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发少女失踪被发现遭腰斩给我吗

哥哥失踪后我坚持发短信给他,那天我却在男友手机见到那条短信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胳肢窝的窝 | 禁止转载花都开好了,如果你在就好了……1[我很想你,你知道吗?]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程垚看了一眼,重新将身子靠回到床板上。隔壁床的那个胖子一躺下就鼾声震天,程垚从兜里掏出一包红梅,抽出一根点着,微弱的星火一下子将他的眼睛映得透亮。程垚走到窗前,裂了边框的窗弦原本就关不严实。靠得近了,就能感觉到寒意从屋子外面无孔不入地钻进来。这是市郊的一处工棚,蓝顶的简易板房搭了两层,望过去不远处就是架满钢筋结构的样板房,黑漆漆的,中空的部分就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睛,或是张开血盆大口,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程垚算了算日子,已经在这个工地上干了两个月了,等把这个工期干完,也差不多要跟工头说一声把钱结了。程垚又吹了一会儿风,等到手里的烟抽得差不多了,他把烟蒂扔进一个一次性水杯里,倏忽就灭了光亮。但光源转瞬又重新亮起,晃得程垚眼睛一眯。手机屏幕上,新消息提醒再次出现。收件箱里,一条短信静静地躺在那里。[哥,今天是奶奶的生日,我给奶奶煮了面条,她吃得很开心,我常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如果你在……如果你在……]程垚无意识地轻皱了眉,将这条短信和之前的那条一起放进了垃圾箱。看着重新恢复空白的信息栏,程垚静了几秒,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了下去。他将手机压在枕头下面,躺了上去。隔壁床的鼾声还在继续,程垚早已习惯,他也并不奢望自己能很快睡着——睡个好觉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事实上,这大半年以来,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闭上眼就是拼命奔逃的梦魇。像是永远无法挣脱的一个牢笼,白天黑夜,随时随地。他竟然想在这样的世界挣命,程垚觉得自己也真是疯了。可是,人活着不就是最重要的吗?……半梦半醒间,程垚的脑海里划过最后一个念头——找个时间还是去把手机号给换了。这样隔三岔五就会收到短信,太危险了。他输不起。所谓挣命,就是每一步都走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脚下踩着钢丝,头上挂着尖刀。而程垚——得活下去。虽然动了换手机号的念头,但程垚的工地却在市郊,最近的一个手机卖场距离这里也要四十分钟的公交车程。这两天,包工头突然赶起了工期进度,大概是因为快过年的缘故,这种工程也不可能拖到年后,监理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往夜里两三点地赶着工期。每天都感觉去了半条命,下工的时候,程垚抵着脚手架几乎是目眩着凭感觉回到了住处。哪里还管得了那些不时到访的短信?于是,那些短信还是会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收件箱里。[今天我又去了一趟小时候你常带我去的公园,那里变化很大,原先的荷花池已经没有了,不过那条种满银杏树的走道还在,银杏叶铺了一地,很好看。哥,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在家里画画,黄色的颜料用完了,你跑了好几条街都没买到,因为第二天就要交作业了,我急得直哭。后来,你想了一个办法——把院子里的银杏叶都收集起来浸到了脸盆里。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用热水泡开,叶子也是可以变成颜料的。][奶奶这两天身体不是很好,饭也吃得不多。我带她去医院看了,医生说她是消化系统跟不上了,因为年纪太大了……可是奶奶才七十多岁啊,以前村口的那个李奶奶不是到了九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吗?是不是我把奶奶照顾得不够好……哥,我好怕……][快过年了,奶奶说今年就不回老家了,就我跟她两个人简单地吃一顿年夜饭就好了。我知道,她是怕回去了,二叔和二婶他们又要给我脸色看,可是哥你知道的,我不怕的,我只是想让奶奶开心。可是,因为我,奶奶好像更不开心了……]……这些短信没有规律,有的时候一天能收到两三条,有的时候,三四天都收不到一条。程垚总在临睡前将收件箱里的信息清空,渐渐地,他也习惯了根据这些信息去判断那个人的心情,好或者不好,一目了然。原来真的快过年了。程垚想。明天,就明天吧,把钱结了就走了吧。可是,离开比他想的要难得多。因为工期紧,工头不放人,再加上过几天市里面有领导要来视察,还要搞什么慰问农民工活动,电视台也要来跟拍,程垚想要拿钱走人的愿望落了空。不仅如此,工头还想让他作为工人代表去露个脸。工头的原话是“你相貌好,在镜头前好看点”。程垚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周身都散发出凛冽的气息,比这“呼呼”作响的北风还要冷上几分。工头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年轻人,这会儿脸色都急遽地变了一圈,最后变成铁青,锁着眉一声不吭地走开了。当天下午,程垚就背着行李离开了,连工资都没有结。说是行李,其实也就是一个褪了色的青灰色帆布背包,边角都已经磨得掉了线,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衬。包里面放着一个搪瓷茶杯,一根牙刷,一块毛巾,还有几件换洗的衣物——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了。剩下的,也就是他穿在身上的那件黑色短袄,这还是他上一次结工钱时跑到东街夜市里花五十块钱买的——和那只掉漆的手机一起——想到那只手机,程垚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转瞬又被他压了下去。还是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吧。他想。然而,人总是会被现实所打败。隔天下午,程垚站在灰色的院墙边抽完了口袋里最后一支烟,然后敲开了这座院子的大门。来应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套着塑料围裙,脚上还套着一双高筒胶鞋,看到他先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眼,像是在问他的来意。程垚提了提肩上的包带,说道:“我想问下,你们这里缺不缺人?”中年人表情依然狐疑,却脚下不停,把他往院子里带去。院子不大,只并排立着三四间平房,最靠里的一间内侧延伸出一条一米左右宽的走道,一直通向后面的几个塑料大棚——那里种着成株的兰花。中年人将他带到中间那间平房门口,示意他在门口等一下,自己推门走了进去。大概过了半分钟的样子,门再次打开了。这一次,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不能算是十分美丽,却非常清秀,靠近她甚至能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程垚几乎怀疑这是他的心理作用——但面前的女人似乎就是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她有一双笑眼,嘴角微微勾起的时候,眼睛注视的方向就显得更为专注而宁静。她的头发蓬松地扎着,耳后散出几摞发丝被风吹起,程垚的目光就随着飘动的发丝微微变换着方向。像是有一根弦在他的脑子里倏得绷紧,程垚在那一瞬间直觉——是她,那个发短信的人,是她。2事实证明,程垚猜得不错。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人,就是这个兰园的主人,和她在短信里提到许多遍的奶奶一道住在这里。但也有让他始料不及的事。譬如。——“请,问,您,是,来,应,聘,的,吗?”她的嘴角还挂着微笑,向前伸出的手心里握着一只手机,方才机械化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程垚脑子里的那根弦“叮”地一声断了——这个女人与声音绝缘。她是个聋哑人。但程垚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他需要这份工作。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把手机号那一栏空了出来。那个他已经知道了名字、叫做田乐乐的女人对此也并不在意,只是让他登记了身份证信息,随后就让那个中年大叔带着去了设备房。入职比他预想的要容易得多,他在来的路上准备好的说辞还没有用上,就这么轻松地有了落脚的地方。程垚还有点恍惚,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刚才签订劳动合同的时候,双方约定的时间是做满三个月,也就是到明年开年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了。工资月结,食宿也可以提供,这无疑给他带来了很大便利。更重要的是,雇主还是个聋哑人。程垚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松了口气。田乐乐虽然是兰园的主人,但那个中年大叔才是真正负责种植的,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跟程垚接触最多的,还是这个男人。不消一个钟头时间,这个叫刘叔的男人就已经把程垚当作自己人了,带着他参观种植大棚,熟悉园子里的大小事务,一路上嘴也没有停下来过。“你别看乐乐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还跟别人不大一样,但她真的很有能力。自从她哥走了以后,这个园子就是她在管着,愣是没让她哥的心血荒废掉……我跟你说,旁边那块地原本也是一个兰园,后来经营不下去就卖给政府了。不骗你,方圆百里,我敢说,就咱这儿的兰花开得最好……”刘叔越说越激动。他在这儿已经做了快十年了,算是真正见证了这个兰园的发展,因此也对它也特别有感情。他自顾自说了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似的,转过头看向程垚,问道:“你之前种过兰花吗?”程垚答说没有,刘叔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也不做他论,继续带着他往大棚深处走去。七拐八弯地绕了几道弯,出现在程垚眼前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两层楼高的玻璃花房。透过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攀附在壁上,向着屋顶延伸。日光从顶上照射下来,冬日的阳光并不猛烈,但还是将这片绿色渲染成不同的层次——最顶端是纯粹的若草色,往下则是黄绿,然后是若绿,最后就是最接近原色的苔色。刘叔见他一脸惊异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得意:“这地方漂亮吧,这还不是最漂亮的时候呢!”说到这儿,他卖了个关子,“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程垚不说话。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别过眼,只在心里默记着刚刚走过的那些线路图。晚饭是田乐乐准备的,算上程垚,一共五个人,围坐在院子边上的一张圆桌旁。除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剩下的三个人,程垚在都已经打过照面了——刘叔和他媳妇儿已经换下了工作服,田乐乐还是下午那身装扮,只在湖蓝色的毛衣外头罩了一件深灰色的棉袄,头发重新扎高成了马尾,看上去显得脸更小了。她坐在那个老人旁边,不时地留意着老人,汤少了加汤,菜少了夹菜。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老人不时怜爱地拍抚着田乐乐的手,示意她只管自己专心吃饭,后者则一脸甜笑地继续做着上述举动,眼角眉梢都是小女儿情态。应该就是她在短信中提到的奶奶了。程垚想。见到真人,往日短信里提及的那些片段一下子就有了画面感。程垚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分心想,这样温馨的场面还真是让人讨厌。于是,当田乐乐的筷子悬在程垚面前时,他下意识地一掌挥开了,红烧肉应声落下。全场都安静了下来。程垚心里顿了一下,放下碗筷,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女人。田乐乐刚刚收回了伸筷子的手,眼神微微一滞,表情跟着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过来,重新挂在脸上的笑容让程垚恍惚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她冲程垚摆摆手,紧接着又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跟着做了个手掌外翻的姿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程垚没有动筷,就只是坐在那里。刘叔看不过去,拿肘子拐了一下他的胳膊,有些没好气道:“你小子发什么愣。乐乐的意思是让你随便吃,不要拘束。”像是听懂了刘叔的话,田乐乐点点头,笑意更盛了些。程垚也跟着点头,嘴里还有些涩,重新拿起筷子,道了声谢,撞上她那双笑眼,心里又微微怔了下,跟着补了一句:“我不习惯别人给我夹菜,不好意思。”程垚知道,她看得懂唇语。果然,田乐乐的脸上重新浮起了那种自在温柔的笑意,点点头,又转身帮奶奶舀了碗汤。这段小插曲自然很快过去,饭后,程垚自觉地帮忙收拾起了碗筷。刘叔两夫妻乐得轻松,又去巡棚了。田乐乐将奶奶搀扶进屋,出来的时候,程垚正左右手托着两叠剩菜站在原地。他的模样有些搞笑,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深色的夹袄,融在夜色里从背影望去还真有点像栽在院中的一棵矮树,带枝桠的那种。这样想着,田乐乐就忍不住发笑,她的笑是无声的,程垚却鬼使神差地转过了脸。她的眼睛还自顾自眯着,弯起的嘴角像是在刚接受过夜风的亲吻,轻轻柔柔的,带着点温度。身后屋子里流泄出的灯光在她的周身打上了一圈光晕。她的笑那么真切,又那么迷离。程垚有些着恼,继而又背过身去,耳根处微烫的感觉骗不了自己。夜凉如水,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警报,危险的气息。3程垚上手很快,不过三日,就已经不用刘叔带着了。因为是冬天,兰花都养在大棚里,用塑料膜罩着,只在中午日头好的时候掀个角,让植被感受下自然风和阳光。大棚里是恒温的,即使在冬日也不觉寒冷,程垚卷着袖子弯下身,一排一排地观察着花架上兰花的情况。他要做的工作很简单——及时发现那些已经干透的花盆,及时浇水。这份工作做起来很枯燥,一个大棚百八十盆兰花,三四个棚转下来,不光眼睛酸涩,连腰都像是被人捶了一拳,泛着酸疼。程垚却不觉得累。比起之前零散打的那几份工,这份工作既不用看人脸色,又不用风吹日晒,他已经很满足了,甚至觉得自己幸运得不像是真的。更何况,他喜欢这里的宁静,尤其是那处玻璃花房。这几日,他每次干完活,都会特地绕到那里,哪怕只是隔上四五米远远地看着,也能感觉到那种本不属于他的蓬勃的生命力从四面八方向他奔涌过来,无形的藤蔓将他裹紧,全身的肌肉都在跳跃。只有这时,他才能感受到一丝活着的气息。魔力吗?他不知道。很久以后,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大概就如同飞蛾扑火,总是朝着希望和光亮靠近——人原本就是趋光动物——而那里有他的光源。田乐乐是后来出现在那里的。程垚那时并不知情。他不知道,那个玻璃花房从建造之初就是她的画室,田乐乐的本职工作是一个插画师,田家齐在一开始设计兰园的时候就特地为她打造了这一处空间。田乐乐很喜欢,经常跑到那里画画。虽然后来为了打理兰园,田乐乐拿起画笔的时间少了许多,但这不妨碍她偶尔回到这里,架上画板,对着满室的郁郁葱葱,安静地坐上三四个小时。程垚撞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着白色高领毛衣的女孩坐在画板前,代替发簪将那一头长发绾起的是一支普通的铅笔。她侧坐着,阳光打在她的左侧脸颊,细碎的发丝垂落下来,扫过光洁的额头,拂过浓密的睫毛,最后挂在鬓角处,落下一道浅浅的光影。她的眼里有光,专注间还带着微微的感伤。程垚就这样屏了呼吸,渐渐合上她眨眼的频率——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短促又绵长。程垚转身欲走,田乐乐却先一步看到了他。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笑容已经挂在了她的脸上。那种毫无保留的、真诚的笑,生生地绊住了他的脚步。画室中的女孩不急着起身,只冲他比了个进屋的手势。程垚却站定不动,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田乐乐像是见怪不怪般笑了笑,垂着眼想了片刻,随后从画板上抽出一张纸,抵在上面写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她将画板翻转过来,程垚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你会开车吗?”程垚点点头,田乐乐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欣喜之情,又接着写道:“那你下午能不能送我去个地方?”程垚怔了怔,垂下眼想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到原本还坐在里间的女孩一下子站起身,红色的毛呢半身裙旋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几下就到了他的跟前。田乐乐的高兴显而易见,白皙柔嫩的手指一下子附上了他的胳膊。“走吧!”她用口型说道,仰起的额头上还有跳跃的光点。程垚放在口袋里的手蓦的一震,一瞬间握紧成拳,借着弯腰拣水壶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她的手指,返身向前走了几步,站定了回头看她。背光的程垚脸上神色难明,只是声线依然平直。他淡淡说道:“走吧。”田乐乐要去的地方是在城市西南边的一个特殊关爱学校,在那里的都是些听障、视障儿童。学校保安已经跟她很熟了,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田乐乐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比平日里更添了些兴奋和喜悦。程垚就跟在她的身后,抱着从兰园带来的两大箱纸板箱——下车的时候田乐乐原本想要帮忙搭把手,程垚拒绝了。程垚固执起来的时候眉毛会微微上挑,眼睛也会不自觉地眯起来。田乐乐见多了他这副表情,也就不再坚持,笑笑走开了。她的这次到访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跟孩子们约定好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学校的传统是在每年的元旦排一出文艺汇演,田乐乐帮孩子们准备了很多演出的道具,也有不少她亲手画的卡纸,小朋友们一听说她要来,早早地等在了教室里。田乐乐刚一进门,那些孩子就不自觉地拥了过来。她摸摸这个孩子的脑袋,揉揉那个孩子的头发,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出门的时候,她特意换上了一件黑色卫衣,罩在那件深灰色大衣里,看上去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像个孩子。程垚站在门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一切。有老师上前来将他迎进屋,冲他比划了几句手语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有些深沉的男人并不是聋哑人。“乐乐经常来,现在像她这么有爱心的女孩可不多了。”上了年纪的老师站在程垚身边,意味深长地冲他笑道。程垚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他和田乐乐之间的关系,怔了怔,从进校门后就一直无意识挂着的浅笑就这样慢慢敛了去。心里有了膈应,就想回车里等她,可人才走到门边,胳膊又一次被那只手抓住。“一起。”简单的口型很好辨认,田乐乐像是怕他逃脱一般,手指用了点力。程垚失笑,也就随着她坐到了教室后面。孩子们见了他们的乐乐姐姐,铁了心要将排练的舞台剧表演一遍给她看,田乐乐在课桌上支着手托着脑袋,一副热心观众的样子,整个人都生动异常。孩子们排的是小红帽与大灰狼,视障的孩子们站在后排伴唱,他们穿上了田乐乐准备的道具服,每一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程垚也被这种快乐的气氛感染,惯常锁着的眉都舒展了开来。一旁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程垚转过头,就看见田乐乐像做贼一样,往课桌下面偷偷递过来一支手机。不解接过,页面停留在信息栏,上面还输着一行字——“孩子们唱得好听吗?”程垚忍俊不禁,好心情地在上面输了两个字,就见田乐乐对着屏幕整个人都笑开了,飞快地回了一句——“我就知道!”她笑颜如花,程垚的心里却突然像被人拧住了一般,不是滋味。她听不见,这个世上她所爱人的声音,她都听不见。这一刻,他替她难过。回去的车上,田乐乐将车窗摇下,抵着胳膊望着窗外。风呼呼地灌进来,很冷,很硬。程垚望着右侧后视镜里那张清秀的脸,被风吹起的头发不时拂过脸颊,她的视线没有落点,随着车身向前——她在因为什么而感伤。程垚收回视线,调高了车内的暖气,老式的五菱宏光空调系统并不灵敏,但时间一长,车内的温度还是上来了。田乐乐察觉回头,一张脸已经被风吹得有些泛红,她有些不好意思,感激地笑了笑,还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将车窗摇上,田乐乐重新靠回椅背,或许是累了,她安静地闭上眼,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总之一路无话。回到兰园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了,长庚星悬在天上,一片混沌间也是清晰分明。程垚停好车往休息室走,田乐乐就等在半道上,抱着孩子们送的一盆菊花,眼底都是流光溢彩。“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好,吗?”手机软件的机械音在安静的走道间响起,程垚在距离她三米远的位置站定,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明知道是自己的错觉,却还是闻到了那种隽永的清香,幕天席地地席卷过来,飘满整个兰园。程垚把呼吸放缓,吐吸间听见自己说——“好。”4兰园的日子过得隐秘又安逸,程垚身在其中,只觉得这些时光都是偷来的。他还是话不多,只顾着闷头做事,一天到晚加起来说不上十句话,大家也不恼。两个多月相处下来,多少也摸清了他的脾性,只当他是闷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闲下来的时候,刘叔会拉着他坐在大棚边上唠嗑,从自己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时候说起,再说到怎么学的花艺,怎么娶的刘嫂,然后又说到怎么来的这个兰园,讲到前园主年纪轻轻就病故了,总免不了垂着头唏嘘几句。刘嫂听到了,就拿洒水的塑料壶往他头顶盖去:“一会儿让乐乐听见了又要不高兴!”刘叔不敢还嘴,只能换个话题再继续缅怀往事。程垚在一旁应上两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有的时候实在想一个人待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递给他,后者每次都喜笑颜开,摆摆手说着“回头再聊”,站起身就找犄角旮旯里抽烟去了——刘嫂不准他抽烟,他的烟瘾反而更大。程垚也自顾自起身往棚区后头走,看到那座玻璃花房就站定,有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有的时候田乐乐就坐在其中。无人的时候阳光在地上撒野,她在的时候阳光就只落在她的身上。程垚就就着这幅画面抽完一支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该送货送货,该浇水浇水,该打扫打扫,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变的只有时间。它悄悄地走,终于走完了一年。刘叔刘嫂提前一周请了假准备回老家过年。走前的那顿散伙饭上,刘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煞有介事地问程垚:“你小子过年回哪儿啊?”程垚被问得一愣,面上的表情僵了一僵。刘叔又接着道:“你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老家在哪儿呢?近不近?”田乐乐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寒意从程垚的脚底心直往上冒。他囫囵着喝了一口汤,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没有家。”“怎么会没有家?”刘叔还在问,一旁的刘嫂撞了撞他的胳膊,这才压下了他的好奇。程垚定了定神,放下碗筷,视线转到田乐乐身上:“过年我不会打扰你们。这里几号开门?我到时再回来。”田乐乐的表情也是一顿,像是在想要怎么回答。程垚又跟上一句:“我的合同是签到两月底,过了年还差几天。”这样显而易见的辩白,田乐乐是当真笑了。眉眼弯弯,她转过身跟奶奶比划着手语,然后,那个总是笑眯眯不多话的老太太点点头,转过头来冲着程垚说道:“乐乐和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过年了。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一块儿吧。“寒意渐渐散去,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大年三十的那天,程垚是被敲门声叫醒的。田乐乐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说”要带他去赶个早市。虽然还只有六点不到,但菜市场里已经是乌泱泱一片,几盏橙黄色的大吊灯从屋顶上垂下来,把场子照得明晃晃的。因为过年的关系,买主们也顾不上讲价,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田乐乐和程垚混在其中,也不由得露出些笑意。买了鱼,买了鸡,买了虾,买了些蔬菜,再捎带上奶奶爱吃的八宝饭。田乐乐比了个“回家”的手势,和程垚一道回到了兰园。奶奶已经醒了,拄着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踱步,田乐乐从厨房里端出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招呼奶奶和程垚坐下,自己拎着菜就跑到院子边上的水龙头边忙活起来。程垚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奶奶轻轻咳了一声,嚼着馄饨的嘴巴动得很慢。她看着程垚笑,眼睛里的沟壑一直漫到了眉梢。她说:“每年过年都是乐乐在操持,以前家齐还在的时候……”话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上是痛苦还是释然的神情,呆呆地望了一阵,恍然想起面前还坐了一个,便有些抱歉地笑笑。程垚也跟着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吃起了馄饨,就听见头顶有声音传来:“今天是乐乐的生日。”程垚错愕抬头。老人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落到了极遥远的地方:“有一年年三十,家齐陪着我和他爷爷在老家过年。晚上天黑下来的时候,家齐听到屋子外的墙根那里有小孩的哭声,跑过去一看,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被人用棉被裹着放在那里……家齐爹妈走得早,从小就是我跟他爷爷带着他,这孩子心疼我们,又不想我们把娃娃送走,只说以后会帮忙带着妹妹,就这样我们就把那个婴儿留了下来……乐乐就是那个娃娃。”“我们不知道这孩子具体是哪天生的,捡到她的那天就成了她的生日。乐乐这名字还是家齐取的,就是希望她每天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他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啊,家齐比乐乐大上八岁,什么事都让着她。“我们也是后来才发现乐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但那又怎么样呢?乐乐从小就乖巧懂事,给她一支画笔她就可以不吵不闹在那儿待上一天。别的小朋友都不和她玩,她虽然心里很清楚,但从来也不说,就在院子里搬个小板凳一边画画一边等她哥哥放学……他们兄妹俩还自创了一套手语……“后来,家齐考上了市里的高中,我和他爷爷就商量着把家搬到这里,他爷爷还有点种花的手艺……家齐大学考了一所农学院,说是毕业了可以帮他爷爷打理花苗生意。乐乐也争气,学了几年专业画画,就已经可以靠画画赚钱了。你说是不是很厉害?我和他爷爷都觉得这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谁知道啊……”老人的回忆断断续续,程垚只是听着,碗里的馄饨已经凉了。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田乐乐身上,只觉得心里一下子烫得扎手,一下子又冷得像要结霜。他将老人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毛毯重新盖回到腿上,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年夜饭是田乐乐全权操刀的,她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桌子菜,红烧鸡爪、糖醋小排、肉末冬瓜、鱼香虾仁、芹菜冬笋炒鸡杂,萝卜丝鲫鱼汤……如果不是奶奶催着她赶紧上桌,程垚怀疑她还会像田螺姑娘一样变出更多花样来。不同于以往,年夜饭的餐桌搬到了田乐乐和奶奶住的屋子里,不过十几平米的客厅里还摆放着一台电视机,频道一早就调到了中央一套。程垚帮着搬桌子的时候,新闻联播正播到最后一句,平日里严肃惯了的主持人对着全国人民喜笑颜开,说着“新年快乐”。“就应该这样笑着播新闻嘛。”奶奶一边看一边乐,田乐乐给她盛了小半碗八宝饭,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玻璃罐子,冲程垚挤眼——浸了小半年的酒浸枣子,盖子还没有打开就仿佛已经有香气漏了出来。因为是年夜饭,三个人都吃得很慢,田乐乐一边给奶奶夹菜,一边小口呷着酒。看不出来,她的酒量竟不错。一整杯喝下去,除了脸色稍显红润了些,夹菜的手依然很稳。程垚喝得也不快,比起酒瘾,他的烟瘾更大。现在想起来,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烟都抽得少了。田乐乐对烟味很敏感,程垚身上的尼古丁味道会让她不自觉地皱眉,虽然她极力将咳嗽压在吼底,但程垚不喜欢看她这副表情。“能戒就正好戒了吧。”程垚告诉自己。“乐乐,今年你还守岁吗?”奶奶一边比着手语,一边问道。田乐乐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比划了几下,大概是在宽奶奶的心。老人家被她哄得脸上有了笑意,田乐乐低下头暗暗松了一口气。程垚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里划过模糊的念头。年夜饭还没有吃完,春节联欢晚会就已经开始。有了载歌载舞的背景音,三个人的年夜饭也热闹了起来。奶奶像是存心要逗乐他们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说着小时候的趣事,连程垚都忍不住支着筷子笑弯了眉角。“我们那会儿还会在猪尾巴上绑上炮仗,点着后就看到那些猪‘噼里啪啦’地满圈子乱跑!你们不知道,那些猪跑起来有多块,就跟火箭似的,‘嗖嗖嗖’——”老人自己笑出了眼泪,田乐乐拿手指帮她揩去了,又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啵”了一口,然后像得了便宜似的,坐在那儿直笑。田乐乐的眼睛也红通通的,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程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唇齿间也都是涩意。老人家自然是捱不到春晚结束,奶奶在看完蔡明的小品之后就心满意足地回房间睡觉了。客厅里就剩了田乐乐和程垚两人。说了要守岁,田乐乐就从房间搬来了一床毛毯,铺了一半在沙发上,将自己裹了进去,像极了一个粽子。程垚看着好笑,也就真的笑出了声。田乐乐看着他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挑了眉做出生气的表情,“问”他在笑什么。程垚不答,坐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电视里正放到冯巩出场,说着他那句经典的对白。田乐乐生气的表情没有绷住,“噗”地一声笑了,只能一边装作认真看着电视,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你,怎,么,还,不,去,睡?”程垚抱着胳膊将整个人窝进沙发,说道:“不是说要守岁吗?”他说得理所当然,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田乐乐一下子就笑了,扔了一个抱枕过去,逼得他不得不看向自己。“陪我?”她用口型问到。程垚尴尬地转过眼,几个小时前喝下的酒这会儿作用在脸上,只觉得连耳朵都是烫的。他不说话,那头的田乐乐也没有声响。过了一会儿,程垚只觉沙发猛烈地震了一下,抬头望去,田乐乐正披着毯子艰难地朝自己挪了过来,然后,用力地朝他头顶一甩毯子,程垚也被她裹了进去。现在是两颗粽子了。程垚看看身侧的她,再看看自己,笑了。“生日快乐。”零点钟声响起的前一刻,程垚轻轻说道。赶在最后一秒,虽然她没有看到,也不会听到。电视机里,时间已经跳到00:01,田乐乐的眼中闪过星河万千。她侧过身,对着程垚认真地微笑。她一字一顿,声音破碎如稚童,在夜色中竟仿佛盖过了周遭所有的礼炮轰鸣。她说:“程,垚,新,年,快,乐。”5很久以后,程垚在想,如果时间也可以按下暂停,他希望就停留在那一年的00:01。可惜,没有如果。那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愈加微妙,有些东西几乎快要呼啸而出。程垚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开始慌了。收到短信的那一刻,他几乎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这个他从夜市倒卖手机的小摊贩里买手机免费送的手机号,已经变成了一道紧箍咒,拴在他的心口,一天一天勒出道血印来。田乐乐不知道。她在短信里开开心心地写道:[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天上守护着我?之前我跟你说园子里缺人,没几天他就出现了。他也会像你一样,开车带我去看孩子们,还会帮奶奶修她的轮椅,带她出去兜风,他就是童话里的黑骑士对不对?或许,他是你送到我身边的天使?][好啦,不准说我幼稚。][哥,我还是很想你,但是没有那么难过了……][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程垚终于相信,文字也可以将人送上刑场。他告诉自己,走吧,趁事情还没有覆水难收之前,赶紧离开吧。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兰园就出事了。早在年前,兰园附近的地皮就已经被一家房产开发商收购了。对方要在这里建一个商品住宅小区,兰园就成了这块区域里最大的钉子户。田乐乐和奶奶的态度很坚决,兰园不卖不拆,多少钱都不行。这样的坚持自然是被对方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但没有想到的是,堂堂房地产开发公司竟然可以如此下作——还没过完正月十五,就有地痞流氓成群结队找上门来,洒鸡血、泼狗粪,到最后,这群人竟然还把点着的鞭炮往院子里扔。田乐乐把奶奶往屋里塞,眼神微动却还强挤出一个微笑。程垚在一旁看着,心脏疼得不行。忍住!他大口呼着气,指甲都要陷进肉里。这种痛以前不是没有过——拼命奔逃的时候,想到母亲的时候,和流浪狗抢一块面包的时候,摔断腿也无法去医院的时候……他不曾自大到以为已经尝尽百苦,却也未曾料到还有更痛的时候。等到那些人在门口堵截了田乐乐,将她逼至墙角,拿沾了鸡血的棍子在她身上比划着威胁,后一步赶到的程垚终于再忍不住,什么自由,什么侥幸,他通通不要了。警车赶到的时候,程垚认命地闭上眼。这就是结束了吧。田乐乐也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打架斗殴进了局子,辱母杀人案凶手终落网》《辱母杀人案凶手在逃一年落网,自称已不想再逃》……报纸上铺天盖地地报道,社会版的封面上,程垚的照片就这样大喇喇地印在上方。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犯罪嫌疑人,高某。原来连名字都是假的。田乐乐想笑,脸却僵住般,苍白如同假人。只落下两行泪来。[哥,兰园保住了,政府下了告示不会强拆,真是太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园子里的那些春兰又要开了……][哥,我不难过,只是有点可惜。]……花都开好了,可是他也不会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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