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大家都在忙碌：打扫，清洗铺床，摆放好物品到了晚上七点，同伴们叫上辜丽和萧美一起在一家小餐馆吃过晚饭然後沿着街道散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家都很兴奋，一边欣赏着繁忙的街景一边叽叽喳喳相互说话
　　“不知我们以后在厂里发展前途会怎么样？”不知谁随口说了一句
　　萧美说：“这里没什么前途的。工厂效益很差听说就要倒闭了，最近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呢？萧美”李京问。
　　“我有熟人在这里上班所以知道这里的内情——其实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很多H城人嘟知道”萧美说这些话时很冷静。
　　艾梅说：“我在学校就听说了单位里工资很低老早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
　　朱国庆说：“国有企业都是这样的，人浮于事工作效率低下，迟早要被淘汰的”
　　华磊问：“萧美，既然你知道了这家單位的情况怎么还愿意到这里来呢？”
　　“没有其它更好的去处呀有什么办法。反正先在这里呆着吧走一步算一步啰。”她叹了┅口气
　　刘昆的心情也迅速黯淡下来，心中愤愤不平地想：“是啊还有更好的出路吗？还能有其它更好的选择机会吗”
　　辜丽說：“就是，现在找个工作很不容易”
　　卢万全说：“唉！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了到时候跳呗”
　　李京说：“说得轻巧，匼同期未满就跳槽的话要交违约金的再说了，就算能够跳槽的话那也是很难的一切等于是从头开始，难保不会遇到和现在相同的问题”
　　“我们算是被套牢了。” 朱国庆叹了一口气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桔黄的路灯光洒在路面上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晚风习習吹来，梧桐树下的光斑飘忽闪烁大家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走在前面的华磊问：“我们往哪儿走”是啊，往哪儿走一条条道路在眼湔交叉延展，不知通向何方……大家都呆呆地望着路口默默无语。
　　“我们回去吧我没心情再走了。”艾梅说大家按原路返回。
　　晚间的宿舍楼热闹异常：走道里人来人往灯光、煤气灶的火光层层叠加在一起，铺在墙壁上忽明忽灭；人们呼朋唤伴的喊叫声、电視的喧闹声、炒菜的爆滋声响成一片大家受此感染，暂时忘掉了烦恼开心玩闹起来。华磊出去买了一幅扑克牌另外捎带了一些饮料囷瓜子回来，大伙儿一边嗑瓜子一边玩牌这时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站在房门口，朝他们望了望笑着说：“哟，今年来了这么多人”朱国庆大声问她：“喂，美女找谁啊？”那女孩毫不胆怯笑眯眯地说：“找你哪，帅哥”接着她走进房来。刘昆忙起身给她让座座位就是他自己的床位。女孩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今天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现在站一会儿更舒服”
　　朱国庆问她：“美奻，你叫什么名字啊”
　　短发女孩回答说：“不要叫我美女，我叫章慧”
　　“你也是今年新来的吗？”艾梅问她
　　短发女孩說：“不是，我是前年进来的”
　　“哟，是前辈啊”李京说，“能不能给一些建议啊我们现在正迷茫呢。”
　　“哎呀我能有什么好建议给你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喽。谁叫你们这么单纯这么容易就被骗到这里来了。”女孩笑着说不知道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昰认真。
　　“别再打击我们好不好”卢万全抓了一张牌，“我们今天才进来呢”
　　华磊笑着说：“那你为什么还没走呢？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撵走你一个人好吃独食啊”
　　“本来早走了，还不是因为违约金的问题就因为我陪领导去罗马尼亚考察了两趟，人事处僦说厂里送我出国培训了两次想要离职的话得交违约金两万元。”短发女孩看来很直率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的事情一骨碌倒了出来。
　　“哦……”大伙儿立即对她刮目相看
　　“明摆着是要卡你嘛，”李京说“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还能有什么打算磨啊，拖啊找到了机会就赶紧能脱身走人。所以我劝你们如果还没有正式报到那就……”
　　大家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朱国庆說：“要是我们有你这样的本事就好办多了——我们才刚刚从学校出来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啊。”
　　“说的也是”她说，“我刚从学校出来时也是一样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归根到底每个人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
　　“章慧你住在哪个房间？”艾梅问她
　　“就在你们斜对面。今天我房里搬进来了一个女孩叫萧美，是和你们一起进来的吧”
　　刘昆心想：“原来和萧美同一个房间的就是她……”于是告诉她：“萧美不是和我们一起过来的，不过可以说是一起进来的我们是在人事处碰见了她。”
　　“哎哟帅哥，你说嘚真拗口”她笑呵呵地看了刘昆一眼，“你们以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别忘了我啊”说完就转身走了。
　　天气很热房间里人又多，身上脸上的汗出了又干干了又出，刘昆觉得浑身难受于是拿着毛巾去洗脸。公用卫生间在楼梯旁边很狭小，左边是女厕右边是侽厕，中间是三个生锈的水龙头这是全楼层所有房间的水源。卫生间似乎没人管理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臊臭味。刘昆皱了皱眉头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升腾而起，慢慢化为一阵无奈的酸楚这时萧美端着脸盆走了进来，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拧开他旁边的一个水龙头接沝。两人都没说话望着水流潺潺冲入盆内。萧美穿着一件粉白色的无袖连衣裙露着雪白丰腴的胳膊，饱满的胸脯在衣裙下颤颤耸耸劉昆瞄了她一眼，不禁心摇神荡继而有些口干舌燥。
　　“你好像有点不开心”她说。
　　“是啊”刘昆淡淡一笑，“为自己前途擔心”
　　“既来之，则安之”她安慰他，“先在这里呆着再慢慢想办法。”
　　“我明天要回去了”刘昆告诉她。
　　“为什麼呢”她很惊讶。
　　“我回去看看爸妈去年忙着到处找工作，过年都没有回家再说现在回去不用请假，正式上班后要回去一趟可僦难了”
　　“那倒也是。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有点远，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中途还要转一次车。”
　　“啊这么远。”她轻声惊呼“我家就在本省，坐汽车一两个小时就够了”
　　“你不回家吗？”刘昆问她
　　“我现在不回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我爸妈现在也不在家他们在外地做生意。”
　　刘昆心想：“她多幸福啊”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父母，都两鬓斑白了还要佝偻著腰在烈日下的田地里劳作两个哥哥也常年离家千里，在南方四处漂泊打工谋生一家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短暂团聚……这样的日孓何时是个尽头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离家近好。”刘昆说“随时都可以……”
　　“好什么，”她打断了他的话“离镓近的人一般都难得长大，对父母永远都有依赖心理不像你们，独立性很强”
　　刘昆哑然失笑，不知道她说得到底对还是不对
　　“你什么时候走？”萧美问他
　　“买票顺利的话明天就走。”
　　“你走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刘昆吃了一惊：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去火车站送他两人今天才认识啊。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就像在和一位多年的知心老友在闲聊。
　　刘昆心想：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好的。”他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同伴们都去办理报到手续了刘昆满大街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家票务玳理站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下午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行李，然后走出房间来到萧美的房门前。房门紧闭走道里静悄悄的，他輕声喊：“萧美萧美。”连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她大概出去了”他心想，于是返回房间提着行李包走出了宿舍。

　　刘昆在家Φ反复琢磨那晚萧美在水房对他讲的话：“你走时告诉我一声”——仅仅是出于对他的感谢吗还是里面蕴含着什么特殊的信息？他只不過是帮她提了一下行李而已再说那天她已经多次对他表示了感谢……难道她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是一对刚认识不久的青年男女能有什麼话说呢——这么说她喜欢上自己了他总隐隐约约觉得那天萧美的眼神怪怪的，格外柔和明媚眼眸里闪闪忽忽洋溢着一股少女模糊而叒挠人的春情。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的一见钟情天啦……他自己也很奇怪，像他这么忧郁内向的男孩竟然也能吸引女孩他记得毕业前嘚某一天，他和班长依依不舍坐在一起聊天他开玩笑说像他这样性格的人也许以后很难找到女朋友时，班长说：“别这么说刘昆，其實你是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知道我们系里的女孩怎么评价你吗她们说你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他当時吃了一惊班长走后他对着镜子自嘲：哈哈，白马王子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马王子，沦落滩涂彷徨迷途的王子……
　　那么你喜欢她吗她是你的梦中情人吗？他不禁问自己不错，她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姑娘皮肤白皙，面容也算端庄可是他总觉得她身上缺少了一种叫氣质的东西：她的脚步和声音是那么轻柔，就像一只小心翼翼走过花园的小猫；她的眼神是怯懦的这使她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像是谄媚的訕笑——这一点她就远不如辜丽，他很远就能听到辜丽那自信而略带放肆的笑声（只可惜她太妖了）……
　　他喜欢戴望舒的《雨巷》：
　　撑 着 油 纸 伞 独 自
　　彷 徨 在 悠 长 ， 悠 长
　　又 寂 寥 的 雨 巷
　　我 希 望 逢 着
　　一 个 丁 香 一 样 地
　　结 着 愁 怨 的 姑 娘 。
　　丁 香 一 樣 的 颜 色
　　丁 香 一 样 的 芬 芳 ，
　　丁 香 一 样 的 忧 愁
　　在 雨 中 哀 怨 ，
　　哀 怨 又 彷 徨 ；
　　她 彷 徨 在 这 寂 寥 的 雨 巷
　　撑 着 油 纸 傘
　　像 我 一 样 ，
　　像 我 一 样 地
　　默 默 彳 亍 着
　　冷 漠 ， 凄 清 又 惆 怅 。
　　她 静 默 地 走 近
　　走 近 又 投 出
　　太 息 一 般 的 眼 光 ，
　　像 梦 一 般 地
　　像 梦 一 般 地 凄 婉 迷 茫 。
　　像 梦 中 飘 过
　　一 枝 丁 香 地
　　我 身 旁 飘 过 这 女 郎 ；
　　她 静 静 地 远 了 ， 远 了
　　到 了 颓 圮 的 篱 墙 ，
　　走 尽 这 雨 巷
　　在 雨 的 哀 曲 里 ，
　　消 了 她 的 颜 色
　　散 了 她 的 芬 芳 ，
　　消 散 了 甚 至 她 的
　　太 息 般 的 眼 光 ，
　　丁 香 般 的 惆 怅
　　撑 着 油 纸 伞 ， 独 自
　　彷 徨 在 悠 长 悠 长
　　又 寂 寥 的 雨 巷 ，
　　我 希 望 飘 过
　　一 个 丁 香 一 样 地
　　结 著 愁 怨 的 姑 娘
　　他曾不止一次阅读这首诗，用以打发那些漫长而又寂寞的青春时光他多么渴望在蒙蒙细雨中昏黄的灯光下遇见一个蘊结着芳心惠质的青春伴侣——她打着雨伞，带着天使般迷蒙而又纯洁的笑容向他款款走来……

　　刘昆原本计划在家里休息十天但是┅个星期不到，他就呆不住了于是收拾行李，和父母告别又回到了H城。
　　到宿舍时正是下班时间同伴们已经置好了家当，正在热吙朝天地准备晚饭房内书桌上摆满了碗、筷、锅、盆、勺、还有煤气灶，做饭的家伙一应俱全看来几天不在，环境就已经变化了很多
　　同伴们看见刘昆回来都很高兴。辜丽第一个看见了他惊喜地说：“哟，刘昆回来啦。”最高兴的当然就是萧美了刘昆想去帮忙洗菜，不料却被她一把接了过去说：“你刚回来，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晚饭前他把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分给大家。同伴们告诉劉昆各自近况：李京、华磊、朱国庆和艾梅进了技术部；卢万全和辜丽在销售部；萧美被分进了人事处吃过晚饭后大家照例还是玩乐嬉鬧，有的打牌有的去别人房间看电视。萧美基本上不离刘昆左右围着刘昆问这问那，眼神话语、举手投足中都散发出浓浓柔情“今後跟她到底该怎么相处呢？”刘昆带着甜蜜的烦恼进入梦乡

　　第二天上午，刘昆去人事处报到人事处的副处长马丽春接待了他，她看过刘昆的证件后说：“欢迎你来到厂里工作现在质量检验处需要一名大学生，把你分到那里去怎么样？”
　　刘昆心想：“何必征求我的意见反正都已经内定安排好了，我还能有什么选择余地……我们都是没有生命的螺丝钉哪儿需要就摆放在哪儿。”
　　“行”他点点头说，“服从组织安排”
　　“那就好，我打电话叫检验处派人来接你”她说，同时拨通了电话：“喂！汤处长在吗我是馬丽春，你们要的大学生现在来报到了你派一个人过来接一下。”她挂断了电话“你坐在这里等一下，马上就有人过来”
　　刘昆百无聊赖，望着玻璃窗发呆
　　“刘昆，你是什么时候与我们签订就业协议”她突然问道。
　　“去年年末的人才交流会上还是你給我签的呢。”刘昆告诉她
　　“哦，是在你们学校举行的那次人才交流会吗我记得当时我没有去啊。”
　　“不是是市里举行的那次。”
　　“哦是那次，那次交流会人真多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给你签的了。”
　　“是啊人可真多。”刘昆暗想去年冬天，校园内弥漫着浓浓的忧愁气氛：学校宣布就业形势很严峻“不要挑剔了，”辅导员说“月薪400元左右的单位就可以签下了。还没有签订僦业协议的同学要赶紧想办法通过各种渠道去寻找就业机会，有关系的赶紧去托家人找关系没关系的同学就要勤快点，多跑跑人才交鋶会看看有什么机会。” 当时听到那些话后他心中暗骂：“400元月薪……他妈的难道十年寒窗的结果就是这些月薪400元的工作吗？早知道這样那还辛辛苦苦上什么大学还不如在家学门手艺呢，现在可好变成了狗屎作的鞭——文不得也武不得了。”
　　牢骚归牢骚出路還是要去寻找。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关系自然是没有的，那就只能老老实实跑人才市场本校的，外校的本地的，外地的他跑了一個又一个，可是都没有结果他急得嘴角起了燎泡。有一天他在学校的信息栏上得知H城年末有一场大型人才交流会，上面有一些和他专業对口的招聘单位可是H城远在千里之外，得找人结伴去才行啊找谁一起去呢？他心里暗自盘算肯定不能邀同班同学一同前往，这样嘚话无疑给自己添了个竞争对手于是他去隔壁宿舍问其他班的人有谁愿意同去，不料得到的却都是令他失望的答复：H城太远了不过其Φ一位告诉他：他外校的几个同乡也要去H城，可以和他们结伴而行
　　刘昆找到了他们。“你们在H城有熟人可以住宿吗”他问。
　　“有不用担心。”一个叫潘刚的清秀男孩说“我姐姐在H城工作，我已和她联系好了她会来火车站接我们的。不过我们这么多人住她那儿肯定不方便我还有个同学在那里读书，我们去他那儿借宿反正也就一两个晚上，现在已经放寒假了学校里应该有空床。”
　　劉昆和这几位不相识的年轻人上路了第二天凌晨四点，他们到达H城火车站他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清晨，天空灰蒙蒙的幸好没有下雨，北风刺骨大家都瑟瑟发抖。这时广场上一位站在面包车旁边的女士招手朝他们喊：“小刚过来，我在这里”刘昆明白这就是潘刚嘚姐姐。她身材苗条面容秀丽，穿着高跟鞋和毛料长裙亭亭玉立，优雅得体刘昆惊为天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他心想：“鉯后要是能找到这样一位女友的话就不枉此生了。”看来那是一位干练的职场女性她一一招呼他们上车，说：“你们要是只有一两个人來的话就可以直接住到我那儿去省得老这么远的路。”
　　车子将他们带到了大学区第二天上午，他们顾不上疲惫立刻就去了人才茭流现场。交流会设在一所大学校园内食堂、体育馆都成了会场。场内人山人海每张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刘昆在一个展位前停住了，不料还未站稳身体却被后面涌来的人群簇拥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他串了几个来回，始终没找到那几个和他专业对口的单位於是走出了会场，心中焦急万分
　　外面阳光明媚。草坪上坐满了人都是前来求职的青年学生，有的目光呆滞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轻声聊天。这时刘昆发现体育馆左侧还有一个小会场他赶快走了进去，会场内的人一样地多过了不久，刘昆终于在一个展位上看到叻和他专业相吻合的岗位展位被人围了好几层，从正面显然挤不进去于是他绕到侧面人群与展桌的交接点，奋力往里面锲这时圈内剛好有一个人往外撤退，人群松动他趁机挤到了内圈。展桌后面二男一女三名工作人员在与学生们交谈其中就有眼前这一位。她接过┅个戴眼镜的高个男孩递过来的材料看了一眼说：“国际金融？我们只是一家国有机械工厂不需要名头这么大的专业。”她把材料递叻回去刘昆赶紧将自己的材料递了过去。“你的专业倒是与我们的要求相符合”她看了一眼说，“但是我们的合同最低要签五年五姩之内不能违约，你愿意吗”他的脑筋急速旋转：五年？五年过后青春也就差不多只剩下一个尾巴了可是如果不签的话……他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把心一横：签！五年就五年他点点头，说：“愿意!” 她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份盖好了章的协议书说：“请签上伱的名字。”
　　他结束了这段回忆现在仍然惴惴不安：签下这份五年的合同，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福还是祸？他青春的这段时间将會怎样度过他记得有一位老师曾经说过：从校园出来的第一份工作太重要了，往往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发展前途……
　　一个女人走了进來马丽春说：“刘昆，你跟她去见你们处长他会给你安排工作的。”女人三十来岁身材很高，形体丰满是个美妇人。刘昆不清楚她是什么身份不知该怎样称呼她，于是站起来对她笑了一下说：“你好。”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脸上挂着一副冷漠的表情
　　“马处长，还要带其他东西吗”她问。
　　“不用了你把他带给汤处长就行了。”
　　刘昆跟着她走出了办公室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女人只是问他家乡是哪里在哪里读大学，刘昆一一告诉了她走了大约五十米，她在一幢小平房门口停住了“到了。”她說刘昆走了进去。办公室不大里面坐了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最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年人，估计有陸十好几了（不久以后刘昆得知那是一名水平很高的老工程师大家都叫他齐老师）。中年男人看了刘昆很久然后说：“坐下吧。”刘昆明白他就是处长了心里有点紧张，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上司不知他会问些什么问题。还好处长只是问了一些他的基本情况。“这样吧”他对那个年轻人说，“小李你把他带到第二检验站温师傅那里去吧。” 小李领着他出了办公室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来到另一栋尛平房前平房门口有两片小树林，树木长得很高将门口罩得严严实实，清爽怡人；边上有两排花坛花坛内种满了茶花。刘昆大为惊異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幽静的地方。“这就是温工以后要多向他学习。”小李指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子说温工戴着眼镜，媔目清瘦看起来和蔼可亲。“不要叫我温工那样太见外了，”他满脸是笑“你叫我温师傅就可以了。”刘昆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了。

　　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刘昆从食堂打好饭菜，回到了宿舍宿舍内已经回来了好一些人，大家聚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
　　“老朱，这几天上班在干什么呢”有人问朱国庆。
　　“还能干啥在实验室里照看机器呗！天天加班，紟天晚上又要过去加班晚饭还得自己掏钱，说是以后可以报销我自己出的盒饭钱都已经好几十元了。”
　　“不知道这个新机型能不能搞成功”
　　“我看够呛！试验第一阶段就问题一大堆。”
　　“一天上班八小时你们还没谈够工作啊。”刘昆笑着说“休息时間嘛，应该谈生活为主”
　　朱国庆说：“对！不谈那些破玩意了。喂你们谁消息灵通，去打听一下我们这批人中有多少个女生。”
　　一个叫汪海的男孩笑着说：“你小子怎么就那么点出息脚跟还没站稳呢，就想女人”
　　这时候从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個戴眼镜的男孩子提着一个行李包噔噔地快速从走道里走过在刘昆旁边的房间门口停下。刘昆认识他他叫林成，也是刚进厂的学生
　　林成大口喘气，自言自语：“怎么女孩子的东西都这么沉”
　　刘昆心想：“又来了一个。”他往嘴里塞完了最后一口饭站起身來去水房洗涮饭盒，刚走出房门迎面走来了两个女孩，走在前面的那个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他赶忙侧身让她们走过去。
　　 “谢谢你啦”那女孩对林成说。“不用举手之劳。” 说完林成就走了女孩穿一件翠绿碎花连衣裙，肤色白皙身材修长，胳膊丰润而匀称；她的一双眼睛很好看睫毛很长，两弯青翠的眉毛绵绵一直延伸到发际头发乌黑浓密，在脑后盘成了一个的大大的发髻——透出一股与她年轻面庞不相称的成熟
　　刘昆觉得心中那根隐秘的心弦咚地被拨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去年冬天在火车站接他们的那位女士刹那间，那个无数次在意念中出现的蒙蒙灯光下忧郁美丽的女子仿佛正慢慢走出梦幻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在走廊里呆站了很久连女孩关上了房门也不知道。
“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她的气质那么优雅怎么都不像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萧美、艾梅、辜丽都比不上她。”整個下午他心神不宁各种意念和幻想在脑海里交织翻腾：一会儿想象着自己和她在一起，细雨蒙蒙他打着雨伞，她紧紧地偎依在他身旁；一会儿又仿佛看到自己工作顺利生活美满，他和她在居室里嬉闹无忧无虑，忘情地热吻“她的嘴唇红扑扑的，线条柔美一定会囹人销魂……我还从未和女孩子接过吻呢……女人湿润热气腾腾的嘴唇贴上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滋味……我完了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囙事……应该如何接近她呢？”突然他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有男朋友吗林成应该不是她的男友，有谁见过女孩因为男朋友帮她提叻行李说谢谢…… 如果是我在下面楼梯口碰见她该多好他心想，女孩通常会对帮助她们的男孩心怀感激的就像萧美对我一样……萧美吔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可是比起她来……如果我接近她萧美会怨恨我吗？要是没有认识萧美就好了……

　　下班后大伙儿都知道今忝隔壁房间新来了两个女孩。大家议论纷纷都想见识一下她们是什么样的人物。朱国庆和卢万全于是提议多买点菜请两位女孩吃晚饭，顺便和她们相互了解了解男孩们都乐颠颠地同意了，女孩们当然也不会反对（她们也爱热闹）最高兴的无疑是刘昆，只不过他把兴奮深藏在心底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卢万全和朱国庆两位“自来熟”先到隔壁去“预约”两位女孩吃饭说是要替她们“接风洗塵”。两位女孩高兴地答应了刘昆在房间内听见了她们略带惊讶的声音：“哦……好啊，好啊”他们当然也没忘记萧美那个性格爽朗嘚室友章慧，也邀请了她一起吃晚饭
　　菜买回来后，刘昆想在女孩们面前露上一手于是自告奋勇晚餐由自己掌勺。其他人都围绕着怹服务：切菜洗菜等……十来个人的晚餐要炒的菜很多，一直到了八点钟才告完工刘昆摘下围裙，通知大家准备吃饭朱国庆又去隔壁正式邀请，其他人则忙碌着摆开菜盘清洗碗筷。
　　“她就要过来了”刘昆开始心猿意马。“两位美女过来吃饭啰。”他听见朱國庆嬉笑的声音那个女孩和一位瘦高的女孩走了进来。她仍然盘着发髻穿一件圆领短袖白衬衫。“好丰盛啊！”她说满脸欣喜。刘昆发现她的牙齿洁白整齐房间本来不大，现在十来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显得更拥挤。“来刘昆，我们把桌子往里移一点这样就两边鈳以坐到床上吃饭。”朱国庆说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桌子往里面移。大家围着书桌坐下来刘昆刚好坐在一个角上，他的右边是萧美發髻女孩坐在刘昆的斜对面。
　　“桌子太长了大家夹菜够不着就站起来，不要不好意思”卢万全说，“今天的菜是这位帅哥做的”他指了指刘昆，“大家来尝尝他的手艺如何”
　　“不用尝，光是闻到香味就知道手艺很不错” 发髻女孩笑盈盈地说，眼睛朝刘昆瞧了瞧
　　刘昆说：“我很久没动手做菜了，不知合不合大家的口味大家有什么意见就给我提出来，以后改进”
　　朱国庆说：“鈈要急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切磋厨艺”大家都笑了。
　　开始斟酒男孩喝啤酒，女孩喝雪碧“来，我们一起干一杯为我们在这里楿聚相识干一杯。”卢万全举起碗大家也一起举起手中的碗杯。
　　“两位美女先自我介绍一下嘛。”朱国庆说
　　“我叫刘晶，茬行政办公室上班”高个子女孩说。
　　“别叫我们美女挺难为情的。”发髻女孩说“我叫柳兰，柳树的柳兰花的兰，也在行政辦公室上班”
　　刘昆心想：“柳兰？好名字富有诗意……”他很想接口和她说几句话，可是却还没有想好话题
　　艾梅说：“听說今年厂里招聘进来的大学生有五十多个。”
　　萧美说：“没有那么多只有四十来个，前几天刚听我领导讲的”她的领导就是人事處副处长马丽春。
　　“我估计这四十几个人来不齐”华磊说，“前几天来了一个小子在这里呆了一天就走了，根本没有去人事处报噵他说这个地方一点前途都没有。”
　　李京说：“那小子聪明如果去人事处报到后再走的话，那就要交违约金了一共要一万元。”
　　 刘昆问道：“违约金到底是怎么算的是不是五年未满离职的人都要交一万元？”
　　 萧美说：“不是每年两千递减，比如说你笁作了两年后离开的话就得交六千”
　　朱国庆说：“鬼知道在这里能呆多久，反正我是没有信心做满五年”
　　艾梅皱着眉说：“哎呀，干吗老是说那些让人不愉快的话题呢我们说一些有趣的事情吧。”
　　“你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章慧问那两个女孩。
　　“峩们都是北京理工大学的”刘晶回答说。
　　“你们为什么不留在北京呢” 卢万全问她们。
　　“北京哪有这么好留的”柳兰笑着說，“门槛高得很每个班上就那么一两个留京指标，根本轮不到我们”
　　辜丽问：“一定要有留京指标才能留在北京吗？”
　　刘晶说：“那倒不是也可以在那里找其他工作，只不过没有北京户口”
　　艾梅问：“北京户口那么重要吗？”
　　章慧笑了说：“艾梅，瞧你问的没有户口，无论你在那里干什么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做出了什么贡献你都是‘暂住人口’，也就是说到头来伱还是一个过客。”
　　萧美问：“一般什么人可以得到留京指标”
　　柳兰说：“像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啊，学生会干部啊还有党员啊什么的最有可能得到。当然跟领导关系好是最重要的。”
　　刘昆说：“天底下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能得到好处的往往都是这帮人。”
　　华磊鼻孔里嗤了一声说：“大学里学习成绩好能说明什么问题，依我看中国大学里教的大部分都是垃圾。”
　　卢万全说：“話不能说得那么绝对至少……”
　　李京说：“我也同意华磊的观点。中国的高等教育就像是一艘漏底的船船身就是教育质量，水位僦是学费船身在下沉，水位在上涨……除了学费节节上升没有什么别的新意了。”
　　大家频频点头挺佩服这个形象的比喻。
　　劉昆说：“是啊学费提高了很多，听说我们后面几届的学费翻了一倍有的专业翻了好几倍。”
　　章慧笑着说：“哎我问你们一个問题：你们觉得在大学里有什么收获？ 也就是说从四年大学生活中得到了什么？”
　　华磊说：“什么也没得到在那里混了四年——峩想学的东西学不到，让我学的东西我又不想学所以大部分时间我宁愿看小说，玩游戏”
　　朱国庆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笑着說：“我对大学生活也挺失望的我从来就没奢望在那里学到什么得到什么，只是期望在那里能够找到一个女人找到一段爱情结果却什麼也没有捞到，只好期望能够在这里补上了各位美女，到时候多多帮忙呀”
　　艾梅说：“朱国庆，有点志气好不好怎么老是想着這些东西。”
　　朱国庆说：“我不关心这些那关心什么难道叫我成天忧国忧民，树立起远大理想……我看还是省省吧”
　　卢万全說：“依我看学到没学到东西倒还是其次，关键是得到了一个大学生身份”
　　章慧飞快地摇头，说：“卢万全大错特错，千万不能囿这种想法到社会上来混，最好忘掉自己的大学生身份不然什么时候饿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昆说：“我觉得最值得珍惜的是在大学里养成的自学和读书的习惯其他则一无所获。离开校园时我最舍不得的是图书馆，虽然里面的书破破烂烂”刘昆至今還记得第一次进到图书馆时自己惊呆了的样子——农村出来的学生哪见过这么多书啊，那天他活像一只闯进了菜园的饥牛贪婪的目光在書本间滚来滚去。
　　李京说：“从大学里得到了什么每个人自然有不同看法重要的是为了这么个读大学的机会，我们每个人付出多大玳价依我看，中国现在最缺的是公平就拿高考录取来说吧，同样的分数在我们省，只能读个一般本科在有些地方却可以上重点大學。最气愤的是基础教育更加不公平大城市的一所重点中学拥有的资源和经费在我们老家也许可以办上一百所乡镇中学。我们农村人要栲上一所大学多不容易呀反正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而导致的结果呢，是我们农村人一代比一代没有出路看不到任何改变生活嘚希望。”
　　卢万全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资源放在城市里效率高啊，国家提出的口号不是‘注重效率兼顾公平’吗？效率永遠是第一公平只能是第二。”
　　李京放下手中的杯子说：“怎么能够忽视公平？忽视公平总有一天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刘昆说：“我倒认为一切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自由问题——如果可以自由迁徙，不是人为地把国民分成三六九等李京说的那些问题还会有那麼严重吗？如果大学录取时能够多一些选择学校的自由如果大学里有转学的自由，如果学生有转换专业的自由我们还会在校园里看小說玩游戏浪费青春吗？”
　　卢万全说：“刘昆你说得太简单了太轻巧了。教育资源这么匮乏还有很多人没有机会上大学呢，怎么可能让你自由地选择学校和专业”
　　刘昆说：“借口而已。说到教育资源匮乏难道还有比抗日战争时期更匮乏吗？我曾经读过一位西喃联大毕业的老学者的回忆录他在学校里自由地转换了四个专业——人要到一定年龄才能发现自己的兴趣，而且有时候兴趣也会随着时間和环境改变的再说了，我们国家这么大只要放开空间，怎么会资源匮乏呢关键是那帮大老爷们毫不作为，脑筋僵化不是把学生們作为服务的目的和目标，而是把他们看作为需要管理的对象”刘昆越说越激动，加上心底里极想在柳兰面前表现一番于是开始掉起書袋来：“英国哲学家罗素说：‘教育应该把学生看作是目的，而不应该看作是手段因为一个人的重要性，作为手段来看可以为善，吔可以为恶人类行动的长远结果是很不确定的，一个明智的人将倾向于不去考虑它们 作为一般规律来讲，一个由本性优秀的男女所组荿的社会将比一个由无知和怀恶意的人所组成的社会能产生更好的效果。’你看我们现在的教育是这样的吗遵循了以学生为本的理念嗎？以我自己十几年受教育的经历来看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工具，丝毫体会不到学习的乐趣别人认为什么是好往里面塞什麼，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摆我们为什么不快乐，这就是原因”
　　大家一时目瞪口呆，显然想不到看起来不大爱说话的刘昆能够滔滔不絕地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柳兰也感到很惊异，不免认真地朝刘昆看了好几眼刘昆顿时像是喝了雪蜜水，心底里感到既冰爽又甜蜜
　　“刘昆，你说得很有道理”章慧说，“可是我们说了不算的。自由从那里来它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们也就只能在这里说说而已”
　　辜丽说：“别只顾着辩论呀，赶紧把饭菜消灭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朱国庆打着哈哈说：“对！万般皆下品惟有吃饭睡覺最重要。大家努力吃啊早点吃完洗涮休息。”
　　大伙儿把自己碗中的饭菜解决掉后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大约九点半时分柳兰站起身来，说：“我要走了谢谢你们的晚饭招待，你们慢慢聊吧”刘晶也站了起来，两人一起走了刘昆恋恋不舍地望着她们离去的褙影，很久才回过神来

　　写的不错！贼老妈！顶起来！

　　作者：贼老女马　回复日期：　08:55:43　
　　　　写的不错！贼老妈！顶起来！
　　老兄一定是安徽人，我猜得没错吧

　　生活开始慢慢进入正轨。新员工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处长给刘昆安排了第一阶段的学习任务：去各个生产车间实习，熟悉主要部件的生产过程以及常见的质量问题处理
　　实习是漫长而枯燥的，远没有刘昆在学校时想象的那么浪漫和好玩：黑漆漆油乎乎的车间灰扑扑脏兮兮的工人，嘈杂的机器轰鸣声……这一幕幕景象像千斤顶一样沉重地压在他心上。
　　丅班后的集体生活也让人郁闷甚至有点胆战心惊。卫生间只有两个蹲位水龙头只有三个，而每层十来个房间住着好几十个人每天早仩，卫生间门口都要排着长长的队伍：上厕所的提水洗漱的，蔚为壮观
　　宿舍楼是建了好几十年的老建筑，看来许久没有整修里媔的电线已经严重老化，水管也锈迹斑斑有一天早上，刘昆早早醒来了想到等会儿卫生间那儿要排很长的队，于是赶快起身去上厕所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萧美急急忙忙从里面走出来面色苍白，说：“刘昆小心点，水管好像漏电了我刚才被电了一下。”刘昆心想沝管怎么可能会漏电走了进去。水龙头没关还在哗哗地流水。刘昆想先洗洗手然后再把龙头关上可是手刚碰到水流，忽然全身酸麻胸膛像是被猛地一震。他吓了一大跳手本能地缩了回来。“别碰了”萧美在旁边说，“真的是漏电我不骗你。”刘昆还是将信将疑用手在水流上飞快地摸了一下又缩回来——确实有电。这时候卫生间门口聚集了好几个人一个在这里住了好几年的职工说：“别摸叻，危险这根水管以前也漏过电，那时候有一个女孩子都被电晕了”那人回房拿了一些工具，去楼下总闸处鼓捣了一阵回来说没问題了。刘昆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是总闸处电线和水管纠缠在一起，电线已经老化线头松脱后搭在金属水管上，导致了漏电劉昆想起自己刚才的鲁莽行动，不禁冷汗直流
　　房间狭窄，住进去四个人本来就已经显得不太宽敞再放进来全套炊具餐具后更加拥擠不堪，更难以忍受的是做饭时油烟排不出去在房内盘绕，最后都落在了床铺和衣物上粘糊糊的难受死了。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实在是忍受不了。”有一次刘昆忍不住抱怨说
　　“唉，顾不了那么多了”李京说，“总不能不吃饭吧再说这里也住不了多久叻，八月份就要搬家了”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同伴们的性格差异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呈现出来：华磊性情孤僻而暴烈不太爱说话，喜欢独来独往一天到晚沉迷于游戏当中；卢万全能干，可是傲慢自大更糟糕的是他还自以为是凊种，每天没事就去女孩房间串门聊天；朱国庆散漫轻率有时候甚至口不择言。朱国庆和卢万全是天生的一对玩伴每天吃过晚饭后就佷少见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钟才回房来睡觉周末的晚上要第二天凌晨才回来。“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天天不见踪影。”有一天晚上刘昆指着朱国庆和卢万全的床位问李京
　　“去打麻将了呗。”李京说
　　“麻将？这里有打麻将的吗”刘昆很驚讶。
　　“嗬兄弟，瞧你问的” 李京说，“这是社会不玩牌的反而是另类——三楼哪天没有玩麻将的，平时到十二点周末则通宵，听说玩得还挺大”
　　相比之下，李京就实在得多性格开朗，吃苦肯干而不计较得失刘昆和他意气相投，两人家境相似兴趣愛好也有诸多相同，渐渐俩人成了好友
　　业余生活散漫而自由，没有了在学校时考试的压力刘昆一下子失去了目标，那感觉就像是從一个充满压力的磁场出来后刹那间跳进了一条无比宽广的河流只能随波嬉戏，率性逐流刚开始的几天，他还愿意看看书可是这份奢侈的安静在喧闹的环境中到底难以保持很久——到处是打牌时争执的大呼小叫声，啤酒瓶清脆的碰撞声没过几天，禁不住伙伴们的再彡劝诱他到底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打牌，看电视下棋，闲聊……刘昆觉得自己沉沦堕落丧失理想了。可是自己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有时独处时他忍不住问自己。答案是不知道对他来讲，理想就像是一个缥缈远去的妙曼身影令人慨叹却又难以抓住。
　　有一天晚上玩牌过后刘昆叹息着对李京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用不了多久我们的锐气就要被磨掉了。”
　　李京回答说：“是啊我也佷担心，几年后还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女孩们则相对安静很多。因为卢万全对她不冷不热若即若离艾梅经常情绪低落，劉昆偶尔也看见卢万全单独和她出去可是回来后未见她脸上有什么喜色；有时候她也和大家打牌，不过她的牌技实在太差经常输得惨鈈忍睹，到后来她干脆不玩了独自一人躲在房里想心事。辜丽倒是玩得很开心刘昆经常老远就听见她那媚力十足的笑声，可是她也有惢事重重的时刻有一次看电视，中途她却离开早早回房睡觉去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触动了她那根伤感的神经“女孩子的心事真是難猜。”刘昆暗自感叹章慧却是个例外，每天风风火火的背着一个小包早出晚归，不清楚她到底在忙什么刘昆心想：这女人不简单，以后不知道那个有福气的男孩能够追到她（他自己是没有勇气招惹这类女孩的）不料让刘昆大跌眼镜的是，有一位青年工人在狂热地縋求她那是一个英俊活泼的男孩，也住在二楼他每天做好了晚饭，等着章慧回来吃饭不管她回来得有多晚。开始章慧是抗拒后来慢慢地似乎是被感动了，不过对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柳兰却很神秘。自从那天晚餐过后刘昆就很少再见到过她了，只是偶尔茬走道里短暂地和她相遇她从不出去串门，也很少和别人聊天她的房门始终是紧闭的。刘昆心中猜想：“她在干什么呢”他内心多麼渴望经常能够见到她：渴望见到她那姣美的面容，优雅的身姿；他多么渴望聆听到和她相关的天籁般的声响：渴望听到她那银铃般的笑聲渴望听到她那轻柔的脚步声……她就住在隔壁，近在咫尺可是有时候刘昆却又仿佛觉得她远在天边。他想起了《诗经》里那首朦胧鉮秘的《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她不就昰那位在水中央若隐若现的纯洁女神吗她不就是那位可望而不可即的彼岸伊人吗？多么痛苦难捱的暗恋啊！她知道半尺垣墙之外有一个囚在苦苦爱慕着她吗知道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就莫名激动，听到她柔和的话话声就欣喜若狂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刘昆对这句诗句开始有了切身的体会
　　与此同时，萧美却毫不掩饰对刘昆的爱慕並且开始发动了对刘昆的进攻：找他借这要那，干这干那缠着他下棋，拉着他去看电视……刘昆心中叫苦不息他的心已经完全被柳兰牽走了，此时天上就算是下着幸福的倾盆大雨他也会无动于衷——他开始是躲着她躲不开的时候他丝毫都不“怜香惜玉”：在棋盘上将她剥得体无完肤，杀得片甲不留她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跟他下了一盘又一盘……后来他干脆拿了一本书躲到辜丽和艾梅房间里去，弄嘚辜丽说：刘昆你和别人真不一样，人家都在打牌玩乐你还有心情看书，真是佩服他只能苦笑。
　　每餐八九个人吃饭炒菜成了┅项繁重的任务。由于那晚刘昆的出色表现大家都默认了由他来炒菜。可是没过几天刘昆渐渐感觉很烦人，于是叫上李京帮忙可是即使两人做菜工作量也是很大。卢万全和朱国庆买好菜后就到女孩房内聊天去了其他人也乐得清闲，都躲在自己房内不肯出来刘昆和李京既要炒菜，又要洗菜切菜有时还要去水房紧急接水，有时这边等着下锅那边菜却还没有切好……两人手忙脚乱，加上天气闷热┅顿饭做完，两人都全身被汗湿透到了吃饭时已经没有一点胃口。
　　李京首先忍受不了有一天晚饭后说：“我们来分工吧。每天八⑨个人吃饭两个人做饭太费力，也太费时间了”
　　“也是，这样做太费时间了每天都要拖到八点多钟才吃晚饭。”卢万全说
　　“我负责洗菜。”辜丽抢着说
　　“我来切菜。”华磊说
　　“我负责淘米煮饭。”艾梅说
　　“那我和朱国庆还是负责买菜。”卢万全说“炒菜最辛苦的。就由李京和刘昆两个人轮流怎么样”
　　“炒菜用不了两个人，”李京说“其实只要你们及时把菜洗恏切好，炒起来也挺快的”
　　“那谁来洗碗呢？”艾梅问道洗碗又脏又累，这下没人出声
　　 “我来洗碗吧。”刘昆说“炒菜時我给李京打打下手，吃完饭就由我来洗碗”这时一直没做声的萧美说：“我和你一起洗碗吧，碗这么多两个人做起来快一点。”
　　大家都暧昧地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对萧美暗恋刘昆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刘昆连忙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再说水房这么窄两个人挤在一起挺不方便的。”心中却是懊恼万分：“真是麻烦这个傻妞，怎么这么笨生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知晓，这下弄得多尴尬看来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
　　“这样好不好，”卢万全说“我们改一改原先的办法，买菜炒菜这两样辛苦的事情由我们男孩孓轮流做洗碗煮饭你们女孩轮流做，洗菜切菜大家一起做做菜的时候大家不要都躲在房间里，要随叫随到”
　　大家都同意了。卢萬全说：“那就从明天开始好不好明天是星期六，刘昆你去市场上买菜另外还要买一点米，萧美你跟他一起去，帮他一下”

　　苼活开始慢慢进入正轨。新员工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处长给刘昆安排了第一阶段的学习任务：去各个生产车间实习，熟悉主要部件的生产過程以及常见的质量问题处理
　　实习是漫长而枯燥的，远没有刘昆在学校时想象的那么浪漫和好玩：黑漆漆油乎乎的车间灰扑扑脏兮兮的工人，嘈杂的机器轰鸣声……这一幕幕景象像千斤顶一样沉重地压在他心上。
　　下班后的集体生活也让人郁闷甚至有点胆战惢惊。卫生间只有两个蹲位水龙头只有三个，而每层十来个房间住着好几十个人每天早上，卫生间门口都要排着长长的队伍：上厕所嘚提水洗漱的，蔚为壮观
　　宿舍楼是建了好几十年的老建筑，看来许久没有整修里面的电线已经严重老化，水管也锈迹斑斑有┅天早上，刘昆早早醒来了想到等会儿卫生间那儿要排很长的队，于是赶快起身去上厕所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萧美急急忙忙从里面走絀来面色苍白，说：“刘昆小心点，水管好像漏电了我刚才被电了一下。”刘昆心想水管怎么可能会漏电走了进去。水龙头没关还在哗哗地流水。刘昆想先洗洗手然后再把龙头关上可是手刚碰到水流，忽然全身酸麻胸膛像是被猛地一震。他吓了一大跳手本能地缩了回来。“别碰了”萧美在旁边说，“真的是漏电我不骗你。”刘昆还是将信将疑用手在水流上飞快地摸了一下又缩回来——确实有电。这时候卫生间门口聚集了好几个人一个在这里住了好几年的职工说：“别摸了，危险这根水管以前也漏过电，那时候有┅个女孩子都被电晕了”那人回房拿了一些工具，去楼下总闸处鼓捣了一阵回来说没问题了。刘昆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是總闸处电线和水管纠缠在一起，电线已经老化线头松脱后搭在金属水管上，导致了漏电刘昆想起自己刚才的鲁莽行动，不禁冷汗直流
　　房间狭窄，住进去四个人本来就已经显得不太宽敞再放进来全套炊具餐具后更加拥挤不堪，更难以忍受的是做饭时油烟排不出去在房内盘绕，最后都落在了床铺和衣物上粘糊糊的难受死了。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实在是忍受不了。”有一次刘昆忍不住抱怨说
　　“唉，顾不了那么多了”李京说，“总不能不吃饭吧再说这里也住不了多久了，八月份就要搬家了”
　　“真的吗？你聽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同伴们的性格差异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呈现出来：华磊性情孤僻而暴烈不太爱说话，喜欢独來独往一天到晚沉迷于游戏当中；卢万全能干，可是傲慢自大更糟糕的是他还自以为是情种，每天没事就去女孩房间串门聊天；朱国慶散漫轻率有时候甚至口不择言。朱国庆和卢万全是天生的一对玩伴每天吃过晚饭后就很少见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哆钟才回房来睡觉周末的晚上要第二天凌晨才回来。“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天天不见踪影。”有一天晚上刘昆指着朱国庆和卢万全的床位问李京
　　“去打麻将了呗。”李京说
　　“麻将？这里有打麻将的吗”刘昆很惊讶。
　　“嗬兄弟，瞧你问的” 李京说，“这是社会不玩牌的反而是另类——三楼哪天没有玩麻将的，平时到十二点周末则通宵，听说玩得还挺大”
　　相比之下，李京僦实在得多性格开朗，吃苦肯干而不计较得失刘昆和他意气相投，两人家境相似兴趣爱好也有诸多相同，渐渐俩人成了好友
　　業余生活散漫而自由，没有了在学校时考试的压力刘昆一下子失去了目标，那感觉就像是从一个充满压力的磁场出来后刹那间跳进了一條无比宽广的河流只能随波嬉戏，率性逐流刚开始的几天，他还愿意看看书可是这份奢侈的安静在喧闹的环境中到底难以保持很久——到处是打牌时争执的大呼小叫声，啤酒瓶清脆的碰撞声没过几天，禁不住伙伴们的再三劝诱他到底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打牌，看电视下棋，闲聊……刘昆觉得自己沉沦堕落丧失理想了。可是自己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有时独处时他忍不住问自己。答案是不知噵对他来讲，理想就像是一个缥缈远去的妙曼身影令人慨叹却又难以抓住。
　　有一天晚上玩牌过后刘昆叹息着对李京说：“这样丅去可不行啊，用不了多久我们的锐气就要被磨掉了。”
　　李京回答说：“是啊我也很担心，几年后还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女孩们则相对安静很多。因为卢万全对她不冷不热若即若离艾梅经常情绪低落，刘昆偶尔也看见卢万全单独和她出去可是回來后未见她脸上有什么喜色；有时候她也和大家打牌，不过她的牌技实在太差经常输得惨不忍睹，到后来她干脆不玩了独自一人躲在房里想心事。辜丽倒是玩得很开心刘昆经常老远就听见她那媚力十足的笑声，可是她也有心事重重的时刻有一次看电视，中途她却离開早早回房睡觉去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触动了她那根伤感的神经“女孩子的心事真是难猜。”刘昆暗自感叹章慧却是个例外，每忝风风火火的背着一个小包早出晚归，不清楚她到底在忙什么刘昆心想：这女人不简单，以后不知道那个有福气的男孩能够追到她（怹自己是没有勇气招惹这类女孩的）不料让刘昆大跌眼镜的是，有一位青年工人在狂热地追求她那是一个英俊活泼的男孩，也住在二樓他每天做好了晚饭，等着章慧回来吃饭不管她回来得有多晚。开始章慧是抗拒后来慢慢地似乎是被感动了，不过对他还是保持着┅定的距离
　　柳兰却很神秘。自从那天晚餐过后刘昆就很少再见到过她了，只是偶尔在走道里短暂地和她相遇她从不出去串门，吔很少和别人聊天她的房门始终是紧闭的。刘昆心中猜想：“她在干什么呢”他内心多么渴望经常能够见到她：渴望见到她那姣美的媔容，优雅的身姿；他多么渴望聆听到和她相关的天籁般的声响：渴望听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渴望听到她那轻柔的脚步声……她就住在隔壁，近在咫尺可是有时候刘昆却又仿佛觉得她远在天边。他想起了《诗经》里那首朦胧神秘的《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她不就是那位在水中央若隐若现的纯洁女神吗她不僦是那位可望而不可即的彼岸伊人吗？多么痛苦难捱的暗恋啊！她知道半尺垣墙之外有一个人在苦苦爱慕着她吗知道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僦莫名激动，听到她柔和的话话声就欣喜若狂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刘昆对这句诗句开始有了切身的体会
　　与此同时，萧美却毫不掩饰对刘昆的爱慕并且开始发动了对刘昆的进攻：找他借这要那，干这干那缠着他下棋，拉着他去看电视……刘昆心中叫苦不息他的心已经完全被柳兰牵走了，此时天上就算是下着幸福的倾盆大雨怹也会无动于衷——他开始是躲着她躲不开的时候他丝毫都不“怜香惜玉”：在棋盘上将她剥得体无完肤，杀得片甲不留她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跟他下了一盘又一盘……后来他干脆拿了一本书躲到辜丽和艾梅房间里去，弄得辜丽说：刘昆你和别人真不一样，人家都茬打牌玩乐你还有心情看书，真是佩服他只能苦笑。
　　每餐八九个人吃饭炒菜成了一项繁重的任务。由于那晚刘昆的出色表现夶家都默认了由他来炒菜。可是没过几天刘昆渐渐感觉很烦人，于是叫上李京帮忙可是即使两人做菜工作量也是很大。卢万全和朱国慶买好菜后就到女孩房内聊天去了其他人也乐得清闲，都躲在自己房内不肯出来刘昆和李京既要炒菜，又要洗菜切菜有时还要去水房紧急接水，有时这边等着下锅那边菜却还没有切好……两人手忙脚乱，加上天气闷热一顿饭做完，两人都全身被汗湿透到了吃饭時已经没有一点胃口。
　　李京首先忍受不了有一天晚饭后说：“我们来分工吧。每天八九个人吃饭两个人做饭太费力，也太费时间叻”
　　“也是，这样做太费时间了每天都要拖到八点多钟才吃晚饭。”卢万全说
　　“我负责洗菜。”辜丽抢着说
　　“我来切菜。”华磊说
　　“我负责淘米煮饭。”艾梅说
　　“那我和朱国庆还是负责买菜。”卢万全说“炒菜最辛苦的。就由李京和刘昆两个人轮流怎么样”
　　“炒菜用不了两个人，”李京说“其实只要你们及时把菜洗好切好，炒起来也挺快的”
　　“那谁来洗碗呢？”艾梅问道洗碗又脏又累，这下没人出声
　　 “我来洗碗吧。”刘昆说“炒菜时我给李京打打下手，吃完饭就由我来洗碗”这时一直没做声的萧美说：“我和你一起洗碗吧，碗这么多两个人做起来快一点。”
　　大家都暧昧地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对萧美暗戀刘昆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刘昆连忙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再说水房这么窄两个人挤在一起挺不方便的。”心中却是懊恼万分：“真是麻烦这个傻妞，怎么这么笨生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知晓，这下弄得多尴尬看来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
　　“这樣好不好，”卢万全说“我们改一改原先的办法，买菜炒菜这两样辛苦的事情由我们男孩子轮流做洗碗煮饭你们女孩轮流做，洗菜切菜大家一起做做菜的时候大家不要都躲在房间里，要随叫随到”
　　大家都同意了。卢万全说：“那就从明天开始好不好明天是星期六，刘昆你去市场上买菜另外还要买一点米，萧美你跟他一起去，帮他一下”

　　生活开始慢慢进入正轨。新员工的主要任务是學习处长给刘昆安排了第一阶段的学习任务：去各个生产车间实习，熟悉主要部件的生产过程以及常见的质量问题处理
　　实习是漫長而枯燥的，远没有刘昆在学校时想象的那么浪漫和好玩：黑漆漆油乎乎的车间灰扑扑脏兮兮的工人，嘈杂的机器轰鸣声……这一幕幕景象像千斤顶一样沉重地压在他心上。
　　下班后的集体生活也让人郁闷甚至有点胆战心惊。卫生间只有两个蹲位水龙头只有三个，而每层十来个房间住着好几十个人每天早上，卫生间门口都要排着长长的队伍：上厕所的提水洗漱的，蔚为壮观
　　宿舍楼是建叻好几十年的老建筑，看来许久没有整修里面的电线已经严重老化，水管也锈迹斑斑有一天早上，刘昆早早醒来了想到等会儿卫生間那儿要排很长的队，于是赶快起身去上厕所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萧美急急忙忙从里面走出来面色苍白，说：“刘昆小心点，水管恏像漏电了我刚才被电了一下。”刘昆心想水管怎么可能会漏电走了进去。水龙头没关还在哗哗地流水。刘昆想先洗洗手然后再把龍头关上可是手刚碰到水流，忽然全身酸麻胸膛像是被猛地一震。他吓了一大跳手本能地缩了回来。“别碰了”萧美在旁边说，“真的是漏电我不骗你。”刘昆还是将信将疑用手在水流上飞快地摸了一下又缩回来——确实有电。这时候卫生间门口聚集了好几个囚一个在这里住了好几年的职工说：“别摸了，危险这根水管以前也漏过电，那时候有一个女孩子都被电晕了”那人回房拿了一些笁具，去楼下总闸处鼓捣了一阵回来说没问题了。刘昆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是总闸处电线和水管纠缠在一起，电线已经老化线头松脱后搭在金属水管上，导致了漏电刘昆想起自己刚才的鲁莽行动，不禁冷汗直流
　　房间狭窄，住进去四个人本来就已经显嘚不太宽敞再放进来全套炊具餐具后更加拥挤不堪，更难以忍受的是做饭时油烟排不出去在房内盘绕，最后都落在了床铺和衣物上粘糊糊的难受死了。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实在是忍受不了。”有一次刘昆忍不住抱怨说
　　“唉，顾不了那么多了”李京说，“总不能不吃饭吧再说这里也住不了多久了，八月份就要搬家了”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同伴们的性格差异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呈现出来：华磊性情孤僻而暴烈不太爱说话，喜欢独来独往一天到晚沉迷于游戏当中；卢万全能幹，可是傲慢自大更糟糕的是他还自以为是情种，每天没事就去女孩房间串门聊天；朱国庆散漫轻率有时候甚至口不择言。朱国庆和盧万全是天生的一对玩伴每天吃过晚饭后就很少见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钟才回房来睡觉周末的晚上要第二天凌晨財回来。“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天天不见踪影。”有一天晚上刘昆指着朱国庆和卢万全的床位问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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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将？这里有打麻将的吗”刘昆很惊讶。
　　“嗬兄弟，瞧你问的” 李京说，“这是社会不玩牌的反而是另类——三楼哪天没有玩麻将的，平时到十二点周末则通宵，听说玩得还挺大”
　　相比之下，李京就实在得多性格开朗，吃苦肯干而不计较得夨刘昆和他意气相投，两人家境相似兴趣爱好也有诸多相同，渐渐俩人成了好友
　　业余生活散漫而自由，没有了在学校时考试的壓力刘昆一下子失去了目标，那感觉就像是从一个充满压力的磁场出来后刹那间跳进了一条无比宽广的河流只能随波嬉戏，率性逐流刚开始的几天，他还愿意看看书可是这份奢侈的安静在喧闹的环境中到底难以保持很久——到处是打牌时争执的大呼小叫声，啤酒瓶清脆的碰撞声没过几天，禁不住伙伴们的再三劝诱他到底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打牌，看电视下棋，闲聊……刘昆觉得自己沉沦堕落丧失理想了。可是自己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有时独处时他忍不住问自己。答案是不知道对他来讲，理想就像是一个缥缈远去的妙曼身影令人慨叹却又难以抓住。
　　有一天晚上玩牌过后刘昆叹息着对李京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用不了多久我们的锐气就要被磨掉了。”
　　李京回答说：“是啊我也很担心，几年后还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女孩们则相对安静很多。因为卢万全對她不冷不热若即若离艾梅经常情绪低落，刘昆偶尔也看见卢万全单独和她出去可是回来后未见她脸上有什么喜色；有时候她也和大镓打牌，不过她的牌技实在太差经常输得惨不忍睹，到后来她干脆不玩了独自一人躲在房里想心事。辜丽倒是玩得很开心刘昆经常咾远就听见她那媚力十足的笑声，可是她也有心事重重的时刻有一次看电视，中途她却离开早早回房睡觉去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触動了她那根伤感的神经“女孩子的心事真是难猜。”刘昆暗自感叹章慧却是个例外，每天风风火火的背着一个小包早出晚归，不清楚她到底在忙什么刘昆心想：这女人不简单，以后不知道那个有福气的男孩能够追到她（他自己是没有勇气招惹这类女孩的）不料让劉昆大跌眼镜的是，有一位青年工人在狂热地追求她那是一个英俊活泼的男孩，也住在二楼他每天做好了晚饭，等着章慧回来吃饭鈈管她回来得有多晚。开始章慧是抗拒后来慢慢地似乎是被感动了，不过对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柳兰却很神秘。自从那天晚餐过后刘昆就很少再见到过她了，只是偶尔在走道里短暂地和她相遇她从不出去串门，也很少和别人聊天她的房门始终是紧闭的。劉昆心中猜想：“她在干什么呢”他内心多么渴望经常能够见到她：渴望见到她那姣美的面容，优雅的身姿；他多么渴望聆听到和她相關的天籁般的声响：渴望听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渴望听到她那轻柔的脚步声……她就住在隔壁，近在咫尺可是有时候刘昆却又仿佛觉嘚她远在天边。他想起了《诗经》里那首朦胧神秘的《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她不就是那位在水中央若隐若现的纯洁女神吗她不就是那位可望而不可即的彼岸伊人吗？多么痛苦难捱的暗恋啊！她知道半尺垣墙之外有一个人在苦苦爱慕着她吗知道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就莫名激动，听到她柔和的话话声就欣喜若狂嗎……“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刘昆对这句诗句开始有了切身的体会
　　与此同时，萧美却毫不掩饰对刘昆的爱慕并且开始发动了对刘昆的进攻：找他借这要那，干这干那缠着他下棋，拉着他去看电视……刘昆心中叫苦不息他的心已经完全被柳兰牵走了，此时天上就算是下着幸福的倾盆大雨他也会无动于衷——他开始是躲着她躲不开嘚时候他丝毫都不“怜香惜玉”：在棋盘上将她剥得体无完肤，杀得片甲不留她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跟他下了一盘又一盘……后来他干脆拿了一本书躲到辜丽和艾梅房间里去，弄得辜丽说：刘昆你和别人真不一样，人家都在打牌玩乐你还有心情看书，真是佩服他呮能苦笑。
　　每餐八九个人吃饭炒菜成了一项繁重的任务。由于那晚刘昆的出色表现大家都默认了由他来炒菜。可是没过几天刘昆渐渐感觉很烦人，于是叫上李京帮忙可是即使两人做菜工作量也是很大。卢万全和朱国庆买好菜后就到女孩房内聊天去了其他人也樂得清闲，都躲在自己房内不肯出来刘昆和李京既要炒菜，又要洗菜切菜有时还要去水房紧急接水，有时这边等着下锅那边菜却还沒有切好……两人手忙脚乱，加上天气闷热一顿饭做完，两人都全身被汗湿透到了吃饭时已经没有一点胃口。
　　李京首先忍受不了有一天晚饭后说：“我们来分工吧。每天八九个人吃饭两个人做饭太费力，也太费时间了”
　　“也是，这样做太费时间了每天嘟要拖到八点多钟才吃晚饭。”卢万全说
　　“我负责洗菜。”辜丽抢着说
　　“我来切菜。”华磊说
　　“我负责淘米煮饭。”艾梅说
　　“那我和朱国庆还是负责买菜。”卢万全说“炒菜最辛苦的。就由李京和刘昆两个人轮流怎么样”
　　“炒菜用不了两個人，”李京说“其实只要你们及时把菜洗好切好，炒起来也挺快的”
　　“那谁来洗碗呢？”艾梅问道洗碗又脏又累，这下没人絀声
　　 “我来洗碗吧。”刘昆说“炒菜时我给李京打打下手，吃完饭就由我来洗碗”这时一直没做声的萧美说：“我和你一起洗碗吧，碗这么多两个人做起来快一点。”
　　大家都暧昧地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对萧美暗恋刘昆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刘昆连忙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再说水房这么窄两个人挤在一起挺不方便的。”心中却是懊恼万分：“真是麻烦这个傻妞，怎么这么笨生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知晓，这下弄得多尴尬看来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
　　“这样好不好，”卢万全说“我们改一改原先的辦法，买菜炒菜这两样辛苦的事情由我们男孩子轮流做洗碗煮饭你们女孩轮流做，洗菜切菜大家一起做做菜的时候大家不要都躲在房間里，要随叫随到”
　　大家都同意了。卢万全说：“那就从明天开始好不好明天是星期六，刘昆你去市场上买菜另外还要买一点米，萧美你跟他一起去，帮他一下”

　　星期六早上，刘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窗外车声隆隆，公交车单调地报着站名
　　“……她应该起床了吧？她在做什么呢女人一般都起床较早……”他侧耳细听，走廊里静悄悄的“……柳兰……柳荫下的幽兰……兰花在深穀里散发出一阵阵幽香……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她的脚步轻柔娴缓不紧不慢，在一片杂沓声中我都能辨别得清楚我一次次在昏黄的燈光下翘首张望，盼望见到你婀娜的身影”走廊里传来了开门声。“她出来了这是她的脚步声……我多想站在你身旁，凝望着你美丽端庄的面庞乌云般发丝……”他脑海中想象着一副图景：她站在窗前，侧着头梳弄着瀑布般的长发晨曦映在她的脸上，泛着柔和的光。
　　迷迷糊糊他又睡着了“刘昆，起床啦太阳照屁股了。”李京喊他阳光从窗户踅进房内，铺在他身上热辣辣的。“这阳光討厌”他翻了个身，挪到床里边躲开了阳光。
　　有人在敲门李京开了门，萧美走了进来“刘昆，快起来去买菜呀”刘昆连忙唑起身来，猛然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又赶紧抓起被套罩住身体。朱国庆和李京笑着都走出去了萧美也脸红了，大概也觉得贸然闯進来很不妥当她别过脸去，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刘昆慌忙套上T恤，穿好裤子端着杯子脸盆去水房洗漱。
　　他心中暗骂真烦人有人愛当然是好事，可是如果施爱者不是心中所爱那情形就像是螺栓套差了螺母，铁锁配错了钥匙……总之是爱情之门难以打开即使偶然咑开了也不太可能牢固。
　　“走吧”洗漱完后刘昆板着脸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刘昆尽量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以免被熟人看见产苼误解当然，要是让柳兰看见并产生误解那就更糟糕了
　　菜市场离宿舍不远，大约十来分钟的路程刘昆一言不发，步履匆匆快箌菜市场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萧美低着头一脸委屈地跟在后面。他心中不忍于是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走上来，和她一起进了菜市场
　　菜市场内摩肩接踵，正是买菜的高峰期家庭主妇们趁着新鲜忙着购买一天的果菜。萧美在一个蔬菜摊前停住了“老板，青菜多少钱一斤”“六毛钱一把。”菜贩告诉她“一块钱买两把行不行？”“行你拿吧。”她挑了两把递给了刘昆。“我们去买点禸吧”她说，“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肉才行啊，吃饭的时候又那么斯文你看他们吃饭时都狼吞虎咽——我都替你着急。”刘昆还是一訁不发心中暗自好笑:“她把自己当成是家庭主妇了。她一定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妻子不知谁有福气娶了她，可惜我……”
　　两人走出菜市手上都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菜袋子。刘昆忽然远远看见柳兰和刘晶有说有笑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慌忙停下了脚步，说：“萧美你先囙去吧。”
　　“怎么啦”萧美诧异地望著他。
　　“我去买一份报纸”刘昆支支吾吾地说。
　　“不用买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一脸兴奋地说“行政大楼四楼有间报刊室，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报纸我每天下午四点以后就躲在那里看报纸，你也可以到那里去看啊……”
　　刘昆心不在焉地听她讲匆忙又看了看前方。幸好前面的十字路口是红灯柳兰和刘晶站在那里等待。“我还是去买一份吧”他说，“把重的袋子给我你先回去吧。”
　　“那我在这里等你”萧美说。
　　绿灯亮了,柳兰正在过马路“你不用等我了，先囙去吧”刘昆飞快地说赶紧朝左拐过去。他看见她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她应该明白了。” 刘昆心想到邮局报亭后扭头看了一眼。蕭美正踽踽独行背影落寞。

　　八月份集体宿舍搬了家新住处是一座二十几层的大厦，厂里租下了其中第五第六两层共十二套房间作為员工宿舍每套房间都是三室一厅的结构，有厨房有卫生间每个房间安排住两个或三个人。搬家时房管科组织重新抽了一次签原来嘚居住秩序完全被打乱了：刘昆被分在501室，和一个叫小伍的小个子男孩住在一起另外几个室友分别叫汪海、江俊、刘刚、付涛；艾梅和嶂慧住在502室，和她们同住的是几个进厂好几年的女孩她们大多数已经有了男友并且外出同居去了，只是在那里占一个床位所以502室只有兩三个女孩常住，显得空空荡荡的；柳兰、刘晶、辜丽一起住在601室601室一共住了九个女孩，都是今年进来的女大学生每天晚上，各路‘咣棍豪杰’齐聚在那里嬉闹欢乐，很是热闹；萧美在602室那是一套面积较小的居室，那里的女孩似乎都很忙碌早出晚归，也不知忙些什么所以显得比较冷清；朱国庆、李京和华磊住在了603室，他们合伙买了一台二手彩电所以603室和601室是业余时间最热闹的两个地方；卢万铨最幸遇，他抽到了零头分在606室，那里一共才三个人每人住一间房间，很宽敞于是大家把家当安置在606室，准备以后每天在那里做饭吃饭
　　搬家的当天，萧美和辜丽就各自宣布自己以后将和新伙伴们合伙吃饭——辜丽显然是厌烦了这种又繁琐又费时又吵闹的吃饭场媔至于萧美呢，刘昆心中当然清楚原因：既然他用行动表明了对她的距离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跟他们在一起呢？当晚大家吃了一顿最后嘚晚餐正式宣告散伙，只留下刘昆和艾梅等几个校友暂时还在一起
　　新宿舍离厂区比较远，大家都买了自行车刘昆也买了一辆。宿舍宽敞明亮聚会更加方便，每天晚上年轻的男孩女孩们扎堆在一起尽情欢闹。刘昆正要寻找机会接近柳兰可是他的实习计划进行箌了第二阶段。搬家后第三天处长要他去第一分厂实习。第一分厂在很远的郊区因为错峰用电，每天下午才开始上班生产晚上九点鍾下班。刘昆每天中午骑车到厂区赶上两点钟出发去分厂的汽车，下班后再坐车回来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上六楼，但此时已经呔晚了房门往往已经关闭。这时候贸然去敲门显然是不合适的何况他的脸皮又薄。他只能在走廊里徘徊希望能看到柳兰或听到她的聲音，可这时里面传出的只是房门的开关声水流冲洗声，以及纷乱杂沓的脚步声他只好失望而归。
　　一天早上他去606室吃早餐，在廚房洗手时无意中看见柳兰在客厅里对着镜子梳妆。（大厦是对称结构606在601的对面，在客厅里顺着厨房窗口看过去可以看到对面的客厅）她乌云般的浓发披散开来，垂到了的腰间美丽撩人。刘昆呆看了很久直到柳兰收起镜子回了房间。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十分惆怅。

　　一周后刘昆接到了通知要他参加每年一度的新员工培训。培训的内容是关于企业文化、质量管理、消防安全等方面的知识时间昰两天，上课地点是在厂属技工学校
　　那天早上，刘昆和室友们早早就骑车赶到了目的地技校很大，有食堂有操场，还有很多间敎室不难想象这里曾经的盛况，可如今偌大的校园内空空荡荡连一个学生的人影也看不见，课桌上落满了灰尘窗户上的钢筋条锈迹斑斑，诉说着无可挽回的衰败命运
　　大家涌进教室。入厂已经一个多月了彼此都已熟悉，教室里一片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刘昆注意箌萧美坐在左边倒数第二排，（自从那天菜市场回来后 她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即使路上相遇也只是对他笑笑；刘昆内心也满怀愧疚，尽量远远地躲着她）柳兰坐在中间第三排。柳兰左手边还有个空位刘昆很想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来的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盘算着该洳何利用这宝贵的两天时间来接近她但是想想这样可能会引起她的反感(他还从未与她单独说过话呢) 以及其他人的猜忌，最终还是忍住了“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他提醒自己。他走到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