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妲己抢男人微盘》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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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妲己抢男人 卷三 by 非天夜翔
卷三·昊天塔
  险境求生  住在布达拉宫,  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  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仓央嘉措    黄昏时分,一骑越过纵横交错的水流,马蹄踏起四溅泥泞,朝远方村落驰去。  浩然迷迷糊糊地睁眼,体内寒毒未尽散,言间仍带几许瑟缩之意:“这是哪里?”  纣王答道:“西岐北面。”  浩然抽了口冷气,坐直身子,只见茫茫草原上,零落立着几个村庄,纣王猜到他心中所想,又道:“西侯军定会在岐山以东堵截,唯有沿路向西北,绕过西岐方有逃生之算。”  险境反能求生,浩然明白了。此乃“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道理,正思忖间,纣王一勒马缰,眼观那草原上村落,问:“你寒毒缓了?”  浩然“嗯”了一声,渐觉体内真气与寒毒相消,一如冰雪溶于日照,身上只是乏力,神智已是无碍。纣王翻身下马,道:“你在此等候。”  片刻后天子回转,牵着马缰,二人进了村,寻到一处食店坐下。  纣王身着青铜甲胄,满身泥水,披风湿透裹在浩然身上,揉成一团,客栈内人等只道是西岐来的寻常武士,并不多问。  天子策马疾奔一日,此时已疲惫得无以复加。随手解去盔甲抛在地上,那护肩,护腕,胸甲落地,竟是“砰”的一声,显有四五十斤重。浩然一听之下,不由得暗暗咋舌。心想幸亏纣王体壮如牛,否则若是半路昏了过去,自己也得被这铁罐头压扁。  纣王道:“笑什么。店家,来两碗面,与他们的一般。”指向隔壁桌。  那老板应了回身,浩然只伸手解开绑在纣王腹上的那条绷带,长途跋涉,马上颠簸牵动伤口,那剑痕隐约又有血水渗出。当即蹙眉按着天子肋下,把所余无多的真气竭力运去。  纣王又道:“仙家真气究竟不同,孤……我看你受那一剑,不到半日竟是已好转。等等,算了,浩然!”  浩然本就失血过多,此时一运真气,更是脸色苍白,纣王眉头紧锁,握着浩然的手,道:“莫要胡来。”  少顷店家把两碗热腾腾的汤面端来,纣王方放开浩然手掌,忧道:“我不过是皮肉伤,无大碍,你不能……”  浩然笑答道:“好好,你越来越啰嗦了。”  纣王取了筷子,从自己碗里挟了些许到浩然碗中,摇头笑道:“孤怎觉这短短一日,竟是如相识已久一般。”  浩然笑而不答,奔波已久,饥寒交迫,二人不顾半点君臣仪态,各自狼吞虎咽,淅沥呼噜,把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也喝了个底朝天,正意犹未尽时,纣王又问道:“再来一碗?”  浩然实是吃了一人份还有多,撑得难受,忙笑着摆手道:“算了,省点钱……”  倏然二人笑容均是僵在脸上。各自伸手去摸腰包,浩然先是讪讪道:“大王……我没带钱……”  纣王探手去掏随身腰袋,却不知客栈内人听到“大王”二字,已有人交头接耳。  “那便是西岐追寻的殷商天子?”  “不像,不可妄动,在此处稳住那二人,待我去与西岐守军传信……”说话间便有人奔出客栈,去找那村镇守兵报信了。  纣王浑然不觉,取过腰袋抖了抖,是时商朝以青铜刀币为通货,那腰袋中非金非玉,叮当作响,浩然忙伸手夺了过来,倒在桌上,顿时大失所望,袋内是一个通体漆黑的埙,与一把金光闪闪的短剑。  黑色玉埙却是闻太师所执之物,果然纣王笑道:“出征前,闻太师交予我的。这短剑却是孤何时获得?”  浩然正色道:“大……那个,老大,先不要怀旧,怎么办?”  纣王脸上一红,尴尬无比,天子出门不带钱可以理解,毕竟天下都是他家的,然而放到此时,却是个大麻烦了。浩然哭笑不得,下意识地朝怀中摸去,除了新得的炼妖壶外,别无他物,总不能拿上古神器去抵两碗面钱,遂瞥向纣王那套青铜甲胄。  纣王会意,虽不情愿但也只好如此,道:“可惜了,孤的战甲远远不止……”便取过护腕来,招呼客栈老板道:“这枚青铜护手,抵我们……”  浩然正好笑,接口道:“我们父子。”  纣王怒道:“抵我们兄弟的饭钱。”  浩然笑得拍桌,那店家面露忧色,说:“客官,不是小人不愿,这村里哪有典当之处?且看这护手……”  天子无计,只得又取来一个护腕,道:“这两件都予你罢了,莫多言了。”  浩然刚吃饱便被笑得肚疼,不想纣王平日威严无比,也有出这大糗的时候,一国之君与这客栈老板争来争去,实在看不过眼,忽想起胡喜媚得了炼妖壶许久,那壶又似是有吸纳万物之能,箩莉会不会在壶中藏了值钱物事?  浩然忙掏出炼妖壶,翻转壶底,朝下抖了抖,期望能“当啷”一声抖出金灿灿之物来,至不济,几条银块也是将就。  这边之事未完,那客栈外头却又喧哗起来,只听马匹嘶鸣,刀兵交响,人声鼎沸,隐有人喝道:“别让他们逃了!”  纣王二话不说,一掌推上桌沿,把木桌与那客栈老板推得直飞出去,一手抓过盔甲,另一手亮出短匕,挡在浩然身前,沉声喝道:“快走!”  “啊?”浩然转过头去,只见数十西岐兵士,各自手执长戟战刀,源源不绝从客栈门外挤了进来,浩然尚未回过神,手上仍持炼妖壶,壶口朝下。  三、二、一。  东皇钟从炼妖壶里倒出了一只夔蛇。      朝歌王宫·九间殿。  九爪真龙金像辉煌,龙椅上却坐着一个矮子,矮子两脚在椅外来回摇晃,若有所思地望向九间殿外,午门上空阴云密布的天际。  矮子抽了抽鼻子,闻到女人的气味。片刻后,女人从柱后转出,笑吟吟地看了申公豹一眼。  一国之后挽着倾世元囊,幽香盈殿,慵懒无比,打了个呵欠道:“你胆子真不小。”  申公豹笑道:“我不过好奇,这龙椅是怎么个舒服法。”  妲己放眼望去,九间殿上空空荡荡,纣王亲征,午门外连御林军也不见几个,又道:“怎么个舒服法?”  申公豹敛了笑容,正色答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旋即站起,扶正尖帽,走到殿前回头望去,“就连殷受德自己,也坐得甚是不舒服。”  妲己又问:“百官都放假了?”  “不放假,等着朝拜你这狐狸娘娘?”申公豹调侃道。  妲己又打了个呵欠,盈盈笑道;“既是放假,那奴婢也回家省亲去了。待得闻仲平叛归来,国师你可得好生担待着,岐山一战,损兵折将不说,连天子都战丢了。”  申公豹接口道:“堂堂正正对战,我不是闻仲对手,耍点阴招总是可以的。”  妲己失笑道:“亏你俩还是教主座下,自窝里还斗成一团。也罢,朝中就请国师多费心了,我这时回家,不定还能救驾。”  待妲己走后,申公豹方朝那空荡大殿嘲道:“教主座下?闻仲和老不死的都想得太简单了。”    小山个头的夔蛇现出真身,一尾拍下,客栈登时垮为一堆瓦砾,浩然眼冒金星,已被不由分说拖上马背。又一通疾驰,把慌张哭喊,砖瓦陷落之声抛在背后,奔出了村庄。惊鸿一瞥,窥见村外正张贴着天子的画像。  “孤就知道喜媚那个惹祸精……”  “有你的画像。”浩然忍不住指道。  纣王头也不回,马上颠簸,一手紧紧揽着浩然,笑道:“下次出门该带着高友乾。”  浩然先是一楞,方大笑道:“高有钱已不知死活,有再多的钱也没用了……”  战马朝着夕阳的方向奔去,浩然疑道:“向西?”  纣王“嗯”了一声,解释道:“西岐在方才那村镇的东南面,接到信报后,定会遣来先行官,沿东追捕孤,此行西北,不易撞上。”  但一路朝西北方,只会离朝歌越来越远,何时才能回都城?  纣王似是猜到浩然心意,又道:“到了安全之处,再沿北绕行向东,只要抵达王后之父苏护领地,便能脱身。”  日已在荒野的尽头沉没,漫天紫光朝着地平线敛去,北极星现出光辉,沿路野草稀少,离了人烟之地,竟是进入了广袤大漠。  戈壁东面,一轮明月缓缓升起,纣王拾来几截枯木,寻了一处小河边,在背风的戈壁摊上燃起一堆火。  远方天空中,似有一座巨大浮岛,矗立于黑暗之中。又似是云团,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浩然走到河边,弯腰把手中披风浸湿,起身时抬头看了一会,问:“那是何物?”  纣王缓缓道:“那便是仙家正统,一群名门正派聚集之处。”  浩然失声道:“昆仑山?我们到昆仑山下来了?”  纣王笑道:“怕了?”  与姜子牙翻了脸,此时却站在阐教的老巢下,浩然料想身为东皇钟,元始天尊当奈何不了自己,天子却是阐教中欲捉拿的第一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纣王正色道:“来时之路凶险,此地却是最安全之处。孤便在他们眼皮底下来去,无人能发现。”  这胆识令浩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沉默不语,转身回到火堆旁。纣王发色浓黑,头发颇短,未披到肩,浩然解去纣王发上细绳,以湿布小心揉拭。又把天子脖颈上尘泥擦干净,顺着肩背一路抹下。  纣王起身,解下腰甲,除掉战靴,竟是一丝 不 挂,浩然心神荡漾,强自收敛,为天子细细擦干净全身,天子胸膛上那道剑伤已愈合,唯剩一条淡淡红痕。  篝火燃到尽头,颓然灭去,赤身裸体的纣王站在月光下,银辉流转。戈壁滩上只余漫天月光,与轻柔风响,纣王掏出闻仲所赠之埙,试了试,吹起曲子,又是那首月前殇。此刻再听,比起竹林那时,却更为婉转,温柔。  浩然听得动情时,心中哀伤忽生,碧游宫前,通天教主座下,那句“既是如此,这江山社稷,自由得祖师处置”恍惚仍在耳边。当即双手环过纣王的腰,把头伏在天子肩前。  许久后,曲停。天子呼吸在额前乱了节奏,再抬头时,只见纣王凝神看着自己,眼神迷离,伸出手指,轻揉浩然眉毛,小声道:“浩然,孤似是想起了何事。”  浩然轻声答道:“臣不敢,臣再不敢看那伯邑考一眼了。”  旋即纣王虎躯微震,那正是半年前,二人于御花园中的最后一句话,此后浩然受天雷所殛,真身被三清带走,一吻已近隔世。  天子心中一荡,低下头去,轻轻触了触浩然双唇,那吻淡漠,却又坚定。浩然把手臂环过纣王脖颈,忘情吻了起来。  顷刻间二人情难自禁,呼吸急促,正抱于一处时,却听戈壁远处有男人戏谑声依稀传来。  “纵使是天地所化的灵物;在昆仑山下做这事,也有点不太妥当罢。”    贼神降世  说话间,浩然与纣王猛地分开,天子赤脚挑起匕首,抓在手中,不顾自己尚且雄躯赤 裸,把浩然护在身后,目光如嗜敌猎豹,便要冲上前去。  “慢慢慢!”那男子离了纣王与浩然上百步,忙摆手道:“莫要冲动,我不是来……”说毕嘴角微牵,竟是霎时转身,一溜烟地逃了。  待得男人身影消失于夜色中,纣王方疑惑问道:“你认得那人?”  浩然哭笑不得,摇头道:“不认得。”此时方忙捡起衣服,抖去沾上的细沙,服侍纣王穿上。缠绵时分被这不速男子打断,两人都是尴尬无比,暗自内心咒骂。浩然把天子安顿好,自寻了一处干净地方,抱膝坐下,呆呆望着夜色中的巨大浮岛出神。  “过来睡。”纣王闭着双眼,说。  浩然笑了笑,坐到天子身旁,纣王伸出一手揽着浩然的肩,两人静静倚在一处,随意闲聊了几句。  浩然倦意袭来,正要睡时,却见夜色中身影再现。  不是先前男子,而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只比申公豹高一点,穿着不合身的白色道士袍,袍袖直拖到地,默默站于月光下,似在犹豫,最终还是凑上前来。  少年眉目清秀得如女孩一般,一头短发清爽,干净。  这又是谁?纣王警觉摸过匕首,一手却被浩然按下,后者示意不妨。只听那少年怯生生道:“两位大哥……”  “两位大哥刚才可见到一个贼……这般高,凡人样貌二十来岁……嬉皮笑脸,腰间别着一把奇型异状的刀……”那少年哭丧着脸,就差给浩然与天子磕头了。  又是抓贼的,最近世道可不太平,浩然正要告诉他,那名男子朝东面逃了,纣王却沉声道:“小兄弟,你是昆仑山中人?那贼唤何名?”  少年似是壮着胆子上前几步,倏然一愕,道:“东皇钟?”  浩然本想过去安慰几句,听到此话抽了口冷气,问:“你是谁?”同时心中泛起不祥预感。  “我……普贤。那赵公明偷了我吴钩剑……东皇钟,你不是去助小望伐纣,怎会在此处?”  “……”  纣王忙拉住直挺挺摔倒的浩然。  九宫山白鹤洞普 贤真人,阐教十二仙之一,法宝:吴钩剑(后传予木吒)。与姜子牙同年修道。  “你就是普 贤真人……”  “嗯……嗯,对”普 贤点头笑道:“那天在玉虚宫,我见到你了,东皇钟,呵呵。”  “……”  一日前,赵公明上了昆仑山,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话说浩然对此人完全没有半点概念,唯一知道的,便是赵公明在封神之战后,领了龙虎真君神职。  然而按普 贤的描述,此人却是罪大恶极,犯下滔天罪行的,阐教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家伙。  为什么?赵公明不请自来,径上了昆仑山,游历大好仙山不说,参观各仙家洞府不谈,还顺手牵羊“顺”走了无数府内摆设,清单如下:  燃灯道人的定海珠、文 殊广法天尊的遁龙桩、惧留孙的捆仙绳、清虚真君的七禽扇、太乙真人的九龙神火罩、慈航道人的玉净瓶、南极仙翁的羽翎冠、龙吉公主的雾露乾坤网……  “停!”浩然被这一连串法宝名,仙人名弄得头昏脑胀,连打手势道:“你只要告诉我,赵公明把你们十二仙偷了个遍就行了……”  普 贤忙道:“玉鼎师兄并未遭殃。”  浩然啼笑皆非道:“老实人玉鼎竟没事,他制得住赵公明?”  普 贤又摇头道:“他太穷……只有一把剑。”  “……”  ?  普 贤带着殷天子,浩然穿过小半个沙漠,来到一处村落前。  普 贤道:“此处唤月牙村,从前我和小望修道时,常到这来……”  纣王不待普贤絮叨完,打断道:“你不可告知昆仑山上仙道,我二人在此歇脚。”  普 贤疑惑,又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纣王沉默,显是不愿泄漏身份,浩然牵起普 贤的手,笑道:“唤他小受。”  “好”普贤笑逐颜开道:“小受兄。”  天子哭笑不得,尴尬咳了一声,好好一名帝王攻被当成小受,实属无妄之灾,偏生又无法反驳,名字是“受德”不叫小受叫什么?只听正太普贤又续道:“赵公明身上有数十件法宝,幸亏在此遇见东皇钟,否则我回去便要被师尊……”  浩然大感头痛,这普 贤真人不愧是太公望的同窗,一般的扮猪吃老虎,一般的牛皮糖,黏得上身,甩都甩不脱。赵公明不知是何厉害角色,把昆仑山上法宝偷了个精光,十二仙分成数路,下山搜寻,普贤这小身板,落了单能制得住赵公明?该不会是期望倚仗絮叨神功,把毛贼念得七窍流血,想到此处,当即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先满口应了,跟随普贤进村,寻个过夜处再说。  三人借村民家宿了,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村中居民一见普贤,便热情前来招呼,送上面饼清水若干,没再在钱一事上纠缠来纠缠去,纣王终于松了口气,与浩然二人坐于井栏旁吃着食物,眼望与孩子们嬉戏的普贤真人。  浩然为天子结好脑后武士辫,拍了拍铜甲上的饼屑,就着清水,细细帮纣王修起胡须,见天子沉默不言,知其是触景生情,于这月牙村孩童面前,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遂安慰道:“殷郊,殷洪两名王子,当初出了朝歌,被元始天尊带走,此时应也少有修为了。”  纣王笑了起来,道:“阐教中人,若均是普贤真人这心性,又如何指望那孽子治国安邦?”  又唏嘘道:“孤杀了他二人之母,修得正道回来,只怕第一件事便是为母报仇。”  浩然心中难过,正要出言打断,不料纣王又说:“殷郊若有君主之风,孤把王位让予他也不妨,有闻太师在,料想那逆子当是中规中矩,不敢逾雷池一步。孤便与你浪迹天涯罢了,如此可好?”  天子短短几句话中,却令浩然听得辛酸无比,果然这商王当得如坐针毡,片刻不得安宁。这时间只听村口处传来喧闹声。  “变戏法!戏法!”  数名孩童当即弃了普贤,朝村口奔去看戏法了。普贤小孩心性,便追了过去,浩然抬眼张望,只见村口处红色一闪。  “铜先生?”浩然失声道。  纣王尚且不觉,起身道:“谁?”浩然已奔向村口处。只见栅栏后立着一人,反手来来去去,抛着一堆物事,正是耍着戏法。  那男子一身戎装,腰上别着两把交叉弯刀,正应了普贤描述。然而,他却是戴着铜先生的面具!  浩然奔跑改为行走,缓缓停下,沉声道:“赵公明,陌路你从何得来?”  赵公明心头一惊,不防浩然竟是在此,转过身,正欲拔腿逃跑时,却见普贤抿着嘴唇,堵于出村道上。  前有昆仑真仙,后有上古神器,赵公明无计,只得把那鬼面摘了下来。立于原地,停了片刻,倏然道:  “哟——荷荷荷荷!两位小哥怎跟见了仇人似的!”  “这位莫非就是浩然小弟,哟荷——那这位一定是昆仑山普贤真人了……哟这位又是谁?大哥仪表堂堂,霸气十足,当是人中之龙……”  纣王沉声喝道,举起短匕遥遥指着赵公明:“把你所偷之物交出来!”  此时,不知情况的孩童们纷纷恐惧退开,剩殷天子,浩然,普贤三人成犄角之势困住了赵公明。  赵公明左右张望,见脱逃不得,索性摊手道:“唉唉,我可是奉了教主严令,必须保得你俩周全,才下金鳌岛来寻你这没用家伙,奔波千里,追着东皇钟足迹到了昆仑山下,你怎的这么凶呢?!”  纣王拧起剑眉,道:“通天教主让你来的?”  赵公明耸肩,无辜道:“当然。否则你以为我堂堂赵公明,会卖你那便宜师父的面子?”  普贤此时道:“既是如此,你……你为何上……”  浩然冷冷道:“别跟他废话,赵公明,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赵公明面有踯躅之色,浩然又道:“东皇钟,太极图,炼妖壶;你想用腰间先天灵宝来试试威力?”  话音落,浩然缓缓抬起双手,置于身前,掌心相对,一团气劲在几寸内旋浮,散发洁白光芒,赵公明身上数十件法宝受这上古神器之力一激,顿时共鸣不休,各自震颤。  赵公明哂然一笑,抖出包袱,大大小小法宝“当啷”声不绝,落于地上。四周孩童大声尖叫,上来哄抢。  “那是我的木人儿!”  “我的小石块!”  浩然满头黑线,想不到赵公明竟是连看戏法的小孩也不放过。那边普贤袍袖轻拂,已把几十件法宝尽数收入袖中,松了口气,结结巴巴道:“谢,谢了,东皇钟,这次多亏……”  浩然又好气又好笑,示意不妨,普贤方擦了把汗,道:“我得回去复命。”  浩然问:“这贼呢?”  普贤摆手,道:“还是算了。”颇有深意地看了纣王一眼,转身离去。道:“小受兄,东皇钟,前途凶险,若有用得着普贤之处,让……小望给我捎个话,我这便去了……”  “嗯”浩然笑道:“多保重。”  赵公明脸上微微抽搐,显是到手之物再次吐出,肉痛不休,道:“你放心‘去’吧,去你的吧……”  ?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朝歌。  那股气势直似摧枯拉朽,要把九间殿毁成废墟,申公豹头上尖帽朝后倒去,落于殿前台阶,滴溜溜打了个转。一滴汗沿着脸庞滴下。  闻仲道:“全军覆没?”  申公豹抬眼直视闻仲,心有不忿,答道:“闻仲,我虽非与你同出一师,然而均是教主座下……”  闻仲举起一手,金鞭遥指申公豹,后者瞳孔倏然收缩,雷公鞭一挥,重重电网扩散,把自己护在中央。  “折损,折损两万余人……高友乾、费仲战死……”申公豹颤声道:“东皇钟于阵前抢出殷受德,张桂芳、胡喜媚点了残兵,正在寻天子下落。”  闻仲冷冷道:“一群废物。”  申公豹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道:“教主已派出赵公明,向北接应,苏王后归家省亲。”  “废物!”闻仲斥道,一鞭抽去,申公豹正要祭起雷公鞭逃命时,倏然发现那金鞭并非朝自己飞来,而是缠上午门前屹立高柱,把那玉石巨柱抽得粉碎!轰鸣声中,烟尘消散,整座分宫坊竟是垮了一半下来!  “此事无须金鳌插手。”闻仲披风一抖,转身朝王宫外走去:“我领三万兵马,明日出征。申公豹,你坐镇朝歌,一应粮草调动,若有怠慢,便等着被送去封神台罢了。”  申公豹问道:“你那徒儿又是如何?”  只听闻仲冷冷哼了一声,话音与脚步消失于宫外。  申公豹此时方收了护体雷光,汗流浃背,喃喃道:“你也知封神台之用……”  金光一闪,刹那间越过大半个朝歌城,一鞭飞至!  申公豹措手不及,当胸挨了那一鞭,口吐鲜血朝后飞去,摔倒于龙椅前!  矮子一手撑地,摇摇晃晃站起,知道那是闻仲给予自己的警告,勿要再打什么歪主意。  ?  ?  瘦马两匹,板车一辆,载着殷天子,浩然,赵公明于那稀落杂草中寻到路,朝北方去了。此时浩然仍未意识到与己同行的是何等人物。  话说自阐教广收门徒起,玉虚宫隐有人间朝廷派系之分,教内便以元始天尊为师,天尊座下有昆仑十二金仙,更有亲传弟子太公望,门徒申公豹等人。然而在那十二仙之上,元始天尊之下,还有一仙——燃灯道人。  自古称“虚君实相”。可见君权相权,实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互补体制。燃灯凌驾于众仙之上,身处天尊之下,隐隐有与元始天尊彼此制约之势。  元始天尊——燃灯道人——昆仑十二仙——众二代弟子,这便是仙家地位的金字塔,与此相似的是,金鳌岛仙班亦如此。通天教主之下的第一人,就是赵公明。  赵公明有不容小觑的实力,又有超级先天灵宝——金咬剪在手,竟比燃灯道人还要强了三分。赵公明不似十天君般奉通天教主为尊,身为金鳌岛散人一名,除了实力强悍的闻仲,可说于昆仑,金鳌两界罕逢敌手。  此时下山前来充当保镖,一是卖通天教主情份,二是对这东皇钟心生好奇,天性使然,素爱搜刮宝物,浩然便如一件长着两腿自由行走的法宝般,且还是超阶太古十大神器之一,随身又携炼妖壶,太极图二宝,怎让赵公明不垂涎?  即有赵公明一力拍胸脯担保,有他在,当再无昆仑山中人堵路,浩然与纣王均心存疑惑,在这半信半疑中,板车拖过大半个北方,冀州侯苏护领地,终于出现于远处。  胡喜媚坐在城楼上,两脚晃荡,望向远方,笑道:“姐姐神机妙算,大王哥哥果然来了,还有,疑,那是谁?”  胡喜媚倏然吓得变了声调:“赵赵赵赵……姐姐……赵赵赵……”  “喜媚!快下城楼去!爹爹!关大门!开小门!沿路百姓散了!”城墙上,一国之母妲己、纣王义妹胡喜媚慌张无比,花容失色,几乎便要尖叫出声。  妲己再不顾半点端庄贤淑之态,歇斯底里,跺脚道:“开条小道!迎圣驾!!派兵把道两旁封住!无关人等都躲起来!”  “娘!把府里值钱细软都收好锁进箱子,沉到花园池塘里——!!”  胡喜媚与苏妲己,大难临头般地尖叫道:“赵——公——明——来——了!!!”  ?  苏侯家宴  “哟荷——亲爱的喜媚——王后娘娘金安!”赵公明站在城楼下张开双臂,感叹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胡喜媚面露惧色,缩到苏妲己身后,二女战战兢兢,不认识般地来回打量那贼祖宗,赵公明只得尴尬咳了一声,讪讪道:“喜媚长大了啊。”  四周兵士一见纣王入城,顿时山呼万岁,竞相朝拜。冀州侯恭敬接驾,抑扬顿挫一通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云云,纣王只淡淡道“罢了。”便由苏侯开路,护着天子,王后一行人进了侯府。  胡喜媚与妲己小声议论道:“果然物以类聚……两个贼在一处,两个贼……”  浩然嘴角微微抽搐,偏生不得辩解。跋涉多日,终于得一处安稳之地,冀州侯苏护府邸虽是清简,一应物事倒也俱全。苏护当即排出筵席,迎纣王上了君位,自垂手于一旁伺候。  天子只道:“不妨。”又着众人入席,一顿晚饭办得如家宴一般,苏护全家,贵为天子的女婿,胡喜媚,苏妲己纷纷坐定,纣王又道:“浩然也坐了。”  按君臣之礼,外臣原不该与天子同席,浩然无法,只得择了一处坐下。赵公明不请自来,大大咧咧朝浩然身旁一坐,谈笑风生,浑不顾浩然心下好生不是滋味。  浩然抬眼望向苏妲己时,只见妲己频频劝酒,觥筹交错,一颦一笑均嫣然,本是狐妖,却以身代入,直把自己当作了苏家女儿。  苏妲己察觉到那目光,朝浩然看来,盈盈一笑,端起铜爵,浩然举杯为礼,默默喝了。  “……闻太师既已出征,孤便率军前去岐山接应。”纣王沉吟片刻,道:“兵力一事,便劳烦苏侯打点了。”  苏护自连声应允,道:“我冀州满城子弟兵,共两万之数,当追随大王讨伐逆贼,肝脑涂地,绝无半句怨言。”  纣王又道:“一万足矣,孤沿路而来,见冀州颇有饥荒之迫。今岁不可再行徵兵之事。明日便启程……”  浩然诧异道:“明天就去?”  纣王答道:“你随妲己,喜媚回朝歌,一路小心,公明既奉通天教主之命前来助我……”  浩然道:“不行,我放不下心。”  纣王微有不悦,道:“孤已安排妥当,你旧伤未愈,必须回朝歌修养。”  浩然却抢道:“你莫要轻敌,西岐军背后是整个昆仑山……”  纣王把酒杯朝桌上重重一放,怒道:“孤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君臣二人一番对话,听得苏护家人胆寒无比,这是什么臣子?妲己忙笑着拿那没要紧的话来岔,却见浩然长身站起,一声不吭,转身离席而去。  ?  夏末秋初,夜间已有寒意,浩然蹙眉在花园中站了一会,酒意稍解,终究觉得不妥,唤来一名小厮,问清回房道路。径去寻天子。  天子喝得半醉,衣未更,靴未脱,躺在榻上,几名侍婢掩口轻笑,站于庭廊下议论着。浩然知这府邸中人终不似王宫中明规矩,也不去责罚,只问:“醒酒汤预备了?”  “喝下了。”一侍女柔声笑道。“大王不愿让我们侍候呢。”  浩然方明白过来,到榻旁为天子除了外袍,脱去长靴,纣王显是疲极,由得浩然摆布,只是不醒。  浩然见天子胸口那道剑痕泛红,纵是睡时,英气眉目,如个半大少年般安静,祥和。一时间心内柔情忽生,凑上去吻了吻纣王厚实双唇,又随手拉过锦被为天子盖了。  “明天你回朝歌。”纣王闭着眼,沉声道:“听孤的话。”  浩然不料天子竟是诈睡,事前想好的反驳之话都忘得一干二净,讪讪道:“不……”  纣王叹了口气,微微睁开眼,一手覆上浩然侧脸,手指刮了刮浩然唇边,道:“孤要与闻太师汇合,带着你,有诸多不便,闻太师性子刚烈……待孤与他先行谈妥,如此方不至于……”  浩然此时才知道,纣王原是怕闻仲对二人之事有成见,只得应了,服侍纣王入睡,方小心拉上纱帘,出了侯府后院。夜幕中明月隐没,星辰稀落,浩然站在花园内,依稀想起那夜铜先生的埙音。  又想到闻仲,闻仲竟是有如此威慑力,连而立之年的天子亦是惧他三分,史书记载闻仲在绝龙岭战死,那么又是谁杀了他?总该不会是元始天尊亲自出马。闻仲一死,引发了阐教与截教的最后大战,通天教主设诛仙剑阵……闻仲是通天的徒儿,那么铜先生……  “截教……”  正想到此处,假山后隐有人声传来,正是一男一女于花园内谈事,浩然疑惑,蹑足上前几步,听得清楚了些,正是妲己与赵公明。  只听妲己道:“我何尝又想四处树敌?这深宫便如虎笼,不是我吃了他,便是他吃了我。”  赵公明道:“你要算计何人与我无关,我不过是带句话;教主严令,不许再动那东皇钟,此话我已带到,你若不及早收手……”  妲己语中带了丝不忿,声音不知不觉大了些许,道:“既是如此青睐那小子,当初何以不先一步收罗于门下?”  赵公明缓缓答道:“教主原是多愁善感之人,此事在金鳌已非奇闻,依我看,教主却是极喜欢那小子,纵是东皇钟投了昆仑,仍把他当作自己弟子般,护短之心可见。况且现下,东皇钟跟着殷受德,便是叛了昆仑;你更不可因着私情,从中作梗。”  妲己悠悠道:“教主对我们这些小妖亦是关怀备至,本是极好的一个人。”  赵公明片刻后又道:“三教既已签押封神榜,未来之计便着落于这灵物身上,你若轻举妄动,扰了大局……”  妲己轻笑道:“小妖不过是女娲娘娘的一颗棋子,如今与我说这话,却是太抬举了。”  妲己极轻声道:“娘娘随手一搅,这阐截两教便争斗不休,连带着人间也如浑水一般。”  赵公明冷冷道:“教主早有应对之策,女娲不过是个准圣,你道封神台是建好看的不成?”  妲己忽地又道:“只怕申公豹那厮不愿善罢,此次闻仲出征,他必会趁机……”  赵公明笑道:“那厮虚虚实实,至今我仍不知他奉了谁的命,但想必总是三清一派,不会投向女娲。”  “他日教主,元始那老头儿,老君三仙借这两教大战,斩去三尸成圣,女娲已不足为虑,纵是放出万妖肆虐世间,亦撼不得炎黄根基分毫。东皇钟虽摇摆不定,终究是三清一脉,反来反去,还是自家人。你若与他为敌,再来添乱,到时莫怪我下狠手……”  妲己叹了口气,道:“我只道女娲娘娘造人,原是对这众生一视同仁。”  赵公明冷笑道:“造人?不过是造点排解寂寞的玩物罢了;你现下随手捏个泥偶,便当作儿女了不成?只可惜她未想到,亲手造出这堆泥偶,竟是结对成群,敢对他们的造物主……”  假山后的浩然如中雷殛,赵公明与妲己之间对话虽极隐晦,却似是抖开了一个惊天包袱!三清与女娲有嫌隙?封神之战,真正原因是为何?依赵公明之言,竟是女娲籍机挑动内斗,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均是睁只眼闭只眼,听凭这乱局成型?  思维一岔,妲己与赵公明之言便听不真切,狐妖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离了假山后,浩然正迟疑是否该追上去,问个明白时,赵公明却挂着暧昧笑容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哟荷——宝贝儿——”  浩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退了一步,险些被绊倒在地,赵公明拨开额发,伸出一手,低头勾了勾浩然下巴,行径轻佻,直与调戏女子无异,浩然正要怒斥,月盘却于乌云后转出,照在赵公明脸上,那五官俊秀,眼波荡漾,柳眉高挑,却是个极英俊的美男子。  “偷听什么呢,啊?”赵公明趁那一怔之时,顺手揽过浩然,转过身去,二人贴于假山上。赵公明身形修长,手劲却奇大,浩然一时竟不得挣脱。赵公明籍着月光,仔细端详浩然面容,啧啧声不绝,道:“果然是造化灵秀。”  浩然毛骨悚然,赵公明那神色,直是把自己当成了玩物一般,娘娘腔的语气令人反胃。偏生这男人像是理直气壮,表情亦不带丝毫猥琐感,顿时脸直红到耳根,深吸了一口气:“你……”  赵公明调笑道:“乖乖,动静这么大,生怕没人知道咱哥俩偷情不成?”  浩然正想以钟响把赵公明震开,至不济也得把这混蛋震个七窍流血,却被赵公明先一步点破,马上泄了气,讪讪道:“你待如何?”  不待赵公明回答,浩然收敛心神,问道:“‘斩三尸’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三尸’?”  赵公明鼻息灼热,在浩然耳旁不断撩拨,一手更紧紧揽着浩然的腰,二人身躯于假山前贴在一处。只听赵公明轻声说:“不过是争地盘,收小弟的事儿,你如此担心,可是对教主动了真情?”  浩然仍未反应过来,又问道:“我已入了阐教,通天教主何以仍如此……唔……”  不待浩然问完,赵公明竟是把唇凑了上来,火热之舌交缠,给了浩然一个突如其来的湿吻。  浩然狼狈不堪,狠命把赵公明推开,赵公明却举起双手,正色道:“东皇钟,听我一言。”  “教主怜你孑然之身,使命深重,福缘浅薄,方命我去偷封神台。又广发诏令,金鳌岛出身仙道,均不得与你为难。”赵公明眼中隐现笑意:“如今,你可有悔意?”  不待浩然驳斥,赵公明又道:“你扪心自问,阐教众仙,哪一个不是为的这神器之命朝你示好?”  “浩然老弟,愚兄别无他意,你爱去昆仑山,谁也不拦着你。”赵公明又笑道:“知你对教主之行素有疑惑,在此释你所疑,莫要冤枉了他。”  “普天之下,唯有他不在意你是东皇钟,还是一只土狗。自闻仲一别金鳌,教主虽孤独却从未宣诸于口;见你行事颇似他少年时意气,遂心内喜欢,把你当作亲传弟子般对待。此事与昆仑那恬不知耻的满山仙道对你示好,绝不可混为一谈。”  “你可在此等候,看愚兄说的对否。”赵公明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浩然抱膝背靠那假山坐下,心跳终于缓得些许,咀嚼赵公明话中意味,最后那句却是不解其意,只觉金鳌之人,行事实是随心所欲。  正思忖间,背后树影内却又是走出一人。  浩然转头望去,见到一双剑士靴。  抬头时只见那男人穿着一件敞怀外套,叼着一截草根,露出健硕胸膛,不是黄天化又是谁?  “你……”浩然忙眼望赵公明离去之处,所幸已过二更,花园中无人,否则黄天化若被捉住,后果不堪设想!又想起赵公明最后那句,方知晓原来这厮一直知道有人在暗中窥视。  小小一个花园内,竟是聚了四人,今夜当真热闹。  “笑什么?”黄天化疑惑问道。  浩然摇头道:“没什么”旋即意识到情形凶险,忙拉着黄天化,绕过庭廊,躲进自己所宿客房内。  ?  门外隐有侍卫巡逻脚步传来,浩然把灯火挑暗少许,问道:“你寒毒缓了么?”  黄天化不答,只道:“子牙师叔着我来寻你回去。”  浩然本以为黄天化一路追着二人,到冀州来为母报仇,不料这剑士却是开门见山,要劝自己回营,当即怔了怔。黄天化道:“东皇钟,你可是在商充作奸细?”  浩然蹙眉道:“姜子牙告诉你的?”  黄天化摇头,道:“我猜的,你跟我回西岐,我可力保你不受责罚。”  浩然心中疑惑,既是姜子牙让黄天化来追踪自己,回到西岐当是无事,何以又有“力保”一说?未想明白,便答道:“不,我现下不能回西岐。明日我须去求公明,混进他亲兵队里,跟殷受德一同出征。”  浩然又喃喃道:“天化,你可听过‘斩三尸’这说法?”  黄天化似是压抑着怒气,道:“东皇钟,听我一言,你身是天道皈依,绝不该……”  浩然忽地心头火起,嘲道:“东皇钟。你是来寻东皇钟的,你可知我叫何名?昆仑上至元始天尊,下至三代弟子,从来只唤我作东皇钟,何时知我真名?”  黄天化被这话一激,顿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浩然又斥道:“我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件会走路,会说话的神器罢了,既是如此,何不用强,一棍下来,把我绑回西岐去?!”  不知不觉声音变大,门外有侍卫敲门道:“大人,可是有事?”  黄天化尚未回答,浩然连打手势,让天化躲上榻去,道:“无事!我自言自语。”  又见油灯昏黄,想是把人影投于窗纸上,当即桌前不敢再坐,浩然叹了口气,坐于榻边,长腿架于床尾栏上,不再说话。  许久后,侍卫步声远离,浩然才道:“或是用你那莫邪宝剑,把我手足削去,如此我必不能挣扎,你把我带回西岐去领赏,反正我受皮肉伤后,不到一日,尽可复原……”  说话间那无尽哀伤袭来,浩然心智通澈,明了赵公明之言,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似个无赖般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把手脚摊开,道:“但凭天化兄动手,小弟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等了许久,不听黄天化回答,那呼吸近在咫尺,浩然心头一荡,正要睁眼时,却被黄天化转身轻轻抱住。  正尴尬时,黄天化已松开双手,躺回枕上,枕着自己手臂,眼望帐顶罗纱,沙着嗓子道:“东皇钟,诚不欺你,子牙师叔未曾吩咐,天化是离了大军前来的。”  浩然明白黄天化话中意思,这鲁莽战士实是担心自己,方违了军纪,独自来寻。当下心中感动,不再生气,遂温言道:“对不起,方才我……”  黄天化道:“东皇钟,你可是染了我身上寒毒。”  黄天化小时寒毒发作,其师清虚真君曾以仙家真气竭力化去,然而那寒毒毒性猛烈,反连累为师者身染剧毒,调理数年后方逐渐康复,苦不堪言。天化担心浩然,是有此一问。  浩然微笑道:“发作过一次,现已与我真气互消。天化兄不必忧虑。”  灯引燃到尽头,沉进油去,悄然灭了。一室银光无声无息洒了进来。  “我不忍见你助商为虐,走上歧路。”  “我助商为虐,又与你何干?”  “你有恩于我。”  “报恩之道,便是把恩人抓回去?”  “东皇钟……”  “我叫浩然,不叫东皇钟。”  “浩然,你身为上古神器之首,何以自甘堕落,伴昏君之侧……行此逆天之事。”  “你不懂,天化。”  ?  浩然极轻声道:“我是他的过客,他却是我的一生……”  ?  师徒比剑  闻仲挥军西指,姜子牙作的第一个决定,便是把主力部队尽数撤出岐山区域,骑兵,步兵,撤得干干净净,一队不留。  唯余弓兵若干,零星潜伏于山岭高处,静观其变。雷震子,杨戬,哪吒于空中巡逻,每日回报殷军动向,所幸闻仲沿路收编上役败军,走走停停,拖慢行军之速。  一骑奔马南下,穿过兵营外栏,当即有人截住,接过文书,跨上骏马,一路驰入营内,翻身下马,文书递于哨兵之手,哨兵快步奔入被重重木栏围住的帅营区,双手高举,把文书呈于副将张桂芳面前,张桂芳伸手取了,高声道:“加急军报,请闻太师过目!”  “进来。”那男子声音于帅帐内淡淡道。  闻仲低头于羊皮地图上勾绘,山川,河流,均用笔点出险要之地。九龙岛四圣中,高友乾已身死,所余王魔、杨森、李兴霸三圣垂手立于闻仲身后,小声交谈。  张桂芳一躬身,闻仲道:“念。”  “圣恩浩荡,四海归心,冀州侯苏护属下兵马……”  闻仲并不抬头,打断道:“多少?”  张桂芳答道:“一万。”  闻仲搁了毛豪,又取过炭条,道:“何人统帅?”  “大王。”  “副将?”  张桂芳嘴角微抽,似全然不信,闻仲又问:“何人担任副将?”  “赵赵赵……公……”  九龙岛三圣顿时色变,一手下意识揣入怀中。  “……明。”  闻仲手中炭笔“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抬头看着张桂芳。  片刻后。  “传令全军!一应军需之物尽数登记!营门紧闭!留偏门小路接驾!派兵士把道两旁封了!!现去!”  张桂芳忙不迭地滚了,九龙岛三圣似是见了鬼般,逃出帅营,闻仲深深吸了口气,冷汗直冒:“又是那厮。”  纵观神州大地,闻仲从未怕过谁,即是教主通天,元始,老子,甚至女娲伏羲等圣,均不在闻仲眼中。就连这茫茫苍天,闻仲亦从未惧过。  然而只有赵公明他是怕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赵公明这等贼神,杀也杀不死,防又防不过来,万一结下梁子,说不定哪天睡着时,被扒了个精光也不得而知。既不能怠慢着,又不能结仇,当真是头痛无比。通天教主会派此人来协助破周,实是掐准了闻仲的死穴。  大营前炮声一响,山呼万岁,众武将下马,列队恭迎天子。闻仲把纣王与赵公明让进了帅帐。  赵公明所站之地,周遭自动形成一丈见方的空地。“哟荷——”热情贼神走到哪,九龙岛三圣便躲到哪,张桂芳早已传令,帐外只留几名亲随,其余人等,撤得一干二净。闻仲最不愿见到的便是这家伙,当即寒暄几句,打发赵公明回营歇下不提,只余天子在帐内,二人简单交换彼此所掌握的军报后,又见帅帐门帘揭起。  师徒二人行出帐来,在帅营外一片空地上各选一处立定,遥遥相对。  “大王要与太师练武!”  “太师要……”  消息不胫而走,传至大营每一处,当即便有无数空闲兵士凑到内营栅栏外,里三层外三层把校场围得水泄不通,栅栏上扒满了围观之人。  闻太师取过木剑,道:“你终日身处深宫,料想武技已荒芜了八成,此时再来临阵磨枪,已是无用。”  纣王笑道:“太师言之过早了,孤近日颇觉体内真气充盈,是以有此一请。”  闻仲道:“你并未修习仙家道术,何来真气之说?”  纣王不答,提起木剑,闻仲只是偏过头,不知在看何处,手中木剑斜指,竟是毫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太师当心了!”纣王喝道,旋即抡起木剑,刹那闪身斜掠而去!  木桩后二人交头接耳。  “昏君膂力本就极强,不料身法也如此迅猛……”  “若以昆仑仙道实力而论,他能排到何处?”  正是身穿商军戎装,混在赵公明亲兵中随行的浩然与黄天化二人。黄天化本是剑士,一见闻仲与纣王比剑,当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拉着浩然跑来观看。黄天化凝神观摩半响,道:“这昏君剑法着实有造诣。”  浩然又问道:“与你相比?”  黄天化答道:“若有名剑在手,当与我师清虚道德真君不相上下。不,说不定只有玉鼎师叔方能……”  说话间纣王一连六剑,出的尽是虚招,闻仲看也不看,随手一剑横拍,重重拍在剑身上,纣王倏然后跃,闻仲接连唰唰两剑,均拍在纣王剑身旧力已疲,新力未生之处,天子虎口剧震,长剑险些落地,忙吸了口气,退后站稳。  浩然又小声问道:“闻仲呢?”  黄天化摇头道:“看不出,闻仲武道造化已超出我见识……”  闻仲眯起双眼,在那薄暮中望向远方山峦,道:“确有真气,何处得来?”  纣王挺起木剑,一剑直刺,闻仲终于转过身来,单手横持木剑,迎上纣王那当胸一式,双剑将触未触之时,妙到毫厘地划了个圆。  刹那间数千兵士均是纵声惊呼!  闻仲剑锋上绵延之力不绝,纣王欲抽剑变招,却只觉剑柄上传来一股大力!那旋力带着剑身偏去些许,再一转,绞得纣王木剑脱手,朝高处飞去,“砰”的一声钉在瞭望台柱旁!  四周静谧,少顷,数千人一声轰雷般喝彩。  比武过后,兵士尽数散了。唯余浩然与天化站在原地,待得闻仲与纣王一路交谈后回帐,浩然方拍了拍天化肩膀,示意他蹲下。借着天化背脊跃上高空,拔下纣王先前手持那把木剑。  天化端详那剑,见剑身隐有碎纹,道:“真气贯于剑身,纵是草木之器,亦成锋锐神兵。”  浩然点了点头,天化又道:“师父教习剑时的第一句。”  “然而那仙家真气,却是极难修习。”天化随着浩然回去赵公明营帐,沿路道:“纵是师尊修百年金仙之体……”  浩然心中一动,问道:“殷受德体内是与我同源真气,你呢?”  黄天化愣住,片刻后俊脸微红,答道:“拜你所赐,那夜……”  浩然明白了,随口调侃道:“天化兄英伟男子,一表人才;被浩然搂搂抱抱,吃豆腐,占便宜,换点东皇钟的真气,大家算是扯平了。”  黄天化赧得无以复加,片刻后竟是说:“浩然,我……”接着不再言语,一手搂着浩然的肩,便低头凑了上来。  “等等……”浩然心中大惊,本只是开个玩笑,不料黄天化却当真了,此处距赵公明营帐极近,又不可叫喊,正想分辨几句,黄天化却红着脸,在浩然额上吻了吻,旋即放开手臂,别过头去,不再做声。  浩然大窘,这是示爱?抑有其他意味?只见黄天化走了几步,却又倏然回转。拉着浩然躲于一处帐后,道:“噤声。”  浩然未待询问,已被天化抱住,二人躬身蹲在一处,抬眼望去,赵公明帐内有人掀帘走出,却是闻仲!  “他要做什么……”浩然嘴唇微动,无声问道。  黄天化脖颈干净,身上男子气息强烈,微微凑到浩然耳旁,道:“不知。”  浩然心跳得厉害,闻仲身形被二人掩身的帐篷遮住大半,看不真切,又偏过头去,疑惑无比。  这一转头,与黄天化挨得极近,彼此呼吸交错,黄天化情不自禁,却是凑近,想吻上去,浩然忙伸出手掌,要把天化推开,当此旖旎之时,闻仲屹立于暮色之中,遥望远方迭起层峦,解下腰旁金鞭,朝着天际重重一挥!  窥探中的二人顿时忘了旁事,险些惊呼出声,闻仲那一鞭横跨千里,竟是抽至岐山顶峰处!金光遥遥一闪,闻太师回手急扯,那遥远山头上竟是有一团红云朝商营内冲来,如炮弹一般轰的一声坠于闻仲脚前!  落地那一霎,浩然方看清楚,那少年头朝下,浑身被金鞭缠绕,动弹不得,把地面撞出一个大坑,坑外鲜血蔓开,与那混天绫同成一色。  正是哪吒。  “哟哟哟,这是谁?贼孙子?”赵公明从营内钻出,闻仲不待贼神说完,答道:“把此人绑了,系到东营外,待我再审问。”  那声巨响惊动巡逻兵士,当即便有人一窝蜂拥上,把哪吒从那坑底拖出,哪吒挣了几挣,奈何已摔得手足折断,满面鲜血,额头爆裂,浑不似人形,只得任由兵卒绑了抬去东面。闻仲方收鞭回臂,朝西面帅营去了。  “大哥,救我……”  哪吒虽为莲花转世,外骨依旧为血肉之躯,闻仲金鞭外附了无数倒刺,几乎把哪吒半个臂膀上的皮肉撕了下来,血流如注,在木桩下呈紫黑色,逐渐漫成一滩凝胶。  哪吒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看着面前兵士来去。无人敢靠近,那目光恐惧万分,如看怪物般。  哪吒双唇动了动,小声道:“救我。”  浩然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那边黄天化已绕了一圈,把五名看守放倒。  浩然心中一揪,疾步上前,为哪吒扯开绳索,哪吒“咚”地一声摔进血泊中,试着动弹,唯有一只脚未损,其余三肢均已折断,以一个诡异且恐怖的型状,支在地上。  浩然忙问:“痛么?”  哪吒摇头,道:“你去哪了。”  “别问,你还能飞?”浩然双手发抖,为哪吒接好断肢,脚踝处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闻之令人汗毛倒竖。  “泪。”哪吒一手手指触到浩然眼角。  浩然把哪吒揽到肩前,小声道:“你回去,莫要告诉子牙我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浩然把哪吒一推,二人错身避开抽来的那鞭,旋手抛出风火轮,哪吒一脚踏上,摇摇晃晃,眼望空地外站着的那个男人,似在迟疑是否该回身支援。  浩然吸了一口冷气,肩头衣服被撕得粉碎,转身面对鬼魅般的闻仲。  “你何时混进来的。”闻仲冷冷道。  浩然眼望闻仲手中金鞭如毒蛇,跳跃不定,那鞭影已幻化成海,把自己重重围住,黄天化已倒在闻仲脚边,不知是死是活。当即吸了一口气,道:“哪吒你快走!”  哪吒方转头去了,闻仲却不便追,只冷冷看着浩然。  霎时浩然只觉全身被一股重压笼罩,仿佛举手投足,都被那强大气劲锁住,动弹不得,勉力抬起左手,手背上,太极图泛起光芒,闻仲又是一鞭抽至,在那一瞬间,浩然消失了。  那金鞭却如有灵性般掉头转至,太极图光芒一收,浩然刚在闻仲背后现出身形时,又一鞭猛地抽至!浩然被那大力一撞,肋骨顿时剧痛,“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闻仲背后。  再次横移时,逃到半空,浩然惊惧无比,终于掏出炼妖壶。  闻仲并不抬头,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刹那鞭影如滔天巨浪,重重于天顶压了下来。浩然刚祭起炼妖壶,壶身却是一抖,金鞭已毒蛇附体,把神器卷了去。  浩然瞳孔猛地收缩,正要发出钟声那刻,后脑已挨了一鞭,登时似被一柄巨锤轰然击顶,头脑剧痛,眼前一黑,摔落于地。  ?  ?  ?  熟悉的沉厚男子声音传入黑暗中,把浩然唤醒。  “孤总觉得,与他曾相识,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是在何处遇见此人……”  闻仲淡淡道:“大王多心了。”  闻仲坐于案后,只埋头看着军报,纣王却是立于帐中央。  天子站,大臣坐,也唯有闻仲方敢如此。  然而纣王在闻仲面前,却拘束无比,话语迟疑,几次想开口,又不敢提浩然之事。  浩然呆呆看着屏风,天子睫毛与短发之影投于屏风上,那武士辫,还是临行前自己亲手所编。浩然轻轻挣扎了一下,手足均被绳索紧缚,捆绑自己的粗绳不知是何材质,闻仲一鞭抽得极狠,全身真气涣散,提不起气劲。  只听闻仲道;“有何话想说,不妨直言,一国之君,到此时仍是畏首畏尾,成什么样子?”  纣王叹了口气,道:“孤……想把浩然带在身旁,孤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他在一日,心内就说不出的愉悦;少了他一日,心神竟是不得安宁,终日神智恍惚,时时念着他,想着他……”  闻仲道:“情爱罢了,说这歪腻。”  纣王竟如个少年般的难以宣诸于口,又过了许久,道:“师父说的是,弟子不肖,对一个男人起了情爱之念。”  “求师父成全。”  闻仲缓缓抬起头,凝视纣王片刻,天子低下头去,闻仲道:“成全?如何成全?你君临天下,谁成全得了你?”  纣王似是提起勇气,道:“师父在金鳌修行时,亦是对情之一事,陷得极深,料想……”  闻仲道:“你可知那浩然是何人?”  纣王抬头道:“弟子不知,也不想知,过去种种,都作尘世浮云,弟子只想时刻与他在一处……”  闻仲吸了口气,道:“你亦是陷得极深了。”  纣王道:“师父,你当明白弟子此刻心情,当初你与通天……”  闻仲勃然大怒,喝道:“滚出去!”  纣王似乎早已知这怒火,却依旧立于闻仲面前,倔强道:“既已深陷,一力担当又何妨?你连——”  紧接着,是闻仲如狂雷瀚海般的怒吼。  “滚——出——去!”  旋即一鞭飞至,把纣王抽得直飞出帐外,远处兵器架、营篷响成一片,似是沿路撞塌了五六座兵营,闻仲方平缓喘息,收回金鞭坐下。  待得帅营外喧闹渐息,显是侍卫护着天子离去,闻仲方回过神来,伸手解开案前的一个小布包。道:“把屏风后那人带来。”  浩然心头一惊,已有两名亲兵绕到屏风后,摆了一把木椅,把浩然放在椅上,双手反过椅背捆实,闻仲又道:“口上布巾取了。”  亲兵依言施为,闻仲方令侍卫退去,抬头端详浩然。  浩然出了一口浊气,直视闻仲,毫不畏惧。视线于他有力胳臂上滑下,落于手中的一件洁白之物上。  蓝布摊开,内有炼妖壶,与铜先生所赠的白色玉埙。  闻仲问道:“此物从何处得来。”  浩然嘲道:“明知故问。”  闻仲随手一挥,金鞭如灵蛇出洞,笔直朝浩然激射而去,在他肩膀上开了个血洞,紧接着收回金鞭,一来一回,连带着撕出一块肉。  钻心剧痛中,浩然直抽了口冷气,却是不喊出声。伤处血如泉涌,顺着手臂流下,眉头紧拧,全身不住发抖。  闻仲只看着浩然肩上血洞,过了片刻,那血似是流光,又似是止住,伤口渐渐愈合,最终于皮肤上留下一圈红印。  “你身为东皇钟。”闻仲冷冷道:“不死不灭,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浩然一怔,却听闻仲冷笑道:“只需让你粉身碎骨,打回原型,再以万钧巨石镇于高山之巅,或沉于东海之底,你纵是天地神器,也无法再逞丝毫能耐。如今你还嚣张?”  浩然吸了口冷气,先前失血过多,脸庞苍白,清秀眉眼间尽是没半分血色,闻仲却似打量一件死物般看着浩然,道:“你到朝歌,所图何事?”  浩然只是不答,闻仲又道:“钟剑斧壶塔,琴鼎印镜石。殷受德曾与我明言,你为寻这太古十器而来,为拯救苍生而来……”  “闻仲。”浩然抬头冷冷道:“你要杀便杀,要沉便沉,我丝毫不惧。”  闻仲充耳不闻,只道:“我曾于金鳌深处,三皇遗卷中窥得只言片语,太古十器齐聚,钟剑斧壶塔是为‘虚空之阵’,琴鼎印镜石为‘失却之阵’……”  浩然心头一凛,闻仲是知情人!只听闻仲又道:“‘虚空’‘失却’二阵一为天,一为地;谐律时将散去十神器中蕴含元气,还予自然,亦称‘谐律’,取还道于天之意。”  闻仲眯着眼,缓缓道:“散去十神器自身天地元气,自以你东皇钟居首,亦是说,谐律后十器将毁为废铁……东皇钟,你寻到太古神器后,便要去送死。”  ?  ?  ?  一将功成  浩然眉毛一挑,嘲道:“闻太师博学多才,连这事也晓得,浩然寻齐所需物件后,便会成为废铁,确实是在送死。”  闻仲愣住了,室内一阵难堪的沉默。  许久后,闻仲方道:“你受何人指使而来,元始天尊?”  浩然嘲道:“你不相信?不相信我明知必死,还来搅这浑水?”  闻仲意在试探,只想抓住浩然话中漏洞,进而拷问幕后主使,浩然之言确实无法相信。  浩然又道:“若世间凡人均是贪生怕死之辈,你此刻大军已可开入西岐,坐享人头。”  “金鳌岛,昆仑山仙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自不会想到这层;然而浩然是凡人,或曾经是凡人……浩然是不怕死的。”浩然缓缓道,望向闻仲的眼光中,已多了点嘲笑、同情的意味。  闻仲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浩然面前。  浩然心头一凛,方才钻心疼痛未过,不知闻仲又要如何折磨自己,当即心有戚戚,却不见闻仲挥鞭,闻仲只亲手为浩然解了绳索。浩然舒了口气,活动酸麻的手足,知闻仲已相信,不会再难为自己。  闻仲回位后又道:“你从何处来,终须回何处去;我那天子顽徒对你死心塌地,又该如何?子辛曾言,你带着神器回家,完成任务后会回到他身边,此言何解?”  浩然想起第一次在龙榻前的亲口承诺,半响说不出话来,鼻前一酸,只道:“我没说实话。我只想他安安稳稳,坐在龙椅上。只想保住他的江山,让他快乐一时三刻,也是好的……”浩然红了眼眶,微笑道:“我若离开,便不会回来,其实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我骗了他。”  闻仲沉声道:“既是如此,你当知如何决断。”  浩然看着闻仲,强笑道:“我……嗯,我本就心中有数。”  闻仲又道:“不可过激。”  浩然点头道:“他虽是一国之君,心性终究如小孩一般。”想到纣王那些孩子气的言语,面露微笑。忍不住问:“你与铜先生,曾有一段往事?”  闻仲拾起炼妖壶,玉埙,交到浩然手中,答道:“你至今仍不知他是谁?”  浩然茫然摇头,想起赵公明得了陌路,又奉命下山帮助自己,忽然灵光一闪,失声道:“铜先生就是通天……”  闻仲道:“他便是我师父。”  果然是通天教主!只有诛仙剑方能一剑砍开大地,浩然想起通天教主那时沿路照顾,又为自己寻得炼妖壶,心中感动与悔意交叠,却听闻仲道:“你那昆仑山的同伴,我已着人绑去给公明,切记不可惹出事来,这便去罢。”  浩然应了,转身离去,闻仲又在身后说:“我放了你,并非因你身为东皇钟;观你之言,不是那信口雌黄的宵小之辈,这天下能在我闻仲面前毫无畏惧的,唯你一人而已。”  浩然并不回头,答道:“浩然非是为了私念而来,自问行事无愧于天地。”  纵观玉虚,碧游二地,乃至更高层次的上三天;茫茫神州大地,闻仲是第一次遭遇像浩然这样的人,闻太师叹了口气,道:“赵公明。”  帐篷一角那人摘下面具,静静站着。  闻仲说:“教主已把炼妖壶给了那孩子,昊天塔该如何?”  赵公明似是沉浸在一些回忆中,许久后方道:“我失手了,未曾获得。”  赵公明仿佛想到什么事,又说:“你若能牵制昆仑山注意,我与浩然再上昆仑一次,不定能得手。”  闻仲问:“谁来统领冀州军?”  赵公明道:“你那痴情徒儿当可。”  闻仲淡淡道:“这便预备下,明日我率军入山,你三人往昆仑山去。浩然就劳烦你多……”  赵公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戏谑道:“不料闻仲你也有求人的时候。”说毕转身出帐,道:“你何时回金鳌?”  “此战胜了便去。”闻仲冷冷道。“慢,把这废物一并带走。”  赵公明忍俊不禁,探身到帐篷一侧,掀开毯子,把黄天化抓在手里,提出帐外去了。  ?  ?  翌日兵分两路,闻仲率三万人进了岐山,纣王率一万人绕过东岐南面,缓慢推进。赵公明却与两名亲兵无声无息消失了。  杨戬侧坐于哮天犬背,漂浮在空,眺望山谷内密密麻麻的大军。蹙眉不语。  闻仲领重兵压在谷口,传令下去,商军四散,抢占高处与险要之地。姜子牙传令鸣金,一声清响下,周军尽数撤回,两军之间留了一大片空地。  数月前冰封岐山战绩已打扫干净,那平原上延至谷口处却是寸草不生。杨戬扶着哮天犬落地,问道:“闻仲有三万兵马,子牙师叔要如何应对?”  太公望笑了笑,答道;“无计。”  杨戬只道姜子牙在开玩笑,遂默不作声。哪吒日前身受重伤,回到周营,子牙当即令雷震子背着哪吒回昆仑山,唯有制造者太乙真人方能治疗其伤势。黄天化又擅离职守,此时周军只余杨戬与太公望二人,面对实力强横的闻仲,如何能敌?  只见闻仲于谷口停下,按兵不动,传令就地扎营,杨戬猜测姜子牙会行劫营之计,乐的享这一时三刻清闲,便不再多问。  不料到了夜晚,子牙却仍是无动于衷。乌云遮没明月,平原上隐有淅淅索索之声传来。杨戬飞入帅营,报:“闻仲派来刺客!”  子牙只笑道:“果然来劫营了?”  杨戬疑惑更甚,立于帅帐前,子牙正出声招呼,杨戬却已再次腾空,此时闻仲派遣之军,已挨近了大营。姜子牙部署了瓮中捉鳖的陷阱?自己何以全然不知?  片刻后,一声惨叫骇得杨戬几乎摔下地去。  那是来自己方军士的,临死前的挣扎,紧接着,火从大营一头熊熊燃起。  屠杀开始了。  没有预料中的金鞭之海,甚至不见法宝光芒,近千人冲进了周军大营,举起兵刃,便开始这一场大屠杀。王魔、杨森、高友乾、张桂芳,修道之士无一露面,闻仲要以兵对兵,展开殷商的反攻。姜子牙早已推知此结果?  杨戬忙落下地去,大喊:“集队!勿要慌乱!”  刹那一道热血喷在脖颈中,背后倒下己方一人,山谷尽处发得一声轰雷炮响,近万人掩杀出来。  杨戬生平首次遇上这万军冲锋的场面,当即不知所措,奔向帅营:“军师!军师何在!”杨戬愤然挑开帅营门帘,愣住了。  营帐内灯火通明,空空荡荡,姜子牙已不知所踪。  下一刻,闻仲之军如汹涌巨兽,瞬间便冲垮了驻扎于平原外的西岐军阵地,兵败如山倒,周军再无法抵抗,于平原上远远溃逃,杨戬如身坠冰窟,看着面前血肉横飞的一幕幕,仰天长啸,挥起战戟,朝穷追不舍的殷军扑去。  ?  ?  浩然十分不耐,道:“你回去。”  天化双脚如钉在地面般,答道:“不,我须与你同去。”  浩然头疼无比,这家伙怎的跟个驴子一般?转身走了几步,黄天化又大步追上,浩然终于忍无可忍,道:“我求你了天化,你回去罢。”  黄天化深吸了一口气,诚恳道;“浩然,我绝不会阻你之事,让我与你一同上昆仑山。”说毕眼望远处站着的赵公明,赵公明笑意盎然,调侃道:“哟哟哟,别跟个牛皮糖似的成不?”  黄天化与浩然均是尴尬无比,只听天化又道:“浩然,你与那贼子上得昆仑,你可知道路如何走?”  “昆仑山上仙家洞府数百座,天尊四象之眼到处林立,虽不知你二人上山要偷何宝物,但有我带路,起码安全些。”  浩然眼望赵公明,又转头凝视天化双眼,道:“你可是失心疯了,这是背叛师门之举,若被元始天尊发现,只怕你就……”  黄天化笑了笑,拉起浩然的手,道:“走罢。”  赵公明眼中笑意敛去,沉声问道:“你想清楚了?”  黄天化不答,翻身上了战马,坐在浩然身后,扯过缰绳,喝道:“驾!”马匹离开岐山区域,朝西北驰去。  赵公明与浩然均想不到,黄天化竟是如此执着,在未知目的之前,会甘冒身败名裂的下场,带着二人上昆仑山去。想来想去,赵公明终究觉得不妥,策马跟于黄天化与浩然身后,道:“不想自诩为名门正派的昆仑一脉,竟也有这痴性,不如入了我截教……”  黄天化怒道:“滚!”  赵公明长笑,拨转马头,奔在天化前面。三人二马,于荒原上飞奔,跨越滚滚黄河支流,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如画卷般展于面前。  浩然叹了口气,道:“我心中不安,如此行险,终会害了你。”  天化眼望远处河流曲蜒,乱石处处,呼息在浩然肩旁撩拨,耳旁尽是男子的温暖气味,浩然仍能感觉到,背后那赤 裸胸膛中的坚定心跳,道:“你何苦如此……”  天化问道:“你究竟去寻何物?”  浩然一怔,遂道:“封神台。”  浩然想起自己来前所读史书,三清签押封神榜,后命姜子牙建造封神台,凡战死仙道,均是榜上有名,待到姬发攻陷朝歌后,天下已定,姜子牙在封神台上亲手册封三百六十五路神明。  “到了。”天化依旧搂着浩然。“浩然,你看,那便是昆仑山,我修道之地。”  那夜月色中匆匆一瞥,并未细看。此时重游戈壁,只见白沙万里,大漠绵延,伸到天与地的交接点处,融为一体。  悠悠天地间均是一片乳白色,天在高处转为淡蓝,如一块洁净幕布。昆仑山正悬浮于天际,四周云雾霭霭,虹霞环绕,实是鬼斧造化的仙家奇景。  辽阔大漠中,又有隐约嘹亮歌声传来,似是牧民驱着骡马,于山下路过。  “真漂亮。”浩然情不自禁道。  天化漠然道:“再漂亮的地方,清心寡欲,住个上百年,也是无趣的。”  浩然笑道:“你不过住了十年而已。”  天化笑了出声,道:“修了十年道,此时认真想来,却如没活过一般……”  倏然只见东方天际一道白光飞来,三人同声惊呼,白光如盛夜流星,又如繁华焰火,拖着明晰尾线跨越大半片蓝天,冲向昆仑山,继而没入山体东面。  浩然一怔,忙问道:“那是何物?”  流星来自千里之外的岐山战场,是第三颗逃逸的灵魂,生前之名,唤作李兴霸。  九龙岛四圣之李兴霸:法宝拌黄珠,折射光线,聚日照为锋芒,切割血肉之躯。  杨戬无法眼睁睁看着己方兵士遭此血灾,是以加入战团,掩护周军撤退,不料对方却似等候已久,一见杨戬上场,便派出李兴霸,要把他牢牢困在此处。  杨戬错身避开那道细光,腿侧道袍连着皮肤被割裂,在半空中喷出鲜血。  李兴霸身形瘦小,如七岁孩童,脑后蓄着两条长辫,懒懒坐在那巨大圆球上,嘲道:“清源妙道,忍不住出手了?”  杨戬背持三尖戟,冷冷看着李兴霸。  旭日初升,照亮了皮毛染得鲜红的哮天犬与它的主人。李兴霸嗤道:“姜子牙已弃这两万大军而去,你若投降,兴霸可向太师求情,饶你一命罢了。”  杨戬冷笑道:“好一个金鳌岛,欺我昆仑山无人不成!纵是战到最后一人,杨戬绝不投降!”  东面烈日光华万道,拌黄珠锋芒不可抵挡,霎时于杨戬身上破开无数细密伤口,杨戬一喝之后,却是飘然退去,李兴霸穷追,只见杨戬回身一戟,堪堪闪过后,坠下大地。  李兴霸唾道:“逞这口利,不过一张破嘴。”驱拌黄珠遥遥朝地面降落。  是时战场中千军万马掩了上来,烟尘滚滚,再分不清哪处是溃逃周军,哪处是追击商军。战马扬起无数粉尘,遮没杨戬身型,李兴霸贴着地面左右回避,心下烦躁,拌黄珠光芒一闪,周遭顿有无数兵士摔下马来。  只见落马骑兵惶恐无比,拾起武器又朝远方奔去,李兴霸心中一动,何以拌黄珠失了效用?  李兴霸尚未想明白,又纵声喝道:“杨戬!出来领死!”  说毕光芒于滚滚浓烟中四处飙射,正寻不到人,欲再次腾空时,冷不防后背一凉。  一柄长戟透心而过,杨戬手持三尖戟,把李兴霸串在戟锋前,冷冷道:“你轻敌了。”  李兴霸至死方想起,那拌黄珠之光在烟尘中被削弱,伤不得杨戬分毫。旋即杨戬随手一抖,李兴霸孩童似的身躯被甩出三丈,落地之处,一道白光离地而去,冲向云霄。  杨戬腾空而起,拖着一身鲜血,追上溃逃的西岐军,朝脚下吼道:“跟我走!”  正要转入岐山南段,暂避锋芒,组织阵势再行反击之时,却见山后又转出一队兵马,为首副将肩抗玄色王旗,绣有金线真龙,纣王亲兵!  前有天子亲兵,后有闻仲铁骑,残兵再无抵抗之力。周军无处可逃,接连放下兵器,旷野中,降兵跪了一地,只余杨戬浮于半空,嘴唇微微颤抖。  商军排开两侧,天子策马缓缓上前,眼望这黑压压,漫山遍野的凡人。  纣王头戴九龙金盔,身披火云战袍,脚踏千叠金靴,骑四目青骢,披风于秋晨中猎猎作响,斜执一把丈许来长的破天巨刃。  天子犹如金甲战神降世,败军皆为这真龙霸气所摄,跪伏于地,低下头去。无人敢应声,山外一片死般的静谧。  纣王沉厚之声响彻旷野,道:“何人是将?前来归降,孤便放这万余人一条生路。”  纣王倏然回臂,破天刀虚指向空,抬头道:“来将通名!”  杨戬心知纵然自己脱出战场,这满地降兵依旧无路可逃,遂答道:“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之徒,清源妙道,杨戬。”  纣王沉吟片刻,显是认出了杨戬,当日冰冻岐山,正是杨戬率兵入山追捕,却放了自己一马,斟酌再三,天子方凝视半空中浑身浴血的杨戬,道:“你去罢,传话予姬发,若顾念黎庶性命,当自献西岐。孤四万大军,指日便到。”  杨戬却不离去,许久后,道:“杨戬愿以己身换此万人性命。”  纣王别过头去,扫视那荒原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答道:“孤原欠你一命,既是如此,便两清了,来人,收押叛军,战后再行处置。”  那过万周军同时松了口气,杨戬拿不定主意要走要留,纣王又道:“君无戏言。”  听得此话,杨戬离了岐山,掉头朝西岐而去。  杨戬刚走,远方又有一员将领——张桂芳纵马急驰而来。  “报——!”  纣王坐于马背上,张桂芳匍匐于地,道:“太师请大王前去议事。”  纣王道:“张桂芳,此处交由你接管,叛军暂且收编。”  张桂芳恭敬道:“臣遵旨。”于是纣王一夹马肚,单人匹马朝闻仲军方向去了。张桂芳眼望纣王驰远后,抹了一把汗,传来副将诸属,道:  “太师有命,所有叛军,一概就地格杀,尸体不得掩埋。”  ?  众仙围城  闻仲大破西岐军,杀敌万余人,子牙率数百残部一路回撤,杨戬领九千西岐兵士遁入岐山,不料遭殷天子大军埋伏,一举全歼,杀敌一万九千四百四十七名。西岐军曝尸荒野,未得入土,时有鬣狗成群,啃食其尸,岐山阴风笼罩,百鬼夜行,怨魂不得归宿。  西岐王宫,后花园内,池塘飘满血似残枫,水面倒映出一个眉目间带着稚气的少年,少年坐于池旁石上,叹了口气,毛笔于池塘中轻点,那缕墨迹随着涟漪化开,消散于水里。  少年抬头,把写满蝇头小字的白绢撒出,那信离了姜子牙之手,被风带往天际,轻飘飘飞向昆仑山去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杨戬满身是伤,一袭道袍破败不堪,立于花园外。  子牙转头笑道:“辛苦了。”  杨戬瞬间冲上,揪着姜子牙衣领,二人扑通一声坠入水里。  姜子牙被那凉水一激,顿时狂咳,杨戬却不待子牙转身,抓起他便狠狠朝岩石上撞去!  子牙剧喘,挣扎开正要逃离,杨戬却一拳击中姜子牙后脑,接着又一拳捣在子牙腹部。后者顿时蜷曲抽搐,缩成一团。  “我……我……”子牙仰脸,断断续续道,眼眶被撞得爆开,鲜血顺流入池,杨戬仍不罢休,再出一拳,杵在姜子牙面上,登时鼻血长流,杨戬方收了手,冷冷看着姜尚。  杨戬吼道:“你送了一万人性命,为何不战!为何不战!!”  姜子牙于泥泞中挣扎片刻,秋风吹落一片枫叶,落于面前,子牙拾起那片落叶,蘸了些许水,按在青肿左眼上,爬到岩石旁,张开口大喘,嘶哑着嗓音道:“必须如此,昆仑山方……师出有名,否则……你以为我甘愿……”  “怨魂够数,昆仑山上方能派兵相助?”杨戬难以置信道:“如此行事……你们竟是如此……”  “凡人……仙人……”子牙闭上双眼,艰难道:“若无惨绝人寰之灾,昆仑山何以插手世事?纵这二万人不死……倾西岐全城之力,亦难抵闻仲金鞭。”  “况且。”  子牙又是一阵剧咳,吐出一颗碎牙,缓缓道:“不是一万,而是两万,闻仲屠了一万降兵。”  五雷轰顶,杨戬倒抽一口冷气。  ?  昆仑山顶忽的光芒万丈,虹霞“嗡”一声扩至全山,十道颜色各异的光柱,于玉虚宫处飙射而出,在高处转了个弯,齐齐朝东面飞去!  浩然忙转头问道:“那又是什么?”  天化吸了口气,道:“人间界发生了何事?十二仙去了十个!”  浩然又问:“有谁留守昆仑?”  黄天化辨认出光体尾炎色泽,道:“普贤,燃灯。”  浩然松了口气,正思忖该先去向普贤求助,还是径去封神台时,赵公明已朝西面昆仑走去,回头道:“我去引开元始天尊注意,你带他去。”  黄天化带着浩然朝东昆仑后山走去。那拉着浩然的手掌心湿滑,满是汗水,显是紧张到了极点,浩然本不是容易慌张的人,却被黄天化那颤抖不稳的手臂影响,举步亦如履薄冰。想说点话来调节气氛,便笑道:“我不是在送死,便是在去送死的路上。”  黄天化勉强笑了笑,耳旁听到风声,忙把浩然带到石壁凸处,二人背靠山体,却是身处半空,躯体紧贴在一处。脚下云雾缭绕,数块浮岩缓慢飞过。浩然被天化抱得浑身不自在,小声道:“若是被抓住,天尊会如何处置?”  天化微微低下头来,凝视浩然双眼,答道:“粉身碎骨,元神俱灭。”  浩然方明白天化是冒了极大险在帮助自己,遂小声安慰道:“十二仙下山十名,昆仑守卫薄弱,只要小心一点,想必不会被抓住。”  黄天化带着浩然绕过崎岖小径,转来转去,昆仑山直似一个巨大迷宫,浩然正庆幸有他带路,否则就连赵公明亦寻不到那封神台。这时只会如没头苍蝇乱撞一气。  天化忽道:“浩然你那夜与闻仲所谈之事,可是当真?”  浩然先是一怔,天化又问:“寻齐十神器后,你便身陨……”  浩然微笑道:“是。”  转眼到了东昆仑后山,天化与浩然携手站在漆黑石碑前,天化道:“到了,就是此处。”  浩然已来过一次,认得这物,当即上前一步,道:“封神台到底有何用?”  天化疑道:“你到此处来,不是已有对策?总不会是来白看看。”  浩然茫然摇头,上次来时精神恍惚,一时不察,此刻再站于石碑下,却是觉得有股说不清的熟悉气息,于那石碑周遭环绕,嗡嗡作响。又有三个光点,围着直指向天的剑形巨柱纵横飞舞,通天教主寻此物有何用?难道那巨柱便是轩辕剑?  浩然缓缓走上前去,刹那间万里之外的远方,一道流星似的白芒直冲而来,黄天化忙奔上,挡在浩然身前,二人均是睁大了双眼,那流星身周雷光万道,正是申公豹!  然而申公豹借力一跃,甩出另一人。  纣王身穿金色战甲,狠狠摔了下来,撞上封神台去,浩然忙大喊道:“天化!退开!”  一个时辰前。  杨森祭起辟地珠,西岐城外大地颤抖,滚石纷飞,离了山林朝城内一路冲去,摧枯拉朽般毁了半面城墙。顿时城中儿啼妇喊,哀恸之声不绝。  闻仲与纣王各领一军,围在城外。  殷受德铁青着脸,眼望西岐,怒火已是到了极处。  “报——”张桂芳于战军右翼策马急奔,穿过大半平原,手执令旗,拜于天子身前,大声道:“闻太师请大王围堵西岐北门,主军午时全力在南面攻城……”  张桂芳倏然心中一凉,只听纣王冷冷道:“滚。”  张桂芳抬头,道:“太师请大王莫要动怒……”  “滚!孤说滚!”纣王怒气无法遏制,朝张桂芳吼道:“他把孤当成了什么!孤前脚刚走,闻仲就把一万降军屠得干干净净!把孤当作随意摆布的木偶不成!”  纣王狠狠一脚把张桂芳踹得摔下高台:“张桂芳!滚回去!告诉他,孤才是王!他不再是孤的师父了!”  纣王双手握拳,肩膀兀自颤抖不休,抬头愤恨望着闻仲军阵,那处烟尘滚滚,太师战旗已抖开,在高处翻飞有如阴云,纣王浑然似失控般地朝南面大喊:“闻仲!你让孤如何再取信于天下!你让孤如何再作君王!你既如此行事,成汤江山便一并取去……”  “大王!”身旁副将见纣王如疯虎一般,忙上前劝阻道:“大王不可再出此言,闻太师为国为民……”  “好一个为国为民。”纣王冷笑道:“只有孤是昏君!!!”  战场的另一面,闻仲只是朝那点将台上一瞥,叹道:“这般孩子气,如何治国?”  杨森正连番催动辟地珠时,天际终于出现十道闪光。  闻仲道:“收兵,传杨森回营!”  孰料张桂芳未及传令下去,昆仑十二仙已飞至西岐上空,闻仲抽出腰间金鞭,一鞭挥去,击中百丈外铜磬,一声闷响,大军收拢队形,朝后退去,那杨森却不知进退,正要转身时,只见无数仙家法宝迎面飞来,刹那被打得口喷鲜血,拖出一道红线坠入商阵,魂魄离地,朝着极西封神台飞去。  城头姜子牙已挥起杏黄旗,一时间城内冲出数千人,众仙依八卦之位站定,西岐军士气大振,愤然发得一声喊,如脱牢猛虎般冲出城外!  只见金鞭重重,如浩瀚狂洋,朝那漫天横飞的法宝卷去,城内鸣金,城外鸣金,一万兵士列队背对主城,各举刀枪。昆仑仙道收了法宝,一同望向两路排开的商军。  那后阵中转出一人,骑黑麒麟,手执金鞭,身穿龙鳞战铠,头戴饕餮铜盔,目如旭日,眉如利剑,血色披风于烟尘中翻滚不休,正是殷商当朝太师闻仲!  黑麒麟四足腾空,目现凶光,飞至高处,闻仲缓缓道:“文殊、清虚、云中子、惧留孙、玉鼎、赤精 子、广成子、慈航、道行,黄龙。昆仑十二仙来了十名。”  “燃灯、灵宝、太乙何在?”  左首第一仙手执黄金三环,环环相扣,环身有金龙旋绕,风雷之身隐隐,正是那文殊广法天尊的镇山之宝——遁龙桩。只听文殊道:“灵宝师兄因身犯杀劫,应雷殛而元神俱灭,昆仑仙班已再无此道号,新任十二仙之末,是为普贤真人。”  右首又一矮胖仙人,长须飘飘,怒斥道:“闻仲!你尽屠西岐二万降兵……”  闻仲嘲道:“惧留孙,你这废物不抵我一合之鞭,如今昆仑唯有燃灯,方能于我手下走得几回,广成子……”  闻仲举鞭点去,十仙人均是面有惧色,下意识地退了半寸。只听闻仲又道:“当年我与师尊上昆仑拜山时,你,黄龙道人,太乙,仍是少年心性,现便好了伤疤忘了痛?”  十仙已泄了士气,文殊寻思片刻,朝姜子牙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只见城墙上又战战兢兢,登上一人。  那少年颇有几分伯邑考的样貌,风度却直是云泥之差,面对这满目大军,漫天仙道,先自失了锐气,姜子牙低声道:“莫怕,我师兄们俱在此,无人取得你性命去。”  那少年未及开口,殷阵中,远方将台上,纣王却发出炸雷似的一声大喝:“可是逆贼孽子姬发!”  姬发被喝出姓名,脚下一个趔趄,吓得险些摔下城去,仙道眼见西岐继承人竟是这番懦弱模样,均是暗自皱眉。只见太公望,杨戬二人护于姬发身前,玉鼎足踏巨剑,缓缓落于城墙上,道:“无须惧怕,昆仑山今日会还你一个公道。”  姬发立于城墙,纣王立于将台,历史上,殷与周的两名王者第一次相遇。  “殷受德……你荒淫无道……”姬发被纣王一吼,先自胆寒了三分,那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周军士气均是低落无比。  姜子牙抽出打神鞭,于风中一挥,姬发声音大了些许,饶是如此,亦提不起半丝士气。  只听姬发又道:“你逼死黄飞虎之妻,杀我兄,囚我父,我父带病归天……”  纣王冷笑道:“如今西岐,便交付于你这黄口小儿身上了。”  姬发被倏然打断,却忘了先前拟好的说辞,思忖片刻,道:“先父托孤于丞相姜尚,太傅浩然,惜浩然已为我西周出战,身死岐山……”  纣王拧起剑眉,手中破天刀翻转,姬发兀自于城墙上唏嘘不休,听得不耐,天子猛然一刀挥去,刀气破空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玉鼎拔剑,挥剑,利刃呼啸而去,与天子刀气撞于一处,发出裂帛巨响。  姬发却抬头道:“太傅曾道,你们是仙,我们是凡,凡人自无法与你这漫天仙道抗衡。”  “然而……然而……那便如何?”  姬发颤抖不休,盯着将台上恍若战神一般的殷天子。道:“仙人是云,凡人是泥,无法宝;无神兵,连自己之命亦是难保,两军交战,仙道开了杀戒,我西岐子民便是那待宰的羊羔!”  空中众仙先是一楞,不料姬发竟是对昆仑一脉毫不容情,玉鼎却放开了放在姬发肩膀上的一手,道:“不妨,莫怕。”  姬发越说越快,双眼含泪,话声发抖,道:“殷受德,闻仲,你殷商屠我降军两万众,昆仑金鳌两地开战,无辜凡人尽为炮灰!你出尔反尔!不守承诺!”  这话竟是说得纣王哑口无言,只听姬发已激动难以自抑,喊道:“闻仲!你身为修道之士,无人教你要善待生灵?!我西岐军既已降了你,何以又大开杀戒!这两万性命,在你眼中便是蝼蚁一般不成!”  “凡人有凡人的战场!仙人,滚!”姬发如个泼皮般大叫道:“来战!殷受德!你要战,便来战!堂堂正正,兵骑战马!分个胜负!孬种才使那仙家道家法术!孬种才搬救兵!”  姬发无赖式的痛喝,拉开了攻城战的序幕,西岐城门大开,千人冲锋,纣王于点将台上一声长啸,手中破天刀金辉流转,跃下高台,骑战马疾驰而去。  ?  文殊等十仙依旧浮于半空,广成子却转头朝西岐飞去。  惧留孙浑然不惧,吹胡瞪眼,喝道:“闻仲!你多行不义,视生灵如草芥,今日我昆仑金仙便要替天行道!”  闻仲只冷笑道:“若不如此,何以引得你等下世?只不知又是何人,先用那仙家道术屠杀凡人!!!”说毕一挥金鞭,漫天金光朝九仙卷去!  天上地下,只分了两个战场,闻仲竟是丝毫不惧,抖开雌雄金鞭,独力面对九仙之阵。刹那漫天法宝齐飞,金光瀚海闪烁,闻仲强悍气劲卷起一团飓风,摧枯拉朽般破去捆仙绳,遁龙桩,净璃瓶三宝。把惧留孙抽得口鼻溢血,筋骨断折,摔下地去。  玉鼎见己方被压制,旋即一剑划过长空,身与剑合,冲向闻仲。  “上来领死!”闻仲高喝道,一鞭挥去。  昆仑金仙九名,一交手顷刻折损过半,广成子退回城内,半晌后又驱出一孩童,策马狂奔,冲进了地面两军交战那大阵中。  杨戬抽了口冷气,道:“翻天印?你……广成子师叔!”  那孩童奔入阵内,顷刻间如砍瓜切菜般杀了上千殷商兵士,只见一道血光于万人中来回盘旋,每到一处,便引起无数惨叫。孩童大叫道:“无耻昏君,杀我母后!今日我便要为母报仇!”  那孩童正是广成子门徒,姜后死后,于朝歌午门逃脱的殷商太子——殷郊。广成子把镇山之宝交予徒儿,计谋实是毒辣到了极处,殷郊本是修道之人,却又身具殷商太子的另一身份,那法宝抖开后,无人能指昆仑山先破了规矩。然而殷郊便如虎入羊群,无人能挡!  纣王见己方兵士在那犀利法宝下惨死无数,奋然发得一声吼:“逆子!你身为太子!竟屠杀自己子民!”破天刀脱手掷出,把殷郊击得摔下马背来,四周军士重重拥上,又爆出漫天断肢鲜血,殷郊收了翻天印,血光于身周来回旋转,爬起身来,便朝纣王冲去。  纣王夺过一把长戟,翻身下马,杀开一条血路,双眼通红如猛虎,一戟横挥,把殷郊扫得手骨折断,摔落于地。继而遥遥以战戟虚指,抵着殷郊喉嗓,天地间似是一切静止,纣王双手颤抖,无法刺得下去。  殷郊已惶恐无比,双目映出浑身浴血的父王,嘴唇微颤,似是想骂,却又骂不出声。  虚空清响,似是天音传来,战局再变。闻仲已脱了仙道之围,凝神朝大地上望去,只见茫茫战场上鲜血纵横交错,似是脉络般连接于一处。继而如活物般蠕动不休。  闻仲喃喃道:“这是何物?”  短短片刻,那血网已成型,昆仑金仙已尽数退去,周遭仙乐频响,两军茫然四顾,只听天际传来女声,道:“父杀子,君屠臣……殷受德行此不义之举……”  闻仲抽了口冷气,大地上那张血网已扑了上来。  杨戬一见战局已改,惊道:“那是何物?”  姜子牙缓缓道:“女娲娘娘的法宝——冤血天地网。”  闻仲于半空中发出一声清喝,抖开金鞭,刹那间天地金光处处,与那红色血网缠作一团。  ?  纣王收了长戟,道:“逆子,你既不念情份,便……”  “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纣王猛然转头,见雷光散尽,申公豹面露微笑,端起雷公鞭,道:“大王,跟臣走罢。”  平地一声雷响,那雷网裹着纣王与申公豹,化作一道流星,飞向昆仑山。  流星竟是冲向封神台,周遭雷光隐隐,电芒乱窜,浩然正惊慌抬头时,申公豹已从流星中飞了出来,停在半空,浩然转身朝天化喊道:“快跑!那是申公豹!”  不同以往灵魂入碑,那道白光却是狠狠朝石碑上撞去!轰然爆响中,封神台光芒大盛,敛为一团。  “昊天塔!”浩然惊呼道。  只见封神台化为一座玲珑小塔,浩然冲上前去,把它抢在手中,半空申公豹却笑着,朝浩然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昊天塔周遭禁制被破,昆仑山剧震。祭坛坍塌,浩然被一股巨大吸力拽住,摔入那个无底深坑中。  黑暗中伸出一手,紧紧抓住浩然手臂。  “勿惊慌,孤在你身旁。”  “大王?”  浩然稍稍安下心来。  殊不知那一坠,便是千载光阴,万年岁月。  ?  千年后世  血红天空,灰黑大地。  七合龙爪花触目惊心,一条条的红线纵横交布,如临死之人浑身爆裂的血管。  风带着一股腐尸气味,肆虐于这世间,沙尘呼啸而来,却被云层中的雷电阻住,雷电如连接天与地的异兽,又如蜿蜒长龙。龙卷风在地平线上游移,满目疮痍,四处废墟,死人于漆黑的河水中浮荡,顺流而去,飘向远方。  “这是何处?”  “我家。”浩然答道。  纣王与浩然二人站在一座黑色石山中,山体中空,风呜呜作响,穿洞而过,纣王道:“孤方才还在西岐城外,怎一瞬便来到此处?”  浩然摇头道:“不知,昊天塔下镇着时光隧道……”见纣王不解,又改口道:“玄门,穿梭于两个时代的通路。”  “孤被送到你家来了?”  浩然苦笑道:“看样子确实是。”忙转身道:“你没事罢。”  纣王咬牙一臂撑地站起,倚在石上,道:“摔落时左手似扭伤了。”  浩然回想离开时间隧道的那刻,纣王抱着自己从数十米高处摔了下来,自己未受半点伤,纣王却是垫了底。盔甲重力撞在嶙峋石山上,只见左护肩处已凹下去一块。忙为天子仔细检查。  卸除护甲,为纣王接续臂骨,又把元气灌入些许,纣王面色如常,料想无碍。忽又道:“你不是与喜媚妲己回朝歌了?怎……”  浩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纣王一手揽着浩然脖颈,接了个吻。凝视浩然双眼,道:“孤要治你欺君。”  浩然柔情忽起,红了眼眶道:“想我了么。”继而席地坐下,道:“歇会儿罢,好不容易回一次家。”  纣王答道:“天天想着你。”又吁了口气,道:“是该歇一歇了。”  浩然把头倚在天子肩上,问道:“西岐战况如何?”  纣王缓缓把二人分别后之事说了,浩然听得心惊胆战,问道:“闻仲便把那两万人都杀光了?”  纣王不语,许久后又道:“孤气的不是此事,慈不掌兵,孤心中明白;但如此一来,孤势必要受天下人唾骂。”  浩然道:“闻仲……闻太师是为了我们,我与赵公明上昆仑山去,偷……”说话间往怀中摸去,幸好昊天塔仍在怀里。  纣王疑道:“偷何物?”  浩然拿出昊天塔,道:“这便是封神台,死者魂魄被吸进来。通天教主令赵公明去……”  纣王思维聪敏,顺此推测,便知其中关窍,道:“闻太师屠了降兵,昆仑山便可义正言顺,派出金仙协助,把守西岐。”  浩然点头道:“对,所以我们上昆仑山时,十二仙去了十个。”  纣王又道:“国师不由分说,把孤带上昆仑,莫非他早知你会遇险?不对,国师又何以认得你?”  浩然茫然无比,二人讨论许久,一时也想不出其中原因。  ?  “幸好孤来了,否则你又要走得不明不白。”纣王道。  浩然扑一声笑了出来,抬头问道:“你为什么要说‘又’?”  纣王不答,许久后道:“那日你身受雷殛,粉身碎骨,孤只想……”  浩然呆住了,半晌后问:“你……想起了?”  “孤只想与你一同去了,胜过在这世上受那无止尽的煎熬,受那无止尽的刀割。”  浩然伸手拭去天子热泪,喃喃道:“你何时想起的?”  纣王微笑不答,道:“眼闭上。”  浩然闭上双眼,心跳得剧烈,纣王温暖双唇已吻了上来,一只手在身上摩挲,片刻后二人褪去衣物,抱在一处。  浩然睁大双眼,望着血红色天空,两手搂着纣王满是汗水的脖颈,呼吸天子那熟悉的雄性气息,他无法抑制地坚硬了,喘息道:“慢点……”  他的瞳孔深邃漆黑,映出天边纠结于一处的雷电,那阵撕裂般的剧痛过后,被酥麻感撑满,纣王如猎豹般伏在他身上,轻微抽离,又缓缓捅入,直顶到浩然体内最深处。  浩然涣散的瞳仁中现出纣王英俊的脸。  撕咬,吮着,唇与小腹均充满了几乎爆发的情感,浩然呻吟出声,紧紧抱着天子宽厚的肩膀,道:“殷受德……”  “嗯?”纣王鼻梁蹭着浩然的侧脸,喃喃道:“如何?”他坚实且健美的小腹压着浩然的坚硬,籍插入与抽出的动作,有意地反复摩擦,每一次都擦得浩然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大喊,那坚硬前端已被磨得通红,流出液来。  浩然的前端被蹭得涨满且泛红,并微微颤抖,他快要窒息,双手竭力推开纣王些许,大口喘气道:“轻点,我快不行了……”  纣王极快地抽离浩然身体,显是到了极限。二人对视,唇舌纠缠于一处,各自阳根均是不受控制地颤了许久,方从爆发的边缘稍稍平息下来。  纣王让浩然枕在自己右臂上,再次顶入,浩然无法抑制,于那深呼吸中连连哀求,几次要伸手到身前,却被天子按住。  数下浅浅插进,紧接着一捅到底,浩然直起身躯,大声喘着,纣王每次缓慢抽离,再进入时,在自己体内的摩擦感都带来全身酸麻的惬意,浩然耻辱地小声求饶,前端涨得难受,却又无论如何不能解决,那情潮积至边缘,终于一点一滴地流了出来。  “翻身。”纣王喘道,搂着浩然,仰面转身。  这一翻,整根插到最深处,再无余地,浩然难受地呻吟,二人望向天空中翻滚的红云,纣王喘息道:“浩然,孤与你是前世注定的。”  温暖,粗糙的手掌顺着浩然胸口而下,按在小腹上,浩然瞳孔倏然收缩,失声呐喊。  最后的快意积聚到顶峰,白色液体顺着浩然笔挺根部流下,流过腿后,又流到纣王紧密插进的根部,天子环抱浩然的双臂一紧,勒得浩然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晶莹液体与身后淌出的白色液体汇为一股,滴在岩石上。  ?  “你肩伤刚好……”  “莫要多啰嗦。”  “不行,你不认识路,听我说……”  纣王笑道:“别动!”旋即大步跃过融了污血的水洼,正色道:“这已非孤的天下,我不是君,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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