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之红云大道社会文学百家谈

闻名遐迩汉正街 我的祖母章子若
闻名遐迩汉正街 我的祖母章子若
红云社会文学百家谈
原创 万红云编者语:每个来到世间的人们即带着故事而来,或许每天过着熟悉的日子,日复一日。那些惊世的,传奇的,平凡的故事却朝朝暮暮演绎着独一无二的情节,最终淹没在时光的隧道里。做一个用文字纪念滚滚红尘的女子,让真实的生活与灵魂在闪光的一念间璀璨永恒。汉正街,全国闻名遐迩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这里不乏商业奇才与传奇女子。祖母就是其中的一位。汉正街象一位奶妈哺育了祖母传奇的一生,祖母抱以深情的回馈。祖母熟悉她胸腔里的每一寸的温度,每一次的心跳,每一缕的柔情,象熟悉自己的姆妈那样。在我的记忆里,祖母已经老了,到了快退休的年龄。她每天穿梭于汉正街的大街小巷里。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急促的,休闲的,工作的,家常的脚步,日复一日的“咔嚓,咔嚓”的敲打在汉正街的青石板上;年复一年的凡俗锁事铺满了汉正街的大街小巷,融进了每一丝的空气里。窗外的阳台上用竹篙穿起晾晒的衣服,嘀嘀嗒嗒垂落的水珠,把往事往青石板里拍去。老汉正街是一条座落在长江边上的繁华之街。北起利济北路,南至集家嘴,长约数十华里。隔江对岸就是位于武昌的天下第一楼——黄鹤楼。南来北往的商贾通过长江水路把货物从码头上疏往全国各地,流通贩卖。古老的汉正街,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批发商铺。衣服鞋帽,日用百货,无所不括。品种繁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商铺的后面就是居民楼。老式的居民楼一般两至三层。廊檐与窗棱上雕有“龙凤呈祥”、“花鸟虫鱼”、 “福寿双禧”等吉祥图案。每一个单元都装有厚五寸的梨木大门,漆朱红。用手一推,门轴的转动发出“吱柳”的闷响。门槛又高又厚,孩童喜欢骑坐在那里吃麻糠糕。进到里来,每层楼都装有一个自来水的洗用池。每层楼的中间都有一个共用的大厨厅。房顶是安装了玻璃的天窗。东南西北墙上各有一个通风口。祖母老年的时候住在汉正街艺和里3号。每天早晨的首要事情,就是到江边倒马桶,再回来升炉子,做饭,洗衣服。我小时候最爱看祖母升炉子了。祖母把早准备好的干柴折成大小对等,填入炉膛,点燃,看熊熊烈火燃烧。然后把蜂窝煤放进去,拿起一把芭蕉扇煽起来。蓝色的,红色的火苗就呼呼的从煤孔里欢快的窜出来,火光把我的小脸映照的红彤彤的,全身热烘烘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像火苗一样欢快跳跃,燃烧热烈。“万太,升炉子啊。”“哎!徐太,买菜回来了。”大家纷纷早起,互相打着招呼。寂静了一夜的居民楼,又开始了一天的喧哗。汉祖母已经老了,每天依然穿戴得干净整洁。花白的银丝用桂花油抿的齐齐整整。皮肤还是透明的白,白的可以看见里面蓝色的血管。祖母退休后,每天会躺在藤椅上眯着眼若有若无地望着巷子外的天空,汉正街喧嚣繁华依旧。祖母有些累了,躺在那里给人的感觉确实老了。似乎血管里的血液都流得缓慢了。祖母闭上了眼睛,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藤椅上头。过去的时光倒流了回来。祖母生在汉正街,长在汉正街,汉正街是一个温馨的摇篮,将她轻轻摇大。从吖吖学语到蹒跚学步,历经百年风雨的雕花阁楼记载了她的一切。在汉正街的青石板上和小伙伴们掸玻璃珠;在青石板的缝隙里捉蛐蛐;奶妈牵着手在街道的拐角处买一串糖葫芦;住在隔壁的食品铺的老板娘送两片桂花麻糖糕。细细地舔在舌尖上,慢慢地咀嚼在齿缝间。甜甜的童年刻进了汉正街的每一幢香木楼里。小的脚印叠在小小的脚印上,大的脚印叠在小的脚印上;脚印一天比一天大,个子一天比一天长,青丝一天比一天浓密。扎两个小麻花辫,蝴蝶结还在上面蹦跳着。祖母就在这繁华的世界里,出落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白色的学生衬衫,黑色的摇曳长裙 ,是女子学校的一朵校花。祖父和祖母的爸爸是好友,也是大冶同乡会的老乡,他们又曾同属国民党某部的军官。国共第三次合作失败后,他们强烈反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不抗日,错误的,破坏民族团结的执政方针。毅然脱下军装,弃戊从商 。祖母的爸爸经营茶叶,因为咸宁与大冶一带盛产茶叶;祖父经营造纸行业,因为大冶和咸宁一带盛产竹子,造纸业很繁盛。既是同乡又是好友,祖父怎么就爱上了好友的女儿呢?很危险的一段恋情。祖母爱上祖父是铁了心的,谁也挡不住的。甚至不管祖父比她整整大20岁,甚至不问祖父老家有妻儿老小没有。那时祖父的原配结发妻子,因病早逝。当祖父的爱情遭遇到祖母热烈地回应时,那份执著与真挚谁也拦不住了。祖母的父母将祖母锁在了二楼的闺房里,不让她出来。祖父每次来找祖母就会吃一个大大的闭门羹。祖母虽在二楼,却分明听得见祖父来时那欢快轻松的脚步声;离去时失落惆怅的叹息声。当她又一次听到祖父的唤声和那扇厚重的梨木大门发出‘吱柳’的闷响关闭声时,她毅然打开了自己的衣箱,翻出了从小到大冬天用来御寒的围巾。将它们接成了一条长长的绳索,然后系在了窗棱上,随即双手紧紧的抓住了绳索,勇敢的象一只翻飞的仙鹤那样飘了下去。脚还未落地时,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接住了。她倒在了祖父的怀里,香汗淋漓。那被无数个长围巾连接起来的绳索,象一束五彩兰香的霓虹在空中飞扬。结婚那天,他们在汉正街有名的“墨宇轩”酒楼里摆下宴席,大款来宾之际,祖母的父母亲冲了进来,大骂祖父是个骗子,并随即登报与祖母断绝了父女关系。祖母嫁给祖父是义无反顾的,她不再做那个飘逸自由的大小姐。而是将长发盘起,穿起了旗袍,帮助祖父打理事物。凡是祖父的吃穿住行,她必是亲力亲为。祖父酷茶,奶妈每每给祖父泡茶时,祖母必是亲自叮嘱,先用温开水清过茶叶,再用滚烫的开水沏上。那样泡出的茶,必是既营养又色泽鲜亮了。祖父偏爱吃大冶风味的“竹笋炒田鸡”。一次厨子端上来,祖母发现色相差了点,硬是自己亲自挑了两个大红椒,切成细丝,拌了香麻油,放在竹笋田鸡里。祖父每次出门的衣服,祖母都会让奶妈用装满开水的铁熨斗插上电,熨的平平整整的。祖母还每天到店里打点生意,盘算账目,算盘打得滴溜溜地转。老汉正街的商人都知道“大冶纸行”的老板娘,算盘打的出奇得好。祖母非但算盘打的好,管理起工人伙计来,言行不多不少的,更让人服气。店里有个伙计染上了鸦片瘾,他的妻子约束不了他,就常跑到祖母面前哭诉。祖母便把那伙计喊来训话:“一,店里明文规定,不许赌博吸毒;二,店里伙计不能在家打骂老婆;三,店里伙计领薪后要交给内人保管。这三条,你一样也未做到,我如何用你。”伙计吓的忙不迭的磕头认错,涕泪横流的表示悔过。祖母又对店伙计的老婆说:“夫字怎么写,天字出头,意思是比天还大。对于丈夫的过错,你要抱以宽容的心帮他改过,而不是雪上加霜的逼他,闹他。”从此,伙计戒掉了鸦片,妻子对夫君尊爱有加。祖父听后,剑眉一挑,哈哈大笑着说:“你这个小女子也太奇了点,我喜欢。”其实,祖母并没有那样约束祖父。自从嫁给祖父的那天起,祖母就称呼祖父为先生,直至祖父去世若干年后,祖母八十多岁的时候,常看着挂在墙上他们年轻时的合影,自言自语的念叨:“先生儒雅中透股杀气,好风度啊!”她这一生都是倾慕与爱恋祖父的,更没有约束过祖父的经济与社交自由。汉正街里有各项民间组织与商会等,有重大事议时,还会特特的在祖父的名字后面加上祖母的名字, 共约商谈。祖母是开在汉正街里的一朵奇葩。在爱情的滋润下,这朵花开得更加娇艳芬芳。每天,祖母都会略施粉黛,穿一袭白色或宝石蓝色的丝质旗袍。胸前别上两朵洁白的玉兰花。走起路来飘逸动人,端庄大方。高跟鞋踩在汉正街的青石板上,发出“叮咚,叮咚”清脆动听的声音。那些在街上繁忙着的客人和商贩,忍不住回头看了再看,玉兰花的香让她们嗅了再嗅。那是一种痴心迷人的美,美的让人只会爱,忘了恨。解放后,祖母建议祖父把所有的家产都捐给了国家。工人与奶妈都给足了盘缠,让他们回乡下老家过安稳日子。因为祖父思想进步,又有学识,解放后当选为武汉市礄口区政协委员会委员。祖母在居委会里担任扫盲班的老师。再后来,中国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祖父那时已经病逝。红卫兵抄了祖母的家,把她下放到工厂里进行革命改造。整个汉正街都处在人人自危,不能自保,风雨飘摇之中。幸运和不幸的都将成为过去,时间会不留情的带走一切。记住汉正街,祖母的汉正街。记住祖母,开在汉正街里的那朵奇葩。她的名字:章子若。【图片来自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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