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和天,星星的种类和名称大全有关的名称外加反义词?比如白昼––星夜,黎明––黑夜之类的

文章已发表,转载请注明出处。       ……曹雪芹……鲁迅……  是两颗星辰:在我们头顶,无边夜空,  如野草,痛苦燃烧  燃烧的光热感染我们,使我们恒久仰望,  黑夜的悲伤  夜色依旧,黎明无期  大地上飘荡的孤儿,在黑夜的哭泣底下,  永远渴望救赎的光辉  永远渴望语言——诗,照亮一个黑夜  一个美丽新世界      
尖刻、冷醒的两个  
——曹雪芹与鲁迅的心灵世界    
【提要】:本文追寻中国心灵史后叶尖刻、冷醒的两个:曹雪芹——林黛玉——鲁迅的心灵故乡;对他们的精神资源——庄子、魏晋,思想元素——颓废、绝望、虚无、尖刻地不媚俗,及面朝悲凉反抗黑夜的身影进行一番考索。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关键词】: 曹雪芹
反抗黑夜       
从林黛玉到鲁迅       
真正的伟大,真正的经典,难以言说,又经得住时空的长久言说;她使我们窥见人世的苍凉,以此温暖我们的冰冷。    
曹雪芹为心灵木匠,以他心中最高之神的旨意与理念,以他红楼世界最高的生活信念,创造出贾宝玉与林黛玉。二人,林黛玉与曹雪芹精神上的联系更深。黛玉哀歌: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咏菊》)[1]    曹雪芹悲叹: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第一回,页7)    曹雪芹的身影即在红楼世界及贾宝玉、林黛玉其间。宝玉是大观园女儿水世界的守望者——纯洁的守望;黛玉是女儿水中最纯洁的泪——罪的洗涤。但大观园犹陶渊明之桃花源,同一乌托邦;大观园终于废弃,犹伊甸园的沦落。纯洁终无法逃避人世恶的生路。宝玉归彼大荒,黛玉葬花焚诗,都呈现了新世界——红楼世界碎灭的痕迹。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青埂”谐音“情根”,《红楼梦》开篇是为荒诞的世界注入爱的寓言。曹雪芹的黑夜时代,无法拯救;女娲补天,为无情的恶的世界补情,被证为虚妄。    
夜色悲凉,无边无际,徘徊着,迟迟不肯散去。可有光明使者,来肩住黑暗的闸门?那么久了!缘于媚俗世界中心灵的尖刻,鲁迅的匕首,刺破了圆满的乌托邦,可那匕首、思想的匕首是否在黑夜中辟出几丝光明?果鲁迅为光明使者,为什么我们仍感到无尽的阴冷?鲁迅是传统文化中国逝去时的守灵人,是新生文化阵痛时的呐喊者,是一个苦难民族的灵魂。他于漫漫黑夜,“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如野草痛苦寂寞燃烧,是否给我们以“宽阔光明的地方”——一个全新的世界?是否使我们“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2]?    
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自诞生以来,一直深入人心,从士林到民间,成为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与想象。林黛玉于我们,不止是典型人物,更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般的意象。1936年,举国哀恸;鲁迅去世,身上盖着书有“民族魂”的旗帜。郁达夫说:“没有伟大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3]    
西班牙有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英国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俄国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据言他们足以包举永久的人间性,为一切文化思想本源。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浸于斯润于斯的文化,有林黛玉与鲁迅!她(他)们是否也足以包举永久的人间性?否则她(他)们为什么一直在我们周边徘徊?——《红楼梦》、鲁迅今生后世的奇特命运,如何奏出一个时代的心音,如何见证了一个世纪的思想文化,如何以一个心灵窗口呈现一个世界的辽远。    
“在轻视的眼光下,自从十八世纪末的《红楼梦》以后,实在也没有产生什么较伟大的作品。”(《〈草鞋脚〉小引》,卷6,页20)“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卷9,页338)给《红楼梦》如此高评语,以鲁迅的洞见,并不令人惊奇;令人惊奇的是鲁迅对红楼世界的“悲凉之雾”有如此深沉的体悟。深沉体悟的另一个——王国维,终无法反抗世界 “悲凉之雾”的绝望,自沉于昆明湖。    
《红楼梦》中的人物,鲁迅对贾宝玉的理解似乎独为深刻。《中国小说史略》云:    
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卷9,页231)    《〈绛洞花主〉小引》:“在我的眼下的宝玉,却看见他看见许多死亡;证成多所爱者,当大苦恼,因为世上不幸人多。惟憎人者,幸灾乐祸,于一生中,得小欢喜,少有罣碍。然而憎人者却不过是爱人者的败亡的逃路,与宝玉之终于出家,同一小器。但在作《红楼梦》时的思想,大约也止能如此[4]……”(卷8,页145)其实鲁迅对林黛玉,也有着深沉的体悟:    
……贾宝玉林黛玉这些人物,都使我有异样的同情;(《文艺与政治的歧途》,卷7,页113)    贾宝玉、林黛玉,同为曹雪芹最倾心的心灵之子;鲁迅承续更多的是林黛玉。    
宝玉的痛苦在纯净无法守望,而尖刻的林黛玉根本看不见纯洁。整日漫荡于女儿世界的贾宝玉,更多傻乎乎的乐观——“愚顽偏僻乖张”(《西江月》,第三回)。在“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的时候,他也曾发出“安在哉”的喟叹。(二十八回)但他太不寂寞,他的烦恼很多就来于此。“喜散不喜聚”(二十八回)的林黛玉,她的啼哭不止是宿命——为了还前世神瑛侍者三生石畔的灌溉,更来源于她最心灵无尽的愁怨。她是大观园最孤独的人,因为她看透媚俗世界的真相,因为她谱出的一首灵魂的诗无法与媚俗共存。她是大观园唯一的诗人。    
诗于大观园是何等重要!王熙凤自言不入诗社花几个钱,不成了大观园的反叛?(三十七回)每次诗社总是唯一的须眉宝玉落第,在大观园唯有纯洁灵明的女子方可称诗人。香菱学诗之切,足见诗与女子不可分。而林黛玉是诗人中的的诗人,她的生活是意境的生活,诗的生活;她的诗也就是她的生活——她的《葬花吟》与葬花浑然一体、她的焚诗与魂归浑然一体: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葬花吟》,二十七回,页371)    如果说女子温婉的纯洁的水的气质,是真正的诗人无边的地基,那么温婉的水中最温婉的林黛玉就是最质洁的诗人,因为她是水中最质洁的眼泪。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灵气质与鲁迅是何其相类,甚至是许多生活细节!一样是家道中落,早年失亲,寄人篱下;一样多病,敏感多疑,尖酸刻薄;一样的精神资源:庄子——魏晋;一样不愿曲世媚俗;一样颓废、绝望、虚无、幽暗,而又倾力反抗这一切;一样因尖刻指向血色的幽暗,而不但为苦难者所深恶,亦且为制造苦难者所深恶。相类的生存体验赋予了林黛玉与鲁讯相类的心灵气质。犹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中的梅思金与卡夫卡、《罪与罚》中的拉斯科尔尼科夫与尼采气质的相类。[5]而林黛玉的曹雪芹,不也正是经历了王子到乞子的生路?不也一样为爱、为信仰而有着深沉的孤独的痛苦与绝望?林黛玉来于现世曹雪芹的心灵世界,又回到现世。    
林黛玉与曹雪芹实二而一,又鲁迅实三而一。曹雪芹——林黛玉——鲁迅,三位一体而可为一心灵世界。林黛玉的内心、红楼梦的世界,也就是曹雪芹的心灵世界。他(她)们是我们的群体旗帜,是我们的心灵镜象,是我们的彼岸追寻,因为他(她)们那相类的精神气质,因为他(她)们的爱、信仰及与之相关的虚无、绝望,因为他(她)们作为“个”的尖刻地不媚俗,因为他(她)们对黑夜的倾力反抗。    
曹雪芹——林黛玉——鲁迅,他(她)们那相类的心灵气质,由何而来?由哪些元素构成?他(她)们如何反抗?面朝悲凉世界时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本文由此而进行一场直面心灵的寻索。       
庄子与魏晋       
林黛玉诗中关魏晋者有: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世外仙源》,十七至十八回,页244,晋石崇金谷园)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咏菊》,三十八回,页512,陶渊明)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问菊》,三十八回,页513,陶渊明诗)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五美吟》,六十四回,页892-893,石崇妾绿珠及潘岳)    诗中关庄子者有: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菊梦》,三十八回,页514,《庄子·齐物论》及陶渊明)    
空剩雪霜痕,阶露团朝菌。(与湘云联诗,七十六回,页1066,《庄子·逍遥游》)    
林黛玉教香菱学诗,要她读摩诘、老杜、青莲后,即是陶渊明、应玚、谢(灵运)、阮(籍)、庾(信)、鲍(照)。又翻陶渊明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给香菱看。(四十八回)。林黛玉见宝玉傻续《庄子·胠箧》,又气又笑,亦续:“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二十一回,页282-285)以上不屑其繁地引证,只为了指出庄子——魏晋,如何在林黛玉心灵世界中遗下踪影。    
在敦敏、敦诚、张宜泉[6]与曹雪芹的往来诗和曹雪芹殁后的挽诗中,可旁证出魏晋(尤阮籍)与林黛玉的创造者曹雪芹的文字因缘(背后是思想因缘)。敦敏《赠芹圃》:“一醉毷氉白眼斜。”(《懋斋诗钞》)张宜泉《题芹溪居士》题注:“姓曹名霑,字梦阮,号芹溪居士,其人工诗善画。”(《春柳堂诗稿》)字梦阮的背后极可能暗示着曹雪芹对晋朝的阮籍的神往,尤其当诗友常以阮籍(如白眼、狂)比拟曹雪芹时。敦诚:“余挽诗有‘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之句,亦驴鸣吊之意也。”(《四松堂集》卷五)此处以同属“竹林七贤”的刘伶比曹雪芹。张宜泉《伤芹溪居士》题注:“其人素性放达,好饮,又善诗画,年未及五旬而卒。”(《春柳堂诗稿》)敦敏《赠芹圃》:“卖画钱来付酒家。”(《懋斋诗钞》)曹雪芹晚年穷愁潦倒至此,却傲骨犹存,有魏晋名士气。    
《红楼梦》第二回,曹雪芹借贾雨村之口,将天地所生之异人分为三类,前二种为大仁大恶。曹雪芹真正倾心的第三类,秉天地“清明灵秀”与“残忍乖僻”之气,为“情痴情种”、“逸士高人”,即有“陶潜、嵇康、刘伶、王谢二族”。第二十一回,宝玉续《庄子·胠箧》;第二十二回宝玉又引《庄子·列御寇》;第六十三回,邢岫烟述说妙玉的畸人之称及“文是庄子的好”;第七十八回,宝玉为晴雯撰《芙蓉女儿诔》师法庄子。宝玉参禅语偈《寄生草》:“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二十二回,页298)取的是《庄子·齐物论》“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之意。有足够的证据来显现魏晋——庄子,给曹雪芹及他的红楼世界照出多少光,投下多少阴影,并在其间曼衍。    
余英时《曹雪芹的反传统思想》一文认为曹雪芹的反传统思想基本属于魏晋反礼法一型。此外,庄子不正是魏晋的时代病、核心意象?而携宝玉入“温柔富贵乡”、宝玉几死时送回玉、最后又携宝玉返大荒的一僧一道,不正是庄子的畸人?而为什么正好是一僧一道?不正窥现了曹雪芹对王道历史——儒的不屑(宝玉对贾雨村、父亲贾政等儒生的厌恶)?而一僧一道是否又能给曹雪芹的生活信念以足够的支撑?尽管那一僧一道似乎无所不能(除对宝玉全面的主宰,疯跛道人还以一首《好了歌》悟走了甄士隐)。曹雪芹的生活信念仍无法确信!    
鲁迅如此刻画自己的灵魂:    
就是思想上,也何尝不中些庄周韩非的毒,时而很随便,时而很峻急。(《写在〈坟〉后面》,卷1,页285)    
我们虽挂孔子的门徒招牌,却是庄生的私淑弟子。(《“论语一年”》,卷4,页570)    鲁迅早年的著作,常出现庄子所独有的语汇。如《文化偏至论》中的“曼衍、缘督”,《摩罗诗力说》中的“夭阏、砉然”。《文化偏至论》中“而仁义之途,是非之端,樊然淆乱”直接化自《庄子·齐物论》“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乱”。《朝花夕拾·无常》“虽有忮心,不怨飘瓦”借自《庄子·达生》“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鲁迅在言说的时候,如此频繁,自觉或不自觉地出现庄子的声音。鲁迅后期的言说曾努力消解庄子的声调,但这不正说明庄子在鲁迅心中之重?    
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是这样评价《庄子》:“著书十余万言,大抵寓言,人物土地,皆空言无事实,而其文则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迨庄周生于宋,则且以为‘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自无为而入于虚无。”(卷9,页364、366)    
鲁迅《故事新编》中:《出关》的素材是《庄子·天运》,《起死》的素材是《庄子·至乐》。鲁迅在这里油滑地嘲弄了老子与庄子。《出关》用了七个“呆木头”,一个半是形容前来问学的孔子,余全给了老子。[7]《起死》里庄子成了“官的帮闲”。其实这并不分裂,鲁迅倾心的是文本的庄子,厌恶的是历史现实中被歪曲玷污的庄子。两篇小说里都有一个对立的声音:《出关》的孔子、关尹喜——令人厌,代表了生路、委琐卑鄙的现实;《起死》的鬼魂、探亲的汉子——惹人爱,务实而自然。    
曹雪芹倾心阮籍,鲁迅同样以敏感的心,刺开历史的血色乌云,照见了魏晋,照见了嵇康。鲁迅燥热的一生,竟数校《嵇康集》(1913年、1921年、1922年、1924年、1931年)。据回忆,鲁迅本人对拟己的一联“托尼学说、魏晋文章”并无异议。[8]    
在自己的时代里发现类于魏晋的生存境况,清末民初的许多知识者选择了魏晋为心之乡。但更多人是为了逃遁现世的滑稽丑恶、魑魅魍魉。早在之前,曹雪芹及其诗友敦敏、敦诚、张宜泉等就已照见了魏晋。而鲁迅勇于“肩起黑暗的闸门”;作为夜之子的鲁迅却成为反抗黑夜的弑父者——真正的五四一代不正是文化上的弑父者?    
当鲁迅“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时,朱光潜正以他的美学标致陶渊明的静穆。鲁迅接着以他惯有的风格,大喝:陶渊明并非只是静穆,也有“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的金刚怒目的勇士的一面,“猛志故常在”与“悠然见南山”的是一个人。(《“题未定”草》)鲁迅不止看见了魏晋的愤世与怀疑,更看清了主名教者其实并不信自己宣扬的一套,排名教者其实真信名教——“礼教岂为我辈设焉”。鲁迅更看到冷酷的世界——“无爱的人间”中人性的脆弱,魏晋人并无法超脱尘俗——生路。(《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魏晋的名教与自然之争中,存在着一个“缘情入礼”的问题。真魏晋人一往情深,大异现世虚伪的礼教中人。曹雪芹依旧欲为一种新伦理,欲为无爱的人间注入爱。可是曹雪芹创造的红楼世界,何曾令人感到爱的温馨;充斥其间的是无爱的苍凉。鲁迅信奉尼采的“爱与怜悯都是恶”,所以《过客》没有接受小女孩的赠物与爱心;但他在激昂的五四,是如何地为现世伦理呼唤“爱”。作为“个”,庄子“宁曳尾于涂中”,而不为“楚庙堂神龟”(《庄子·秋水》,类此不媚浊世的声音不时在《庄子》中飘荡)。而魏晋作为精神觉醒的时代,其风流正是“个”的人格的独立。曹雪芹、鲁迅正秉此“个”之谱系。    
可以说,曹雪芹、鲁迅在庄子——魏晋方面拥有共同的精神资源。[9]他们与魏晋的相亲,正因洞见了庄子及魏晋人在一个理想价值破碎了的时代,无法确立自身存在的痛苦,即虚无的绝望。他们要见证许多死,曹雪芹见的该和贾宝玉相去无几,鲁迅的看杀(秋瑾、徐锡麟)给他后来的心理与行动以多少阴影!他们无法沉默,却常不得不失声;他们迫切言说,声音却常被淹没。曹雪芹、鲁迅在庄子——魏晋里照见了他们自己:愤世的尖刻,阴冷的觉醒,颓废、绝望、虚无,个的不媚俗,反抗的力量……而曹雪芹、鲁迅又一样对自己的精神资源充满怀疑——怀疑为的是确信,因此更绝望,因此更虚无,因此反抗黑夜。    --------------------    [1] [清]曹雪芹:《红楼梦》(红楼梦研究所校注2版)第三十八回,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第512页。以下只在文中标出回数、页码。《红楼梦》后四十回一直悬而未决,本文只引用前八十回文字,结局无法挽回的悲剧从前八十回线索,脂批及红楼世界的必然逻辑可看出。    [2] 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130页。本文所引鲁迅文字皆出于此版;以下只在文中标出篇名、卷数、页码。    [3] 《怀鲁迅》,《文学》第7卷第5号(1936年11月)。    [4] 这句话大有来头,鲁迅并没有详言。曹雪芹的思想止能如此,那么鲁迅?    [5] 参刘小枫:《希望中的绝望与绝望中的希望》,《拯救与逍遥》,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刘小枫看到曹雪芹、鲁迅间联系,却以基督的精神否定了他们。    [6] 引用书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影印。    [7] 在一篇文中多次出现核心意象的词语,也是鲁迅与曹雪芹共同的笔法。鲁迅的《呐喊》、《彷徨》、《野草》中有许多这样的例子。而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等人,则令我们读到无数次“冷笑”。    [8] 见孙伏园:《鲁迅先生逝世五周年杂感二则·“托尼学说、魏晋文章”》,《鲁迅先生二三事——前期弟子忆鲁迅》,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75—76页。此联为刘半农撰赠鲁迅,“托”为托尔斯泰,“尼”为尼采。    [9] 曹雪芹有没有通过传教士接触过西方资源,因史料无据,不可追寻。而鲁迅面对的是排山倒海而来的西方,故其对传统、对生存困境的体验,又因资源的不同而不同。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ca3cw.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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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的尖刻地不媚俗
鲁迅、林黛玉给我们尖酸刻薄的印象——敏感、多疑、小性儿、好讽刺。鲁迅论战时言:“我自己也知道,在中国,我的笔要算较为尖刻的,说话有时也不留情面。”但鲁迅接着说:“但我又知道人们怎样地用了公理正义的美名,正人君子的徽号,温良敦厚的假脸,流言公论的武器,吞吐曲折的文字,行私利己,使无刀无笔的弱者不得喘息。倘使我没有这笔,也就是被欺侮到赴诉无门的一个;我觉悟了,所以要常用,尤其是用于使麒麟皮下露出马脚。”(《我还不能带住》,卷3,页224)都说鲁迅的杂文是匕首,林黛玉的言语竟也有匕首的锐利,仆人李嬷嬷:“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第八回,页124)    
鲁迅、林黛玉的尖刻由何而来?指向何方?除了他(她)本身的某些病态性格,和对弥漫着流言、陷阱、残杀的阴毒病态社会的投射、反抗,是否还有其它更内在的质素使得他(她)们非得如此?或者说,尖刻除了尖酸刻薄,是否还可有别解?本文将之释为尖锐深刻。清代王士禛在谈艺评月泉吟社时曰:“……诗传者六十人,清新尖刻,别自一家。”[1]在此“尖刻”可释为尖锐深刻。尖刻还与中国文人传统中的某些习性相关。    
尖刻与土地相系。周作人《地方与文艺》:“近来三百年的文艺界里可以看出有两种潮流,虽然别处也有,总是以浙江为最明显,我们姑且称作飘逸与深刻。第一种如名士清谈,庄谐杂出,或清丽,或幽玄,或奔放,不必定含妙理而自觉可喜。第二种如老吏断狱,下笔辛辣,其特色不在词华,在其着眼的洞彻与措语的犀利。”[2]此二潮流推而广之,可及江南。如果曹雪芹是飘逸的,那么鲁迅就是深刻的一派。刘师培《南北文学不同论》:“大抵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地,水势浩洋,民生其间,多尚虚无。”[3]刘文认为庄子、嵇阮皆是南文派别。地方与文艺间关系,并非绝对;刘文即认为魏晋之北人,亦多有属南文派别。文气南北之分而已。    
金陵的六朝雾气,曹雪芹呼吸其间,必有感悟,而被及《红楼梦》。曹雪芹后虽迁于北地,京郊黄叶村著《红楼梦》,却终不失南文飘逸之气。《红楼梦》的优美,是江南的优美。《红楼梦》乃哀泣在江南桃花细雨间无法救赎的一曲悲歌。鲁迅犹荒原里“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彷徨·孤独者》)。鲁迅是力的美,是崇高,他“肩住黑暗闸门”的受难形象予后世彷徨者以几多力量!曹雪芹穷愁潦倒,却不失优雅。他有更广博的爱,给笔下的恶更多宽容(对家族的罪、对薛蟠、王熙凤、贾雨村等一类人)。曹雪芹把他心灵世界中不宽容——尖刻的气息,灌注给了林黛玉。鲁迅对良辰美景冷漠(《厦门通信》),也更缺乏宽容。鲁迅临死前:“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死》,卷6,页612)鲁迅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笔下的人物更多高高在上的批判姿态,即使是那些刻画类于自己知识分子鬼魂的小说(如《孤独者》、《在酒楼上》)。    
鲁迅《野草·秋夜》:    
枣树……有几枝还低亚着,护定他从打枣的竿梢所得的皮伤,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睒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卷2,页162—163)    这是深度的极境抒情,有一种匕首割裂心灵的锐利——对苦难的疼痛与悲悯、对刺向天堂的直似教堂之尖的紧迫感。在这里,鲁迅以极具诗意与宗教象征的物象,向我们呈现了他有关存在的深度哲理——尖刻的个刺向媚俗的圆满。尖刻的个刺向媚俗的圆满,这一意象,也弥漫在鲁迅的大多数文字里——背后是心灵。    
“媚俗”是德语词“Kitsch”的汉译,原指虚假、低俗的艺术。“媚俗”一词在米兰·昆德拉的小说里上升为一种虚假、低俗的人类精神,并深入人心。台湾翻译为忌屎,虽粗俗,却形象表达了一种对肮脏丑恶视而不见的精神,而且源于小说的原话。其实媚俗的主题及对其反抗,在汉语的大地上,一直存在。让我们听听屈原的悲愤之音:“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九章·涉江》)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世浑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称恶。(《离骚》)”    
画家萨比娜评医生托马斯:    
我很喜欢你,因为你是媚俗的对立面。在媚俗之王国,你会是个恶魔。[4]    这句话一样适用于曹雪芹或贾宝玉对林黛玉的评语:“林妹妹从来说过这些混帐话不曾?”(三十二回,页433)整个大观园,真正对仕途经济、家族利益的婚姻叛逆反抗的竟只有贾宝玉与林黛玉,他(她)们要求个的恋爱、个的生活选择。可是这些,在曹雪芹的时代根本无力解决;就算到了鲁迅的五四,这些依旧是时代所要解决的核心。“个”,是人作为个体的选择与承担,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张扬。    
林黛玉是大观园罪恶媚俗的王国里最叛逆的魔鬼。林黛玉教香菱学诗时,薛宝钗道:“可真是诗魔了。都是颦儿引的他!”(四十八回,页650—651)而颦儿(林黛玉、潇湘妃子)写出:“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三十八回,页512)在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在一个历史只想把女人写进《烈女传》的时代,虽“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却大抵泯没;林黛玉因有曹雪芹“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而“昭传”(第一回)。林黛玉以纯洁为生活根基,全力作诗;她的诗不为传世,只是生命的本真流露,是灵魂的全部。她遗世独立的风姿,睥睨一切的神韵,足供我们万世景仰。林黛玉是一个媚俗时代的魔鬼,飞翔在我们心灵的高地——精神的顶点。    
《红楼梦》一书以女娲炼石补天开篇,深有意味。女娲在华夏民族起源的历史叙述中,捏土造人、炼石补天,被尊为最高的神。作为华夏民族创造者的女娲是女子,深有意味。只是后世的女子被玷污了。《红楼梦》对女儿乌托邦般的尊崇,与对几乎全由男人承担的王道历史的极端失望厌恶分不开——犹屈原对香草美人的纯洁寄托。“人有读古国文化史者,循代而下,至于卷末,必凄以有所觉,如脱春温而入于秋肃,勾萌绝朕,枯槁在前,吾无以名,姑谓之萧条而止。”(鲁迅:《摩罗诗力说》,卷1,页63)此吾中华之谓乎?曹雪芹的时代正是那“文化史”之“秋肃”“卷末”。那是一个尽力淫荡,却久已不把女人当人的时代。裹脚布、贞洁牌坊与《烈女传》,其间有多少女子哀怨的疼痛与失声的哭泣。    
曹雪芹在大荒山无稽崖提起“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又在太虚幻境说出“意淫”。意淫之异在意,警幻仙姑:“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第五回,页87)淫是生命中最根本的事实;一个越是对它道貌岸然血腥压制的时代,骨子里就越是淫荡而变态。与贞洁牌坊、《烈女传》、宋明理学同时盛行的却是春宫画、情色小说。刘小枫:“淫在这里标明的是一种生存世界的基本动力,一息生命在淫中展开,在淫中获得自己的个体命运。”[5]一个女子在那样的时代,要获得“个”的命运,首先要脱离的是一部男人的浊恶历史。“传情入色”则在情之可贵。汤显祖“至情”是其先声。淫在《红楼梦》中有近似历史推动力的恶的地位。
昆德拉认为:只要关注公众的存在,而不是从本心行事,就免不了媚俗,媚俗是人类永无法避免的境况之一;小说应把世间一切确定转为疑问,不该美化世界本来媚俗丑恶的面目。林黛玉的爱情期待,叛逆地指向公众的存在。她的爱情期待指向的不是家族利益奉旨完婚的联姻,而是两颗心灵的相知。在这里,她的尖酸刻薄只是尖锐深刻地不媚俗的外相。“在媚俗的王国,实施的是心灵的专制。”[6]林黛玉无法抗拒现世黑暗的罪恶,却不愿污于浑浊,转向了心灵的飞翔:    
我为的是我的心。(二十回,页276)    她的心灵飞翔虚无缥缈,绝少实现的希望;但不正因为这绝望而使人持续感动。林黛玉的尖锐刺向的正是那媚俗的圆满,她的深刻缘于对媚俗的圆满的怀疑。个的尖刻的怀疑是媚俗的天敌。“爱怀疑和爱飞翔的是鸟”(海子:《亚洲铜》),林黛玉是那尖刻的爱怀疑的夜莺,飞舞在大观园的黑夜中,一次次的哭泣是心灵刺向媚俗的圆满时伤疼的啼血。林黛玉是大观园的黑夜里唯一的诗人。真正的诗人,优美地抒写理想,而又不轻信天堂;她(他)们飞翔、鸣叫在天堂门前,引领我们攀上通往天堂的梯子,又另我们犹豫徘徊在天堂门前,在希望与绝望间,不能上而不能下。    
20世纪初,鲁迅在日本写了几篇古奥的文章。那是他日后思想与行动的种子。    
《文化偏至论》叛逆地指示:    
掊物质而张灵明,任个人而排众数。    呼唤“意力绝世”的“先觉善斗之士”;文中与个相对的庸众——俗几次出现:    
而十九世纪末之重个人,……于庸俗无所顾忌,……    ……有人宝守真理,不阿世媚俗,而不见容于人群,狡狯之徒,乃巍然独为众愚领袖,……    在这里鲁迅认为历史亟须注入的是“偏至”的“主观”精神。(详卷1,页44—57)    
《摩罗诗力说》的鲁迅撰写了“精神界之战士”——摩罗诗人的谱系,并有自己承续这一谱系的强烈意识:    
今则举一切诗人中,凡立意在反抗,指归在动作,而为世所不甚愉悦者悉入之,……而要其大归,则趣于一:大都不为顺世和乐之音,动吭一呼,闻者兴起,争天拒俗,而精神复深感后世人心,绵延至于无已。    文中也随处可见个与庸众的对立,如:    
茫洋在前,顾忌皆去,怼世俗之浑浊,颂己身之修能,怀疑自遂古之初,直至百物之琐末,放言无惮,为前人所不敢言。    《摩罗诗力说》是鲁迅作为尖刻的个的不媚俗宣言。(详卷1,页63—100)    
回国后,鲁迅在绍兴也曾激动地投身革命,最后却看清革命、革命者(更可恨的是青年学生)也不过如此;终于去北京,在绍兴会馆孤独钞古碑、读古书,沉潜十年,完全看不到铁屋子破毁的希望。五四,鲁迅被推上启蒙的历史舞台。《呐喊·自序》中鲁迅述说金心异(钱玄同)质问他钞古碑、劝他写点文章的事;并述说了那破毁铁屋子、囔醒熟睡之人的寓言,追寻了希望之有无的心灵问题。    
鲁迅是启蒙舞台上的一个演员,却对自己演的戏充满怀疑:“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影的告别》,卷2,页165)“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他屹立着,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他看透了造化的把戏;他将要起来使人类苏生,或者使人类灭尽,这些造物主的良民们。造物主,怯弱者,羞惭了,于是伏藏。天地在猛士的眼中于是变色。”(《淡淡的血痕中》,卷2,页221—222)作为一个启蒙者,灵魂却如此阴冷,无怪乎对故乡冷艳的女吊感到一种温暖。其实鲁迅根本不相信启蒙的把戏。他对国民性缺乏诚和爱却充斥奴性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鲁迅自言:“其实,我的意见原也一时不容易了然,因为其中本含有许多矛盾,教我自己说,或者是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这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罢。”(《两地书》,卷11,页79)    
心之乡:曹雪芹——鲁迅,一直在叙述一个尖刻的个在媚俗[7]的世界中痛苦的存在境况。在心之乡,难诗人可以遮闭自己敏感的眼睛、尖刻的心灵,而无视这世界如沙漠灼热的沙子般的罪恶?难道诗人可以独善其身于浑浊恶世?否则,那些大言不惭自称诗人的人,不过是几只由主子豢养着的嗷嗷学舌唱着恶心颂歌的鹦鹉。    
否则,诗人何为?    
那些独异的个:曹雪芹的天地所生异人谱系、鲁迅的摩罗诗人谱系,都有着阴冷的觉醒的眼神,都给人一种介于苍凉与温暖间的独异气息。个就是那“绝无窗户、万难破毁”的“铁屋子”里“熟睡的人们”中“较为清醒的几个”(《呐喊·自序》)。个就是肩住铁屋子的黑暗闸门、放我们到光明的地方的人(《坟·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个就是天堂门前爱怀疑和爱飞翔的鸟,她的歌唱夹有希望的欢跃与忧郁的绝望。个就是承载曹雪芹新伦理的新人形象:贾宝玉与林黛玉,他(她)们看透王道历史把戏日常性的罪恶真实,却又无从逃遁,更妄言解脱、救赎。因为贾宝玉与林黛玉栖心的大观园完全来源于现世的罪恶,完全立足于罪恶的大地上——大观园只是元妃省亲的一个结果。个就是五四启蒙舞台上的鲁迅,看透了一切把戏——造化与进化、公理与正义、直至生命本身的无聊:“现在是一年的尽头的深夜,深得这夜将尽了,我的生命,至少是一部分的生命,已经耗费在写这些无聊的东西中,而我所获得的,乃是我自己的灵魂的荒凉和粗糙。”(《华盖集·题记》,卷3,页4—5)可是又不愿确定地放弃希望与未来:“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有光明。”(《记谈话》,卷3,页359)    
那么,个的气质是如何可能?       
冷醒:反抗黑夜       
“黑夜是神的伤口”。(海子:《最后一夜和第一日的的献诗》)曾有个“剃刀与伤口”的比喻:被剃刀割过的伤口血流不止,大多数人只关注包扎伤口,只有几个会关注剃刀的尖刻。那是全然不同的问题意识。对剃刀的反抗,才能根本上反抗伤口——神的伤口——黑夜。反抗黑夜是一种心灵与存在的哲理,深沉于反抗绝望、虚无。    
鲁迅在向许广平倾诉“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后,又说:    
……‘世界岂真不过如此而已么?’……你的反抗,是为了希望光明的到来罢?……但我的反抗,却不过是偏与黑暗捣乱。(《两地书》,卷11,页79)    
《红楼梦》开篇于大荒山无稽崖,女娲炼石补天。炼石补天不正是对天空不完整性的一种反抗?天空的不完整性不正是现世荒诞无稽(故名“大荒山无稽崖”)的折影?“青埂峰”谐音“情根”,为入世的贾宝玉前身顽石的居所,这不正是曹雪芹要为荒诞的世界注入爱——为无情的恶的世界补情。    
曹雪芹的反抗黑夜,就是他要为现世注入的新伦理。新伦理的载体是罪恶土地上的欲为纯洁的大观园,是大观园中的新人形象;是贾宝玉对儒的诋毁,是林黛玉对浊世的尖刻讽刺。曹雪芹的新伦理不是儒家的信念。“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倒可“编述一集”(第一回)。在贾宝玉眼中,“仕途经济”、“文死谏,武死战”[8]一样混帐可笑。贾宝玉对儒生深深厌恶,而《红楼梦》中的儒生不是迂腐如贾政,就是蝇营狗苟之贾雨村。贾宝玉的爱不是儒家宗法性血亲原则,宁爱可亲的女仆,也不对父母亲近。但曹雪芹无法抗拒儒家王道历史的血腥的罪恶,只有对之逃遁。携宝玉入世、又携之归大荒的一僧一道,在曹雪芹的红楼世界里似乎拥有全面的主宰力量。那么曹雪芹是否在庄禅里找到受伤的心灵栖居的故乡?庄禅关怀的是生命存在的感觉,关怀受伤的心灵栖居的心乡。    
庄禅许诺了清净虚无的解脱,却把生命存在的意义掏空:破对待、空物我、泯主客、齐生死、反认知、重解悟、亲自然、寻超脱。庄禅不过是看透世界的“大荒无稽”后无可奈何的逃遁。庄禅(还有魏晋)怎么可能有“肩起黑暗的闸门”的勇气?怎么可能有反抗黑夜的力量?庄禅—魏晋不过是对黑夜笼罩的苍凉大地上全人类沉重苦难的轻逸掩饰!掏空一切的虚无,怎么反抗同样一无所有的黑夜?而曹雪芹是冷醒的个。曹雪芹虽还无法“肩起黑暗的闸门”(这使命是由后来的鲁迅承担的),但他的写作是反抗黑夜的写作。反抗黑夜的写作就是新伦理的叙述。    
新世界的伦理是爱的“情性”。情性的根基是儒生贾雨村说出的“清明灵秀正气与残忍乖僻邪气”,秉此情性者为“情痴情种”、“逸士高人”、“奇优名倡”。刘小枫说:“……这段贾雨村言不仅对于儒家道学来说疯得可怕,对于庄禅而言,同样疯得可怕。”[9]曹雪芹以爱为新世界的根基,由此反抗黑夜无情的悲凉。此外,在红楼世界中,女儿的纯洁,近乎彼岸的辽远。此纯洁映射出主要由男人承担的历史的浊恶:“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尊荣无对的呢!”(第二回,页28、31)曹雪芹的新伦理的根基是水作骨肉的女儿的性灵——犹晚明的李贽呼唤“童心”。    
可是,曹雪芹的新伦理根本无法反抗人生的悲凉之雾,只能又一次逃遁,逃遁于大观园的乌托邦;可是大观园何曾脱离过被黑夜笼罩的罪恶大地,大观园终究飘逝沦落在人间。曹雪芹的爱,小我,只落在大观园,并未指向罪恶大地上受苦的芸芸众生。一个民族的心灵将要起来,将有新人来“与黑暗捣乱”。大地需要一个“肩住黑暗闸门”的受难者。鲁迅生于此时!鲁迅的爱更深沉。只有大观园的爱无法肩住黑暗的闸门。鲁迅的爱立在“不幸不争”的国民的万千心灵上,以此有肩住黑暗闸门的力量。鲁迅的内心世界曾出现这样的盗火者形象:“假普洛美迢为人类之精神,以爱与正义自由故,不恤艰苦,力抗压制主者僦毕多,窃火贻人,受絷于山顶,猛鹫日啄其肉,而终不降。”(《摩罗诗力说》,卷1,页84)普洛米修斯(Prometheus)“窃火贻人”不正是对黑夜的反抗?鲁迅是爱夜的人:“夜是造化所织的幽玄的天衣,普覆一切人,使他们温暖,安心,不知不觉的自己渐渐脱去人造的面具和衣裳,赤条条地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絮似的大块里。……爱夜的人于是领受了夜所给与的光明。”(《夜颂》,卷5,页193)可是爱夜的人,却“偏与黑暗捣乱”,偏要去反抗黑夜。    
鲁迅的反抗黑夜,除了对现世的冷嘲热讽(同林黛玉),就是对自己虚无、绝望鬼魂的刻画与鞭挞。鲁迅的写作充满凄楚的无奈,却是他所能找到的驱除心之乡的魔鬼的方法里较为可行的。虽然写作只能部分的倾诉鲁迅自己的黑暗鬼魂。鲁迅的“黑暗闸门”除了传统的因袭重负,还有许多来自他自己心之乡的魔鬼。鲁迅如是说:“我自己总觉得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气,我憎恶他,想除去他,而不能。”(致李秉中信,卷11,页431)《野草》就是鲁迅驱除黑色心魔的写作的一朵绚烂的花。其间充满了鲁迅的绝望与虚无,还有对绝望、虚无的反抗。《狂人日记》、《在酒楼上》、《伤逝》、《孤独者》里的人物悲怆地深陷于绝望、虚无中,独白出无家可归的惶惑与对生命的沉思,其结局又往往无力救赎。    
鲁迅“终于不能证实:唯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故终究还要反抗黑夜。鲁迅曾呼唤这样的摩罗诗人——“凡立意在反抗,指归在动作”。鲁迅曾以这样的语言承担光明使者: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热风·随感录四十一》,卷1,页325)    曹雪芹以爱为世界的根基,鲁迅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我现在以为然的,便只是‘爱’。(卷1,页133)    
独有‘爱’是真的。(卷1,页137)    鲁迅的国民性批判,同为他的反抗黑夜。国民性批判同样为的是建立一种新伦理。一个民族的心灵曾被如何奴役、扭曲!鲁迅早在留日时就看出国民性之缺乏诚和爱,但他的行动似乎更是在昭示复仇,而不是爱。鲁迅深深思索过“立人——立国”的国民性问题。    
在鲁迅对这一国民性问题的言行里,我们听到了那似曾相识的天堂门前的夹有希望的欢跃与忧郁的绝望的歌声。唯一能确证的是他在反抗黑夜。反抗黑夜为的是黎明的到来:    
白昼属你,黑夜也属你。亮光和日头,是你所预备的。(《旧约全书·诗篇 74 :16》,和合译本)    曹雪芹的低诉、鲁迅的呐喊:是黎明前云雀一飞冲天的鸣叫,其音热烈期望而奋人心灵;是垂死星星的光芒、是天鹅临死之歌,凄凉而难以得救。但我们要得救: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鲁迅:《墓碣文》,卷2,页202)    
尖刻、冷醒的心之乡,关怀的是最高的伦理、最高的生活信念,关怀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远方的世界。尖锐深刻的个,照见了庄子——魏晋,刺破圆满的媚俗,觉醒后感到无尽的阴冷——颓废、绝望、虚无。他们是夜之子,却终究要反抗黑夜!可是,冷醒后,尖锐深刻的个发现心之乡依旧无法栖居,自己依旧是黑夜笼罩着的罪恶大地上飘荡的孤儿。反抗黑夜不止是尖锐深刻的个的个体生命举动,更是普遍的个的生命存在状态,具有一个民族心灵的辽远,又足以拓宽一个民族的心灵。    
南京    
月间初稿    
——2004年4月改    --------------------    [1] 《池北偶谈》,中华书局,1982年,第461页。    [2] 《谈龙集》,止庵校订,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第11页。    [3] 《刘师培中古文学论集》,陈引驰编校,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第261页。    [4]《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14页。    [5] 《拯救与逍遥》,第252页。    [6]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299页。    [7] 在这里,我想把“媚俗”一词指向更远的地方:现世“淡淡血痕中”无法排斥的罪恶,王道历史对人的奴役、异化、欺骗、残杀,对圆满乌托邦毫不怀疑的轻信……    [8] 贾宝玉选择的死则是对王道历史的逃遁:“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三十六回,页480—481)    [9] 《拯救与逍遥》,第251页。  
      ……曹雪芹……鲁迅……    是两颗星辰:在我们头顶,无边夜空,    如野草,痛苦燃烧    燃烧的光热感染我们,使我们恒久仰望,    黑夜的悲伤    夜色依旧,黎明无期    大地上飘荡的孤儿,在黑夜的哭泣底下,    永远渴望救赎的光辉    永远渴望语言——诗,照亮一个黑夜    一个美丽新世界  
  曹雪芹——林黛玉——鲁迅
  呕吐  就自淫吧你
  文章就是自淫啦
  真正的伟大,真正的经典,难以言说,又经得住时空的长久言说;她使我们窥见人世的苍凉,以此温暖我们的冰冷
  作者:dggttht 回复日期: 20:31:56 
    真正的伟大,真正的经典,难以言说,又经得住时空的长久言说;她使我们窥见人世的苍凉,以此温暖我们的冰冷    
  夜色悲凉,无边无际,徘徊着,迟迟不肯散去。可有光明使者,来肩住黑暗的闸门?那么久了!缘于媚俗世界中心灵的尖刻,鲁迅的匕首,刺破了圆满的乌托邦,可那匕首、思想的匕首是否在黑夜中辟出几丝光明?果鲁迅为光明使者,为什么我们仍感到无尽的阴冷?鲁迅是传统文化中国逝去时的守灵人,是新生文化阵痛时的呐喊者,是一个苦难民族的灵魂。他于漫漫黑夜,“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如野草痛苦寂寞燃烧,是否给我们以“宽阔光明的地方”——一个全新的世界?是否使我们“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然后孤独着优雅从容走完自己的人生.鲁迅只有一个,林黛玉亦然.做一个太清醒的人是一个异数,注定孤独.幸好,鲁迅有许广平,黛玉有宝玉,但都太短暂,为什么不给他们长长的一生呢.  作者的文笔很好思想深刻看来是专业人氏了,就不敢班门弄斧了.
  用百度搜索,这是《南京大学中文系暑期课题研究培训班论文集》(第八辑,2003年)的论文。黄普希就是黄德展啦,2003年一学生而已,哪里是什么专业人氏。而且文章花哨。    http://www.njude.com.cn/jingpin2007/gdhy/res/23/res/.doc    chin.nju.edu.cn/zwx/pub/shuqiban8.doc         
  一位在鼓山桃源洞独自学佛的和尚和我说,喜欢鲁迅的人,嗔气太重
  嗔,怒也  生于惨淡的人生,如何不怒        
  林黛玉的诗,有一种深入灵魂的绝望。“冷月葬诗魂”(七十六回),凄凉而纯粹,是那疼痛的颓废的受难的美。听诗后,湘云叹道:“诗固新奇,只是太颓丧了些。你现病着,不该作此过于清奇诡谲之语。”(七十六回,页1069)妙玉道:“好诗,好诗,果然太悲凉了。”(七十六回,页1069)    
  顶顶顶,写得不错。把鲁迅和林妹妹拉在一起,有创意。
  建议楼主写历史小说,以鲁迅和林黛玉做为爱情的男女主角,哈哈哈。
   曹雪芹的红楼世界始于大荒山无稽崖无法安身的虚无,继之大观园爱之欢乐,终于乌托邦毁灭的苍凉绝望:    
  写历史小说,以鲁迅和林黛玉做为爱情的男女主角,哈哈哈。  穿越时空呀  谁明狼子心 更有创意  那许广平怎么办    
  白昼属你,黑夜也属你。亮光和日头,是你所预备的。(《旧约全书·诗篇 74 :16》,和合译本)
  林黛玉绝无道家逍遥式的逃遁,“登仙非慕庄生蝶”(《菊梦》, 三十八回)。她有一种对世事“瞧不破”的对“真”的执着。林黛玉在命运的荒诞面前无法逃遁,更无法自色悟空。林黛玉的纯洁,无法浑浊于恶世,又无处逃遁,终究毁灭。林黛玉讽刺人世的任务,似乎是神给纯洁的启示,因她是人世的心灵镜象,彼岸追寻。  
  写这篇文章,一开始只是一种感觉,大一时吧,觉得鲁迅和林黛玉的性格很接近,都尖刻,冷嘲热讽。后来更深觉曹雪芹和鲁迅一样深入骨髓的绝望。看了多遍鲁迅和曹雪芹的文字,看了百来本红楼梦和鲁迅的著作,到大三,就开始写学年论文,自己没有电脑,写作时断时续。但是,在一个月里面,一直在想这论文。甚至会在半夜醒来,有个想法就用笔记下。后来,大四了,参加了暑期论文写作班,又作为毕业论文作了一些修改。
  本来,2005版的鲁迅全集已经买了,现在正在读。红楼梦的版本也应该一个一个读过去,再好好修改这篇文章。关于曹雪芹和鲁迅的精神资源,庄子和魏晋,也因为学历不深,写得不好。论文本想好好修改再发。但是,写论文的时候,南大师友的意见曾经引发我的很多想法。所以,这次把旧作发出,希望天涯的网友,也能激荡我再次修改论文的思绪。
  尖刻、冷醒的两个  ——曹雪芹与鲁迅的心灵世界    序曲
从林黛玉到鲁迅  庄子与魏晋  颓废•绝望•虚无  “个”的尖刻地不媚俗  余音
冷醒:反抗黑夜      
  对“意淫”似乎还需要说说   楼主似乎说的和曹雪芹有差距  文章写的的确不错  顶
  执着守护自己心灵的人,在这冷漠的世界注定痛苦一生一世.从屈原到鲁讯有太多相似与类同,楼主分析得透彻.
  想起陶喆的讨厌红楼梦    你说你讨厌红楼梦里女生一百多  得到幸福的却没几个  我说妹妹你别再给自己折磨想太多  其实爱可以又简单又轻松  
  采菊东篱下739     其实陶渊明闲谈外表的内心一样是痛苦的  但陶渊明在面朝痛苦的时候  寄情诗酒文赋菊花,以此反抗内心的绝望  他的身影,因此感动了后世无数一样痛苦的人  成为后世千古文人的精神之巢        
  酸死人了。
  哈哈哈,让人说酸死人了。  是一种幸福
  高人啊,学习
  作者:雁山楠水 回复日期: 0:07:04 
    楼主是傻B,是呆B,是二B。      又傻又呆多好啊
  哈哈哈,我知道这篇论文的导师是谁
  作者:mahout6 回复日期: 10:56:36 
    一位在鼓山桃源洞独自学佛的和尚和我说,喜欢鲁迅的人,嗔气太重。      这话说得……出世的人评论入世的人,自然是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的。但是,他可以说“喜欢鲁迅的人,嗔气太重”,而我,也公平地仿照此说,评论这出世的人一句:你倒是人气全无。  先生的嗔气,乃是因了这现实的照射而生的。无论是说嗔气还是人气,大家都是从自己的角度来说话。无所谓对错。只是借用嗔气来批评,似乎是错位了。
  修佛的人,了无嗔气,自可向得大道迈进一步;平常的凡人,无了嗔气(泛指),一个个平和顺气,这世道,还有什么激情、进步、革新可言?当然,在下之意,并非要求人人有嗔气,毕竟参差多态是常态。只是看不得用一个嗔气就抹了其中的积极意义罢了。
  作者:马辟精 回复日期: 12:17:38 
    修佛的人,了无嗔气,自可向得大道迈进一步;平常的凡人,无了嗔气(泛指),一个个平和顺气,这世道,还有什么激情、进步、革新可言?当然,在下之意,并非要求人人有嗔气,毕竟参差多态是常态。只是看不得用一个嗔气就抹了其中的积极意义罢了。      呵呵,鼓山和尚的话我也听了  但是我还是那么心爱鲁迅
    作者:mahout6 回复日期: 10:59:05 
    嗔,怒也    生于惨淡的人生,如何不怒    作者:马辟精 回复日期: 12:10:54   先生的嗔气,乃是因了这现实的照射而生的。    
  文章讲了很多问题  又很多问题都没讲清楚
  看不懂
  楼主,你是潘知常的弟子吗?
莫明其妙,实在看不懂,鲁讯和林黛玉怎么能扯到一起,他们怎么会是一类人,此话怎讲?我不明白.楼主真是会搞笑.
  最不喜欢看的就是文科的论文,哀!
确实没看懂。
  鲁迅 还是无法与 曹雪芹 并题的。  或许是红楼梦的伟大,鲁迅自感不如,于是放弃了长篇。也写不出长篇。有的只是牢骚呗了。更谈不上红楼的艺术之美了。
  作者:仲达 回复日期: 16:37:27 
    楼主,你是潘知常的弟子吗?    不是。他、我同学有把文章发给他看过,他有找我聊过  他不在中文系了
  红楼梦真的那么美吗?真的那么伟大吗?  在我的眼里,宋明时期很多文人的小说都比红楼梦更有味道。
  作者:wwwjean 回复日期: 19:56:28 
    红楼梦真的那么美吗?真的那么伟大吗?    在我的眼里,宋明时期很多文人的小说都比红楼梦更有味道。    
  推荐一下,都是哪些小说啊?  
  有深度 看不是很懂 但是佩服 哈哈
  在网上也看到一篇讲鲁迅和林黛玉的文章    鲁迅和林黛玉    张家港外国语学校
王开东      当年曹雪芹为闺阁立传,无非要传达彼钗裙不让须眉之意。而林黛玉作为闺阁中的佼佼者,自是阳春白雪,万里无云。此等人物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一般须眉浊物根本无法和她相提并论。想来能够与之匹配的只有鲁迅。鲁迅和林黛玉,一个怒发冲冠的男人,一个风露清愁的女人,一个现实世界的文豪,一个文学画廊的翘楚。于是,就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一、 少年亡亲,家道中落。         黛玉和鲁迅都曾经历亲人亡故,家道中落的伤感和窘境。黛玉从小丧母又体弱多病,少不更事便寄居于祖母门下,后来父亲又突然亡故,黛玉从此失去家的依托,更加成了孤魂野鬼。虽然贾家富甲天下,但在众姐妹中,黛玉属于外戚,自然有寄人篱下、无依无靠之感。黛玉的骨子里是想拥有独立人格的,可是因为母亲的亡故,家道的萧条,特别是后来父亲的暴死,使得黛玉在贾府里,实际上不过是被接济、被怜悯的对象,这是黛玉最不想充当的角色。正是由于这样的生活境遇造成黛玉强烈的逆反心理和反叛性格,伴之而来的是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为人目无下层,孤高自许;说话语带讥嘲,尖酸刻薄,“睚眦必报”就是这一性格的集中表现。后来,父亲死了,生活上的凄惶无靠,更加助长了黛玉性格上的偏激。    鲁迅的祖父周福清,对鲁迅的一生影响极大,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造就了鲁迅。光绪十九年,“钦点翰林”出身的周福清,给浙江乡试主考官殷如璋,备了一万两银票疏通关节。听差徐福拦截殷如璋于苏州,递上银票之后,见没有动静,就在船下高喊一声:“收了银子,怎么也不给回条,让我回去怎么和主人交代!”——谁知这一嗓子喊出了祸事,却也喊出了“鲁迅”——历史就是这么和人捉弄!当时船上尚有外人,殷如璋隐瞒不过,干脆翻脸无情,周福清就此被捕入狱。周家顿时天崩地塌,族人立刻做鸟兽散。周福清案发后,光绪龙颜大怒,不顾刑部拟呈的“杖一百,流三千里”的惯例,改周福清为“斩监候”。周福清因此系狱长达七年之久,每年“秋决”,都在生死之间轮回挣扎,给亲人带来无限的煎熬和创痛。鲁迅作为长子长孙,感受尤为惨烈。祸不单行,就在周福清入狱的第二年,鲁迅的父亲周伯宜突然吐血,此后病情反复无常,终于在鲁迅十五岁那一年,留下寡妻和四个孩子,撒手归天。期间,伴随着祖父入狱,周家家道突然中落,父亲的大病,又使周家急剧贫困。挨到最后,就只有典当旧物。在比自己身量还高的柜台边,鲁迅吃力地将包袱呈送上去,然后在店员轻蔑的眼光和冷漠的嘴角里,接得一点钱回家。这种惨痛屈辱的经历,给争强好胜的鲁迅心理上带来的伤害,终身也弥补不了,而这,无疑正是鲁迅性格形成中的一个重要因素。    无可否认,少时丧亲,家道中落,给鲁迅和黛玉沉重的打击,这种打击伴随着他们一生,并在他们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打下深刻的烙印。         二、无可奈何、寄人篱下         鲁迅曾说:“有谁从小康人家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个途路中,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这句话可以作为黛玉和鲁迅两人命运的注脚。    黛玉母亲病故之后,黛玉的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贾府,无奈外祖母致意务去,林如海也说 :“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由此看来,独立的黛玉一开始就是拒绝依傍别人的,但是父亲的肺腑之言,无疑让善解人意的黛玉无法回避,终于洒泪拜别,住进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贾府。黛玉栖身的贾府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呢?薛蟠说,“整个贾府除了两个石狮子,没有一样东西是干净的。”丑陋如薛蟠者都可以大言不惭的批评贾府的荒唐,可见贾府堕落到了什么地步。探春也说“贾府里的人一个个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难怪尚未成年的、寄人篱下的、孤苦伶仃的黛玉,只有“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那么,黛玉为什么这样自我抑郁,照理说有贾母的疼爱和照顾,有宝玉的爱情支撑,应该能够部分缓解黛玉的处境。然而,就因为她是黛玉,她是一个永远不用别人的衣裳,来忘掉自己寒冷的人;她是一个永远不把别人的怜悯和施舍,当作自己的幸福的人。同时,她又是一个愈是处在屈辱的境遇下,愈是要坚持自己人格尊严的人。这样的性格,生活在那样的时代,就成为一切痛苦的来源。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一个人所能享受和痛苦的,都只能是社会给予他的东西。”黛玉的痛苦,不是由于她的敏感和多疑,更不是由于自尊,而是由于造成这种敏感和多疑、并压迫着这种自尊的私有制度。私有制度,这是一切痛苦和罪恶的总根源。在看人下菜的大观园,她只有自己监护自己的尊严,自己捍卫自己一碰就碎的爱情,没有父母之命,没有亲人做主,这个孤苦的孩子,曾经一度希望情敌的母亲薛姨妈出面,给自己提亲,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臆想。黛玉,这棵“生存在巨石下的绛珠草”只能长出弯曲的径和苍白的叶,这就形成了黛玉言语尖刻、生性敏感、看起来心胸狭窄的外在性格。恶劣环境催发了黛玉的心仪所向,在她勇夺菊花魁的诗里,她这样写道: “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扣东篱。”“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这三首菊花诗首首紧扣陶渊明,抒发着一个共同的旨归——向往远离名利争斗、舒展天性的世外桃源。 敦敏咏颂曹雪芹的诗歌中有这样两句——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见此支离。用在黛玉身上也可谓不刊之论。    再来看看鲁迅,周福清入狱之后,鲁迅兄弟也不得不走避于外婆家中,这一年,鲁迅十三岁,却过早地感受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在皇甫庄,大舅父家人公然声称鲁迅他们是“乞食者”,明白表示他们对吃白食人的极端鄙视,以致鲁迅忍受不下,决定回家……;然而,过去仰仗周家权势、贪图小便宜的本家,现在也突然变换嘴脸,冷眼相投,公然打压。譬如大量传播鲁迅恶意的流言,譬如把坏房子分给鲁迅家……自家人尚且如此,一般市民可想而知,鲁迅那个时候在两点之间苦苦挣扎——在当铺换钱,再到药房里去拿药,内心的凄苦可想而知。然而,一路上闲人们指指点点,轻蔑讥笑,它们就像恶鬼附身,多少年都挥之不去。究其原因,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一个显赫之家的衰落,总能带给贫困的小市民无限的自得和欣喜。中国人的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少年鲁迅自然不可能明白人性的种种丑恶,只是在心灵深处感到极度的震惊。    十几岁,正是鲁迅感觉最为敏锐,心灵最为软弱的时候,正是在这个时候,自私和无情、冷酷和势利、冷眼和嘲弄,纷至沓来。鲁迅一下子接受这么多阴暗的信息,不可能不给他的一生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看待人事的眼光,不可能不因此而发生急剧的变化。一种执拗的怀疑精神,一种偏重于人生阴暗面的敏感,就这样潜滋暗长。没有人知道,在世人冷漠的包围之中,一个伟大的内心世界,正在发生根本的变革。而这个变革注定要照亮二十世纪,甚至将来的更多时候。    由于在家乡感受到的是轻蔑、是势利、是冷酷、是欺侮,由于家乡让他憎恶和痛恨,“那么,走罢!……S城人的脸早经看熟,如此而已……”于是鲁迅进了江南水师学堂,又于1902年3月东渡日本。结果,他在日本受到更严重的歧视,这种寄人篱下的民族歧视,比当初在大舅家的歧视更加强烈。鲁迅虽然没有郁达夫那么的颓废,但心理上的压抑可想而知!一个自尊自重的中国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处境?比之家乡和南京,这种歧视更让鲁迅无法忍受,因为它针对的不仅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中华民族!这不仅伤害他的自尊,还触痛了他爱国主义的情感。这一点,从鲁迅对藤野先生异乎寻常的情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藤野先生在日本并非著名学者,其言其行也并非楷模,甚至还因学历不达标而被仙台医专解聘;然而,鲁迅先生却终生怀念和感激他,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当初饱受歧视与冷遇的鲁迅,因为藤野先生曾经对他提供过帮助,付出过热情与尊重,所以,使得鲁迅倍觉感动,以至终生都不会忘记。    鲁迅自己曾经说过,任何天才的诞生都离不开生长天才的土壤,那么,我们当然可以反过来推断,任何一个人性格的形成和确立,也离不开他们的人生经历。         三、爱情坎坷、感情压抑         先看黛玉,这个孤苦的姑娘,命中注定不能拥有爱情,却偏偏爱上宝玉,她要把所有的眼泪都还给自己的前世今生。天上掉下的林妹妹,聪明清俊,玲珑似玉,柔情似水,她一生只为还泪而来,她对宝玉说:“你不必管我,你好我自好,你失我自失。”“她才气纵横,高贵矜持,外纯内媚,美艳风情;可是无人做主的黛玉,只能“成日家情思睡昏昏”,而且还面临着外界的巨大压力。麒麟的张牙舞爪,金锁的钳制封锁,金玉良缘的宿命,皇妃有意送给宝玉和宝钗的红麝串,这些都给黛玉精神上巨大虐杀。前时的贾宝玉,对纯洁少女还有一种泛爱,对才貌双全的薛宝钗、史湘云,更有着明显的感情波澜,这更让黛玉无法容忍,她直率地对贾宝玉说:“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给忘了。”黛玉常常说,我为了是自己的“心”,可以说,黛玉什么也没有,只有这颗对宝玉的心,这颗心爱得越深,越要求对方全部的注意,全部的感情和全身心的投入。感情正因为压抑之深,真情在这里,痛苦也就在这里。     要知道,只有一个深爱中的女子,才会那样容易流泪,那样矜持自持,那样浑身散发着幽香,那样清洁得不食人间烟火,那样不能受一丝儿委屈和伤害。黛玉本也是一个“情痴”、“情种”,她为爱情而生,又为爱情而死,爱情是她的生命所系。她对贾宝玉爱得真诚,爱得执著,始终如一。然而,她的爱情又是在不许爱的环境中发生、发展和生存,这就难免有痛苦、有压抑、有挣扎、有不幸,直至为爱情付出生命的代价。再加上她诗人的气质和悲剧的性格,这种被压抑的燃烧着的爱情,只能用诗和哭来抒发,来倾泄。诗,只能是“冷月葬花魂”、“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而哭,更是黛玉的家常便饭。她来到人世,就是为了“还泪”。她第一次见到贾宝玉,就是哭,脂砚斋说:“这是第一次还泪。”此后,“不是闷坐,就是长叹,好端端的不知为什么,常是自泪不干的。”黛玉的哭,分明历经奋斗的泪泉,洒满牺牲的血雨。哭是她悲剧性格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哭,是她对生活折磨的强烈反映;哭,是她发泄痛苦的方式;哭,是她爱情压抑的感受和抒发。质言之,她是为自己的爱情而哭。爱情曾使她几死几生。当他们这种同生共命的爱情最后遭到毁灭时,她便“焚稿”、“绝粒”,以生命相殉。这种爱情是怎样的至诚至坚,至纯至圣!一生以泪洗面的黛玉,临死之前反而大笑,最后喊出了“宝玉,宝玉,你好——”未完的一句话——留下了千载消退不了的遗恨!    鲁迅的感情生活更是一塌糊涂。1906年,鲁迅在母亲的逼迫下,很不情愿的从日本回国,回家后的第二天,猝不及防的鲁迅,被迫和母亲包办的朱安举行婚礼。鲁迅的痛苦无疑是绝望的毁灭的,这种痛苦甚至长久影响了他今后的思想和生活。鲁迅曾说:“这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在新婚独居四天之后,鲁迅就漂洋过海,一去三年。在与许广平结识、相爱之前,为了不使母亲伤心,也为了维持自己的名誉,鲁迅甘愿过一种苦行僧式的禁欲生活。可是这样的日子却非常难捱,在绍兴会馆里,鲁迅自安于“农奴”式的枯守,倚仗老成和冷静来抵挡世俗欢乐的诱惑,克制和压抑生命的本能冲动,他穿着厚厚的棉袍,整天单调枯燥的抄写古碑,来压抑自己热烈的青春和勃发的情欲,直到生命的欲望逐渐枯萎。经过二十多年的无性婚姻,44岁的鲁迅,仍然打算陪着朱安这个“母亲的礼物”做一世的牺牲。但有“枭蛇鬼怪”之称的许广平,却横空出世,并用理解和热爱打碎了鲁迅封冻已久的心。相反,鲁迅的心情却复杂得多。面对这爱情的后果,他充满了疑虑。这疑虑来自命运起伏的虚无感,它就像一枝锋利的双刃剑,既戳破孝道之类旧伦理的神圣性,又戳破个性解放、“爱情至上”之类新道德的神圣性。况且,社会那样险恶,一旦他背弃自己的婚姻,会不会授予那些怨敌以打击的口实呢?当然,在鲁迅同辈的文人中,颇有一些人是放浪洒脱,无所顾忌的。但是,鲁迅做不到这一点,愈是心中“鬼气”蒸腾,愈是把社会看得险恶,一点小小的流言,就愈会引发他广泛的联想;形形色色的遗老遗少的攻讦,报章杂志上的恶意或无聊的渲染,学界和文坛上的有权势者的着色,都加剧了鲁迅式的悲剧梦魇。  在短篇小说《伤逝》中,鲁迅把涓生和子君的结局描绘得那么绝望,把他们承受不住社会压力,爱情逐渐变质的过程表现得那么可信,可见当时鲁迅对爱情的疑虑有多深,对爱情的结果又是怎样地偏于悲观!    在旧式婚姻的囚室里自我禁闭二十年之后,鲁迅总算逃出来了。可是,依然左盼右顾,如履薄冰。他将许广平的卧室设在三楼,自己则住二楼,对外只说她给自己当助手,作校对,除了对极少数亲近朋友,一概不说实情。一向以果敢勇猛著称的鲁迅,面对自己内心里的森然鬼气和因袭的重负,竟也害怕社会舆论,羞于承认自己与所爱的人的关系。这种异常的精神状态给鲁迅和许广平的爱情生活都投下浓重的阴影。正是在爱情上,我们看到了鲁迅内心深处的软弱和自卑,他对传统道德下意识的认同,他对社会和人性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而这些既是鲁迅性格的必然诉求,反过来也塑造了鲁迅特立独行的个性和迥然不凡的人生。    李厚泽先生有一句名言:“人是文化的沉淀”,黛玉和鲁迅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当然要受其生长的特定时代环境的影响,当然要为他们的人生经历付出成长的代价。         四、经历坎坷,性格诡异         先来看黛玉,她的性格主要表现为自尊、敏感、小性子、好斗、叛逆。但是,黛玉恰恰以自尊掩饰自卑,周瑞家的送宫花,本来只是抄便道走,却恰巧最后给了黛玉。黛玉立即反唇相讥:“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倘使林、贾二家没有门第差别,黛玉决不会从送花的先后敏感到门第的高低。在这里,“惟恐被人耻笑去了”的自尊,已经演化成了“惟恐被小人耻笑了他去”的自卫。这种自卫,是环境变迁与门第差异在黛玉心灵深处的细微折射。最受不得别人伤害的黛玉,常常用这种偏执到极点的自尊,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然而这位贵族小姐却万万没有想到,冲着周瑞家的这个奴仆发泄,显然是有失自己的身份,她想得到的却恰恰自己所失掉的。其实,对黛玉来说,自尊与自卑原不过是一对孪生姐妹。前者是后者的外化,后者是前者的内涵。黛玉的极端自尊无非就是为了掩饰她内心的自卑。在这个少女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敏感和自尊。她的气量显得如此的狭小。但这一切,总是由于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解不开的隐痛,寄人篱下而又爱情无望。她不安于这种命运,但又无法摆脱这种命运。这种矛盾,经常扭曲着她的感情和心理,于是她的心境就永远得不到平静,并且招惹着许多不必要的烦恼和是非。     这种极端的自尊发展到最后,就是敏感、小性子、好斗,但我们也要看到黛玉尖酸刻薄后的坦诚。比如黛玉在宝钗面前的自我忏悔,对香菱学诗的热情帮助等。黛玉的小心眼儿,尖齿利牙,的确得罪了很多人。别人不敢说的话,她偏要说。如宝玉和袭人的暧昧关系,只有黛玉敢一语道破,对袭人说:“你说你是丫头,我只拿你当嫂子待。”对王夫人安插在怡红院中的内奸,她竟然一点也不顾忌。要知道在一个黑暗的封建大家庭中,真实的个性本身就是叛逆啊!正因为亲人早亡、寄人篱下、爱情无望等等无常命运的捉弄,导致黛玉多自尊,又多自卑,多自虐,又多攻击性,攻击之不成,又转而加重自虐,这就注定了她悲苦的人生。    相似的人生经历,使得鲁迅的性格和黛玉十分相似。鲁迅自幼命途多舛,懂得人世辛酸以及炎凉世态,自卑与自尊相互纠缠,以至变得十分敏感,极端多疑。鲁迅曾对许广平说:“我自己知道是不行的;我看事情太仔细,一仔细,即多疑虑,不易勇往直前。我又最不愿使别人做牺牲,也就不能有大局面。” 许广平在《两地书》中也说:“先生性情太特别,一有所憎,即刻不能耐,坐立不安”。“对于一些人过于深恶痛绝,简直不愿在一地呼吸,而对于有些人又期望太殷,不惜赴汤蹈火,一旦觉得不符所望,便悲哀起来了。” 鲁迅先生对人实在是看透了,虽然“透”得让人心寒,“透”得让人绝望,却让人不得不承认其认识的深刻和准确。 在文艺王国中,鲁迅的笔锋是不可触犯,鲁迅是不饶人的,鲁迅也是好斗的。他有一句名言,凡是损害别人的牙眼却主张宽容不要报复的人,我一个也不原凉。甚至到死还要说——一个也不宽恕。又岂止是不宽恕,先生甚至于破口“骂人”, 在1925年致吕蕴儒的信中,先生写道:“我想,骂人是中国极普通的事,可惜大家只知道骂而没有知道何以该骂,谁该骂,所以不行。现在我们须得指出其可骂之道,而又继之以骂,于是就可以由骂而生出骂以上的事情来的罢。”研究一下鲁迅先生的“骂人理论”,很多人只看到先生的“骂”,而不研究他为什么骂和骂得对不对,有时候比较别人骂鲁迅的言辞,我们甚至感觉到先生骂得还很不够!    作家老酷指出,“鲁迅彷徨于左与右的夹缝中,既未归顺左,也未倒向右。他一直在怀疑主义中言说,而怀疑是不可能给人一种终极智慧和力量的,怀疑主义者的言说和行动,都只有理性的支撑,而缺少信仰的提升。”也就是说,鲁迅只是黑暗夜幕中一颗闪着冷光的流星,而不是一片给人温暖、给人希望的黎明曙光。鲁迅一生的经历只是见证了个体的悲剧色彩,一切外在力量的无望和破灭,从而见证了神性的存在。但可贵的是鲁迅启示我们,放下对乌合之众的“知识分子”的依赖,放下那种以自己的懦弱煽动他人勇敢的启蒙,放下那种以自己的精明指挥群氓的愚昧的启蒙,放下那种装神弄鬼的道德巫师式的启蒙,转而开始对自己的启蒙,把自己启蒙成在政治、经济尤其是人格上彻底独立的纯粹个体,并以这样的个体面对形形色色的恐吓与收买,面对无边的黑暗、面对无限的恐惧。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腐朽。我对于这腐朽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虚空。”这是鲁迅笔下的最虚无、最凄凉、最绝望的话。  
只是在写完之后,他还是勇敢地坚持着,近乎顽固,一意孤行!这个才是真的鲁迅!         五、思想激进,文风冷峭         黛玉的思想激进,最重要的是体现在她的爱情上。黛玉的爱情是“知己之恋”。她从不要求宝玉光宗耀祖、升官发财,只要求他真实、坦诚、忠于爱情,至于什么仕途经济、功名利禄,一概被她讥讽为禄蠹。共同的叛逆思想、民主思想,共同的感伤主义和虚无思想,使得宝黛互相吸引,彼此依靠。他们是思想叛逆的知己,也是感伤文化的同盟。他们因思想激进而走到一起,又因思想激进而遭到扼杀,这些不能不在她的诗歌中反映出来。黛玉的文章表现最为明显的就是独标一格,文风冷峭。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说:“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黛玉的诗,完全是“无我之境”。难怪贾雨村称黛玉:“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凡女子相同。”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含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愿,片言谁解诉秋心?”、“孤标傲世谐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这些诗句与黛玉“孤标傲世、目下无尘”的品格,交相辉映,一览无余。  
黛玉的《葬花吟》作为她自己身世的真实写照,甚至可说是“一诗成谶”。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是对世态炎凉的最好抨击;“愿奴胁下生双翼,随风飞到天尽头”则是对美好事物的热烈追求;“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是触景生情的感伤;而“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则是黛玉对自己一定“红颜老去、花落人亡”的沉痛预言。“冷月葬花魂”,黛玉的联诗甚至让我们今天的人都感到了几丝寒意。    王元化先生在《‘五四’再认识》指出:“鲁迅也是一样,他曾自称受到两种传统的影响:一个是庄周的随便,更一个就是韩非的峻急。”这两种思想对鲁迅的影响,表现在文章中,一方面就是天马行空,言出尘外,鬼话连天;一方面则是讥讽挖苦,尖酸刻薄,横眉冷对。鲁迅坦然地承认自己的文字有“暴戾之气”,他确实用过奴才、走狗、匕首、刽子手、扑灭等等不留情面的极端词汇。然而,满纸荒唐言,谁解其中味?    于是,有人认为:“鲁迅冷嘲多于热讽。弥漫在鲁迅作品中的不是安慰与爱,而是憎恨与怨毒之气。”潘知常甚至认为:“鲁迅的来自铁屋子的声音,则成为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心灵黑暗地场者的声音。”  ??但,他们都没有真正读懂鲁迅,原因是没有把鲁迅交还给历史,交还给真正的属于鲁迅的那个时代。    在《秋夜》中,鲁迅写枣树的枝“默默的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的鬼眨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的发白。”这根枯瘦的秃枝,无疑传达了一种抗争,传达了鲁迅一刻都无法舍弃的个性。鲁迅只能做鲁迅,就像美国的将军巴顿,鲁迅也为战争而生,只能让他面对着鲜血,面对着死亡,细细地咀嚼仇恨! “当我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正是他的这思想使他的文章拥有了重金属般的质感,而直接敲击的却是我们的灵魂。    黛玉和鲁迅都常态地处在被攻击的情形之下,遍体鳞伤,四处碰壁,处于“鬼打墙”、“铁屋子”和“无物之阵”的围困之中,外在的黑暗时常转为内在的黑暗,他们精神的疲惫可想而知。    黛玉死了,鲁迅也死了。因为他们独特的个性和超出世俗的思想,黛玉更多为个体的精神生命,摇旗呐喊,鲁迅则把视角转向国民性改造,为社会彷徨。非常巧合的是鲁迅和黛玉由于生活和经历的相似,他们都死于肺病,黛玉死时枯瘦见骨,鲁迅死时也不足七十斤。曹雪芹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如椽巨笔,不仅塑造了一个典型形象的不朽,还为一个几百年后的一个伟大文豪命运作了一次铺垫!    http://blog.eduol.cn/user1/3355/archive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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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闲书话也有一篇老文章讲曹雪芹和鲁迅    『闲闲书话』寂寞如雪:曹雪芹和鲁迅         作者:独狼一笑 提交日期: 20:10:00     一        倘若可以将写作看成写作者自身心灵的描绘,那么曹雪芹的背影将不至于如此模糊。我无意学胡适周汝昌诸先生的详细考证,对我来说,对《红楼梦》的解读就是对曹雪芹的解读,因为我坚信:只有浸透了自身血泪的文字才是可以震撼人心的文字,我愿意用鲁迅的一段话作为我如此做的理由:“现在是一年的尽头的深夜,深得这夜将尽了,我的生命,至少是一部分的生命,已经耗费在写这些无聊的东西中,而我所获得的,乃是我自己的灵魂的荒凉和粗糙。但是我并不惧惮这些,也不想遮盖这些,而且实在有些爱他们了,因为这是我转辗而生活于风沙中的瘢痕。”        对于“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曹雪芹来说,生理意义上的生命未必值得珍视,大半生的坎坷困顿早已让他染上了浓厚的厌世思想。他甚至在人间看不到任何阳光,而把全部的理想都寄托在彼岸。然而一旦生命物化成了《红楼梦》,一旦一生的泪水都流淌在了一本书上,那么这个生命也许足以让他人,让自己敬畏了。虽然,这本书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名利,除了几个知交好友,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作者是谁。在小说不上大雅之堂以前,小说家是贬义而非褒义,把小说作为心灵的寄托是自甘堕落而非值得颂扬的崇高追求。“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这既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宽慰,也是吃不到葡萄后的酸涩与不甘。        曹雪芹写作的时候是欢欣而恐惧的。他可以贫穷,可以堕落,那是因为他仍然有自己的骄傲所在。他的写《红楼梦》,乃是因为他对生命价值的追求。但他不知道他毕生的心血是否能够流传于世,即便流传于世后是否有人能够理解。他一定想起过秦始皇的焚书坑儒,那一刻他定然胆战心惊:如果我的书也遭逢如此命运,那么也就是我今生留于世间的唯一痕迹也被洗刷,那么我的生命价值何以体现?他哆嗦写下:“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既是“荒唐言”,何来辛酸泪?既已知晓他人只会嘲笑,又何必苦苦寻觅知音?恐惧的曹雪芹仿佛看见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双目及处,一片荒寒。        类似的意境也出现在鲁迅笔下,在《雪》中,鲁迅写道:“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如果只论本质上的相似而非仅仅着眼于表面上的雷同,那么过客踉跄前往的那片荒凉破败的丛葬地同样也是孤独的大海,而鲁迅终生为其所困。早在1908年,寂寞这个词就开始频繁出现在鲁迅笔下,如“日月逝矣,而寂寞犹未央也。”“为今中国,则正一寂寞哉。”“举天下无违言,寂寞为政,天地间矣。”(《摩罗诗力说》)1922年鲁迅回顾往事时写道:“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呐喊》自序)晚年的鲁迅一度接近马克思主义,可是没有多久,他又发现:“以我自己而论,总觉得缚了一条铁索,有一个工头在背后用鞭子打我,无论我怎样起劲的做,也是打。”(书信*350912*致胡风)他发现自己同宗教组织似的 共产党是如此格格不入,这个发现令他终于无所依傍,孤独一生。        如果说曹雪芹的寂寞缘于对无法得到社会认同的恐惧,那么鲁迅的恐惧则是因为鲁迅终生的怀疑精神。鲁迅曾经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纪念刘和珍君》),他一生的不幸都来自他的这种“恶意”的揣测。他揣测到传统文化的“吃人”本质(《狂人日记》),于是他背叛了传统文化,他揣测到中国青年的“凶兽相”(《忽然想到 七》于是他拒绝了进化论,他揣测到了共产党的“工头”作风(见上段引),于是他又离开了共产党。假如 他能够轻信某种信仰,他又何必在死前几个月激愤地嘶喊“我要骗人”?(见《我要骗人》)一生追求的,最终发现都是虚幻的。一生梦想的,最终发现都是骗人的。人生可哀可痛者,有过于此耶?     
    二        曹雪芹笔下的人物是寂寞的。“行为乖僻性乖张,哪管世人诽谤。”是贾宝玉的写照。贾宝玉念念不忘“木石前盟”,是因为宝钗远远不及黛玉么?显然不是。仅论相貌才情,宝钗未必输于黛玉。宝玉见了宝钗曾经呆雁一般,即便考虑到距离与美感的内在联系,也足见宝钗的容貌体态不同凡响。黛玉有魁夺菊花诗,宝钗也有威震海棠社,两者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而宝玉之所以独独钟情于黛玉,乃是因为他知道只有黛玉才能理解他,支持他,纵容他。他因为寂寞所以渴慕知音,因为珍重黛玉的相知所以才为黛玉的离去捶心裂肺,他终于离家出走,既是出于对人世的绝望,也是出于知音不再的深深寂寞感。        如果说宝玉是外形上的曹雪芹,那么我更愿意把黛玉看成是精神上的曹雪芹。黛玉哀歌:“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曹雪芹悲叹:“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黛玉顾影自怜:“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在抱怨中坚持着未必美满的现状;曹雪芹孤芳自赏:“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对自己沉迷于为世人所蔑视的小说中不无骄傲。黛玉听《西厢记》时心痛神驰,眼中落泪,是因为她念及自己孤苦伶仃,无所依傍,而这同样也是抄家后的曹雪芹历尽炎凉世态所发出的钝重喟叹。黛玉的葬花事实上就是葬己,她原本就是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绛珠草。黛玉终于怀着一腔的哀愤离开人世,她那飘渺如梦的身影,依然寂寞无俦。        如同黛玉前往一个虚构的天国,鲁迅笔下的过客也是前往一个想象中的坟地,过客“黑须,乱发,黑色短衣裤皆破碎,赤足著破鞋,胁下挂一个口袋,支着等身的竹杖。”恰是一脸冷竣的鲁迅的自画像。过客“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只一个人。”那时候的鲁迅也是寂寞而彷徨的,所以,孤独的过客也无从知道前方是何等一个处所,困顿的他只知道一步步往前,而前面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却不想考虑。对他来说,走已不仅仅是手段,同时也成了目的。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已经要靠这漫无目的的行走来支撑。而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后面“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一句话,他是被那个世界所放逐的人,他渴望在行走中驱散寂寞。        《孤独者》在很多人眼里并不是鲁迅最好的小说之一,甚至有的人关注它仅仅只因为它那仅次于《阿Q正传》的篇幅(如李欧梵),我只看到王晓明曾把它抬到甚至膏腴《阿Q正传》的地位,王的理由是:《阿Q正传》别人也可以写,但是《孤独者》却只属于鲁迅,我认同这个说法,是因为我一贯的信念:文字必须浸透了自己的血泪,方足以震撼人心。        文中的魏连殳“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他将所有的器具大半烧给祖母,剩下的送给生时侍侯,死时送终的女工,是他对他曾经身处的旧时世界的彻底抛弃。他最后“躬行我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张的一切。”又因为不能做到真正的超脱而失眠吐血,他最后在别人的不解声里死去,“安静地躺着,合了眼,闭着嘴,口角间仿佛含着冰冷的微笑。”他是孤独的鲁迅死后的真实写照。        三        我一直将曹雪芹看成是神一样的不可接近的人物,而将鲁迅看成是现世的活人,这绝不只是因为我和曹雪芹之间的文化代沟。鲁迅的寂寞是我们没一个人都可能有的体验,曹雪芹的寂寞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奢侈。鲁迅的寂寞是一直沉浸下去的苦痛挣扎,而曹雪芹的寂寞里既有血的痛楚、又有虚无主义的威风不时抚慰,还有轮回思想的超脱。我如果能够,将永不愿沾上鲁迅的“鬼气”,而祈祷着曹雪芹的“仙气”的降临。        但是,这可能吗?  
  林黛玉与鲁迅除了某些偶然的联系,真有笔者说的精神气质相似?
    一开始只是觉得林黛玉和鲁迅有偶然的相似性    后来发觉他们的精神资源——庄子、魏晋,思想元素——颓废、绝望、虚无、尖刻地不媚俗,及面朝悲凉反抗黑夜的身影更是相似    是一种精神气质的相似  
  转:摩罗:面对黑暗的几种方式——从鲁迅到张中晓          一、论鲁迅以强大的自由意志而成为伟大,兼论他对于中国式的黑暗的体验与穿透,以及他在这种黑暗中所受的深重伤害     ??        到目前为止,在中国阴暗沉重的文化史上,鲁迅还是一个过于伟大的存在。1949年以来,鲁迅这个在骨子里反抗权力争取自由的人,被描述为一个政治立场鲜明而又简单、对一切异己者毫不留情地冲杀砍所的人。在文革期间,除了马、思、列、斯和毛泽东的著作和官方文件外,鲁迅的书是惟一被准许阅读的文字材料。当时的革命大批判文章,一般来说都是气势磅礴,而在文章的高潮,常常就是借毛泽东或者鲁迅的语录来支撑其批判的力度的。这个历史细节是非常值得玩味的。当时有头脑的人一般也都是按照当权者的阐释来理解鲁迅的。许多人为了寻找思想资源,非常认真地研究着鲁迅。文革结束的时候,权力体系对鲁迅的过于歪曲的利用告一段落。但鲁迅形象在知识分子心目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伟大起来。因为在1949年以后的许多政治运动中,中国知识分子都显得柔弱而顺从。尤其是在反右和文革中,知识分子几乎是无条件地趴下,落人完全任人凌辱任人蹂躏的状态。文革结束以后,当他们重新打量鲁迅时,觉得鲁迅在那样绝顶的黑暗中,还能挺直脊梁和腰杆,不屈不挠地反抗强权,实在是了不起。大家热烈地谈论着鲁迅,以这个坚贞不屈的形象挽救一代知识分子惨受伤害的自尊心。所以文革结束以后,中国对于鲁迅的研究达到了空前繁荣的状态。至今为止,中国知识分子基本上还是把鲁迅看作一个标准,一个我们普通人难于达到却愿意对之心怀敬意的伟大人物,一个面对所有社会文化问题时用以衡量我们的人格态度和人格力量的至高无上的准则。现在,当我们谈到近代以来文化上和人格上的失败时,常常会有人补上一句:可是我们至少还有鲁迅。当研究20世纪中国文学的学者对本世纪的文学表示失望时,也常常会有人在一片哀叹之后补充说:可是我们毕竟还有一个鲁迅。由此可见,在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目中,鲁迅的贡献是多么大,鲁迅的地位是多么高,鲁迅的人格是多么杰出。说他是现代中国人树立起来的独一无二的人格典范,一点也不过分。     ??     那么,鲁迅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伟大呢?如果鲁迅真的有这么伟大,那他究竟伟大在哪里呢?或者说,他究竟是靠什么东西造成自己的伟大的呢?他为我们这些不幸的后人提供了什么重要启示呢?     ??     近代中国在技术、文化、思想上不断地向西方学习,这种学习由开始的被动不断地变为主动。所以近代以来的中国思想史就是中国的现实生活跟西方的思想文化不断碰撞、交汇并最终逐步吸纳的时间过程。鲁迅正是在这样一个文化背景和时间过程中抱着对中国社会和文化的极大失望和极其痛苦的体验来观察、思考和批判的。鲁迅用来思考中国现实的思想资源几乎都来自西方,他是凭借西方的文化价值来对中国生活和中国精神展开批判的。瞿秋白曾经说鲁迅的思想是从进化论发展到阶级论,我们假设这个论断是正确的,那就说明鲁迅的思想资源主要来自西方。因为进化论是英国人达尔文、赫胥黎的学说,阶级论是德国人马克思、恩格斯的学说,总之这都是西方人的学说。鲁迅26岁的时候写作(文化偏至论》,提出“立人”思想,他37岁的时候写作(狂人日记》,谴责“吃人”文化、呼吁“真的人”的诞生,这里“人”的思想和概念,都不是中国文化中所固有的遗产,而是从西方人道主义思想体系中提炼出来的伦理价值。他30年代在文学论争中需要驳倒论敌的文学观念时,也是借助马克思和列宁他们的文学主张,来阐发他的现实主义文学思想的。鲁迅作为一个文化巨人,并没有创立任何一个学说,更没有以他所创立的学说构建出一个思想体系,用以影响和指导他的民族的未来历史。无论他在甄别、选择、消化外国思想资源上多么具有智慧,无论他在揭示、解剖、批判中国现实上多么具有眼光和力量,但他终究不是任何一种学说的原创者。他没有任何学说意义上的东西可以返回到西方世界,对他们的文化创造构成刺激和启示(所以鲁迅作为中国最伟大的思想家,对西方世界和别的地区构不成任何影响,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近代以来这个民族在文化创造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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