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难题,给女孩子买生日礼物生日送什么礼物好

世纪难题:200元内送什么礼物才能让女朋友满意?世纪难题:200元内送什么礼物才能让女朋友满意?享阳光生活百家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送女生口红成为潮流,这让不少男生有苦难言——廉价的口红拿不出手,牌子的口红动辄成百上千,咬咬牙买上一支也可以,可是!!!口红为什么有那么多色号!看起来颜色一模一样好不,买那么多干什么!初入社会,房租、交通费、生活费、物业费、水电费,扣下来好像不剩什么了,砸锅卖铁也买不起啊!!在校生……额,更穷啦。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为什么一定要送口红?直男的思维是不是就这么简单?礼物是表达心意的方式,不一定非要贵的,只要送对礼物,讨女票的欢心,不也是皆大欢喜吗?之前网上有个很火的帖子,问200元内送什么礼物给女朋友好,有人在下面回:不如送她一份自由!言外之意就是嫌礼物太便宜。可是,200元以内的礼物就没有价值吗?如果他只有200元,却愿意拿出来给女朋友买礼物,难道不是全身心的付出吗?有人觉得礼物的价钱和爱意是正比的,礼物越贵也就代表爱的越深。但是价钱不能代表一切,因为人生来就不一样,手中的财富也是不一样的,只要是怀着热忱的爱意送出的礼物,又有什么贵贱之分呢?大学的时候老师曾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你收到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她从小就不会做饭,我生日那天却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桌子菜,虽然她的手被切到,菜还贼难吃,但我那天吃完了,撑死了。”“高三快考试的时候,我的理综特别差,他熬夜一笔一笔给我做出来一本重点整理,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后来我的成绩也提上去了。”“第一次离家,感冒了没人照顾,想妈妈,他听说后赶来给我做饭,喂我吃药。”“我经常性痛经,每次大姨妈来都要痛的死去活来,他生日礼物竟然送我一盒糖暖暖,刚开始觉得他没情趣,后来痛经的时候都会喝,想起他的细心喝关怀,感觉好多了。”“外婆没有钱,我上初中的时候想买复读机,爸妈嫌贵不给买,我就一直叨叨叨,然后外婆一个人跑到几十里外的城镇上给我买了,我现在还留着。”当大家说起来最好的礼物,几乎没有贵重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那种不值钱的,可不值钱不代表不珍贵。最能打动人心的礼物,不一定价格最贵,但一定是最真诚的,让对方感受到你最真的心意!那么,你送过最好的礼物是什么?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是什么?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百度立场。系作者授权百家号发表,未经许可不得转载。享阳光生活百家号最近更新:简介:爱生活,爱分享,每天更新生活知识作者最新文章相关文章我有一同学很喜欢吴亦凡 我想生日的时候送一个有关吴亦凡的生日礼物 送什么_百度知道
我有一同学很喜欢吴亦凡 我想生日的时候送一个有关吴亦凡的生日礼物 送什么
我有更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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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生日礼物——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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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生日礼物——传奇
作者:浮渚清晖
  我能想象得出大时代里大人物不平凡的人生,也能想象得出大时代里小人物的不平常的人生。但是,如果在不是大时代的时代里,还会有传奇吗?
  下面的故事,我不知道最后会写成什么样子,但是我已经开始动手写了,并且到今天为止已经写了一半了。我决定开始写它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写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开始写它之后,它渐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想牵着它让它跟着我走,但是现在变成了它牵着我,我得跟着它走。
  故事的梗概我早已想好,故事的结局也早已设定,只是这个故事里的人和事会怎样朝着我设定的结局一步一步地走去,我还不能完全知道。
  在我们这个时代里,我们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在故事的那个时代里,你觉得“我们”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吗?
  我把苏雪奇当成千千万万个愿意思考的现代知识女性来呵护,但她似乎越来越不需要我的呵护,自顾自地在那个时代里生活着,并且还会生活下去。
  不管怎么样,不管大家喜欢或者不喜欢,我希望自己能一直坚持写完,并把这作为我三十岁生日的礼物。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传奇的话,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我能想象得出大时代里大人物不平凡的人生,也能想象得出大时代里小人物的不平常的人生。但是,如果在不是大时代的时代里,还会有传奇吗?
  下面的故事,我不知道最后会写成什么样子,但是我已经开始动手写了,并且到今天为止已经写了一半了。我决定开始写它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写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开始写它之后,它渐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想牵着它让它跟着我走,但是现在变成了它牵着我,我得跟着它走。
  故事的梗概我早已想好,故事的结局也早已设定,只是这个故事里的人和事会怎样朝着我设定的结局一步一步地走去,我还不能完全知道。
  在我们这个时代里,我们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在故事的那个时代里,你觉得“我们”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吗?
  我把苏雪奇当成千千万万个愿意思考的现代知识女性来呵护,但她似乎越来越不需要我的呵护,自顾自地在那个时代里生活着,并且还会生活下去。
  不管怎么样,不管大家喜欢或者不喜欢,我希望自己能一直坚持写完,并把这作为我三十岁生日的礼物。
(一) 黑骏马鸣的签售会
  下班的气氛越来越浓了,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收拾了桌面,拎起包,站起身。
  下班了。苏雪奇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揉了揉痠痛的脖子,摘下了眼镜。这漫长而枯燥的工作日终于结束了。稍微归置了一下桌面上凌乱的稿子,把笔放回笔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五点零五分了。苏雪奇抓起包,锁好抽屉,站起身和对面桌的刘大姐一路走出了办公室。
  出了电梯,又出了楼门口后,刘大姐自去取车回家,苏雪奇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朝出版社门外不远处的公交站走去。明天是周末,今天苏雪奇想早一点回到家里享受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周末。
  为了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苏雪奇推掉了和大学同学的约会。苏雪奇有五个常来常往的朋友,都是她的大学同学。几个女孩子当初一起读书,一起泡图书馆,一起逛街看电影,一起做论文,一起答辩,一起毕业,然后各自去各自的单位工作。就这样一路走来,不知不觉苏雪奇毕业已经快三年了。这三年里,其中的一个姐妹研究生毕业后又继续深造成了女博士,如今博士也马上就要毕业了,几经周折终于签了个大学,得偿所愿地成了终身“学者”。剩下那四个和苏雪奇一样,研究生毕业后各自工作,几年下来也差不多都成了单位的骨干分子。只有一样,六姐妹现如今可都单着呢。屈指算算,全都是奔三张甚至过三张的人了。
  几个三张的单身女人凑在一起,除了聊聊工作中的牢骚,个人问题总是逃不过。一直这样下去,苏雪奇心底暗暗觉得非常不妥。要说她们这六个好姐妹,彼此之间亲疏远近不说,单拿出来看,都是这年头难得的好女孩子。唉,说到女孩子,苏雪奇心中暗暗吐了吐舌头。就在今天下午她还在QQ上和一个过去的学生聊天来着。苏雪奇在读研究生之前做过两年老师,过去的学生有几个和她还有联系,但今天下午聊天这个是刚接上头的。
  当年苏雪奇刚刚大学毕业,在父母的安排下进了一家中学当老师。那会儿正是年轻气盛的岁数,苏雪奇和一帮小她六七八岁的男孩女孩一边上课一边玩得不亦乐乎,很有点儿实验教学的味道。学生们都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学生。不过她不喜欢当老师,所以她偷偷地考了研,偷偷地考上了,然后轰轰烈烈地和学校断绝了关系,拿了档案,投入到了埋头苦读加坐而论道的学术生活中去。很快地,苏雪奇发现,她热爱书上白纸黑字的那些知识和智慧,但是她并不热爱学术。一旦发现这一点,苏雪奇读书泡图书馆的兴致大减,学术的热情渐渐冷了下来,接下来的毕业论文虽然做得并不含糊,但是每次导师问及读博意愿时,她也就顾左右而言他地支吾过去了。等到导师问急了,苏雪奇躲不过去,终于只好坦白从宽,委婉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导师。于是就东奔西跑地找工作,参加招聘会,在网上发数不清的简历,面试,再面试……然后,她坐进了如今她坐着的那个办公室,成了一名出版社的编辑。哦,不对,是编辑苏老师。
  苏老师回到家,早上出门时忘记开窗通风,房间里有一股宿睡后的气味。苏老师赶忙过去打开阳台的窗户,尽管城市空气并不好,但还是从窗口吹进一股清新的空气。苏老师长吸一口气,走回房间。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苏老师非常喜欢四月,因为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杂花生树,生机勃勃。可是,明天就是五月了。苏老师不是不喜欢五月,只是五月来了,春天仿佛也就快要走了。
  苏老师最近正在看的稿子是一个新生代网络作家写的历史题材小说,名字叫《爱和小时代》。苏老师很喜欢这个名字,她喜欢一切有时间感的东西,她尤其喜欢的却不是小时代。苏老师喜欢大时代。她常常在阅读那些翻天覆地的时代风云和那些风云时代中的人和事时,心潮暗涌。有时候,苏老师也会感叹自己生不逢时。如果可以选择出生背景,有的人希望投生富贵人家,有的人希望换个父母,有的人希望生在黄头发蓝眼睛的国度,可是苏老师偶尔会希望自己能生在令人热血贲张的时代转捩期,比如说春秋战国,比如说魏晋之交,比如说唐末五代,比如说晚清民国——只要不是现在,以上所说随便哪个都不错,而唐末五代则是上选。
  可惜,生活之水顺东而流,苏老师和她的姐妹们怀揣着生活的理想,伴着岁月一天天成长,也一天天年华渐去,成了这个时代标准的“剩女”。
  都说剩女恨嫁,苏老师觉得说这话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剩女。剩女恨嫁不假,但那只是一部分,至少苏老师就不是典型的恨嫁剩女。爱情,女人心里永远都不应该放弃的追求,这是苏老师的想法。苏老师也正是这么做的。
  这么多年,苏老师不是没遇到过好男人。当她还不是编辑苏老师,而是中学苏老师的时候,她遇到过一个令她十分心仪的男人,可惜好事刚刚开始,男人就要去国外发展,而当年的苏雪奇太过于听从父母的“教诲”,终于放弃了一起出国的打算,做了家里的乖乖女。一切都像一阵风一样,而那个令苏雪奇柔肠百转的男人带着苏雪奇的深深的遗憾走了。男人走了,也带走了苏雪奇的一颗心。从此以后,苏雪奇又先后遇到过几个男人,有的是她研究生期间的同学,有的是她的大学同学老公的密友,有的是她在工作后结识的朋友……但是,没有一个像当年那个走进她心中的男人那样再一次走进她的心。苏雪奇知道,好男人这世界上不只一个,但是谁让她当年就遇上了一个到目前为止她依然认为是极品的好男人呢。
  苏雪奇吃完晚饭,打开电脑。四月的最后一天,她想写一篇博客纪念一下。写什么呢?对着电脑屏幕,突然之间感慨万分,又是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四月过去了,苏雪奇的那点感性的神经被调得高高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日,我最喜欢的日子在今天即将过去。三年前的今天,我还在大学宿舍里改论文,一转眼毕业四年了。还记得四年前雨中的梧桐和水中的落花,还记得四年前对生活的期待和设计,如今,又是一年四月暮,我不禁开始怀疑:我真的可以做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在三十岁生日即将到来的这个春末?”
  苏雪奇上完网,洗了一个热水澡,敷上一个面膜,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随便想点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想。今天苏雪奇在做面膜的时候想到眼看着手头的选题要收尾了,但是下一个选题还没有着落,下一个选题到底做什么呢?看来周末还是要去图书大厦去逛一逛。这样想着,苏雪奇进入了梦田。
  苏雪奇再醒过来时,红日已高三丈透了。昨晚睡前敷的面膜滚落在枕头边上已经皱了,总是这样带着面膜就睡着了。折好床铺,洗漱完毕,苏雪奇挑了件休闲T恤穿上,加上一条牛仔裤,就出门了。这个春天一直没有热起来,但是五月的第一天阳光很灿烂,也很晒人。苏雪奇找了家小店解决了bunch,然后坐车直奔图书大厦。
  周末的图书大厦人潮涌动,苏雪奇觉得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让人找回一点积极向上的感动,才让她觉得这个世界除了物质和感官的低级追求之外,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和她一样充满着对知识的渴求和景仰。
  苏雪林看着图书大厦的入口处涌进的越来越多的人流,开始奇怪。怎么?虽说图书大厦每到周末人就比平时多很多,但是,今天这人流量多得有点离谱,而且,只见进的,不见出的。凭着直觉,苏雪奇想到一定是今天有什么名人要来签售了。但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呢?
  苏雪林被人流裹带着往二楼走去。上到二楼,苏雪奇终于明白了,原来今天是新生代网络作家,小说《爱和小时代》的作者黑骏马鸣的签售会。难怪!这个黑骏马鸣可以说是近几年来市场挖掘、读者选择、时代成就的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网络作家。除了苏雪林正在看的《爱和小时代》,黑骏马鸣去年的作品《流光PK上一个十年》在三个月里创下了销售一百万册的纪录。三个月一百万册啊,这是任何一家出版社在这个时代里都不敢去想的数字。在编辑们还在发愣的时候,黑骏马鸣很快又在中文小说网站推出了一部《时空中的毒药》,连载不到一周点击量就破了一千万人次。黑骏马鸣用他那独特的笔锋和厚重的文风打破了人们对网络无深度的偏见,迅速培养了大批死忠的读者。苏雪林也是大批死忠读者中的一员。她抓住机会,终于替出版社,更是替自己争取到了黑骏马鸣网上新作《爱和小时代》的出版发行权。而今天正是黑骏马鸣的《时空中的毒药》新书的签售会。
  苏雪林暗暗责备自己说:“亏你还是搞出版的,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知道,还是自己的作者!”
  签售会定在上午十一点正式开始,现在是十点三十分,主办方开始维持秩序,调整摆放一些必要的物品。苏雪林也挤在一边,她想既然来了,也应该和黑骏马鸣打个招呼。
  十点四十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陆续就位。苏雪奇看到有几个熟人,就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站到了一旁。
  十点四十五分,主办方开始热场。
  十点五十分,主办方开始介绍本次签售活动。
  十点五十五分,黑骏马鸣在几个保安人员的簇拥下现身。
  现场立刻一片骚动。
  黑骏马鸣在前台中间的桌子后面坐了下来。随手放下一个黑色的小物件,苏雪奇仔细一看,原来是黑骏马鸣从不离身的那个墨玉小马。
  苏雪奇觉得很奇怪。关于黑骏马鸣的这个随身小物件,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黑骏马鸣平日里都是将它挂在脖子上,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搁桌子上了呢?
  十一点整,黑骏马鸣讲话时间。
  躁动的人们一下子静了下来。苏雪奇又向前靠了靠。
  黑骏马鸣的讲话内容大致三点:第一,感谢广大读者的支持;第二,他对人生还有很多疑惑不解的地方,他把这些地方一一写进了他的书里;第三,他的墨玉小马今天“病”了,所以今天就不给它套马缰绳了,呆会儿签售的时候希望大家不挤伤挤丢了它。说完黑骏马鸣朝苏雪奇这边望了一眼。
  苏雪奇不知道黑骏马鸣是不是看见她了。但是签售开始了,人们排着队拿着书,开始等待签售。苏雪林一直想挤到前面去打个招呼,但看看前面的长龙和人们迫切的眼睛,苏雪林决定先绕过签售会去看看畅销书架,回头再来和黑骏马鸣打招呼。
  苏雪奇再回到签售现场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现场排队等着签名的读者依然源源不断。苏雪奇转身正要走,一名工作人员向她走过来。
  “请问,您是苏老师吧?黑骏马鸣先生有请。”
  苏雪奇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越过大批的签售者来到苏骏马鸣的面前。苏骏马鸣向读者们告个歉,和苏雪奇握了手,客套几句后,请苏雪奇坐在自己的旁边。
  苏雪奇坐下,看黑骏马鸣继续给读者签名,和读者寒暄。无聊之中,随手拿起黑骏马鸣的墨玉小马把玩。低头看看手表,还有一分钟就十二点整了。
  苏雪奇想走,可是不知道黑骏马鸣叫自己过来有什么话要说。是关于他的新作《爱和小时代》吗?合同已经签过了,版权、版税问题都已经谈妥,还会有什么问题呢?苏雪奇一边想一边看着手里这个墨玉小马,真是漆黑如墨,但又细腻光洁,越看越爱。
  苏雪奇见墨玉小马的马鬃处阴面有一小孔,想必是穿“缰”系线的地方,正出神地看着时,黑骏马鸣转过身来和她说了一句话:正午时分,阳气最盛,阳气盛极阴气就要出现了,你还手里握着我的小马,不怕……
  黑骏马鸣的话还没说完,苏雪奇就看到一束幽白的光从墨玉小马的穿“缰”系线的小孔处射出,瞬时笼罩在苏雪奇的周身。苏雪奇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觉得有一股冰冷的光流通向全身,接着自己就一动也不能动了。
  苏雪奇的最后一个意识是自己张开了嘴想说话,身边的黑骏马鸣站了起来。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二) 至道三年四月
  很冷,非常冷。苏雪奇在梦里冷得直哆嗦。她极力地蜷起身体,再蜷一点。可是还是冷。她觉得自己在打战,又仿佛在说话。但是,她就是觉得冷得发烫,烫得发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好像在脱皮。
  迷迷糊糊中苏雪奇觉得有人在她身边走动,好像还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听不清。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雪林觉得身体里的热渐渐退了,身体也没那么冷了,终于她软软地睁开了眼睛。
  苏雪奇艰难地看了看四周,又艰难地看了看自己,她抬起软绵绵毫无力气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她的确看见了木制的窗子木制的门,幽黑的小屋,昏黄的油灯?还有……还有自己身上盖着的污浊的粗糙的棉被。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苏雪奇想起来了,她最后的记忆是在黑骏马鸣的《时空中的毒药》签售会,她坐在黑骏马鸣的身边,她拿着黑骏马鸣的墨玉小马打发时间……
  时间……对!时间!时交正午,墨玉小马的穿孔处漏出了一束幽白的光……
  苏雪奇刚想到这里,屋门吱呀作响,门开了,跟着进来一个青布包头的女人。
  苏雪奇眼睛立刻睁得滚圆,她的头偏向门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进门的女人。虽然屋里光线比较暗,但是苏雪奇还是清楚地看到来人头挽小髻,斜插一根树条?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短袄。女人见苏雪奇醒了,凑上前来,憨厚地笑起来,眼角堆起几条很深的鱼尾纹。
  “你醒了。”苏雪奇耳中传来一句非常不标准的河南话。应该是河南话吧,听口音虽不十分像,但应该是吧,苏雪奇想。
  苏雪奇看着凑上前来的女人,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她问自己忙开口道:“是啊。大姐,这里是哪儿啊?”
  女人一愣。
  苏雪奇看女人好像没听懂自己的话,就又重复了一遍:“大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下女人好像听懂了,但她奇怪地看了看苏雪奇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进来。苏雪奇又问:“请问大妈、大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苏雪奇的问题,脸转向老太太,操苏雪奇听起来觉得很别扭的河南话对老太太说:“娘,你听,她说的是不是北方话?”
  老太太朝苏雪奇床边走近几步,看了看苏雪奇,再看看扶着她的女人,然后说:“我也说不好,有点像,但是……这么多年了,那时候我年纪也还小,记不清楚了。”说完又朝苏雪奇看了几眼,然后对女人说:“北方人也没有关系,我看她年纪还小,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苏雪奇越听越糊涂,看她们只顾自己说话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只好开口再问。可是老太太和女人好像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准备出去。苏雪奇一急,想起自己的好姐妹宋小渝是河南人,以前上学时常听她用河南话给家里打电话,赶紧学着她的口吻用并不标准的河南话又问了一遍:“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下那两个女人一起停了下来。她们回身再次走向苏雪奇。
  “这里是宋州。你会说中原话?”
  “宋州?”苏雪奇跟着重复了一遍,她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
  “宋州不就是商丘?等等,不对!商丘就是商丘,叫什么宋州!难道拍电视剧?不可能,我又不是演员,再说这屋里也没有机器……”
  “对,这里是宋州,姑娘你是哪里人?是不是北方人?”
  “北方人?”苏雪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她已经听她们俩议论半天了,隐约中苏雪奇觉得最好不要承认自己是北方人,她有预感,“北方人”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谁?”苏雪奇又问。
  “姑娘,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家大牛去山上打柴,回来的路上看到你晕倒在小路上,浑身都冻僵了,就把你带了回来。”女人说。
  “我?晕倒在小路上?冻僵了?”苏雪奇越听越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儿?我是怎么了?”
  “姑娘,你发高烧已经七天了,一直哆嗦。今天白天烧才退。我们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这下好了,你好了。”女人又说。
  苏雪奇这下有点听明白了。女人说的话与她迷迷糊糊中的感觉对上了。原来她那是在发高烧。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发高烧呢?自己明明是在黑骏马鸣的图书签售会上……对了,图书签售会!苏雪奇一下子想起黑骏马鸣的墨玉小马,想起黑骏马鸣的话:正午时分,阳气最盛,阳气盛极阴气就要出现了,你还手里握着我的小马,不怕……
  没错,黑骏马鸣的话……莫非……莫非……苏雪奇突然不敢往下想下去。但是她必须往下想下去。苏雪奇转向女人和老太太:“大姐,今年是什么年?”
  “今年是至道……二……不对,今年是至道三年。妈,你说是不是啊?”女人说完向老太太求证。
  老太太咂咂嘴,想了一想,又扳了一扳手指,再看看女人,说:“至道三年,是吧。”
  苏雪奇倒抽一口冷气。至道三年,至道……这个年号她很有印象,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宋代的年号。是宋代什么时候的年号呢?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正在这时候,老太太又说:“我记得淳化五年的时候,小三子还在,然后第二年就叫至道元年了,小三子出疹子就没了……对,今年小三子已经没了三年了,对,今年是至道三年。”
  老太太话没说完,苏雪奇已经从“淳化五年”的提示中想起来了,淳化是宋太宗赵匡义的年号,宋初曾经编过《淳化阁帖》,去年出版社做的两宋皇帝系列里,宋太宗那本正是苏雪奇的责编,淳化五年,也就是淳化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年,苏雪奇记起来了。淳化之后是至道……至道一共三年,至道三年的时候赵匡义死了,然后就是宋真宗赵恒了。至道三年,刚才女人说今年是哪一年,好像至道三年没错吧?
  想到这里苏雪奇赶快又问:“大姐,今年是至道三年,那现在是几月?”
  “现在是四月啊,今天四月十五了。”
  “四月十五?这么说皇上已经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吗?”老太太转头问女人。
  “皇上活的好好的,怎么会驾崩,没听说。”女人看着老太太说道。
  尽管女人那么说,可是苏雪奇的心还是一路往下沉去。没错,如果今天是至道三年四月十五,宋太宗病死在至道三年三月,也就是上个月。眼前的这两个女人她们荆钗布衣,满面烟火之色,自己身上盖着的粗糙的棉被一阵阵散发出油腻的味道。简陋的木窗木门,操着别扭的河南口音的救命恩人……这里是一千年前的宋代,具体地说应该是至道三年,即公元997年的北宋。历史在这一年开始转折,宋代开国的第二位皇帝赵匡义在这一年的三月,也就是最少十五天前死于病榻,而他的太子遵遗命扶柩即位,成为北宋历史上第三位皇帝。
  苏雪奇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的这两个女人,一个白发苍苍,牙揺身驼,一个脸上写满生活的操劳和艰辛;再看看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低小昏暗,一灯如豆,抬头房梁上隐约挂着经年的蛛网,在被子里伸手暗暗掐了一下大腿,苏雪奇终于在心里确信,她真的是穿越时空来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北宋。
  还有一点苏雪奇突然也想明白了,那就是为什么她竟然穿越了时空。一定是那个墨玉的小马!黑骏马鸣的那只墨玉小挂件!
  黑骏马鸣说过正午时分,阳气最盛,阳气盛极阴气就要出现了。苏雪奇想起一本书上说过午时阳气达到极限,阴气刚要产生,马跑离不开地,所以马属于阴类动物,所以午时是属于马的时辰。而苏雪奇穿越时空的号,她坐在图书大厦签售现场的网络作家黑骏马鸣身旁,时交正午,一天中的阳气达到了极盛时分,而阴气也在这一时刻即将产生,她苏雪奇的手里恰恰正握着黑骏马鸣那个墨玉小马的挂件,而马属于阴类动物,她苏雪奇又是个纯阴的女人,天地之间,在那样一个时刻产生了一个奇妙的反应,十二点整,时空为她苏雪奇打开了一条通道,没有和她商量,也没有向她告知,在一切都仿佛正常的状态中,她苏雪奇就被带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至道三年,准确地说应该是至道三年四月初九,因为女人说她已经昏迷了七天了。
  苏雪奇用最短的时间在脑子里将这一切梳理完成后,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她又晕了过去。不过这一次,她很快就苏醒过来。意识恢复过来之后,苏雪奇睁开眼睛,老太太已经出去了,女人还在一旁看着她。苏雪奇绝望地发现一切都是真的,刚才她所看到和想到的并不是一场离奇的梦,她必须接受这个看起来目前还没办法接受的事实。
  女人见苏雪奇睁开眼睛醒了,就走上来。
  “大姐,我饿了。”苏雪奇冲着女人哀哀地说。
  女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屋外响起霹雳啪啦的声音,过了好一阵子,声音渐渐没有了。再过一会儿,女人端着一个青瓷的大碗走进来。
  “吃点汤饼吧。你身子虚。”女人扶起苏雪奇,递过青瓷大碗和筷子。
  苏雪奇挣扎着接过大碗,碗里清汤中漂着几根发黄的面条。“原来宋代人管面条叫汤饼。”苏雪奇忍不住想。
  想归想,苏雪奇手上可没停,筷子捞起不多的几根面条忙放进嘴里。嗯,香!苏雪奇三口两口把面条扒进嘴里,也顾不上平时注重的淑女形象了。吃了面条身上好像没那么软绵绵的了,一掀碗底把面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这下可不好了,七天没怎么进食了,一下子吃猛了,胃里抽成了一团,疼得苏雪奇在棉被里扭成一团。
  女人见苏雪奇疼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屋里急得直搓手。
  过了很长时间,苏雪奇估计得有半个小时,胃疼渐渐平复,苏雪奇在床上坐直了身体,身上已经折腾出一层汗。
  女人看苏雪奇没事了,就开口问苏雪奇:“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儿的?怎么会晕倒在山脚下?”
  苏雪奇见女人一连串的发问,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叫什么名字告诉她倒也无妨,可是家在哪儿要怎么说呢?难不成告诉她自己是从一千多年后的北京来的,至于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晕倒在一千多年前的宋州的一座山的山脚下,天知道!
  “我姓苏。家……家住汴梁,来宋州探亲的,不小心和家人走散了。”苏雪奇随口说了些电视剧里的台词。
  “哦。”女人眨了眨眼睛,对这个答案未置可否,但苏雪奇分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九分的不相信。
  管她信不信,苏雪奇心里想,不然她应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离奇身世呢?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对了,那个墨玉小马呢?她可是一直握着那个小马的,不然她也不会穿越时空了。
  想到这里苏雪奇忙问女人:“大姐,你们有没有看到我晕倒时手里拿着一个小黑马?”
  “小黑马?什么小黑马?”女人奇怪地问,“小黑马倒没看见,只有这个。”说着女人从床边拿起一支签字笔。
  苏雪奇一看见签字笔,大吃一惊。这支笔她认识,但是不是她的,那赫然正是黑骏马鸣在图书大厦签售时用的那支笔!黑骏马鸣的签字笔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莫非……?苏雪奇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从女人手里接过黑骏马鸣的签字笔,低下了头。一切都太混乱了,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奇怪而陌生的环境中,到明白自己稀里糊涂地穿越了时空,到如今发现本应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在自己的手里,本不应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切都太混乱了!
  女人还要问,苏雪奇没让她说出口。她太累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一个人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该何去何从。
  苏雪奇在睡梦之中被一声清脆的鸡鸣声惊醒,接着便是断断续续几声狗叫,然后鸡叫声此起彼伏地在黑暗中响起来。苏雪奇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她想起来了,这里不是北京家里自己的床上,这里是北宋至道三年一个陌生人的家,她正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而此时窗外此起彼伏地叫着的是珍贵的一千多年前的鸡鸣声。鸡叫之后,天很快就要亮了,天亮之后,她要怎么办呢?昨天晚上苏雪奇并没有想好,但是她有一个决定,那就是,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陌生人的房子,离开这个陌生人的家,离开这张陌生的床。
  苏雪奇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的时候,天开始放光,屋外蟋蟋簌簌响起了声音,主人陆续起床开始活动了。
  苏雪奇看看天色还早,估计也就是早上五点左右的样子,心想,古代的人起得真早啊!她忍不住想起认识的一个意大利人,上午十点之前从不出现,要想约见一定是要十点以后的。那个意大利人尼克拉虽然在北京生活工作了三年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中国人每天早早就起床吃饭上班。比起二十一世纪“早起”的中国人,苏雪奇真想让尼克拉也穿越到大宋朝来看看古代的中国人起得有多早!
  一边想着,苏雪奇一边借着微弱的天光摸索着坐起来。坐起来之后,苏雪奇才想到,在一千多年前,她应该穿什么呢?床边挂着她的牛仔裤和T恤,不知道这两件“奇怪”的衣服有没有吓到救她的大牛和给她换衣服的女人们。这样想着,苏雪奇还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下了床。对了,还有床下这双她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平底皮鞋,难怪昨天晚上她们会认为她是北方人,说不定把她当成蒙古人还是契丹人了。
  苏雪奇穿好鞋,推开门,走出她住了一个星期的房间。尽管她已经看熟了自己睡的房间的门窗,看熟了低矮的房梁,可是当她踏出房门之后,看到房间外面的房间时,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外屋不算小,但是脏,昨天给她送面条和她聊天的女人已经在灶下烧火了,那灶可真大,苏雪奇想了想,总有一平米见方。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灶,她也从没见过一平米见方的灶上架着一个配套大小的铁锅。
  苏雪奇把要走的想法告诉了女人,女人并没有留她,或许她始终觉得苏雪奇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苏雪奇趁早饭前的时间想出去看看周围的环境,她还想和大牛打听一下宋州的情况。从昨天就听说是大牛把她从山脚救了回来,一直还没见着大牛呢。苏雪奇绕过女人,推开门,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尽管天还没有完全放亮,但是苏雪奇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清晰明亮的世界,所有的东西在晨曦初吐中都清晰而美好,尤其是空气,空气中散发着清甜的味道,一呼一吸间好像非常彻底。这就是一千年前的古代的空气啊,没有被污染的大自然的味道!苏雪奇在心底赞叹着一千年前的美好。
  高兴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苏雪奇就被眼前不远处起伏的山峦震住了。是山,没错,她看到的就是山。除了山还有荒烟野径,几乎没有人家,她所在的这个陌生人家也许竟是目光所及处的惟一的人家!这里不是说是宋州吗?
  门外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抡起斧子在劈柴。男人穿着短衣,头上束着一团头发,皮肤黑黑的,没什么光彩。这是一千年前的男人啊!这是苏雪奇在一千多年前看到的第一个男人啊!或许这就是救命恩人大牛。苏雪奇朝这个男人走过去。
  男人看到苏雪奇走过来,停下手里的活。
  “你好。”苏雪奇和他打招呼。
  男人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从来没听过这句话,也不知道听到这样的话该说些什么。
  苏雪奇笑了。是啊,对一个一千多年前的人说“你好”,的确不合时宜。
  “谢谢你救了我。”苏雪奇终于找到一句合适的话说了出来。
  男人腼腆地笑了笑,“昨天晚上听屋里的说你醒了,醒了就好。”
  苏雪奇看男人局促的样子,决定直接发问:“大哥,听大姐说这里是宋州?”
  “对,是宋州。”男人应道。
  “可是……这里,”苏雪奇顿了一顿,“这里好像只有一户人家,这里真的是宋州吗?”
  “对,这里是宋州。”男人重复道,“这里归宋州管,但离宋州还有两天的脚程,一直往西。”
  “两天?”苏雪奇一惊。两天的路可不近,她一个人又不认识路,可怎么去呢?再说这荒山野岭的,万一……
  “大哥,我要去宋州, 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去宋州?我已经三年没去过那里了。我们是山里人家,靠打猎种地为生,上次到宋州还是跟十里庄的张大叔一起去的。”男人说道。
  “那怎么办?”苏雪奇两只眼睛盯着男人问道。
  男人仿佛从来没被一个女人这样坦然地直视过,他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躲着苏雪奇,低下头继续劈柴。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苏雪奇说:“要不我带你去找张大叔,看他能不能帮你。”
(三)五十贯和生活危机
  苏雪奇现在站在宋州的城门口。身后是绝尘而去的张大叔和他的马车。
  这里就是宋州了。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的苏雪奇站在城门口想。大牛带她找到了张大叔,张大叔终于答应送她来宋州。苏雪奇非常感激大牛一家对她的救命之恩,但她无以为报;苏雪奇也十分感激张大叔那么大年纪了还专门为了她跑了一趟宋州,她也无以为报;甚至就连身上这套衣服也是大牛的妻子的,而他们本就没有多余的衣服。苏雪奇在接受衣服的时候心里很惭愧,她很想把脖子上惟一值钱的金项链送给大牛一家人作为报答,但是,理智告诉她,今后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
  苏雪奇站在宋州的城门外抬头仰望,城楼规模不算很大,但也小有气派。城门外的护城河水静静沉淀着一千年前时光的悠然,而此刻,她,苏雪奇神奇地站在宋州的城门外,一时思古之情喷薄而出。
  苏雪奇内心云海翻腾,这里是古代,一千多年前的古代,而她即将走进这个社会,她不知道将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会遇到一些怎样的事情,更不知道一个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人能不能穿越时光并且在这个现代文明和现代科技还是零的时代活下来。苏雪奇有点忐忑不安地经过守门的兵士,正式走进了大宋的行政领地——宋州。她的身后,一样进城出城的人们,恍然不知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天外来客”,而这个“天外来客”从此以后没有了家乡,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身份。
  苏雪奇跟着进城的人一路向前走,道路渐渐开阔起来,黄尘土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白色的纸帽子,苏雪奇知道自己猜的不错,赵匡义的确是死了,举国都在为他穿孝。苏雪奇看到许许多多张人的脸向自己望过来,眼睛里带着好奇和询问的目光,许多人张着嘴,盯着她看。苏雪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路上的人们都看出了她的不妥,看出了她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个社会吗?人们不断地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苏雪奇觉得非常不习惯。平时哪怕在人头攒动的西单出现,也从来不会这样被人关注,更何况苏雪奇并不是个大美女,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
  尽管苏雪奇觉得十分不习惯众人对她的瞩目,可是她现在面临着一个头等重要的大事,那就是钱。她需要钱,钱是人在任何社会活着的第一要素,可是她没有钱。她在无数的影视剧中看过,古代社会要花真金白银,实在穷的,也要一串一串的铜板。苏雪奇没有铜板,真金白银她也拿不出来,不过,她脖子上还有一条金项链,那是去年过生日时自己犒劳自己的生日礼物。苏雪奇此刻多么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件金器傍身,使她能够在一千多年前独立生活的第一天不至于饿肚子。
  苏雪奇停下来向人打听什么地方有金店,可以卖首饰。一个男人给她指了一个银匠铺。苏雪奇一路找过去,原来只是一个小作坊,屋里坐着一个老人,正在那里敲敲打打。听见有人进来,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了头。
  苏雪奇又看到一张惊讶的脸。她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请问……”苏雪奇边说边从脖子上摘下自己那根二十一世纪的金链子,“我有一条金项链,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说着,苏雪奇把项链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过项链一看,脸上更加惊讶了,他又抬头仔细看了看苏雪奇,满脸的迷惑。
  “这条项链能卖多少钱?我现在需要钱。”苏雪奇追问道。
  老人看了看苏雪奇又低下头仔细地研究了好半天苏雪奇那条普通的项链,然后问道:“做工这么精细的金项链,生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从我爷爷的爷爷起,我家就世代给人打制首饰,可以说这辈子我见过的首饰也不算少了,自己也给人打了一辈子的首饰,黄的、白的都有,但是像这条项链做得这样细还能分成几股彼此交缠勾连,真是……真是……不可能的。姑娘,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中原人,你这个东西也不是中原的物件吧?”
  “我不像中原人?”苏雪奇心里一沉,“难怪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我忘了,这项链做得这样细小精密可是现代人的现代工艺,在一千多年前纯手工打造还真是办不到。”想到这里,苏雪奇忙说:“是啊,我是来宋州探亲的,谁知道亲人没找到,钱却用完了,没办法只好把随身的项链拿出来变卖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看姑娘比我们中原人要白很多,皮肤也细腻得多,这么年轻却只挽了个小鬟,脸上又没贴花子,我就想八成这姑娘不是我们中原人。”老人又看了看苏雪奇的项链,接着说:“这条项链很轻,份量上看值不了多少钱,但是手艺却是天下第一,如果姑娘真的想卖,我可以帮你问一问这宋州里的大户人家,看看有谁中意,或许还能出上个好价钱。”
  苏雪奇听老人这么说,知道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只好同意。他央求老人安排她在自己的铺子后面歇下,老人就收拾了手头的活计,出了门。
  大半天之后,老人回来了,说是项链让一户人家相中了,愿意出价50贯。苏雪奇听说可以卖50贯,心底还是吃惊不小,她做宋代皇帝图书系列时读到过,宋朝的时候一千个铜钱串成一串就是一贯,一贯相当于差不多一两银子,那么50贯就是50两银子。北宋初期一个人给别人干活打工,工钱每天不到一百文钱,也就是说十天也赚不到一两银子,50两银子是一个人一年多的工钱呢。她的这条项链当初买时花了2888块钱,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生活开销,没想到在宋代一卖够她生活一年了。
  苏雪奇卖了项链,接过重重的五十贯钱后,从里面拿出两贯交给老人作为谢仪。老人坚持不要,苏雪奇让他无论如何收下。老人收下钱后,苏雪奇犯了愁,这么多钱,整整可以装一口袋,得有几十斤,她带在身上拿不动不说,行动也不方便。她一下子怀念起自己落在二十一世纪图书大厦签售现场的包里的人民币来,以前总嫌纸币占地方,把钱包塞得很难看,现在看看眼前这一大堆铜钱,估计快顶上她银行里的存款多了,可是她该拿这么多钱怎么办呢?还好老人有办法,他又出去了一阵子,再回来时已经把48贯钱换成了4两黄金和5两银子,剩下的3贯铜钱没有换,留给苏雪奇作为日常花销。
  苏雪奇谢过老人后,带着变卖项链后的钱离开了老人的首饰作坊。身上带了这么多钱,苏雪奇心里有点不安。这可是她全部的财产,万一丢了,她可就一无所有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接下来她要去哪里呢?苏雪奇有点茫然了。
  苏雪奇一个人在宋州大名府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街市渐渐冷清起来,卖水果和吃食的也各自开始收拾摊子。苏雪奇这时候觉得有些饿了,原来从早上和张大叔来大名府的路上吃过一个张大叔从家里带出来的肉馒头后,就再没吃过东西。苏雪奇四下里望了望,大概前面一百米左右有一个酒旗幌子,苏雪奇回想自己读过的古诗词,酒旗招风想必是个饭店,就一路走了过去。等到来到门前一看,店面虽然不算大,但也还干净,就走了进去。店里客人不多,只有三桌十来个客人。店小二见来了客人忙迎上前去,等看仔细了,脸上又是一阵惊讶。苏雪奇也没办法,谁让自己不是宋代的人,只好任凭人家把自己看个遍够了,才说要吃饭。
  小二问拿了纸笔问苏雪奇想吃什么面?苏雪奇一愣,自己没打算吃面,奔走了大半天了,点两个热菜再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该有多好。可是店小二一指店里挂着的餐牌儿,原来这是一家专门的面店,只有面食,没有别的。苏雪奇只知道汤饼一样,就要了一碗汤饼。店小二听说要汤饼立刻拿笔在纸上记下,回身走了。
  过了十几分钟,苏雪奇见店小二左手端着几只碗,右臂从手至肘叠着约十几只碗之多,顺序送到几个客人桌前。等店小二来到苏雪奇的桌前时,右臂的十几只碗已经都分派完毕,只剩下苏雪奇点的那碗汤饼了。苏雪奇见店小二的这杂技一般的手艺和令人叹为观止的记忆力,暗中啧啧赞叹。
  小二放下最后一只碗后,道一声“慢用”就走开了。苏雪奇见面来了,拿起筷子挑起面条慢慢放入口中。味道相当不错!自从清醒过来以后,苏雪奇只在大牛和张大叔家吃过饭,大牛和张大叔毕竟是山里人家,汤饼做得粗糙,味道也一般;如今终于坐在古代城市的面店里吃上了一碗热气腾腾而又味道香美的面条,苏雪奇终于多少有了点存在感。
  “肚子才是人的全部啊!”苏雪奇在心里感叹道。
  吃完了面一算账,一碗面居然只要十文,苏雪奇暗中觉得占了便宜,忙拿出一贯钱数出十文来交到店小二手里,然后离开了面店。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看看天色,苏雪奇决定先找家客栈休息一下。正这么想着,苏雪奇就在面店不远处看到一家大字招牌的河洛客栈。苏雪奇再次迎接了店家的审视而惊讶的目光后,要了一间上房,交了订钱后,跑堂的把她引到房间安排住下。原来这家客店既可以包酒饭住宿,也有闲灶听凭客人买了米面菜蔬自用。苏雪奇选择了包酒食的全套服务后,在店家的引领下来到自己的房间,苏雪奇看了看,屋里桌椅齐全,一张床收拾得倒也干净利索。
  苏雪奇满意地靠床坐下,她要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想一想接下来她要去哪里?她的人生该怎么办?
  苏雪奇想,最好是能够回去,回到2010年,她虽然在2010年的北京没有男朋友,没有自己的房子,薪水不高,工作也干得马马虎虎,但是,她是属于那里的。可是,她能回到现代吗?她怎么才能回到现代呢?究竟那个带她来到一千多年前的现在的墨玉小马去了哪里?是完成了帮她穿越时空的任务之后就留在了现代,还是和她一起来到了古代,却不知遗落在了何方?还有,为什么黑骏马鸣的签字笔会在她的手里?该不会黑骏马鸣也……难道墨玉小马……
  现在苏雪奇身在宋州,这里民风淳朴,消费水平也比较低,而苏雪奇卖了金项链后除去送给作坊老人的中介费2贯,她还有48贯。按照这个时代的消费水平,如果节省一点不乱花钱的话,应该够她一年的开销。可是一年以后呢?苏雪奇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计较过金钱,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现金钱的重要。在21世纪的现代,她是一名文字工作者,在出版行业里已经工作了将近三年,积累了一定的工作经验,也积攒了一定的业内关系,有比较稳定的作者关系,对目前图书市场有了初步的把握和衡量,可以说在单位里她已经足可以独当一面了。可是现在是10世纪末的北宋,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没有家没有来历的女人,一个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的形迹可疑的女人,她要怎么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呢?她可以回到21世纪吗?如果可以,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21世纪?
  苏雪奇发现越往深处想越没有答案。她哑然而笑,她忽然想到以前读过的一些穿越类的小说,小说中的主人公无论穿越到什么时代好像都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际遇,可是他们好像不用食人间烟火一样,因为读者仿佛从来没有读到过他们为生计发愁的描写。
  “胡扯。让那些作者们自己穿越到古代来试试!”苏雪奇恨恨地说。
  好在苏雪奇现在还不用为眼前的生计发愁,她还有五十贯,不,是四十八贯。有了这四十八贯打底,她还可以慢慢想接下来的事情,但是有一样不能慢,那就是明天她要干什么?是继续留在这家客店,留在宋州,还是离开这里?如果离开这里,她要去哪里呢?
  苏雪奇几乎在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想明白了答案——当然是去京城了。既然没地方可去,为什么不去东京汴梁看一看,去见识一下张择端笔下真正的《清明上河图》,去见识一下一千多前年中国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去……去看一看古代的风土人情。想到这里,苏雪奇仿佛豁然开朗一般,她不再为眼前的迷惘而忧心忡忡,既来之,则安之,她是一个并没有太多实际追求的人,或者换句话说,她喜欢任意的自由。
  想明白了这些,苏雪奇轻松多了。靠在床上,慢慢有了困意。等她醒来,天色已黑,入夜已经有一阵子了。
  “现在是几点了?”苏雪奇醒了之后第一想法是时间,跟着她想起这个时代是没有手表、手机和闹钟这一类的计时工具的,如果喊店小二来问他几点了,他也听不懂。那么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呢?看天色这么黑了,怎么也得是晚上七八点钟以后了吧,晚上七八点钟……苏雪奇扳着手指算了一算,子时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丑时是凌晨一点到三点……晚上七八点那应该是戌时,那现在应该是戌时,或者亥时也说不定。算完时间,苏雪奇大骂自己笨蛋,这么扳着手数半天绕大远,既然是晚上,从子时倒着数不就行了。唉!看来要想在宋代好好的生活下去,她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适应啊!
  想到要在宋代适应生活,苏雪奇的身上开始发痒,算一算她已经十天没洗澡了吧,身上早就臭了。苏雪奇在书上看过宋代已经有了公共浴室,不知道宋州这样的小地方有没有。还有,上厕所也是问题,从在大牛家清醒过来到现在,这三天以来上完厕所都没有纸可以净身。以前读大学的时候苏雪奇看过一部香港电视剧叫《寻秦记》,里面的主人公项少龙从现代穿越到战国末期后遇到的第一难题也是上厕所。苏雪奇还记得当时项少龙问借住的老汉如厕完毕该怎么处理,老汉从地上捡了个瓦片给他。苏雪奇可不想用石头、瓦片,或者草根什么的解决这么大的人生问题,所以第一天她把牛仔裤的一个口袋翻了出来扯下来用了,第二天又扯下了第二个口袋,但是牛仔裤只有口袋,今天她还没有上大号,今天她要用什么呢?这些问题虽然在现代社会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宋代,这些都是苏雪奇要发愁要花心思考虑的事情。还有再过几天,她的月事要来了,那更是女人的头等大事,到时候她到哪里去买卫生巾?一千多年前的女人们她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重生理问题的?
  苏雪奇不想去想了,她觉得头疼得厉害,可是这一次她必须逼自己想下去。上厕所她可以备一些纸,这个好解决,堂堂宋州买点纸应该还不难;可是卫生巾可是外国人在近代发明的东西,一千多年前的中国哪里会有?苏雪奇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到母亲来潮时用的是卫生纸。对了!可以用柔软的棉花……不行,棉花不成型,那就用柔软的棉布,多准备一些第一次应应急,试一试可行不可行,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唉!”苏雪奇长长叹了一口气。以前总嫌生活不好,和古代的人比比不知道要幸福几千几万倍啊。难怪古代的女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就是让她出去,她也得出得去,走得远才行啊!
  苏雪奇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没有睡意,摸着黑下床想要开灯,一边走一边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电,于是再叹一口气,摸到桌边坐下。苏雪奇拿手在桌上摸了摸,依稀有一个什么东西,但却摸得不分明,再有就是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
  苏雪奇没摸到灯,只好隔着门叫跑堂的。一边叫一边心里感谢《武林外传》,要不是看过这个电视剧,她也不知道古代旅馆里的服务员应该怎么称呼。
  跑堂的听见叫,应声而至。听苏雪奇说要点灯,忙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什么东西,接着对着另一只手里的东西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不一会只见火星闪处,跑堂左手里着起火来。借着火光,跑堂把桌上的灯点着了,问过苏雪奇没别的事后,退了出去。
  苏雪奇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这盏灯。一个高脚青瓷的小盘子里装了些清油,油里浸一根灯芯,屋里的灯光就是靠这根小灯芯和灯盏里浸的清油发出来的。苏雪奇呆呆地盯着这一小盘清油和那一小团火光发了一阵子愣,看来除了卫生纸和卫生巾,她要适应的地方还多着呢。这么想着,苏雪奇又想起来跑堂的刚才在黑暗中叮叮当当敲的东西,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火镰?
  “这个东西必须备上一个。”苏雪奇在幽黄的灯光中想。
  苏雪奇又叫跑堂的。跑堂的来了后,苏雪奇叫跑堂的找张纸给她。跑堂的出去拿了一副文房进来给苏雪奇后又出去了。
  苏雪奇拿起跑堂的送来的毛笔,打开墨盒,铺好纸,正要研磨,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支黑骏马鸣的签字笔,就放下毛笔,从身上摸出签字笔,在纸上把自己需要的东西一边想一边写了下来。纸很硬,颜也不够光滑,色是浅黄带点褐色的,苏雪奇觉得写起来有点不顺手。写完之后,苏雪奇看了看,火镰、换洗的衣服两套,内衣两套,袜子两双,白色的软棉布若干,包袱、荷包各一个,古代胭脂水粉一份,鞋子一双。暂时差不多只想到这些,明天出门去买,回来后再解决一下洗澡问题,看电视剧里面的情节,古代人都是坐在大木桶里洗澡的,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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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5 编辑
(四)同是天涯沦落人
  四月十八是个晴朗的好日子,苏雪奇睡在床上感到太阳晒到了她的被子,闭着的眼睛终于觉得被晃得不行,她睁开眼睛。房间里已经明亮得让苏雪奇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也难得有机会可以这样放肆地大睡一觉,苏雪奇已经不记得上次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工作忙,周末也经常休息不好,终于有时间可以休息的时候,电话又总是不知趣地响个不停。不然就是约了见姐妹、见作者……苏雪奇总是在对自己说“下个周末一定好好睡一觉”,可是这么多年了,熬夜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赖床又没有条件,于是她就在无数次的“下个周末一定好好睡一觉”的自我安慰中一次又一次错过了无数个周末的早晨。当然,除了号那一晚。那一晚,苏雪奇写完博客后睡得很沉,沉得连梦也没有做一个天就大亮了。
  今天又是一个明媚的日子,太阳很好,直直地晒进朝阳的屋子里。苏雪奇掀起被子起身穿好衣服,想想还是入乡随俗的好,虽然不会梳古人的发髻,盘起来总是好的,于是就简单地拢了拢头发,胡乱盘了个北京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韩式头。
  盘好头发后,苏雪奇叫跑堂的打洗脸水。跑堂掉头去打水,再折回来时,手里端着一个铜盆,盆里装了一半的水,肩上搭了一条麻布方巾。苏雪奇从跑堂手里接过盆,想起已经好几天没刷牙了,不知道古人刷不刷牙,就和跑堂的打听。
  比划了半天,跑堂的终于明白了苏雪奇的意思,“姑娘是说揩牙吧。您等着。”说着跑堂一溜烟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跑堂拿小碟子盛了一点灰白色的东西回来交给苏雪奇。苏雪奇看了看,猜想这可能是古人的牙粉,心里暗暗激动,“没想到一千多年前就有牙粉了。”看看跑堂的,除了牙粉没拿别的什么来,禁不住又是一顿比划着要牙刷。
  等跑堂的弄明白苏雪奇意思,他忍不住把苏雪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苏雪奇被他看得毛了,直问跑堂的为什么这样盯着她看。
  “从昨天姑娘一进咱们河洛客栈,我们店主家和我就看您不像我们中原人。说句实话,姑娘您别见怪,姑娘的口音、神情、头发、打扮,哪儿哪儿都不太像中原人,尤其是姑娘的皮肤,比我们中原人要白。今天姑娘再这么一要揩牙,莫非姑娘你是从西域来的?都说西域的姑娘皮肤白,而且西域人和天竺来的和尚有用杨柳树枝剔牙的习惯,中原的和尚也有剔牙的,再有就是大户人家了,据说他们有些讲究的法子。”
  “那你不揩牙吗?”
  “像我这样的小老百姓哪有那么讲究,喝口水漱一漱,不然用再含上一点盐也就是了。”
  苏雪奇总算弄明白了,宋代的老百姓漱口就当刷牙了,但是有钱人或者官宦人家可能是要刷牙的,不过普通百姓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苏雪奇还从跑堂的话里比较清楚地弄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综合首饰作坊的老人和跑堂两个人对她的评论,她之所以被满街的人行注目礼,有以下三个原因:一是她的皮肤比一般人看起来要略白一些;二是她的头发妆容,她的头发并没有像宋代女子一样盘起来,而且半年前刚烫过大卷,现在还挺有型的呢,她的脸上没有贴“花子”,至于“花子”想必就是花木兰金殿受赏之后回家对着镜子贴的“花黄”一类的东西;三是她的口音,她只会说普通话,现在这四不像的河南话是想当然着说的,音调、语调,甚至词汇都和当地人接不上。这三个问题只有第二个她能主观改一改,但是客观条件又不成熟,她的头发不够长,刚披到肩膀,加上有卷也不适合像古人一样高高地梳起来,再说她也不会梳那样的头发;在脸上贴“花黄”嘛,第一她没有,第二她也不想贴——联系刷牙的问题,苏雪奇想到了洗脸、洗头、洗澡等一连串的问题。一千多年前的古代客店里没有洗面奶、洗发水、沐浴露,这些问题她都得一一想办法解决,一天两天可以将就,天长日久可怎么好呢?
  跑堂的走了,苏雪奇拿清水洗了洗脸,然后拿跑堂送来的麻布方巾轻轻擦干上面的水。看看小碟子里的“牙粉”,她现在已经从跑堂的话里知道,那只不过是些盐粉而已。苏雪奇依跑堂的话含着盐漱了漱口,咸咸的,虽然不能很好地清洁口腔,多少还是有些杀菌的效果的。漱完口看看盐粉还有剩,苏雪奇想起来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可以用食盐去角质,就重新洗了脸,拿点盐在脸上摩了一会,有一点杀皮肤,忙用水洗了。
  洗完脸,跑堂的拿着托盘进来送早饭。苏雪奇看时,一个碗里盛着褐色的不知什么汤,一个碟子里放着两个大馒头,另一个碟子里切了点肉。苏雪奇看到肉想到《水浒传》,就猜是牛肉,一问还真不是,却原来是羊肉。碗里的汤问了跑堂说是煎点汤茶药,苏雪奇听完直发愣,听了知道大概是饮料,但什么饮料跟没问一样。
  跑堂的道了声“叨扰”后退了出去。苏雪奇端起碗,看了半天,闻了闻,有点苦茶叶的味道,好像还有点……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除了茶的苦味,还有点豆子的味道,另外还有点……苏雪奇说不上来。不过这个味道苏雪奇不喜欢,有点儿像中药,她尝了一口之后就放下了。
  吃完早饭,苏雪奇和跑堂的打听了买卖的地方就出了门。肚子里有了食,就不像昨天那么不知道往哪儿去了,苏雪奇有了精力打量宋州的车马房屋来往人流和山川风物。
  抬头看看天,天空非常蓝,空气非常干净,味道非常清新。苏雪奇找到了古代可爱的第一个理由。这样干净纯粹的空气和天空,一千多年后恐怕在中国除了西藏和青海很难再有了。天气也非常不错,很温暖。今年全球气温冷得反常,整个四月,北京的树渐次地绿了,花渐次地开了,但是人们感觉不到春天来了,总是冷,总是脱不下衣服。可是今天的宋州,天气不错,春暖花开,春意融融,真有点“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意思了。
  可是看着看着,苏雪奇看出了点问题,这满街的男人怎么大多穿的都是黑白二色啊?以前看书隐隐记得有些朝代对服装的颜色是有规定的,看来宋朝的平民男子衣服限黑白二色啊。不过女人的衣服好像限制倒不多,服色雅致,令人赏心悦目。苏雪奇看着街上的人一顿胡思乱想之后,想起出门是要买东西,就奔着跑堂的指点的买卖人家的方向去了。
  宋州城并不大,但走了一会儿之后苏雪奇还是觉得热了。苏雪奇来来回回地走也没见到一家卖衣服的店,终于找到卖布的店后,苏雪奇就走了进去。进去之后,苏雪奇才发现布店里并没有棉布,有的都是麻质的,还有一种更硬一些的,店主人介绍时说是葛的,再有就是一些丝和锦质的料子。苏雪奇和老板一打听,才知道宋朝的人根本不知道棉布为何物,更不要说她想买些柔软一点的白棉布了。没办法,苏雪奇打量了一下店里的各色丝织品,觉得只有白色的锦缎还靠谱,店家问过不是用来做衣服就同意卖给她。苏雪奇一边看着店家给她扯白锦,一边向店家打听哪里卖衣服。原来宋州也没有服装商店,如果想做衣服倒可以去专门为人缝制衣服的成衣店去订做。
  没有办法,苏雪奇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布店”的店家,让店家帮忙算好扯了几块各种质地的丝锦葛纱裹了,付了钱,然后去找成衣店做衣服。
  忙了半天,昨晚列好的单子买到手里的只有火镰、荷包和化妆品。所谓的化妆品有叫做口脂的古代口红,有叫做面脂的古代面霜,还有叫做画眉墨的古代眉粉,以及店家极力推荐的胭脂。虽然苏雪奇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觉得大部分都不能用,但是她还是付了钱把它们买了下来。内外衣服也找了成衣店让店家量了尺寸随他剪裁去了,只一样,三两天时间店家做不完她所要的成套的内外衣裙,“少则七天、多则旬日”才能做好去取。
  苏雪奇在回客栈的路上不断感叹,不论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还是在十世纪的宋代,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回到客栈放下东西,苏雪奇打算洗澡。跑堂的告诉她客栈后边的巷子里就有一家香水行。听了古代澡堂的句号,苏雪奇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任现代人怎么想,香水行也和澡堂子划不上等号,按古人的思维,香奈儿5号就成了澡堂子5号了。不管怎么样,她来到古代整整十天了,也就是说她十天没有洗澡了,所以尽管没有换洗的内衣,她也迫切地需要洗个澡。
  苏雪奇按着跑堂的指点找到了客栈后巷那家香水行,放眼一看,原来香水行和客栈同名,门口挂了一个水壶。伙计看有女客,马上叫出一位女招待,领着苏雪奇去了女浴室。原来,女浴室是进门堂口向右转,男浴室则是向左转。女招待问要不要搓背,苏雪奇谢绝了。原来连洗澡带搓背梳头,一共只要十文钱,女招待一听不要搓背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
  女浴室的外间是衣帽间,为客人脱换存放衣物之用。苏雪奇没想到一千多年前的宋代会有公共浴室,更没想到连女人也可以外出洗澡,这和她一向以来对古代,尤其是宋代以后的古代社会的设想很不一样,苏雪奇由衷地对这个时代刮目相看起来。
  洗了澡出来穿好她那二十一世纪的衣服,再把大牛妻子送她的外衣穿好,苏雪奇从女浴室出来,在堂口处整理了一下头发,正要出去,突然听到有人激动地在叫她:““苏老师!”
  这一声苏老师叫得苏雪奇一激凌,她抬眼一看,男浴室门外站着一个湿淋淋的短发男子,身上穿着一件白袍,赫然竟是黑骏马鸣!
  两个刚刚洗完澡的人紧紧地盯着对方,彼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二人才从对视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黑骏马鸣几步走上前来,两个人激动得握了握手继而又给对方一个热烈的拥抱。
  世事就是这样难料,苏雪奇之前曾经猜想过,黑骏马鸣也许和她一样穿越来到了这里,因为他的签字笔在她这里,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古代的澡堂子里和他重逢,更令她想不到的是,黑骏马鸣居然也住在河洛客栈里。
  现在苏雪奇和黑骏马鸣坐在宋州的一家酒店里,桌上是店小二刚摆上来的几道菜。他乡遇故知,两个人都很感慨。原来黑骏马鸣那天在签售会上正和苏雪奇说笑就看到从墨玉小马身上射出一束白光,把苏雪奇罩在了里面。黑骏马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站起来去拉苏雪奇,但是刚把手伸进光圈里,就觉得有一股冰冷的光流遍全身,跟着他就动不了了。他眼看着光圈将两个人卷走,但很快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黑骏马鸣发现自己躺在宋州城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面。他沿着土路走来到了宋州,起初还以为做梦进了影视城,但随后很快发现风土人情都不像,才接受了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说到这儿,黑骏马鸣的声音哽咽了。苏雪奇看着眼前这个二十一世纪中国时下最有人气当红网络作家,这个八零后的青年,不禁为之动容了。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北京,他只是她的一个要花心思维护关系的作者,她正在做他的新作《爱与小时代》的出版筹备工作;但是,在十世纪的宋州,他们跨千年光阴的重逢就具有了特别的意义,他不再是她工作的关系对象,而是与他同病相怜休戚与共的朋友,而且她大了他几岁,苏雪奇看着这个哽咽的大男孩,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他。
  想到这里,苏雪奇的眼圈也红了。从醒过来发现自己荒诞地穿越了时空,来到一千多年前的宋代到现在,她一直极力地克制自己,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但是,此刻,黑骏马鸣的动情使她再也忍不住了。离开了二十一世纪,她成了没有过去的人,可是来到这个十世纪,她的过去又在哪里呢?她一样没有过去,在满街世人的眼中,她只是一个皮肤白的异人,北方人,甚至外国人。她没有过去,她无法告诉人们,她叫苏雪奇,出生在河北一个普通人家,学习不错,学历不错,工作也算令别人羡慕令自己满意,现在生活中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马上就三十岁了却还是独身没有伴侣。她一样没有未来。如果说在二十一世纪,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工作上一步步取得成绩,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编辑,业内精英,在生活中终于有一天邂逅自己的Mr. right ,那么,在十世纪的现在,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她无法为自己的将来勾画一副蓝图。
  她还想到了父母。阴差阳错,她穿越了。她并没有死,但是她在2010年的5月1日这一天突然从人们眼前眼睁睁地消失了。她去哪儿了?人们只看到了她的消失,却没人知道她消失在了何方。关于她的消失,人们要怎么解释,公安局要怎么立案,当她终于成为失踪人口之后,她的父母得知这一消息后会是怎样的悲伤难过,痛不欲生?此后没有了她的世界里,她的爸爸和妈妈要怎样走完他们的人生路?苏雪奇越想越难过,越想心头越像有块大石头压着一般,最后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苏雪奇在桌上哭了好一阵,肩膀一抽一抽的,这时她感觉到有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她抬起头,看见黑骏马鸣站在自己的身后,眼角还挂着泪花。“他和我一样啊!”苏雪奇难过地想,一边抬手去擦眼泪。
  来到宋州城后,黑骏马鸣向人打听后才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宋朝赵匡义时代。宋州城不大,他来这里快十天了,基本上已经把宋州城逛了个遍。商铺买卖,时风民俗通过这十天的闲逛也了解了个大概。黑骏马鸣说,这个时代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在现代人的想象中,古代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汽车,没有高楼大厦,生活起来一定很不方便,但是,就他观察,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虽然比不上现代人那样方便快捷,但是人们已经利用他们的智慧尽最大可能将生活妆点得丰富多彩。但是,他还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人们把他当成异类,把他看成外国人,或者北方人,甚至看到他很多人就会闪躲,好像他是瘟疫一样。刚来宋州的第一天,他饿了一天肚子,他的口袋里有钱包,钱包里面有一千多块钱,还有三张银行卡,可是这些东西在一千多年前的宋州分文不值。饿到后来,他翻遍了自己全身上下,最后还是决定卖掉女朋友送给他的戒指。没想到一个普通的戒指竟然因为古人无法企及的现代工艺卖了30贯。虽然手里有了钱,但是卖了戒指,也就卖掉了他和女朋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一点念想。说到这里,黑骏马鸣的声音又一次哽咽了。
  “那那个墨玉小马呢?”苏雪奇终于想起了那个送他们两个人来到这个时代的关键物品。
  “墨玉小马?难道不在你那里吗?”黑骏马鸣吃惊地问道。
  “我醒过来的时候,除了你的签字笔,没有看到别的东西。我猜想你也许有可能也来了,那么墨玉小马应该在你那里。”苏雪奇回答说。
  “我以为在你那里。”黑骏马鸣黯然地说。
  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回去的路已经消失了。
 (五)这就是汴梁
  虽然俗话说“英雄所见略同”,但是有的时候人们意见或想法一致却并不一定因为大家都是高人一等的英雄,只是形势如此,别无选择罢了。苏雪奇和黑骏马鸣叙过旧后,终于谈到今后的打算,发现两个人都想到了要去汴梁。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不去汴梁还能去哪儿呢?在这个时代里,不管走到哪里对他们来说都是人生地不熟的,那么从历史知识的角度来说,至少汴梁是他们比较熟悉的地方。陈桥兵变做了天子的赵匡胤把首都定在了汴梁,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包拯在说书人的演绎里端做在汴梁的开封府衙里,还有数不尽的文人墨客他们或多或少都和汴梁扯得上关系,就连梁山好汉造反的故事里,也少不了到汴梁去联络一下京城名妓李师师……要说对汴梁有什么切身的体会当然谈不上,但是说到宋代,说到北宋,就连“杨柳岸晓风残月”也要是汴梁的才格外让人销魂,再加上张择端的一幅《清明上河图》,给后人凭添了数不尽的遐想。去汴梁的决定就这样毫无异议的一致通过了。苏雪奇和黑骏马鸣安心在宋州的河洛客栈住了下来,静等苏雪奇订做的衣服完工后,就可以向着汴梁出发了。
  这几日反正闲来无事,苏雪奇白天就跟着黑骏马鸣出门逛宋州。宋州虽然不是很大,几天逛下来,苏雪奇发现这里倒也物产丰富,买卖兴隆。因为离汴梁近,宋州百姓比较关注国家大事,所以苏马二人在酒楼、茶馆吃饭、休闲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食客们、茶客们议论朝政。时下最大的朝政就是老皇帝赵匡义死了,新皇帝赵恒刚刚登基的事情。
  原来,五十九岁的宋太宗赵匡义在至道三年三月二十九那天病死在汴梁城的皇宫里,太子刘恒遵遗诏在皇帝的灵柩前即位做了新君,大赦天下,平时日常赦免不了的大罪,这次因为新皇登基,都划进了赦免之例,换句话说,所有监狱的犯人都沾了赵匡义驾崩的光,回家“重新做人”去了。
  苏雪奇听了这些坊间传闻,不禁想起早年读《水浒传》,里面关于赦免、赦宥的情节比比皆是,当时就觉得古代律法太过儿戏,天子这生杀予夺的权力实在可怕,如今身处千百年前,亲耳听人们谈论皇帝大赦时高兴的样子,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想法真的不合时宜。如果说在现代社会,在理论上,理想上,人们希望一个法制的社会里,法理不容于人情,法大于人的话,那么在古代的社会,一个人大于法的时代,偶尔或者经常性的“大赦”或者“普赦”之类的赦免,在掌权的皇帝和其统治、治理下的老百姓看来,竟是一个双赢的政策。一方面皇帝可以通过赦免行为展示其政策的宽柔怀仁的一面,拉拢人心,另一方面,老百姓也能通过皇帝的大赦重新获得与家人团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至于这一政策的反面,对皇帝来说,释放了那么多犯了罪的人回家,国家的法治是否等同儿戏,对那些犯了罪却没有机会等来赦免就服刑,甚至送了命的人是否有些不公;对老百姓来说,本来应该关在监狱里的坏人一下子都被放了出来,一定会一定程度上影响社会的治安和稳定,这些好像大家都不那么计较了。
  不过,了解到当前的时局,对于苏雪奇和黑骏马鸣来说,还是有帮助的。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如果不了解时局不了解国家的大事小情,就好像活在真空中一样。两个人来到古代已经十多天了,这是一个没有电灯、电话的年代,信息不会像二十一世纪那样在网络上无孔不入地迅速传播和渗透。古代社会有古代社会的规矩和禁忌,他们必须一一了解并学会遵守。
  苏雪奇的衣服终于做好了。两条百褶罗裙,由八片“布”缝在一起,十分肥大,一条桃红的,一条浅绿的。两件对襟罗衣,一件是蓝色的,一件是鹅黄的,领口绣了些说不上是什么的图案。另外还有苏雪奇专门让裁缝做的两条白色的衬裤和三条短裤,都是锦缎的。苏雪奇买“布”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些料子的颜色,太过艳丽了,自从过了二十五岁以后,她就很少穿粉红色、黄色这样鲜嫩的颜色,平日里黑白灰之类的知性色是她的首选。
  这些衣服都没有扣子,也没有带子,苏雪奇真是佩服古人的想象力,一块布也能想办法穿在身上,相比之下,现代人的穿着看似轻简了,实则做工却要繁复得多了。苏雪奇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起平时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古人的衣服,很多都时装化了,有的甚至都找不到一丝古代的影子了,简直是胡闹。
  苏雪奇穿上新做好的古代内衣衬裤,系上罗裙,调整好裙带的形状,外面再罩上对襟绣花领的外衣,觉得自己俨然是个宋代人了。收拾好这几天打点好的行李物件,把自己那套二十一世纪的牛仔裤和T恤包进包袱,关好房门,和黑骏马鸣会合,两人一起出了河洛客栈。
  跑堂的给他们找来的马车已经等在客栈门口了,从宋州到汴梁大概需要三个时辰,讲好了车钱是一百文。
  车夫是一个中年人,穿着白色的短麻衣,脸上有些灰苍苍的油气。苏雪奇和黑骏马鸣把行李放到马车上,两个人坐上车,车夫一声鞭响,马车开始加速向前,在宋州逗留了七天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
  很快马车就出了宋州城,二人回望宋州城楼渐行渐远,两眼望处除了各种各样野草和野花,远处还有蜿蜒而下的河水。一路上地势开阔平坦,马车走得很快。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坐马车,说不出的新鲜和刺激。这时算算已经四月十五了,放到阳历来说,已经差不多五月底了。沿路野草越来越多,越来越茂盛,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一大片一打片开得到处都是。天空还是那种苏雪奇不敢相信的清澈湛蓝,马车飞快地奔跑在路上,车后卷起一阵烟尘。
  黑骏马鸣感叹道:“宋代的天空真蓝哪!北京的污染实在是太厉害了!你说是不是,苏老师?”
  苏雪奇听了黑骏马鸣的感慨,再看看满山遍野茁壮新鲜的山花野草,不禁想起从前读到的翦伯赞写的《内蒙访古》里的连绵青草、各色鲜花,还有大片大片的蘑菇圈,她去过坝上草原,在那里吃了手把肉,进了蒙古包,参加了篝火晚会,听了蒙古族的祝酒歌,品尝了马奶酒,但是,她就是没有见识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今天,坐在一千多年前宋代的马车上,眼前是碧草春花,风吹草低头,她真有点觉得是身在草原了。不然的话,草原还会是什么样呢?
  苏雪奇想这些只一秒钟的时间,她听到黑骏马鸣叫她“苏老师”,就转过头对黑骏马鸣说:“我现在已经不是苏老师了,你也不是我的作者了,以后我们还要相处,从今以后,你就叫我雪奇吧。我比你大几岁,或者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苏姐。”
  黑骏马鸣听苏雪奇这么说,马上笑了,他说:“我早就想叫你苏姐了,从我第一天在澡堂里和你意外重逢开始,我就想这么叫了,怕你不高兴。”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这样叫多亲切。”苏雪奇回答。
  “好,我叫你苏姐,你也别叫我小马了,直接叫我马鸣或者鸣子吧。”黑骏马鸣说。
  “鸣子。”苏雪奇马上应声叫道,叫完忍不住笑了。马鸣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从这一笑开始两个人的关系才亲近起来。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讲些过去的事情。原来马鸣大学毕业才两年,毕业时考上了北京市公务员,因为他的那个单位是个清水衙门,事情也不多,所以平时很清闲。后来闲着没事,就开始动笔写些文字,随写随发到网上,没想到点击支持他的网友越来越多,凭着网友们口口相传和鼠标的点击,在很短的时间里,他的第一篇作品《流光PK上一个十年》就上了点击排行榜的第一名,然后是出版社与他接触将作品出版,然后又有了他的第二部作品《时空中的毒药》和第三部作品《爱和小时代》。实际上,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在签售会上被墨玉小马带到了宋代,他正在着手构思下一部作品《千年之叹》。他有一个从大学开始恋爱了五年的女朋友,而且打算等女朋友研究生毕业后就结婚。
  马鸣讲完自己的事情,两个人又是一顿唏嘘。他们本都有着各自的人生轨迹,一个是茫茫人海中的普通编辑,一个是正在风头的著名网络作家,彼此的交集不过是一本叫做《爱与小时代》的作品,或许他们会为了工作而坐在一起喝喝咖啡,或者吃顿便饭,可是他们不太可能会有更深的交往。如果时间长了,马鸣可能会叫苏雪奇一声“苏姐”,那一样是客气礼貌多过亲近和交心。现在,一切都在那个签售的中午发生了改变。从那以后,小马变成了鸣子,苏老师变成了苏姐。人生的际遇到底谁说得清楚呢?人和人的关系到底是由谁来主宰的呢?
  正说着话,马鸣远远地看见前方升起一座巨大的城池,他惊呼一声:“苏姐!你快看!”边说边用手朝前面远远地指去。
  苏雪奇顺着马鸣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眼前零星的人家的尽头出现一座超乎想像的大城。放眼望去横在远方路的正前方,足有……足有……
  “苏姐,你说这个城得有五千米宽吧!”马鸣激动地说。
  苏雪奇一时反应不过来五千米有多宽,她下意识地应道:“嗯。”
  车夫这时插话道:“马上就要到新城了,不知道两位想让我把你们送到哪里呢?”
  “新城?”黑骏马鸣听车夫这样说,接话道:难道还有个旧城吗?”
  车夫听了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过脸来对马鸣说:“新城就是汴梁城的外城,我们中原的城都有两层,外面的一层是外城,里面的一层是内城,像汴梁城因为是京城,所以内城里面还有一层,那就是宫城大内。咱们宋州也有外城和内城,想必进出城门的时候你们都没注意。”
  马鸣听车夫这样解释,不禁脸上一红。苏雪奇忙插话对马鸣说:“孟子说‘五里之城,七里之郭,这内城就是孟子说的‘城’,外城就是他所说的‘郭’了。”
  正说着,马车已经来到外城脚下,苏雪奇从远处就看见有好几个门,既有通行车马人流的普通城门,也有门下流水潺潺,大小船只穿梭而过,船上或者载着货物,或者站着各色服装的人,原来竟是专门留给船只进出的水门。
  车夫赶着马车直奔中间的新曹门而去。进了外城门后,街市一下子繁华起来,人烟稠密,买卖兴隆。又往前走了一千多米,又来到一座城门,苏雪奇和马鸣抬头看名字,却原来叫做“望春门”,他们知道,这下来到真正的汴梁城的内城了。
  马车进了内城之后,车夫让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再次回头问马鸣:“已经进了内城了,不知道二位要去哪儿?”
  苏雪奇和马鸣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如果说前几天两个人达成一致要到汴梁来,是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地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已经人在汴梁了,下一个目的地是哪儿呢?如果说他们现在人在2010年,两个人达成一致意见要去天津,于是坐车去了天津,到了天津之后,一个可以说要去杨柳青看年画,一个可以说想去米其林吃西餐,总之在2010年的世界里,他们不担心自己会迷路,即使真的不知道还有GPS导航可以帮忙,或者到网上一百度,什么也就都有了。可是,现在他们是在一千一百多年前的宋代的都城汴梁,也就是2010年的开封地界。但是千年沧海,2010年的开封早已经找不到多少当年汴梁的影子,有的只是沉埋了一代又一代的历史。作为七朝古都,开封的地下一层又一层地埋着六个朝代的城市历史,苏雪奇记得以前看过资料,地面以下14米到3米深处依次沉埋着战国时魏国的都城大梁城,、唐代的汴州城,、眼前这座城,、金代的汴京城、明代和清代的开封城。历史上,开封城每次被毁灭后,一代又一代的开封人又顽强地在原地把它重建起来,以至形成“城摞城”的奇观。现在车夫问他们要去哪儿,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车夫的提问。
  马鸣突然想起《水浒传》中鲁智深呆过的相国寺,而苏雪奇这时恰好也想到了《水浒传》,不过她想到的却不是鲁智深“修行”的相国寺,而是宋徽宗为了见名妓李师师而从皇宫里挖了一条地道直通的樊楼。两个人几乎同时冲口而出:
  “去相国寺!”
  “去樊楼!”
  车夫听了两人的回答,喝住马,回身对二人说:“这两地方不在一个方向,樊楼离这近,往前走再往北转就是了,相国寺在城南,离这里比较远。你们到底要去哪里?”
  马鸣和苏雪奇又互相看了一眼,同声说:“去近的,去樊楼!”
  “好嘞!”车夫扬起鞭子,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车夫赶车一路从望春门进到内城后,路面变得很开阔,城市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沿街商铺林立,衣服、帽子、字画、首饰……卖什么的都有,除了这些买卖物件,还有酒馆、茶坊、香水坊、妓院……形形色色,林林总总。汴梁毕竟是当时最大的城市,路上行人有走路的,有坐轿的,有和他们两个一样乘马车的,也有坐牛车的。街上也羊群,被人赶着,也有三三两两的骆驼,两峰之间驮着货物,由人牵着。还有沿街叫卖的,有水果,有蔬菜,也有饼。一时之间,苏雪奇和马鸣两个人的眼晴不知道该看哪里好,眼前分明就是一幅比《清明上河图》还要详细、真切、动人的宋人社会生活扫描图。
  正当苏雪奇和马鸣激动地看着街上的行人车马东张西望大惊小怪的时候,突然车夫猛地把马往右一带,苏雪奇和马鸣没有防备,同时摔向了马车的左边,险些掉下马车。两人坐稳了之后,同时回头看见一辆双辕的华丽马车直挺挺地打他们的车旁冲了过去。苏雪奇暗吐舌头:“看来古代的有钱人也一样不讲秩序啊!”
  不一会工夫,车夫已经驾车向右转去,再走一会,车停了,苏雪奇和马鸣看见眼前出现一座院子,门上挂着彩色的锦纶花团,院子里面俨然是一座两层高的酒楼,格调华丽气派。苏雪奇见楼只一座,而且是两层的,暗想原来这樊楼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扩建成后来的三层五座。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就是传说中宋徽宗挖地道秘会名妓李师师的樊楼了。当然,现在宋徽宗他爹还没出生呢,不过这并不影响苏雪奇对着眼前的樊楼发思古之“幽情”。
  苏雪奇和马鸣下了马车,付了车钱,打发了车夫后,两个人迈步往院内走去。
  所谓樊楼,乃是汴梁城最大最负盛名的酒楼的名字,搁今天来说,这个樊楼应该是个五星级的酒店,相当于北京的王府饭店、北京饭店什么的。苏雪奇和马鸣两个人进了院子后,见院门和酒楼之间的空地两侧各有一段长廊,将一个院子格出一个天井,最奇处是两边的长廊里,站着几十个浓妆艳服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二人抬头见楼首自右向左匾上高书三个大字“白礬楼”,却原来连“樊楼”的名字也是一个简称。京城人就是见识多,苏雪奇和马鸣进了樊楼后,有的人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什么惊异的眼神,继续吃饭、喝酒、聊天儿,还有的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进来了两个人。只有店小二眼睛特别尖,见他们两个人打外面进来,老远地就陪着笑迎上来。
  “客官,里边请。”
  酒楼的生意非常好,食客众多,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看看一楼已经没什么地方了,小二就把二人往楼上带。到了二楼,环境明显比一楼要安静了些,再看吃饭的食客,男女衣着都十分鲜艳,朱紫绿蓝黄白黑,色色都有,其中以鲜艳的颜色居多。苏雪奇想到宋州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黑白二色,再看这酒楼上姹紫嫣红,绫罗锦缎,知道这楼上多是富贵之人。
  小二安排二人在楼梯口处的一张桌子坐下,不一会儿送来一壶香片茶,又摆下杯碗碟筷。苏雪奇低眉一看,餐具竟然仿佛都是银器。
  马鸣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饭菜?”
  小二没有回答,转身唤来另一个“小二”。这第二个小二,手中拿一支笔,一张纸,向二人介绍说:“客官,我们这里的上等饭食六两,中等饭食四两,下等饭食二两。”
  苏雪奇和马鸣一听,暗中直咋舌。下等饭食还要二两银子!他们在宋州住了七天,在宋州吃了十几顿饭,最贵的一餐也不过花了差不多一百文钱,便宜时一碗面条,也就是汤饼不过十文。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这里的物价真抵得上五星大酒店的水平了。
  苏雪奇和马鸣一听樊楼的酒菜这么贵,有心不在这里吃,但又不好意思,说不出口,只好和小二点了下等饭食。小二立时拿笔记了,又问要什么酒,二人都说不喝酒。小二刚要转身走,马鸣拦住他问道:“我问你,你们这上等饭食都有什么菜?,中等饭食都有什么菜?下等饭食又都有什么菜?”
  小二道:“上等饭食是两海碗,两旋子,六大碗,四中碗,还有八个碟子。无非是些鸡鸭鱼肉鱼翅海参之类,但保证您吃了还想吃。中等饭食嘛,是一海碗,一旋子,四大碗,四中碗,另有四个碟子,虽然没有上等饭食山珍海味那样齐全,但也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让您吃到。至于二位客官点的饭食则是两大碗,两中碗,外加两个碟子,虽然都是些普通的蔬菜肉食,但一样有色有香。”
  小二说完见没了吩咐,转身走了。见小二走了,二人正感慨议论着樊楼的物价贵,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引着两个浓妆艳服的女子从他们桌旁经过,去了对面的桌子。对面桌子的客人拿出几文钱给了男孩子,男孩子接过钱眉开眼笑地走了。再看那两个艳妆的女子到了桌旁,朝座上的几个客人道了三个万福,然后就伊伊呀呀地唱了起来。
  马鸣见那边唱了起来,酒客们听得高兴,就对苏雪奇说:“以前看鲁智深因为一个卖唱女拳打镇关西惹出了人命,现在看来,这个时代卖唱之风还真是昌盛。”
  苏雪奇马上接道:“我对这段印象特别深,因为我上中学那会儿,这一段选进了语文书里,我还记得那个卖唱女和他父母一起去投亲,没想到亲戚搬走了。亲没投成,母亲反倒得病死了,剩下他父女二人没了着落,当地的财主镇关西就使了个诈,三千贯“虚钱实契”把女孩子就带回了家。可是镇关西的大老婆容不下她,三个月就把她赶出了门,还托了店主追要那三千贯卖身钱。没办法这父女二人才到酒楼上去卖唱还债赚盘缠,也才有了鲁智深路见不平出拳打死了镇关西的事情。”
  “苏姐记性真好,还记得三千贯卖身价。”马鸣笑道。
  “是啊,小时候看的东西记得就是牢。话说回来了,三千贯都可以买走一个人的自由了,我们今天这顿饭可就两千贯了。”苏雪奇也笑着说。
  “可不是嘛。”马鸣回道。
  正说着,就见又过来一位“小二”,左手拿着几只碗,右手自肩至手密密摞着十几二十只碗,走到各桌依次放下。等来到苏雪奇他们这桌时,已经只剩下他们点的四个碗了。这样的上菜法如同耍杂技一般,虽然苏雪奇和马鸣前几天在宋州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是如今在京城,感觉这布菜之人的技术仿佛比宋州的更胜一筹。而且他们没想到这樊楼里的分工这样细,各有所司,决不交叉。
(六)红衣高髻绿眉女人
  马鸣很喜欢吃樊楼的菜。桌上这四个碗里,与其说是菜,倒不如说是汤,但是汤的味道与2010年的北京或别的城市里吃到的又绝不相同。有一道汤里面是蘑菇和一种他们在宋州吃过几次但至今也叫不出名字的菜,味道既鲜美又浓郁,与现代寻常人家做的汤味道不同,也和饭店里吃到的充满味精和鸡精味道的汤不一样。苏雪奇尝了尝,觉得有点日本酱汤的味道,但又不是很像。其他几碗汤一样胜在汤的味道,香醇而值得回味。后上来的两个碟子,一个是切得很薄的羊肉,一个竟然是生鱼片,随着上来的还有一些酱料,也不知道都是用什么调成的。
  苏雪奇和马鸣一边吃,一边逐个点评桌上的每一道菜。正说着,就有一人拿着一个酒坛子上来兜售推销他新酿的黄酒。苏雪奇和马鸣摆摆手,表示不喝酒,拿着酒坛子的人就离开他们的桌子,找别人推销去了。两个人刚推了推销黄酒的,马上就又走过来一个人,问也不问,就朝他们的桌上摆了两个碟子,一个里面装着梨片,一个里面是萝卜丝。苏雪奇忙告诉来人,他们没有点这两样东西,来人见苏雪奇这样说,脸上堆笑答道:“看姑娘的样子,不是我们大宋人,姑娘有所不知,这两个碟子是我送给姑娘的。我们常日里混在酒楼里,来这酒楼吃饭的,我们都这样伺候着,听凭客官们高兴了给几文钱打发生活,就是客官不打发小的几文钱,这两碟水果,小的还是心甘情愿伺候客官的。”
  马鸣听来人这样一说,马上拿出十文钱送给他,打发他走了。苏雪奇和马鸣都啧啧称奇,没想到还有这样讨生活的。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正吃着,只见从楼下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一个穿红色对襟大宽袖子上衣的女人,头上的高髻几乎有一尺高,大大小小插了好几朵各色的鲜花,额头和两颊贴着金色的鸟样的花片,最奇处眉毛居然是绿色的。
  苏雪奇和马鸣只顾看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竟然忘了吃饭。只见女人上了楼后,直冲关着门的一个房间而去,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和一个三十左右岁、头带紫色方巾的男人。红衣高髻绿眉女人走到房门口,也不说话,直接把门用力推开,就冲了进去。苏雪奇从洞开的房门往里看,里面围桌坐着六、七个男人,红、紫、绿、蓝,什么颜色都有,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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