想也不想,伸手就揽过蓼湘的腰身把他抱到腿上。惊得蓼湘一声惊呼,手里的酒壶掉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一时四座皆惊,连一直闭目养神的仁禄老王爷也瞪眼看过来。蓼湘何曾受过外人这般对待,也顾不得礼仪,用力挣扎起来。这泰塔力气大的异于常人,制住这柔弱的太监轻而易举,他只当蓼湘是故作姿态,一面在他身上乱摸一面叽里咕噜得用鸟语说着调情的话。  在众人吃惊发愣的当口,龙座上的景焄已缓缓站起身来。    
第 4 章  4  离泰塔最近的阮宁忠率先反应过来,忙对着他说了一串讫诃罗耶语,告诉他蓼湘身份非常,不可冒犯。泰塔听了倒是很干脆,松开了铁箍似的手臂,蓼湘用力推开他,跌坐到一旁,显然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谁知那泰塔并非就此罢休,听说蓼湘身份不一般后反而兴趣更大,站起身对景焄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景焄皱着眉看着阮宁忠。阮宁忠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懂讫诃罗耶语,他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他……他说,愿意用五百名美女换……换……湘……公……公。”最后三个字细若蚊呐,然而群臣还是听了个分明,全场鸦雀无声,齐齐看着龙座上的皇上。太傅李胜亭甚至还偏头去看皇上有没有随身佩剑。  景焄冰雕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说:“可以啊,”顿了顿,又说,“不过,美女朕的宫中有的是,你若想要他,就拿萨哈镇西北六百里的土地来换。”  阮宁忠又说于泰塔听了一遍,那泰塔想了想,笑着说了句什么。  阮宁忠如释重负地道:“泰塔王说他方才是说笑的。”  景焄的脸色也缓了,还拍了两下巴掌:“泰塔王真是风趣,这酒喝的的确有些闷,就让讫诃罗耶国送的那批舞姬上来跳支舞吧。”  众人无不松了口气,一时席上又满是说笑之声。蓼湘被两个小太监扶走,酒壶的碎片也很快被打扫干净,刚才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等到这场盛宴结束,群臣多半已醉的东倒西歪,各自被搀扶出宫。  郑曲唤来几个小太监将烂醉的皇帝抬到寝宫,替他沐浴更衣后,小心翼翼的把他抬上龙床,吹熄烛火,掩上殿门。今个是他值夜,刚才宴席上他也偷喝了好几盅酒,此时酒意上涌,不知不觉便靠着门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有人传唤,竟是皇帝的声音,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果然是从殿内传出的。另外两个小太监倒警醒些,上来搀起他,他略整了整衣袍,走了进去。  大殿内已有宫女掌了灯,景焄坐在床边,脸上的醉意还未消退,眼神阴翳,隐隐有暴戾之气。他喝了口送上来的醒酒汤,说道:“去,把蓼湘给朕叫过来。”    此时已过三更,蓼湘被召来时很是仓促,头发散着,外衣只是披在身上,衣带也没来得及系。刚走进殿门就站住了,再不往里走,景焄坐在榻上远远望着他,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郑曲忙带着几个太监宫女退了出来,牢牢地把门带上。  景焄突然站起身,大踏步走过来,一手抓住蓼湘就往龙床上拖。蓼湘微有些挣扎,却只是激起了他的暴虐欲,加大手上的力气,一把将他摔到床上,随后就伸手来剥他的衣服。蓼湘两手牢牢抓着衣襟,景焄掰了一下没掰开,回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造反了你!”这一巴掌下去,他自己酒倒有些醒了,看蓼湘嘴角缓缓流下一缕血丝来,怔了怔,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放柔了声音:“打疼你了么?”  蓼湘没什么表情,伸手将衣襟笼好,似乎准备下榻。  景焄一把拽过他,将他压在身下:“今晚的事,你不高兴?”  蓼湘被喷到脸上的酒气熏得皱起眉来,将脸转了过去,一言不发。  景焄还是满面柔和的说道:“你不知道,讫诃罗耶国大部分要塞关口都在萨哈镇西北六百里的土地上,若是没了那里,他只能是一只暴露在猛虎爪下的羔羊,纵使那个泰塔王再蠢,也绝不会出让。”  蓼湘仍是沉默着,只是被男人压得有些气喘。  景焄看着他半边雪白的颈项,大为情动,正要附身舔吮,不防蓼湘突然用力推开他,险些将他推到床下。这犹如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皇帝勃然大怒,揪起蓼湘的衣领,狠狠给了他几巴掌,冷笑道:“你胆子不小,倒学会恃宠而骄了!朕今日若不教训你,往后岂不是要被你爬到头上去了!”  蓼湘被打得两颊通红,瘫软在床上,整个人瑟瑟发着抖。  景焄正欲拉过他接着打,却不料用力过猛,将他的袖子生生撕了下来,露出大半个肩膀。此时蓼湘的挣扎已非常微弱,眼泪从眼角滑到下巴,却还是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这半天的厮缠早已让景焄虚火上升,一腔怒火也转化成了欲火,他把蓼湘的双手用那条袖子捆了个结实,然后将他身上其余的衣料剥了个精光,抬起雪白纤细的两条长腿,狠狠地将自己的欲望埋进了他的身体里,进入的那一刻蓼湘有些痉挛般抖了一下,有液体在结合处弥漫开,流到明黄的褥子上,景焄知道那是血,这不但无法妨碍他的兴致,反而让他更疯狂的掠夺起这具柔弱不堪的身体。蓼湘滚烫的体温销蚀着他的理智,当他又一次喘息着退出来的时候,才觉出有些不对劲,他推了推身边的人:“蓼湘,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没有回答,蓼湘自然无法回答他,他早已晕厥。    这场病比以往每次都要严重,来势汹汹。如同山中被积雪掩埋的树枝,终于不堪重负,折断了。  张老御医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列着病因,什么气虚血亏,心内郁结,夜间不寐等等等等。  景焄终于不耐烦地喝道:“谁要你说这些!你只说还有救没救!”  张御医忙道:“有救有救,只要慢慢调养,再按时服用臣开的药,假以时日,必当痊愈。只是……”  景焄抬了抬眉毛:“是什么?你不说,难道要朕猜不成?”  “不不,只是皇上这段时日切莫过分垂爱……呃……湘公公,若不好好调养,只怕会留下病根。”张御医低头说道。  景焄点头让他退了,对身边的王遣吩咐道:“记着每日把蓼湘的药送到这来。唔……把他院里那个小太监也叫来,想必伺候惯了的会比较顺手。”  王遣忙应着下去办了。    蓼湘再醒过来时,床边已立着两个人影,却是卫奉仪和秦德宝。  秦德宝与他目光相对时,大叫一声:“湘公公你醒了?”  蓼湘刚要起身,就觉得头沉得像灌了铅,一阵晕眩。  秦德宝上前将他扶坐起来,说道:“公公你都睡了两天了。”  蓼湘看了看四周,奇道:“这不是暖晴宫的偏殿么?你怎的在这?”  秦德宝已取了水来给他漱口,答道:“是皇上命我来照看你,说你这些时日要在这边调养。”  蓼湘微皱了皱眉,还要说什么,卫奉仪已命人端来一个食盒,柔声道:“湘公公,你先用膳吧,一会还要喝药呢。”  盒内只是一碗清粥,几色小菜,秦德宝侍候蓼湘吃完,收了碗碟,便出去了。  蓼湘靠在床头,正想再躺下去歇歇,忽听门“喀拉”一声被推开。高大的男人穿着石青色便袍,缓缓走了进来,显是刚下朝换了衣服就过来了,他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蓼湘的额头:“烧退了?”  蓼湘淡淡点了点头,道:“有劳皇上费心了。”  景焄坐在榻边,仔细的看着他,说道:“怎的脸色还是这样,药吃了么?”  卫奉仪忙在一旁道:“方才已命人去取药了。”  说话间,果然有个宫女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  蓼湘看着那碗药,微微蹙了眉头。  景焄亲自接过那碗,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第 5 章    景焄看了看低着头的蓼湘,坐到榻边,将一匙药送到他唇边:“来,趁热喝。”  蓼湘乖顺的张嘴喝了,随即便被苦得大皱眉头。  景焄笑了笑:“很难喝么?”说完,自己也喝了一口,咂了咂舌,点头道:“怎的这么苦。”虽是这么说,仍是一匙一匙的喂蓼湘喝了下去,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为难的脸色。  “要吃块点心么?”  蓼湘擦了擦嘴角的药汁,点点头。  景焄果然拈了块糕饼,递给他,他接过,小口的咬着。  阳光从镂空的窗棂里透射进来,静谧的空气里只有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蓼湘觉着有只微热的手掌从他头顶抚过,然后是温润和气的声音:“你知道么,御花园的蔷薇开了,你想去看么?”  他抬起头,逆着光看不清男人的脸,那只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他有莫名的安心感,他点了点头。  景焄低头凑近他耳边,悄声道:“我们偷偷溜出去。”脸上是少见的孩子般的顽皮神色。  蓼湘有些不解,然而还未等他询问,这个霸道的男人已经在他身上披了件外袍,将他打横抱起,向后门走去。  走出园门,绕过半个莲花池,再穿过一条蜂廊便到了御花园的侧门。蓼湘不认得这条路,一直在景焄怀中张望道:“是不是走错了?”  景焄笑道:“以前,每逢太傅不在,我便从书房偷跑到御花园去玩耍,这条小道早走过数遍,怎会弄错。”  蓼湘闻言一笑,不再多话。  此时已逢初夏,园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那蔷薇花就开在一堵粉垣之后,远远望去,如同一团团火焰,在碧绿的枝叶中格外鲜妍惹人。景焄将蓼湘放在一边长椅上,自己则走到花丛里伸手折下一支又大又红的蔷薇,回身笑道:“来,我给你插到发上。”  蓼湘白了他一眼,伸手抢过那支花,捧在手上赏玩。  景焄也不生气,坐到他身边,看他的肤色在阳光下白的有些炫目,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的侧过头去亲吻他的脸颊,蓼湘也没有推拒,在唇舌交缠时,也顺从的松开了牙关,舌尖被吸吮的有些发麻,却是少有的温和,没有了平日那股子不讲理的霸道。  正在厮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短促的惊呼,是个偶然路过的小宫女,待她看清了景焄的脸,吓得咕咚一声跪到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皇……皇上……”  景焄兴致正浓时被突然打断,脸色可想而知,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那小宫女赶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  蓼湘伸手摩挲着景焄的后背,以表安抚,开口道:“我记得凤临池边养了很多金鱼,不知道现在长的多大了。”  景焄闷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抱起,向凤临池走去。  这凤临池其实倒算是个湖,湖心有个小筑,赏莲最好,可惜此时莲花尚未开放,蓼湘只是趴在美人靠上,看着偶尔游过的几条金鱼发呆。  “我记得我曾经掉下去过,险些喂了这些鱼。”他低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那是不错的回忆。  景焄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些阴郁:“难为你还记得,不过此事以后不提也罢。”  蓼湘垂了眼睑没有答言,过了一会,向景焄道:“回去吧,该用午膳了。”  景焄此时也已兴味索然,没说什么,抱着他走出小筑。  正在桥上,远远人影婆娑,像是一大群人过来了,蓼湘低声说:“好像……是德妃娘娘。”  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还是向前走去。走到跟前,宫袄高髻,果然是德妃,身后跟着大批宫人,见了景焄,立刻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那德妃看见他们这个样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终究还是堆出了笑意,欠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蓼湘在皇帝的怀里尴尬的很,只能低头道:“奴才见过德妃娘娘。”  景焄道:“你们都起来吧,”又看了眼不快的德妃,“蓼湘他身子不适,不能给你行礼了。”  德妃的笑意更浓:“湘公公是病了么,臣妾那儿还有几棵绝品的野山参,改日给公公送去。”  蓼湘忙道:“不敢劳烦娘娘。”  景焄见她没有让路的意思,便道:“朕正要回宫去用膳,爱妃还有什么事么?”  德妃笑道:“臣妾确有一事想求陛下恩准。”  “哦?何事?”  “过两日是云妃妹妹的生辰,臣妾想做个东,在弘德园小宴一番,不知是否有幸能请的到陛下驾临?”  云妃是她的姑表姐妹,两人情同手足。不同的是,她进宫早些,为皇帝生了两位公主,而云妃进宫虽晚,却是所出两名皇子,只是地位仍在她之下。皇帝至今也未立后,她每每便做出这副权掌后宫的姿态。  景焄听了,微微一笑:“这个么,朕自然是要去的,说起来,朕也很久没和爱妃们小聚了。”  德妃满面喜色的谢了恩,命众人侧立一旁,让出了去路。    回暖晴宫的路上,蓼湘将头靠在皇帝胸前,叹道:“方才德妃娘娘怕是在心里咒骂了我不知多少遍。你是故意那样的么?”  景焄静默了一阵,开口道:“我就是要让你知道,离了我,你必会被人挫骨扬灰。”    以前,秦德宝只知道跟在皇上身边是件好差事,现在则明白,若是日日跟在皇上身边,那可是件天大的惨事,尤其是像当今皇上这样喜怒无常的。所以,当皇上去弘德园赴宴的这日,暖晴宫上下端的是喜气洋洋,中午不知是从哪弄来一锅炖鹿肉,众太监是抢得不亦乐乎。秦德宝正抓着块鹿脯啃得高兴,外面突然有人喊:“小秦子,有人找。”他只得悻悻放下那块鹿肉,走了出来。外面站着的却是多日不见的小路子。  秦德宝咂吧着手指头,笑道:“你今个来得倒巧,来来来,进来一起吃,新进的鹿肉,可好吃了。”  小路子一副泫然而泣的样子,抓着秦德宝的袖子:“小秦子,冯远他……怕是不行了!”  秦德宝一惊,忙道:“这是怎么说的?他怎么了?”  小路子两眼红肿,说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抽空来跟你说一声,前几日有人诬赖他偷了丽妃娘娘的首饰,被打了好几十板子,这几日渐渐的就快不成了!”  秦德宝颤声问:“他……他现在在哪?”  “就在清芷苑后面的那排破屋里。”小路子答道。    然而等秦德宝跑到这个几欲废弃的破屋里,地上除了些许稻草和破棉絮之外,什么也没有。好不容易找着个附近的老宫女,她摇了摇头,说道:“那小太监早沤了,昨个就抬出去埋了。”    
第 6 章    酉时一过,暖晴宫的王内监便开始呼喝宫人们关园门,远远有个身影走过来,正在关侧门的小喜子赶忙叫道:“小秦子,要关门了,快进来。”  王内监听到声音,急冲冲赶了过来,指着秦德宝鼻尖骂道:“好小子,混了一天才回来,赶明个咱家也不必伺候皇上了,专伺候你便罢了!也就湘公公那性子能调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秦德宝闷闷的走进偏殿,蓼湘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有些许不快,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本想差你办些事情,你倒好,一整天连个影子也见不着,亏得你跟的是我,若是我们当年的那些师傅,早把你打死了!”  刚说到这,只听秦德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倒把蓼湘吓了一跳,忙道:“你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重话,你哭什么?”  秦德宝哭的哽咽难当,断断续续说道:“冯……冯远他死了!”  蓼湘更是吃惊:“冯远是谁?”  “是……是和我一起进宫的好朋友。”  蓼湘愣了一愣,问道:“怎么死的?”  “他们……他们说他偷了丽妃娘娘的东西,被活活打死了……呜……我知道,小胖子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他们……”他说到这又是一阵哽咽。  蓼湘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秦德宝的头:“若是丽妃做的,那也不稀奇,”他顿了顿,“我也被她打过。”  秦德宝抽抽噎噎的抬头看他:“她……她连你也敢打?”  蓼湘从袖中掏出块手帕递给他,然后起身坐回沉香扶椅上,叹道:“她太过于争强好胜了,我记得她进宫是……六年前,她父亲还是威武大将军的时候,征伐北凉立了战功,皇上在那时便纳了她为妃……”  秦德宝已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坐在蓼湘脚边,迟疑的问道:“你刚刚说……她打你?”  蓼湘苦笑道:“打我很稀奇么?这宫里打过我的可是不少。丽妃么,刚入宫那些天,皇上还常去她那,不久也就淡了,她不知哪里听来些流言,将我抓到她寝宫,”他眼神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丽妃娘娘长得倒挺秀气,就是下手太狠,我肋骨都险些被她踢断了。”  “那……后来呢?”秦德宝忙问。  “后来?皇上来了,责骂了她两句,把我带走了。”蓼湘轻描淡写的说完,拿细簪子拨了拨桌上的烛火。  秦德宝奇道:“皇上没有责罚她么?”  蓼湘转过脸来看他,满是诧异之色:“责罚她?小秦子,你是疯了么!我是什么人?一个从五品的太监。丽妃娘娘是什么人?皇上钦封的妃子,威武将军的掌上明珠。皇上若是为了我而责罚她,那……”他低头笑了一下,“他也不必当皇帝了。”  秦德宝更是不平:“皇上怎会这般纵容那恶女人!”  蓼湘立刻伸手捂了他嘴,低声喝道:“这般没上没下的话也敢胡说!若是传了出去我可保不了你!”  秦德宝眼圈又红了,低声道:“那……冯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湘公公能为我们做主。”  蓼湘叹道:“我算是什么,能帮你做主?只有皇上能做这个主。”  秦德宝瞪大眼睛,问道:“皇上……会么?”  蓼湘垂下眼睑,仍是去拨那烛火,轻声道:“如今姜虢已因旧疾辞了将军之位,他们姜家的老靠山阎太师去年又归了天,这丽妃若还这么在宫中胡闹,皇上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需……”  秦德宝忙问:“只需什么?”  蓼湘笑了笑,并不多说,只是吩咐道:“今夜皇上想必在弘德园歇息,你就睡在这边斜榻上吧,不用去门外守夜了。”    晚上,偏殿里的烛火都已被熄灭,只有月光下的树影在窗外婆娑摇动。秦德宝听那边大床上又传来翻身的声响,忍不住问道:“湘公公,你还没睡么?”  过了一会。蓼湘在黑暗中叹道:“我这毛病也不是一两天了,倒是你,怎的还不睡,还在想你朋友的事么?”  秦德宝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蓼湘看不见,转而应了一声。  “小胖子待我极好,刚入宫时,每个人发放的饭量都不多,我根本吃不饱,他每次都匀一大半给我,说他自己胖,少吃些不碍事的,”他说到这鼻子发酸,“湘公公,你说,咱们奴才就不是人么?”  他听见蓼湘极轻的叹了口气:“逝者已矣,你想那么多也没用,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这淡然的口气让他有些恼怒,恨道:“公公你可知道什么叫朋友么!”  蓼湘静默了一会,并没有发火,轻声道:“我也有个朋友,那是以前了,我记得那次……”说到这他忽的噤口。  倒是秦德宝忍不住问:“公公?”  蓼湘似乎有些含糊的唔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有一次我病得很重,要不是她照料,我也早死了,”他不愿多说,只是道,“好了,睡吧。”  安静了一会,斜榻上传来年轻人特有的绵长的呼吸声,夹着隐约的鼾声。  这个小太监跟当年的自己有些像,蓼湘想着,总是能勾着他想起当年那些旧事。那场难以启齿的大病的起源便是皇上的第一次宠幸,那还是刚入宫的时候,他给御书房值夜的小顺子替了班。直到被拖上龙床,少不更事的他也没明白过来,这个皇帝是要对他做什么,那是他至今也难以忘却的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挨了多少耳光,嗓子因为哭叫完全嘶哑。第二天,像堆垃圾一样被扔到角落,连日的高烧几乎要了他的命,小然每日偷了剩饭和些药渣送来,就这样,他竟活了下来。他没有告诉小秦子,这个金碧辉煌的皇宫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所有肮脏阴晦的东西都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疯狂生长。    
第 7 章    从清晨开始,永春殿就不甚太平。小太监小宫女们在长阶上跪了一排,门里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叫骂:“找不到玉奴这帮奴才一个都别想吃饭!”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想是女人盛怒之下又砸了什么东西。  “我说,那死猫能跑到什么地方去?”一个小太监捣了捣旁边跪着的那个,压低声音说道。  “我怎么知道,那死猫死了才好!”回答的是个小宫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跪在那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道。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走出来一个臃肿的妇人,正是丽妃的乳母梅夫人,她横眉竖眼的对着众人喝道:“都傻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众人忙连滚带爬的四散去找那走失的肥猫,丽妃娘娘的命根子。    一干人东奔西跑寻了半天,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宫女倚翠眼尖,远远的在碧波亭后头的草地里看见一团白色,拉了梅夫人问道:“夫人你看,那是不是玉奴?”  梅夫人远远瞄了瞄,喜得眼角的皱褶都堆了起来,忙道:“可不是它,咱们慢慢过去,别吓着它了。”  两人蹑手蹑脚的向那团白色逼近,细嫩的青草在绣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待走到近前一看,不由惊呼一声,那猫双眼紧闭,身体僵直,显是死去多时了。倚翠捂着嘴惊得半句话也说不出,倒是梅夫人欠下身仔细看了看,死猫浑身的毛都湿哒哒的,想是被人淹死了,看到这,她一屁 股坐到地上哭叫起来:“哪个杀千刀的奴才,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哟!”倚翠拉她不动,也坐到一旁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正好此时一个姓徐的典侍路过此地,看见两人哭成那样,忙过来问道:“这是怎么说的?梅夫人,你怎的……咦?这不是丽妃娘娘的宝贝小玉奴吗,这,这……”她看到地上死猫的尸体吓得倒退了几步。  梅夫人边哭边骂,脸上的脂粉糊做一团,好不狼狈。  徐典侍低头想了一阵,突然上前附身在梅夫人耳边道:“夫人,我昨个恍惚看到一个小太监在这边逗小玉奴呢!”  梅夫人一惊,忙问:“是谁?”  徐典侍迟疑了一会,道:“就……就是蓼湘公公手下那个小太监。”  梅夫人巴不得找到个抵罪的,当即站起身抓住徐典侍,道:“走,跟我回娘娘去。”    这几日蓼湘的病在调理下略好了些,没有了皇帝的索求无度,渐渐也不常在床上歇着了。正闲着无事整理案上的笔墨及一些胡乱堆放的折子,只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殿门“哐”的一声被踢开,王内监跟在怒气冲冲的丽妃身后连声哀求:“娘娘,好歹别在这闹,要是让圣上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没说完便被丽妃身后一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一把推了个趔趄。  蓼湘欠身道:“奴才见过丽妃娘娘。”  丽妃冷笑道:“蓼湘你好大的胆子!”  蓼湘站直身子,微笑道:“娘娘说的奴才怎么听不懂。”  他话音还未落,那丽妃已上前一掌掴在了他脸上,骂道:“死奴才!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么!” 她容貌姝丽,纵然此时满面怒气,也并不减风韵。  蓼湘摸了摸被打痛的脸颊,面上笑意不减,仍是低眉顺眼的样子,道:“不知娘娘为了何事如此动怒?”  丽妃答也不答他,对身后的人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掌他的嘴!”  那些宫人都忌讳蓼湘的身份,不敢妄动。丽妃见此情景更是怒火中烧,恨道:“好!你们不敢动手,我亲自来!”说着上前一脚踹在蓼湘小腹上。只因她爹是武将,她自小也学了些强身的功夫,虽然不济,总是比一般人要强些。蓼湘又是病后初愈,被她这一脚踢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黄内监在一旁看蓼湘的脸煞白煞白的,只怕出事,上前劝道:“娘娘,皇上快下朝了。”  梅夫人原本一直在冷冷看着,听到这话,也道:“娘娘,略微教训教训他便罢了,若是皇上……”  他们不说倒好,这一说直将丽妃气得杏眼圆睁,怒道:“怕什么!打死了他皇上还能让我偿命不成!”  蓼湘在此时低低笑了一声:“奴才不过是贱命一条,娘娘尽管拿去,喏,那边挂的便是皇上的剑。”  丽妃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么?”说罢,当真上前摘下了那把剑,那是景焄以前学剑时筱晏王献上的一柄宝剑,堪称削铁如泥,虽然多年不用,出鞘一看,仍是精光四射。丽妃拿着那剑便朝蓼湘挥了过来。  众人见剑都拿了出来,忙上前阻拦,混乱中,那剑锋划过蓼湘的左袖,立时见了道血口,血水几乎染红了半个袖子,一时劝的拉的哭的叫的,偌大的暖晴宫几乎烩成了一锅粥。在这混沌不堪的时候,只听门外太监叫道:“皇上驾到!”一瞬间,众人都安静了,忙不迭的跪到地上,看着还穿着朝服的皇帝大步踏进门来。  景焄扫了一眼殿内跪在地上的众人和东倒西歪的桌椅摆设,半天才开口:“丽妃,几日不见,你越发出息了,竟到朕的寝宫来撒野!”  丽妃一扫方才的蛮横劲,哭得梨花带雨道:“臣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景焄低头看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朕自然要罚你,不然这后宫岂不是没了规矩,”他顿了顿,说道,“交出金印和金册,明日搬到槲栎宫去吧。”  丽妃浑身一震,难以置信般抬头看着他,她本以为不过罚她例银或是回宫思过,却不想这人如此狠,只此一句,竟是将她打入冷宫,她颤声问:“你……你说什么?”  景焄皱眉道:“你还要朕再说一遍么?”  丽妃突然叫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指着一边的蓼湘,“你居然为了那个太监废了我?”她有句多年的疑问仍未敢出口,那个太监算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哪里狐媚住了皇帝。  眼看着皇帝额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梅夫人忙伸手拉住了丽妃。  景焄声音阴沉:“姜紫苏,你以为朕是瞎子聋子,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吗?自从你进宫,朕就没有动过你一根指头,你今日是想逼朕破个例么!”  那丽妃听了捂住脸呜咽起来。最后被她手下几个宫人搀扶着走了。    景焄走到蓼湘身边,看了看他血淋淋的袖子,皱眉对左右喝道:“还不快去拿药!”  皇上身边的人那是何等机灵,早已取了止血生肌的贡药来,小心的剪开蓼湘的袖子,将药粉洒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又仔细包扎了,这才收拾了东西告退。蓼湘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在包扎时“嘶——”了一声。  景焄摇了摇头:“怎么连剑都动上了。”  蓼湘低声道:“是奴才鲁莽了,惹怒了丽妃娘娘。”  景焄捻起蓼湘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目光相对,他轻笑了一声:“蓼湘,你不用装做这样子,你那点小把戏以为我不知道么。”  蓼湘也笑了,笑中有些苦意:“皇上明察秋毫,奴才哪有什么能瞒过皇上。”  景焄皱起眉头,教训道:“你这也忒托大了,她但凡力气稍大些,你这条胳臂也就没了!”  蓼湘又笑了,这一笑与方才不同,透着些冶艳:“今日的事我该谢皇上么?”  景焄俯下身,贴近他的脸:“哦?你要怎么谢?”  蓼湘伸出右手勾住他脖子,吐出艳红的舌尖在他唇上舔了舔。  景焄瞳色骤然变深,却按捺住,微微笑道:“就这样?”  蓼湘脸有些红,别过眼睛,小声道:“去床上吧。”    
第 8 章  垂下珠帘,挽起幔帐。坐在榻边的皇帝展开双臂,对蓼湘道:“愣着干什么,来侍候朕宽衣。”  蓼湘听了一笑,仍是站在那边。  景焄也笑了,伸臂搂过蓼湘的腰将他捞到自己腿上,面容比平日柔和许多:“蓼湘,来帮我宽衣。”  蓼湘只得伸出右手去解他外袍上的绅带,只有一只手显然费力许多,偏偏这带子打得十分繁琐,半天才解开。他低垂眼睑,微抿着唇,额上竟已泌出了一层细汗,景焄见了,心里那股子邪火愈烧愈旺,索性一把扯开他的衣襟,直接将他按到床上。那肌肤触手极为滑润,如同上等的羊脂美玉,胸前两点殷红色泽更是瑰丽,景焄俯身在他胸膛上吮咬了一番,见他双颊微晕,眼中水汽氤氲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吻他柔软的唇瓣,手上更是一刻不停的在他臀间亵弄。蓼湘被他弄得甚是情动,唇舌纠缠间不住漏出几声呻吟,腰身也在男人身下轻微挣动起来。景焄低喘一声,胯 下早已又热又涨,伸手将蓼湘翻了过去,他从肩胛至腰至臀的线条仿佛是一幅错落有致,一气呵成的工笔画,毫无瑕疵。  “别……别看了。”像是感受到男人灼热的视线,蓼湘转过脸低声央求道。  “嗯?”景焄将手指从他股间抽出,轻笑道,“你等不及了么?”说罢,一挺腰,将他早已高涨的欲 望埋进了那处□。他念着蓼湘身上有伤,不想动的太过激烈,只是一旦进入那个湿热柔软的所在,便再也没了理智,抓着他清瘦的腰便剧烈动作起来。  蓼湘被他顶得不住喘息,手指紧紧的抓住身下的布料,断断续续说道:“慢……慢些……”束发的簪子早已在这场激烈的床事中掉落,他乌黑浓密的头发被景焄拨到一旁,散在枕边,鬓角几乎湿透,胸前的乳珠被景焄搓弄得又麻又痒,使他发出一种类似于啜泣的呻吟,这声音让男人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又涨大了一圈,动作也更加疯狂,耳珠和后颈被吮吸得发痛,男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背上,热度从裸 露的肌肤上毫无阻碍的传了过来,像是炙热的火焰,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了。在剧烈的摇晃里,视线也逐渐模糊,只有那人的心跳,一记重似一记,在耳边格外分明。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这场情事才算结束,景焄懒懒的躺到一边,满是意犹未尽的样子。蓼湘伏在重锦上,两腿大张着,白色的浊液从□蜿蜒着流到大腿上,很是淫靡。  景焄躺着微微喘息了一会,转头见他双唇微张,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小舌,心里一热,伸手将他揽到怀里,低头便吻,蓼湘的舌头有些凉,软软的缠着他的,鼻腔里还有隐隐的呜咽声,整个身子似乎是软在了他臂弯里。吻了一会,景焄又侧过头去亲吻他的脸颊,下巴,修长的颈项和锁骨。  眼看着这又要大干一场的架势,蓼湘迷离的眼神骤然清明,欠起身道:“别再来了……我胳膊疼……”  景焄怔了,慢慢收回手,坐了起来,深吸了口气,道:“好吧,你先睡吧。”  蓼湘眼看他要下榻,忙一把抓了手臂:“哎……”  景焄被他拉坐下来,皱眉道:“怎么?”  蓼湘期期艾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只是趴到他腿间,有些踌躇的样子。  景焄看了这个光景,明白过来,奇道:“你怎的……你不是最厌恶这个么?”  蓼湘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是羞赧,脖子都红了,伸手握住景焄胯 下那粗大的凶器,低声道:“我且试试吧。”说罢,小心翼翼的伸舌在那尖端上舔了舔,听得景焄倒吸了一口气,便抬头轻笑道:“舒服么?”随即又在那柱身上来回舔吮了一番。  景焄的声音都被情 欲熏染的哑了,捏了蓼湘的下巴,沉声道:“乖,把它含进去。”  蓼湘皱眉迟疑了一会,还是张开嘴,将那东西含到口中,不防男人用力一顶,直捣入他喉咙里去,害得他险些呕了出来,伏到榻边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半天,回头瞪了景焄一眼。  景焄抓住他细白的脚踝将他拖了回来,语气危险:“你还敢瞪我?你把我都咬疼了。”  蓼湘伸出另一条腿去蹬他:“是你太大了。”  景焄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说什么?”  蓼湘一愣,腾地红了脸,不再理他。  景焄将他那条小腿也抓在手里,欺身到他腿间,用那半昂扬的□来回摩擦着他的腿根和股间,那里早已湿软一片,蓼湘小声道:“你明明答应不做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么。”景焄好笑的俯下身子,用额头抵着他的:“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嗯?”  蓼湘被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看得有些慌乱,别过脸去:“我……我胳膊疼。”  景焄看他左臂上缠的布条完好,也没有渗出血迹的样子,柔声道:“别怕,这次我慢些。”说完,不待蓼湘回答,便又吻住他。他这次却不急着攻城略地,只是在穴口来回打着转。  蓼湘被他磨得又羞又痒,想并起腿来,却只是将男人的腰夹得更紧,只得轻声哀求道:“你……你别……别这样。”景焄看他两眼都有些泪光了,这才缓缓插了进去,慢慢抽动起来。开始还克制着,到后来,又大幅度的动了起来,蓼湘躺在滑软的云锦上,受伤的左臂使不上力气,只能随着身子来回晃动,不免就摩擦到了伤口,只得大着胆子伸臂抱住男人的颈项。这却遂了景焄的心思,一把抱了他坐起身来,那东西几乎全根没入,顶得蓼湘又是不住呻吟。整个身子已是软了,头也无力的埋到男人颈间,耳鬓厮磨最是缱绻缠绵,此时随着不住摇动,两人的耳廓和鬓角不住擦磨,其中滋味比之床事却又是另一番销魂蚀骨。眼看男人愈战愈勇,蓼湘连指头也无力动弹,意识也逐渐涣散开去。    
第 9 章  9  待到蓼湘再次醒来,床上的被褥早已更换了,身上也清爽许多。他略一翻身,就听到景焄的声音:“你昨个睡得真沉,他们给你沐浴的时候你都没醒。”  蓼湘“唔”了一声,翻过身来,腰臀间极是酸痛。  景焄望着头顶的天青色帐幔问道:“你臂上的伤还疼么?”  “不疼了。”  景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他:“蓼湘,你在宫中偶尔动些小脑筋无妨,但若有朝一日你将这脑筋动上朝堂,朕绝不会饶你。”  蓼湘皱起眉:“我怎会……”  景焄坐起身,撩起帘幔向外看了看天色:“我不过是嘱咐你一句,真若出了事再说,便也迟了。”  蓼湘低低的应了。  景焄也不再说什么,下榻去唤人漱洗。蓼湘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又阖上眼睡了过去。    过了月余,便已到了盛夏,皇帝早已耐不住炎热搬到了麒澜殿。蓼湘也搬离了暖晴宫,说是病好了,回了西南角苑。  经过丽妃一事,秦德宝对蓼湘愈加敬重,也不常在外贪玩了,整日在苑中忙上忙下。这日正将从别处顺来的一株紫玉芍药培入院中花圃,听得咚咚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奇道:“今个是怎么了,御前的那帮子人倒斯文起来了。”说着,拍拍手上的泥土,走去拉开了院门,却不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而是个眼生的小太监,看上去局促的很,忙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小太监也搞不清秦德宝的身份,见他穿着与自己的同等花色的衣服,欠身笑道:“我是宫外东南角门值班的蒋全,请问,湘公公在么?”  秦德宝答道:“公公出去了,不过我估摸着他也快回来了,你先进来坐坐?”  这小太监忙摇手道:“不必了,劳烦给湘公公带个话,说有个叫齐苓的大人在东南角门子那候着他呢。”  秦德宝忙应下,眼看着小太监走了,心里不由得犯嘀咕,怎么这湘公公还有宫外的朋友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蓼湘便回来了,秦德宝忙迎上去道:“公公,刚有个人传话说他在东南角门等你呢,叫什么齐苓的。”  蓼湘皱眉思索了半天,忽然惊道:“齐苓?他说他叫齐苓?”  “是传话的小太监说那位大人叫齐苓。”秦德宝连忙说道。  只见蓼湘面露喜色,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秦德宝从未见他走得这样匆忙,心里更是嘀咕了起来。    东南角门可是不近,待蓼湘连走带跑的赶到时已是气喘吁吁,远远的看见一个修长的穿着浅绯色官服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是当年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的孩子。    “小……”他一时拿不准该叫他什么,那人却已迎了上来,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哥哥!”  只听到这一句,蓼湘便已泪如泉涌,哽咽着说:“你……你都长这么大了。”一面哭着一面伸手去抚摸他的头。  那齐苓也泣不成声,道:“哥哥,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把你害成这副模样,纵是考取了功名又有什么意思。”  蓼湘听了更是哭得凶了,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是这些年的苦楚辛酸又岂是一两句话便可带过的。眼见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前哭成一团,路过的无一不探头侧目,蓼湘忙用袖子拭去泪水,勉强笑道:“你现在也做了官了,在这里哭成这样,给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呢!”  正在那边的蒋全倒很是机灵,上前道:“湘公公,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和这位大人还是到角楼里去吧。”说着领着二人到了角楼,随即告退了。    齐苓看着蓼湘,迟疑了半响,说道:“哥哥,你……?”  蓼湘苦笑着打断他道:“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一口一个哥哥,我听得怪不自在的。”  齐苓脸微微一红,改口叫了一声:“兄长。”  “嗯。爹娘身体还好么?”  “爹娘……”齐苓迟疑了一下,“前些年乡里瘟疫横行,爹娘在那时候就双双染病去了……”  蓼湘身子一震,怔怔的看着他,眼里已滚下泪来。他亲生母亲在他刚出世不久便撒手人寰,后娘待他不好,却也坏不到哪去。他从小就不聪明,连三字经都背的磕磕绊绊,跟弟弟自然无法相比,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干不来粗重的活计。当年他被卖时虽然怨恨,但日子久了也常自弃的想,他这样的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齐苓见他半天也不说话,叹了口气道:“爹娘临终前一直说对不起你,叫我一定要找到你。我当年一举中第便被调到越西县补那里的县令,过了几年才升任州牧,今年平定了一拨乱匪,这才被调上京城。我这些天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可是没找到,前天听几个同僚说……”他说到这,脸上有些僵,咳了一声,问道,“兄长你怎么改了名字?”  蓼湘看他神色,知道他是听了那些关于自己的传言,不由心中闷苦,轻声答道:“是皇上改的。”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景焄,距第一次那惨痛的经历已过了一年。上元佳节,宫廷夜宴,他在宴罢之后本想偷拿些残馐回去给小然,却被管事的太监发现,泼了一头一脸的菜汤,引得众太监围观哄笑,惊动了圣驾。他在狼狈不堪时又见到了那个年轻的皇帝,比之记忆中少了些狰狞,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小声答道:“奴才叫齐蓼。”皇帝摇了摇头:“难听得很,蓼草生于湘水,你以后就叫蓼湘吧。”    “兄长,兄长?”齐苓在蓼湘眼前挥了挥手这才使他回过神来,忙道:“怎么?”  “我方才问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我……”蓼湘张了张口,却只说了一句,“我很好。”他顿了顿突然问:“你可成亲了么?”  齐苓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还没有。”  蓼湘皱眉道:“你今年已二十有三了吧,怎的还不成亲?若是因为家中不宽裕,我那里还有……”  齐苓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  蓼湘仍是教训道:“既然家中已无人帮你筹划这个,你更是该自己上点心,若是有什么难处便来跟我说。”  齐苓忙点头称是。  他却又嘱咐了半日,俨然是长兄的样子  眼看日已西斜,齐苓便站起身来告辞。蓼湘有些依依不舍的目送他远去,这才抽身向宫内走去。    晚上不免又被召去了麒澜殿,他刚踏进书房,就听得男人的声音:“你去私会谁了?”    
第 10 章  10  “皇上日理万机,竟还有空管我见了哪些人。”  景焄冷哼一声:“你和一个朝廷命官在宫门前抱成一团,想不传到朕的耳朵里都难。”  蓼湘面上一僵,没好气道:“那是我弟弟。”  景焄从奏折后露出半张脸来,看似诧异的一挑眉:“哦?你还有弟弟?那你有妹妹没有?”  “没有。”  “姐姐呢?”  蓼湘见他语气轻佻,皱眉答道:“我只有一个弟弟!”  景焄放下奏折,像椅背上一靠,面上带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他拿过一旁的黄色册子,翻了两页,念道:“晋州州牧齐苓,学通经史,为人谦和,因剿杀晋南贼匪有功,特调任正五品给事中……”念罢,看了眼蓼湘,“这就是你弟弟?”  “是。”  景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继续翻起了那如山的奏疏。  蓼湘走到案边,捋起袖子替他磨起墨来。    景焄处理起正事极为专注,身边是连一声咳嗽也不能听见的,每逢此时只留蓼湘在一旁伺候,那些掌灯的捧茶的都退了个干净。  突然手边一盏灯“噼啪”爆了个灯花,蓼湘抬了抬眼,拿了灯剪便要去剪。谁知景焄在此时倒对着一本折子笑了起来,又翻到正面看了看,道:“这少府监王雍倒管起司天监的事来了,你猜他在奏章里写了什么?”  蓼湘摇头:“不知道。”  “朕念给你听听,臣昨日夜观星象,见辰星有异光,臣翻查古籍得知,此乃祥瑞之兆,不日宫中将有麟儿之喜……”后面就是一些感叹皇恩浩荡之类的套话,景焄将那折子扔到一边,笑道,“真是乱七八糟,且不说其他,就说朕已有多久没去临幸后宫妃嫔了,若是谁真有了身孕,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蓼湘也笑了笑,拿过茶盏给他重新沏了茶,然后又安静的站到了一边。  不知不觉便已过了三更,景焄又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大皱,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在桌上敲了几下,很是烦躁的模样。  蓼湘不由出声询问:“是有什么麻烦么?”  “衢州又是大旱,”景焄扔下手中的笔,“去年那闹旱灾时,便有大臣说是朕不修德行,今年不知道又要怎么做文章。朕已免了他们两年赋税,还从锦州拨粮,怎的还是死了这么多饥民呢!”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坐回去抓起笔龙飞凤舞的批了些什么,苦笑道:“这帮子饭桶,整天就知道上书给朕,每逢天灾人祸把过错也推给朕,朕就是那冤大头么。”  蓼湘轻声劝道:“皇上,夜深了,剩下的明日再批吧。”  景焄摆了摆手:“明日的奏疏送上来怕是更多,朕再熬一熬把这些看完吧。”  蓼湘只得噤声,他早有些困意,不由得便站着打起盹来,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咣”的一声,惊得睁开眼睛,却看皇帝拿着一封疏奏,满脸振奋:“北凉前些日夜袭我军大营被百里将军大败,歼敌一千骑兵。”  “额,是么。”蓼湘揉揉眼睛。  景焄喜孜孜的又把那张纸看了一遍,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放在下面,朕到现在才瞧见。”  蓼湘这才发现桌子上那堆高高的折子都已放到一边,看来都批阅过了。  “这百里霂果然是个将才,北凉人骁勇,我朝历代在那可是吃了不少亏,”景焄把头转向蓼湘,“你说,这次我赏他些什么呢?”  “这……”蓼湘想了想,“是否应该投其所好,赏他个他喜欢的。”  景焄勾起嘴角,摇了摇头:“朕听说,他最好男色,难道朕要搜集几个绝色娈童犒赏他?”  “……”  “不过好男色又如何,会带兵打仗才是正经,哪像京城里这帮老头子,整日只会满口礼仪廉耻的糊弄人,自己一大把胡子还纳了十几岁的小妾。”  蓼湘知道他说的是太傅李胜亭,低头一笑:“想必皇上已想好赏百里将军什么了。”  景焄冲他一笑:“朕听说他极是孝顺,偏偏是个庶出,朕就封他母亲一个诰命吧。”  蓼湘低头道:“皇上圣明。”  景焄打了个呵欠:“罢了,我也困了。”一面说一面起身向内殿走去。    临睡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明日把梓瑶接过来,朕想她了。”    “小秦子,小秦子,醒醒。”  秦德宝睡的正香,冷不防被摇醒,“啧”了一声,口齿不清的说:“谁啊?”  “都辰时了怎的还在睡?”那细白的手在他脸上用力拍了拍。  “湘……湘公公。”他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爬了起来。  蓼湘道:“快些起来洗漱,一会跟我去清芷苑。”  清芷苑?秦德宝知道那是齐妃住的地方,又偏僻又冷清,跟槲栎宫差不多。那齐妃在宫中很是神秘,见过她的人极少,每逢宫中盛宴庆典,她也从未露过面。以前听老宫人说,她早就疯了,只是皇上怜惜她,仍留在宫中。    蓼湘待他梳洗穿戴好了,便递给他一个锦盒:“一会到了那边,把这个交给那边管事的魏奉仪。”  秦德宝问道:“公公,这不是上次皇上赐给你的那盒虫草么?”  蓼湘皱眉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跟我走就是了。”    清芷苑不大,跟弘德园还有云祥宫无法相比,来往一个宫人也没有,直到他们踏进殿门,才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湘公公。”  却是个穿着紫色宫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噔噔噔的向蓼湘跑来,身后是个年轻的乳母,追在后面喊道:“公主慢些,小心让裙裾绊了脚。”  蓼湘早已笑吟吟的蹲下身来,张开双臂,小公主猛地扑到他怀里,抱着他脖子:“湘公公,我很想你啊。”  秦德宝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不过才三四岁,想必就是皇上最疼爱的六公主梓瑶。  蓼湘抱着小公主,转头向那个乳母问道:“齐妃她这些日子还好么?”  那女人叹了口气,答道:“这些年,还不都是那个样子。”  蓼湘的眼神也有些黯然,小公主却在他怀里不停乱动:“湘公公,你是来接我去见父皇的么?”蓼湘这才将视线转到她身上,微微笑道:“是啊,皇上很想念公主。”  梓瑶小脸上有些委屈的样子:“他怎么才想我,我都想他好久了,我前天晚上做梦梦到他不要我了。”  蓼湘笑道:“怎么会呢,皇上还命人备了好几样公主喜欢吃的点心。”  梓瑶这才又笑了起来,大眼睛转了转,突然指着一边的秦德宝:“他是谁?”  秦德宝忙跪下道:“奴才秦德宝,参见公主殿下。”  梓瑶像是很高兴,啪啪的拍着小手:“小宝子,小宝子!”  秦德宝从未听过人这样叫他,尴尬的笑了笑。  蓼湘也在一旁笑了,说道:“你起来吧。”梓瑶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秦德宝,蓼湘又道:“公主好像挺喜欢你的,你来抱抱她吧。”  秦德宝愣了,心道:我怎么敢……梓瑶却已向他伸出了短短的两条胳膊,他忙将小公主接了过来,小公主并不重,却是调皮得很,伸出指头不停戳着他脸皮。他只得默默忍受着跟着蓼湘走进了内室。  内室的铜镜边坐着一个女人,在看清那女人面目的时候,他惊得险些跌坐到地上。    
第 11 章    这齐妃长的与蓼湘未免也太过于相像,秦德宝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种相像并非眉眼间的相似,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像。他见蓼湘向那女子行了礼,又对坐下来,简直如同影子一般。  只听蓼湘道:“小秦子,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他忙将手里的小公主放到地上,跪下道:“奴才参见齐妃娘娘。”  那女人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像个木偶似的。  蓼湘叹道:“起来吧,你说什么她也不知道的。”  梓瑶似乎有些怕这个娘亲,只是跑到蓼湘身边,偎着他的腿。蓼湘摸了摸她的头,问了几句平日起居事宜,她都一一答了,很是乖巧。  秦德宝又偷着看了齐妃好几眼,暗暗咂舌,只道她疯了,没想到疯的这么彻底,要不是眼珠子还会动,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从清芷苑出来,他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的问蓼湘道:“公公,这齐妃跟你……”  蓼湘瞥了他一眼:“和我很像是么?”  他连连点头。  蓼湘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还不是那个玉清道人做的孽事!”  秦德宝听过这玉清道人的名号,相传他天文地理无一不通,还可点石成金,化水为油,会一堆稀奇古怪的道法,皇上还赐过他尊号,活神仙一般的人物,他又怎的跟齐妃扯上了关系。秦德宝还想再问,蓼湘却不愿再多说了。    过了些时日,齐苓又来了,仍是在角门那候着。两人相见后寒暄了几句,齐苓便道:“我在京里购了处房产,前些日子刚打理好,想请兄长去家里坐坐,吃顿便饭,不知兄长方便么?”  蓼湘没有立刻答应,他确实有些为难。一般太监出宫只需向管事的告个假,领了腰牌就成了,而他却是要向皇上告假的。  齐苓见他皱眉,忙问:“兄长是有什么难处吗?”  蓼湘抬头看着他期盼的目光,忙撑出笑意,道:“也没什么,不知是定在哪一天呢?”    午膳的时候,蓼湘有些迟疑的开了口:“皇上,我想告半日的假。”  景焄正夹了一片新笋往嘴里送,听了这话有些奇怪的问道:“告假?做什么?”  “……齐苓邀我去他家里叙些闲话。”  景焄没答话,喝了几口羹汤,擦了擦嘴角,方道:“那你去吧。”  蓼湘忙谢了恩。  景焄又道:“你许久未曾出宫,还认得路么?”  “齐苓说他申时到宫门外等我。”  “申时?那你几时回来,晚上闭了宫门,你可就进不来了。”景焄微微笑道。  “我亥时之前就回来的。”  景焄点了点头,又道:“你也不必在这伺候了,朕召了苏侍郎陪朕下棋。”    申时还未到,蓼湘已在宫门外等着了,他隐隐有些孩童要逃离私塾出去玩耍般的心情。换了新的袍子,连头发也重新束了,等着齐苓来接他。  齐苓这次没有穿官服,而是换了件玉色暗纹的长袍,倒是愈发衬得他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他远远看见蓼湘便笑了起来,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蓼湘低头笑了笑,跟着他走出皇城。  他记忆中宫外的纵横阡陌早已模糊,但一旦置身于熙熙攘攘的街道中,那股熟悉的尘世间烟火的味道,还有街头小贩的吆喝声,他便觉得自己仿佛从未离开过,在宫中这十来年如同监牢般的记忆,仿佛也离他远去了。  齐苓看他愣愣的站在路边,忙问:“兄长,你怎么了?”  只因蓼湘穿的衣服是太监服色,周围人听见这个年轻男子叫他兄长,都侧目过来,有些还嘀嘀咕咕的咬起了耳朵。蓼湘仿佛被那些目光扎伤了,他缩了缩脖子,几乎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齐苓有些恼怒的瞪着看过来的几个人,牢牢地抓着蓼湘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蓼湘有些畏缩,低声道:“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齐苓的手抓的更紧,转过头来安抚他道:“哥哥你别理那些人。”  蓼湘每次听他叫“哥哥”,总是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因为爹娘一直都要忙于家计,齐苓几乎是他带大的,一开口说话便会叫哥哥,他第一次进城里去找活干的时候,齐苓就跟在他那辆破骡车后面边跑边叫哥哥,哭的撕心裂肺。想着想着,鼻子就酸了,眼睛发涩,他不想让齐苓看见,一直闷闷的低着头。  走到一个巷角,齐苓突然下脚步,伸手把蓼湘的脸捧起来,叹道:“你果然在哭。”  蓼湘吸了吸鼻子,想偏过头去,觉得在弟弟面前哭成这样很难堪。  齐苓却不肯放手,扯出里衣的袖子给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柔声道:“你跟那帮嚼舌根的愚民赌什么气。”他说完,仍是拉了蓼湘的手,走过两条街便到了他的府邸。    这间宅子并不大,一排青瓦砖房,屋前一圃茶花,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她见了齐苓,恭恭敬敬的叫道:“齐先生,你回来了,”又看了一眼蓼湘,道,“这位想必就是先生的那位兄长了吧。”说罢向蓼湘道了个万福。  齐苓朝她点了点头,回身向蓼湘道:“这位是祝婶,她和她丈夫从晋州就服侍我了,这次进京,我便把他们也带来了。”  蓼湘听了自是对这个照顾自己弟弟已久的老妇人和颜悦色的寒暄了两句。  这祝婶又道:“原以为先生还要逛逛再回来,刚杀好鸡,还没炖呢,老身估摸着,还得有半个时辰才能开饭。”  蓼湘忙摇手道:“不妨事,我也不饿。”  齐苓道:“不如我们先到院中的石凳上坐着喝壶茶,这是今年的新茶,还是晋州的一个朋友给我带来的。”  蓼湘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此时夏末,茶花自然不会开放,圃中只有碧绿的枝叶,也很是惹人喜爱。  蓼湘啜了一口茶,忽然想到什么,忙放下茶碗,从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来,递给齐苓,道:“你现做了给事中,是个清水的差事。这京中不比别的地方,处处都是要花银子的。我在这些年也略有积蓄,这些你且拿着。”  齐苓怎么肯接,忙道:“兄长是担心我的俸禄养不活自己不成,这些银子都是你的辛苦挣来的,我不能要。”  蓼湘皱起眉道:“你如今长大了,便不听我的话了么?我在宫中又无处开销,留着这些有什么用。你往后还是要成家的,不准备些家底怎么成。”一面说一面唤了那祝婶将那包银子收好。    晚饭的时候,齐苓看着像是有什么心事,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蓼湘看了他半天,问道:“你是想说什么?”  齐苓“啊”了一声,看着他,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我听说……你跟皇上……是不是……”    
第 12 章  12  蓼湘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僵了脸垂下头,手几乎握不住筷子,静了一会,声音微微颤抖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齐苓看着他,红了眼圈:“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他一把抱住了蓼湘,袖子扫翻了桌上的瓷杯。  蓼湘给他抱得骨头都咯咯作响,他伸出手,在弟弟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齐苓声音哽咽道:“你是我哥哥,这辈子都是我哥哥。”  他将头抵在弟弟的胸膛上,眼睛酸涩,那些不堪的传言他也可以猜到一二,齐苓在朝为官,不知道听了多少。这些年受的那些苦早就被他自己默默吞下了肚去,所有的伤口流过血后都结成了厚厚的痂,只有齐苓,是他心里唯一仅存的一块柔软的地方。他听齐苓在他耳边哽咽出声,为他所受过的侮辱低声哭泣。他原本可以做一个男人,虽然辛苦,虽然懦弱,虽然不聪明。蓼湘觉得心里很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将这口气吐出来,但是不行,那些沉重的痛压在他肺腑里,让他呼吸困难。  祝婶正端了一盘清蒸鲈鱼上来,见两人这个样子,语带促狭道:“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倒哭起来了,祝婶做的菜这么难吃么?”  蓼湘忙坐直身子,用袖子揩了揩眼睛。  齐苓勉强笑道:“祝婶你别取笑我与兄长了。”  两人又默默吃了一会,齐苓只是说些他当知县那几年的风闻趣事,小心翼翼的似乎在避开些什么。吃罢饭,齐苓又邀蓼湘吃了些茶点,若不是蓼湘推说宫门要关了,只怕他还要挽留。    待到蓼湘走出门来,已快二更了,街市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街贩在收拾摊点准备打烊。回宫的路上有一条僻静的小巷,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蓼湘裹了裹衣襟,向里走去。  巷里停着辆马车,没有马,像是空的。他从那马车边经过时,车里传来低低的一声:“是他。”随即刷的一声,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刀几乎要削上他的鼻尖,他惊出一身冷汗,正要转身向巷外跑,后面又是一把刀挡住了去路。蓼湘想开口大叫,声音却像是卡在喉咙里。那两个黑衣人道:“乖乖跟我们走,省的吃皮肉之苦。”  蓼湘尚未答话,只听头顶忽的传来嘿嘿一笑:“怎的,这天子脚下也有人剪径不成?”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一边的树上竟跳下个人来,腰悬长剑,像是个剑客。  一个黑衣男子粗声道:“碍事的滚开,这不是你管得起的勾当!”  剑客笑嘻嘻的答道:“管不管得起可不是你说了算。”话音未落,那两人已是腾空而起,一左一右向他扑来,他身形微晃,剑已出鞘,正刺中其中一人的右腕,随即飞身到一边抬脚踢上另一人背后灵台穴,那两人同时呼了一声什么暗语,分头逃散了。  那剑客啧了一声道:“我当是什么高手呢,”又转头向蓼湘道,“你没事吧?”  蓼湘吓得一直躲在一边,几乎还未反应过来,竟忘了道谢。  这人问道:“你认识他们么?”  蓼湘摇了摇头,指着墙角那马车道:“那里面好像有人。”  剑客奇怪的看了看那马车,伸剑一挑,里面却空空如也。    “想不到京城这些年也乱了。”剑客说着叹了口气,和蓼湘并肩走出巷来。  蓼湘在亮处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并非是演义里虬髯粗壮的大侠那般,反倒是明目朗星,年纪很轻,是个翩翩少年的样子。那人也看清了他的服色,问道:“你是宫里的?”  蓼湘低了头,答道:“是。”  那人没再多问,将蓼湘送至宫门。  门口值班的侍卫见了蓼湘亮出的腰牌,忙拉开门,蓼湘一脚踏入门去,却又转回了身道:“方才太过慌乱,还未请教侠士尊姓大名。”  那剑客又是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你既是在宫中,那我们迟早还会再相见的。”    初秋的气候有时竟炎热似盛夏,秋蝉趴在树上不要命似的竭力叫着,更添烦闷。蓼湘站在阶前,听着里面争执之声愈演愈烈,几乎要将殿顶掀翻的架势。郑曲走到他跟前,低声抱怨道:“湘公公,你看这吴相越老倒越倔了,成天捡些皇上不爱听的说,惹恼了皇上,我们倒要跟着受罪。”  蓼湘冲他苦笑一番,也不好说什么。  只听殿里扑通一声,想是吴丞相又跪下来做出死谏的样子,哭叫道:“陛下,衢州连年大旱,饿殍遍野,陛下却在宫中专宠宦官,长此以往民心大乱,是要惹出祸端的啊陛下!”  景焄强压着怒火道:“朕不是已经从临近五州调粮,蕲州锦州稻谷满仓,难道还养不活一个衢州么!”  那吴老丞相又道:“此非长久之计,连年天灾是因为皇上品德渐失,后宫中人丁凋零,去年一年宫中竟无一位皇子诞生,如此下去……”他说到这里胡须颤了几颤,沉声道,“皇上是忘了当年的太子烈了吗?”  景焄啪的一击桌子,站起身来:“朕敬你是三朝老臣,你屡屡言出无状朕都忍了,你倒得寸进尺了!朕宫中的事也是你该管的?去年无人产子又如何,朕现有六名皇子,你还怕他们都死绝了无人继承大统不成!”说完一脚踹翻了一边的青玉画瓶,“给朕滚出去!”  吴丞相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颇有些狼狈,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看到一边垂首站着的蓼湘,狠狠地呸了一声。    这吴相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传话的小太监:“启禀皇上,筱晏王在殿外求见。”  景焄原本面色不佳,听了这话,脸上缓和许多,话语中还带了些笑意:“哦?快请他进来!”  筱晏王束着玉冠,穿着一身淡紫的滚襟刺绣锦袍,挺拔修长的模样,左右的小宫女们连规矩也忘了,只管盯着他瞧。待他走上玉阶时,蓼湘看清他相貌,不禁“咦”了一声,筱晏王也向他看过来,一怔之下便笑了:“是你。”  正迎出门来的景焄见了这情景,奇道:“你们见过?”  筱晏王转向他,笑道:“前几日夜里在路上遇见几个歹人意图劫持这位公公,臣弟便顺手救了他。”  蓼湘没料到他说的这么顺口,心里一顿。  果然,景焄刀子般的目光扫过来:“歹人劫持是什么意思?朕久未出宫,莫非现在连京城也如此不安稳了么?”  蓼湘低了头没有答话。  景焄却又换了副笑脸向筱晏王道:“啻暄,你有多久不曾来了,朕还以为你已忘了朕这个皇兄了。”言毕,携了他向殿内走去。    
第 13 章  13  筱晏王向景焄行了君臣之礼后,就直接上前道:“皇兄,我此次进京只是为两件事。”  景焄笑了笑:“你倒还是这个直脾气,十几年竟没变过。罢了,有何事你说便是。”  年轻人面色凝重,道:“其一是为了衢州的饥民前来,臣弟前些时候经过衢州,见那里遍地饥民,年轻力壮的大都已出外逃荒,老弱妇孺竟有的就死在路边,其惨状……”他叹了口气道,“臣弟斗胆请皇兄下道旨意减免衢州今年赋税,还有……”  景焄听到这脸色突地变作铁青,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一拳砸在一边的砚台上,怒道:“你说什么!朕从去年便免了衢州两年赋税,他们这是从何来的赋税!”  筱晏王也变了脸色,惊道:“这么说来……竟是其中有硕鼠之辈……”  景焄又转身问道:“你在那边可曾见过有官府开仓放粮么?”  筱晏王摇了摇头:“只有几家富庶的商贾私开了赈灾的粥铺,臣弟几乎走遍了整个衢州,也没见过一张放粮的告示。有个老人家跟我说,他家几亩地中原还有些余粮,本可勉强度过荒年,可纳了田赋后便丝毫不剩,他的小孙子就饿死在他身边……”  景焄背向他,看不清表情,但从背影看已是被气得发抖,他忽的抬手,掀翻了整张桌子,青花笔洗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他压低声音道:“好好好!朕勤政十年,就养出了这帮子东西!衢州州牧徐简,株连其九族也不能解朕心头之恨!拿诏书来!”  筱晏王一愣,忙向他并不熟识的御书架走去,却又听得景焄说:“慢。”他这一声显得平静了些,没有刚才那股子暴戾之气。  “光是这徐简想必也不敢这般遮天蔽日,另外五个州县的赈粮只怕和其州牧也脱不了干系,看来,他们竟是在朝中有不小的靠山。”景焄转过身来,皱眉思索。  筱晏王忙道:“皇兄说的极是,臣弟即刻动身再去明察暗访一番。”  景焄教训道:“你总是这个急冲冲的性子,此事若是打草惊蛇,又怎能摸到他们的底细。”  筱晏王讪讪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  景焄微一沉吟,低声道:“你且去衢州查访上交的税银都去了哪里,还有徐简近来与谁来往密切,至于调粮之事朕自有安排。”  筱晏王忙低头应了。  景焄脸色缓了缓,问道:“啻暄,不知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啊……”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臣弟听说,皇兄近年来极宠一名宦官,虽无荒废国事,但此事终非正统,众口相传早已不堪。再者,听说此人妖媚尤甚于女子,手段非常,只怕会祸乱朝纲。”  景焄听到一半竟笑了出来,颇似无奈。  筱晏王又道:“臣弟莽撞,想请这位内监出来一观。”  景焄笑意犹在,指着门外道:“你不是前几日就见过他么。”  筱晏王听了不由失笑,奇道:“是他?”  “可不就是他,”景焄坐到一旁宽椅上笑道,“妖媚尤甚于女子,倒是有趣。”  筱晏王叹道:“我本想若是此人与传闻无二,我就算拼着惹恼了皇兄也必将要此人诛杀,倒没想到竟救了他。  景焄抬头看了看他面色,点头笑道:“他就在外面,你此时便去杀了他吧。”  筱晏王也随他笑了:“皇兄自是知道我不会再动手,臣弟行走江湖多年,勉强也算阅人无数,他么,怎么也不像个有野心的。”  景焄却渐渐的笑不出来,低声道:“他岂止是没有野心,他根本没有心。”    筱晏王神色一怔,垂首道:“皇兄,恕我直言,你这幅神态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大皇兄。”  景焄的手一颤,看向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像么?”  “大皇兄当年每每提到那个人就是这幅样子,”筱晏王有些黯然,“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景焄叹了口气道:“他若是还在,这皇位无论如何是轮不到朕的。”  “皇兄……”  景焄摆了摆手:“朕只是随口说说,想到那时的事,略微有些伤感。若是父皇知道我日后也着了此道,不知会不会把我也杀了。”  筱晏王忙道:“皇兄多虑了,眼前这位……是远没有当年那人来的可怕,皇兄也不像当年的太子那么不可自拔。”  景焄听了他这段安抚的话,神色却并未好转,道:“你知道么,蓼湘进宫后就是在那人手下带出来的。”  “什么?”筱晏王一惊,“他……那时候没跟大皇兄一起被处死么?”  景焄摇了摇头:“没有,皇兄死后他几日内便容颜衰退,形如枯槁,父皇没有再下令杀他,他是自己慢慢死去的,距今大约快八年了。”  筱晏王很难想象那人容颜衰退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在他记忆中还是那副姿容绝色,举止风流的样子,那时候他还小,跟着几个皇子在书房里听太傅讲书。隔壁有条花廊,直通御花园,他们每每都从这里逃课出去玩耍。偶尔便能碰见太子,总是和那人偎在一起,站在海棠树下,活脱脱是一对璧人,那时那人还没被处以宫刑,仍是家世显赫,心高气傲,从不与他们谈笑的。  他忍不住问道:“既然是那人带出来的,皇兄为何还……”  景焄微皱了皱眉:“朕一开始并不知情,后来知道了也就没再召过他。到后来……”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一番,“啻暄你知道么,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的。朕虽一直小心的不想重蹈当年大哥的覆辙,但是时日一长,也不免渐渐的……”  筱晏王听了这话忙道:“如此说来,此人虽无野心,但恐怕日后会被他人利用,万一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来,岂不是坏了皇兄的英名。”  景焄道:“他这些年也算安分守己,并未做过什么越矩的事。”  筱晏王又道:“臣弟只想问皇兄,若是他今后真的做错了什么大事,皇兄会杀了他么?”  景焄面色一沉,答道:“朕不会让他有错的机会。”    角苑内因秦德宝多日不辍的悉心栽培,早已变得花房一般,东西墙角全是花草。木槿,玉簪之类,不一而足。  “小秦子。”蓼湘在屋内唤了一声,半晌无人答应,他走到院中也没有看到那个小太监的身影,轻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整日见他忙上忙下,待到有事的时候却又不见了。”  此时暮色临近,一株美人蕉在夕色中格外娇艳,蓼湘且忘了手中的事,立到花旁,看了半晌。只听半空中有人道:“你要在那站多久?”  蓼湘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人坐在琉璃屋顶上,低头向他浅笑。蓼湘一看清他便向地上跪去,道:“奴才叩见王爷。”谁知膝盖还未触到地面,后领一轻,便已被他拉了起来。  筱晏王道:“我只是来随意与你说说话,不必如此。再说我多年不在封邑,都快忘了自己是王爷了,你可以叫我名字景熹,”他顿了顿又道,“这名字不好,我不太用的,我行走江湖用的是表字的谐音,迟轩,写做……”他说到这一把拉过蓼湘的手,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蓼湘却挣回手来,低头道:“王爷不必写了,奴才不识什么字的。”  筱晏王点头道:“你这个人看似恭顺,实则倔得要命。”  他见蓼湘半天不答话,又笑道:“我好歹也救过你一次,你就这么冷落我着这个救命恩人么?”  蓼湘却只是静默不语。  筱晏王见他总不爱说话,索性伸手绕过他肋下,足下一点,便携了他跃上屋檐。  蓼湘此时才露出惊慌的神色,道:“这是做什么?”  筱晏王微微一笑道:“这里风景更好,想邀你同赏罢了。”  天色已暗,宫中各处早已掌了灯火,星星点点,高处看来,确是绝佳。蓼湘无法自己下去,只得和这不拘礼法的年轻人一样,坐到瓦上。  筱晏王问道:“你入宫有多久了?”  “快十来年了。”  “唔……这么久?这宫里的日子过得如何?”  蓼湘低声道:“尚可。”  筱晏王转过来牢牢盯着他的脸,道:“皇兄自小便天生霸道,从来没什么人敢拂他的意。至今也是如此,文武百官,后宫嫔妃,都是顺着他的多,逆着他的少。你这么个不软不硬的脾气,想必吃过不少苦头吧?”  见他又不说话了,筱晏王只好叹口气,不再多问。只是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侧脸,蓼湘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只能稍稍的偏过头去。  过了一会,他伸手指着远处道: “你看这皇宫中,无一处不是雕梁画栋,极尽奢华,是不是个少有的好地方?”   蓼湘顺着他手指望去,低低的像是冷笑了一声。  “你不喜欢?”筱晏王看向他,道,“看你的样子,倒是极厌恶这里了。”  蓼湘道:“我在这世间见过最丑恶的事都是在这里。”他目光有些迷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筱晏王忽然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带你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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