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雪,叫名字叫思源的人多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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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无忧(1)
第一章 独自莫凭栏
  那年百晓生排的兵器谱出来之后,全江湖的人都吓了一跳。
  兵器谱上第三位,乃是出身江南君子堂的「飞雪剑」叶云生,此人有「江南第一剑客」之称,品性正直,剑法高超,居探花一位无人质疑。
  兵器谱上第二位,是崆峒派的高手晏子期。崆峒一派最强的五名高手,合称「高山流水会子期」,而晏子期剑法之高,又远胜其余四人,在江湖上更是罕遇敌手。
  而众人最为瞩目、兵器谱上排行第一的人物,百晓生只给出了六个字:
  天子剑,易兰台。
  这六个字倒是人人都认识,问题是:这个易兰台究竟是什麼人啊?
  江湖上几乎没人听说过他,这人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出自何家门派,有过何等战绩……这一切的一切,统统无人得知。
  唯一能看出的,乃是此人的兵器应该是剑,不然,何以得「天子剑」之名?恰在此时,沧海山庄庄主燕予遥新得了一把龙文古剑,乃是天下间有名的神兵。他便以此为由,召开了一个品剑大会,邀请天下间有名的剑客。说到底,其他人等尚在其次,重点还是在这位易兰台身上。
  照燕予遥想来,既是有名剑客,焉有不爱名剑的道理?其他人也都是这般想法。多少江湖客抱著先看剑后看人的念头前来参加品剑大会。那龙文古剑果然是不凡之物,剑鞘古意盎然,剑身青光熠熠,锋锐无比。在场诸人,无不惊叹。
  晏子期与「飞雪剑」叶云生也参与了这场品剑大会,两人皆是用剑之人,虽然各称手兵器,看到这把名剑也不由心向往之。晏子期赞叹数声,转身向叶云生问道:「叶公子,你可有见到那易兰台?」
  叶云生摇摇头:「并未见到。」神色中十分遗憾,他性情坦诚,又极好武,颇想借这次机会与易兰台切磋一二,惜乎不得。他叹口气道:「想是这位易先生有事无法前来。」
  晏子期冷笑道:「这位易先生好大的架子。」他转身而去,身形如玉树挺拔,背上长剑束的杏黄穗子与淡蓝道袍的一角一同飞扬於风中。
  叶云生又叹了口气,未曾得见易兰台,他真心觉得惋惜。
  品剑大会在傍晚结束,叶云生告辞离去,燕予遥直送到门前。
  「燕庄主,后会有期。」叶云生拱手告别。
  燕予遥笑道:「日后若见到好剑,再请叶兄前来品评。」
叶云生笑应了个「好」字,忽然一把扇子敲上他的肩头,一个带著几分惫懒的声音笑盈盈道:「哎呀,这把龙文古剑,我可还没有见到。」
叶云生一回首,却见一个身穿浅碧长衫的青年站在他身后,眉眼带笑,气度清俊,犹如一支含笑的青竹。他不由惊喜:「阿莫,你来了。」
青年笑嘻嘻道:「可不,虽说来得晚,倒也赶了个末席。叶子,那龙文古剑端的如何?你见没见到那个『天子剑』易兰台?」
这青年乃是叶云生的知交好友、江湖上有名的浪子莫寻欢。本来今日这场品剑大会,叶云生欲邀他一同前来,但莫寻欢言说自己有事,便跑了个踪影不见。叶云生本没料到他会现身,欢喜笑道:「易先生并未前来,但能见到那龙文古剑也不枉这一次,那柄古剑确是不凡之物,应该让燕庄主带你去看看……咦,燕庄主,燕庄主呢?」
燕予遥本来在他身侧,可现在却不见踪影。叶云生正在诧异,忽闻身后有人冷冷道:「叶兄,闪开。」叶云生不知何意,向旁边一闪,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响,声音清脆,力道奇准,正是沧海山庄有名的绵云劲,连绵不绝又坚不可摧,此刻尽数化在水中,统统泼到
了莫寻欢身上。
好好一个翠竹般的青年,霎时变成一只落汤鸡。
燕予遥抱著手站在沧海山庄门前,身前站著一众家人,手中各执水盆。莫寻欢抹一把脸上的水,苦著脸道:「燕庄主,这是做什麼?」
燕予遥冷冷道:「你还有脸问?还敢来沧海山庄?」
江北贺兰,江南寻欢。江北一个贺兰雪,江南一个莫寻欢,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浪子,风流之名传遍天下。当年燕予遥的小妹也曾为他倾心,燕予遥最疼这个妹子,知道她看上了莫寻欢被气得半死。
还好这段感情最后无疾而终,燕小妹嫁人也有数年,不料燕予遥却一直记著这事。莫寻欢虽然风流放任,却知分寸,众人面前不提燕小妹一字半句,只笑著一抖袖子上的水:「还有些胭脂香气,燕庄主,承让。」
回答他的,是继续泼过来的两盆水。莫寻欢晃晃头,摘下发上的一片菜叶,这才一惊:「洗菜水?燕庄主,你好狠啊……」
燕予遥冷笑:「你再不滚,下一次泼的连洗菜水都不如。」
叶云生在一边看不下去,说情道:「燕庄主,你气也出了。可否提供一个房间,让阿莫换件衣服?」莫寻欢也说:「对!麻烦您再给我准备桶洗澡水。熏香我习惯用佛手,当然别的也不是不成。」
叶云生听他这麼说,不由无奈,心道你这样说话,燕庄主怎能不生气?果然燕予遥怒冲冲道:「没有!」他又转向叶云生,叹道:「叶兄,你好好一个人,如何结交了这个魔星?」说罢,一甩袖子走回沧海山庄。
叶云生看看一身透湿的莫寻欢,也真是无可奈何。
说起来,叶云生出身江南君子堂,是个一等一的端方稳重之人,和莫寻欢这等放任疏狂的浪子恰是一天一地,可偏偏就是这两人相交莫逆,令江湖中人大惑不解。
莫寻欢抖抖衣襟上的水,叹气道:「若是先前女孩子的洗面水倒罢了,这洗菜水可如何使得?叶子,我去找个地方洗洗,再换身衣服。」他解下包裹,连同随身携带的月琴一并递过,又自包裹里翻出一套天水蓝的长衣,拣了一条腰带出来。叶云生见那条腰带正中镶嵌一块美玉,暮色中难掩其晶莹润泽,心中暗想:阿莫这小子,这两年越发地讲究了,单这块玉便是价值不菲,他是哪里得来的?
莫寻欢却将其看得寻常,将包裹随便一掩递过去:「你帮我拿著。」
他包裹掩得马虎,一把短剑从其中掉落出来,叶云生弯腰拾起,只见这短剑镶金嵌玉,雕饰精美,剑鞘上刻了三个篆字「金明雪」。
莫寻欢所用兵器乃是银血霸王枪,叶云生笑问道:「你怎用剑了?」
莫寻欢看他拿起那柄剑,眸子里波光一转,却笑道:「无意间弄到玩的,我也不用它,你喜欢送你。」
叶云生自然不要,莫寻欢笑道:「替我看好包裹。」转身欲走,又回身笑道,「叶子,我看你也别在这里等了,免得燕予遥又火大。前方不远有个十里亭,等下我们在那里碰头如何?」
叶云生答道:「好。」
叶云生离开沧海山庄,沿著官道慢慢向十里亭走去。
此时已黄昏,旷野的天空呈现一种奇异秀美的蓝紫色,浮云如织,清风似雾,叶云生深吸一口气,只觉唇齿间弥漫著晚春花朵浓郁而甜美的芬芳。他抬起眼,看见一只早至的蜻蜓翩翩飞入了路边的草丛中。
遥遥处,他已经看见了十里亭在夕阳中的隐约剪影。
叶云生又走几步,忽然一怔。却见十里亭中,有一个人临风而立。
这人身形高挑,神态秀气从容,一身湖水色的衣衫在暮色中清楚如画,腰间佩一块墨玉君子长佩,见叶云生走近,手扶朱栏,微微一笑。
他负手而立时有种凛然之感,一笑间却全然是晚春的馥郁气息。叶云生看著他的面容,不知为何竟觉熟悉,想想却又不对,他分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那人看到一身白衣的叶云生在暮色中渐渐走近,一笑之后,收拢手中摺扇行了一礼:「请问可是叶云生叶公子?」
这句话虽是问句,却更像确认口气。叶云生便道:「正是。」
那人微笑道:「叶公子好,在下易兰台。」
叶云生大为惊讶,向前几步,右手下移,易兰台以为他欲扶剑柄,却见叶云生一掸衣上尘土,恭敬回了一礼,态度诚恳而毫无做作。
易兰台暗自颔首,心中甚是欣赏。
夕阳欲坠,天际一片金黄,叶云生走入亭中:「易先生,今日沧海山庄的品剑大会,你为何未来?」这话问得直率,易兰台不以为意,道:「实在抱歉。一来,我今日恰逢有事;二来,我亦不惯人多之处。」
叶云生道:「可惜!今日本有许多人等著一睹易先生风采。」
易兰台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叶云生又道:「久闻先生剑法高超,今日有幸,叶某冒昧,欲与易先生较艺一番。」他沉溺剑学,虽无争竞之意,却有切磋之心。
易兰台笑道:「不瞒叶公子,我今日在十里亭,正是为了等候叶公子。」见叶云生有些诧异,他续道,「我一早便听闻叶公子有切磋之意。我虽不惯与人相处,但叶公子剑法既高,为人又慷慨正直,是真正醉心剑术之人。旁人可以不见,唯独叶公子这一番美意,却不可辜负。」
夕阳的光芒映上叶云生衣角发丝,白衣上光彩熠熠,他大笑出声:「好!」一跃出亭,飞雪剑出鞘,一道灰白光芒将无限夕阳一分为二,正是他得意剑法「阴晴雪」的起手式。
「易先生,请!」
易兰台笑意未改,骤然起身,未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一展竟已到了十里亭外,这份轻功实是惊世骇俗。他双手一展,两道剑光同时出鞘,原来他所用兵器却是双剑。
「叶公子,请。」
二人初次相逢,这第一招多存了试探之意。叶云生的飞雪剑与众不同,剑刃并不若一般宝剑锋芒如雪,而是呈一种灰白之色。此刻他阴晴雪挥洒而出,剑身光芒吞吐不定,剑气蓄势待发。易兰台左手剑横出挡过,轻描淡写化解攻势,右手剑相继而出,剑式舒展,犹若丹凤振翅。
一招对过,二人对彼此实力皆有认知,叶云生不再试探,晦暗剑芒流转周身,十里亭周遭如陷雾中,他这套阴晴雪自幼习练,二十年来未曾间断,此刻对手既强,发挥得更是淋漓尽致。
只是再强的攻势,再精巧的剑招,到了易兰台这里,却全无用武之地。他所使双剑剑法看不出究竟出自何门何派,也并非多麼奇异或者何等凌厉,却优雅流畅一如行云流水。
叶云生的阴晴雪剑光流转,是在原先的亭台松林之间硬生下起一场新雪,而易兰台的剑法却是融入夕阳斜晖之中,与万物合为一体。
人力强造之景与世间原有之景相较,高下立现。易兰台的剑招不急、不躁、不疾、不缓,叶云生攻势被他举重若轻接下,却也不曾著意还击。叶云生暗道:此人剑法果然非我所及,然而他的极限究竟在何处?
心思一转,剑招突变,叶云生翻转剑刃,灰白锋芒跳跃不定,剑刃竟似陡然间增长三分,剑身如曲,却韧性十足。那锋芒映入他眼中,愈发显得他一双上挑凤眼灿烂如电,却终是清明不减。
这正是叶云生最得意的剑式「快雪时晴」。这一式既出,十里亭内外风雪之意大盛。易兰台识得厉害,双剑斜交,目光凛然,低声喝道:「好剑法!」他身形倏然而起,衣袂翩翩如凤舞九天,双剑剑光一展如若流星划破天宇,起落之间迅捷无比,真个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漫天飞雪被一斩而断,就在这一瞬间,夕阳同时落至地平线下,漫染金黄一转为柔和的暮色苍茫。
易兰台的右手剑已触到叶云生肩头,但也只是触到而已,随即剑身便收了回去。叶云生知他手下留情,心下感激。他欲待卸去这一式劲力,但「快雪时晴」易放难收,若向前使力,前方十里亭只怕要毁个大半,这条路上只有这一处可供来往行人休息歇脚,怎可毁在自己手下?这样一想,剑锋硬生生又是一转。
他先前卸劲已是勉强,这下硬生再转,只觉胸中气血翻腾。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贴上他后背,一股柔和温暖的劲力缓缓传来,易兰台的声音平和宁静:「叶兄,宁心定气。」
二人初见面时称呼客气,比试后惺惺相惜,易兰台便改了称呼。叶云生所习内功本是玄门正宗,加上这番相助,紊乱气息慢慢调整回来。
易兰台收剑入鞘,诚恳道:「叶兄的飞雪剑名不虚传,尤其是那一式『快雪时晴』,倘若能收敛锋芒,化为圆转,江湖上定然少有匹敌。」
叶云生一凛,这一句话说中他根本弊病,「快雪时晴」虽是他得意招式,但近两年来却渐遇瓶颈,甚至有不进反退之意,他沉默片刻,由衷道:「易先生果然不愧天子剑之名。」
易兰台微微一笑:「叶兄过奖。」
叶云生又想一想,终於忍不住问道:「我这句话问得唐突,易先生莫怪,你剑法高超,我却从未在江湖上见过,不知是哪一派的剑术?」
易兰台一笑答道:「在下出自无忧门。」
叶云生凝眉思索,半晌才想起这是江湖上一个不出名的小门派,便道:「听闻有位姓楚名徭的侠客,为人急公好义,是出自这一门派。」
易兰台笑道:「正是家师。」
叶云生暗想,楚徭虽有侠名,却未曾听闻武功有何惊人之处。易兰台似看出他心中所想,道:「家师所传,虽非世间最出色的剑法,却是最适合我的剑法。便如叶兄的飞雪剑,沉郁之中不失光明正大,若是我使,绝然发挥不出这般威力。」
易兰台所使剑法,不如少林达摩剑刚猛无伦,不如武当太极剑守护绵密,比之昆仑的清逸、崆峒的凌厉也有不及,但却优雅从容,进退得宜,易兰台更将其中的天人合一之处发挥出了十二成的威力。
叶云生一怔,不由暗自点头。二人之后又细谈武学等事,愈觉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易兰台抽出双剑中的右手剑,笑道:「我左手剑名为『摇空绿』,是艺成时家师所赠;这一柄名为『寒骨白』,是我偶然所得,虽不似龙文古剑一般名贵,也勉强可以一用。赠予叶兄留念。」
以随身兵器相赠,足见盛情。叶云生心下感动,他是个实诚之人,不愿说些「愧不敢当」之类逊让之语,便伸手接过,诚恳道:「多谢。」
按理,叶云生也应有回赠之礼。但他身无长物,一柄飞雪剑是君子堂中长辈所赠,也没有送出的道理。这一时叶云生不由羡慕起莫寻欢,心道那小子平素身上摺扇玉佩带了无数,自己能有一件也好。
想到莫寻欢,他忽然记起莫寻欢先前留下包裹中的那把短剑。一念至此,不由欣喜,便从包裹中拿出那柄金明雪:「我便以此回礼。」
叶云生与莫寻欢是过命的交情,两人之间命都可以轻掷,银钱宝剑什麼的更是小事,何况在此之前莫寻欢也玩笑似的问过叶云生要不要那把金明雪,因此叶云生也未多想,便把友人的宝剑赠了出来。
易兰台称谢接过,将金明雪与摇空绿一并收入身上剑囊,外表看不出刀剑端倪。叶云生深觉他与平常所见的江湖人气质都有不同,但也不似一般的贵公子又或读书人,具体差别在哪里,他可就说不出了。
恰在这时,忽听有人笑道:「叶子,我回来了,这位新朋友……哦?」
这最后一个字语音上挑,满是诧异,莫寻欢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衫回来,与易兰台的一身湖水色恰有交相辉映之意。二人并肩立在一起,叶云生见到,也不由大吃一惊。
难怪先前他见易兰台,总觉这人面貌熟悉,现在看来,易兰台莫寻欢二人,眉目之间竟是异常相似!
先前叶云生料不到这里,因为二人气质迥异,难以联想到一起。但此刻二人站在一处,一如晚春花树,一如摇曳翠竹,就算未到揽镜自照的地步,也似一母同胞的兄弟。
在场三人无一不惊,但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易兰台,他温文一笑,虽是向叶云生说话,眼神却未离开莫寻欢:「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换成以往,莫寻欢必要率先答话,这次叶云生看他半天没有反应,便答道:「这是我一位知交好友,悠然公子莫寻欢。」
听到莫寻欢姓名,易兰台眼眸深处又是一动,道:「久闻莫公子大名,今日一见,风度果然不同凡俗之人。在下易兰台。」
这是近来江湖中最为响亮的名字之一,听到莫寻欢耳中,却也不似他初见易兰台时的震撼,只道:「久仰。」
叶云生道:「我说先前总觉得易先生面善,原来却是和阿莫相像。」
莫寻欢微笑道:「孔子也与阳货生得面善,然而贤愚各别,我怎配和易先生作比?」
这话全不是莫寻欢平素口吻,叶云生听得不解。易兰台不以为意,他合拢手中摺扇,踌躇片刻,终於道:「莫公子,久闻你精通音律,『帘外雨潺潺』一词我素深爱,可否请莫公子唱上一曲?」
这话太唐突了,二人初次相会不说,莫寻欢也不是歌伎,怎有要他唱曲的道理?连叶云生都觉得不好,莫寻欢却道:「可以。」
他顺手抄起十里亭石桌上的月琴,往亭中栏杆上一靠,姿态随意放任。看他这般风度举止,实与易兰台大不相同。
那把月琴他随身携带已久,琴身上镶一面小小铜镜,彷佛女子之物。莫寻欢铮铮拨了两下弦,眼帘微垂。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莫寻欢一手月琴熟极而流,嗓音虽非如何出色,沙哑中倒也有些韵味。易兰台立於他对面,听得专注。
上半阙唱完,莫寻欢拨弄了一会儿月琴,时间颇久,久到易叶二人都以为他要放下月琴,才听他又唱道: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下半阙,他咬字十分清晰,唱完后,把月琴一丢,笑道:「唱得不好,二位见笑,可有打赏?」最后一句语气轻佻,又恢复了他平素模样。
易兰台面色依旧沉静,手中的摺扇却不自觉地掉到了桌上。
第二章 干戈起
伴著一路盛开的木槿花,易兰台踏月而归。
「今年的花开得真早。」他心中默默思量。
易兰台投宿在城中一家客栈之中,他包下了整个院落。甫一进门,两名仆人便一同迎上,一人为他解下披风,另一名仆人便递过一杯茶,口中抱怨:「下次大人外出散心,也要早些回来才是。这一早一晚,万一遇上个强盗歹人的,可如何是好!」
原来易兰台本是朝廷官员,永熙三年的进士,皇帝亲封的兰台御史,后又被任命为采风使,省视各地,因此江湖中人多不识他。这两名仆人一名易水,一名易山,打从他一开始为官时便跟在他身边,资格虽老,却也不知他身有武功。此刻他含笑应了,换了一身便服,便打发两个仆人下去歇了,一人坐在窗前。
清淡的月光斜斜照进窗口,树影斑驳,院内的花影倾泻了一地,草木气息在夜色中飘拂,他端起甜白釉茶杯,慢慢啜饮了一口茶。
茶是今年的新茶,清淡香气恰与夜色相配。易兰台懂茶亦好茶,幼年时起,他便常见师父楚徭坐在窗前,慢悠悠地端著青瓷茶杯啜茶。
在江湖上,楚徭向以急公好义著称,然而私下里,他也不过是个喜好泡一杯茶,坐在窗边闭著眼睛晒太阳的普通人。
易兰台还记得师父背著手叫著幼年时的自己:「阿易啊,来,喝这个茶试试。」也不管他这个年纪喝茶是不是合适,能不能喝出好坏。
再大一点儿,他下面又多了好几个师弟师妹,楚徭忙得不可开交,
教他们喝茶的人,便换成了易兰台。师伯吴江常称赞他道:「阿徭的剑法虽然没啥特别,倒正合适你。你这小子天赋不差,又肯下苦功多琢磨,说不定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吴江并非无忧门中人,而是楚徭义兄,易兰台的剑法是楚徭所授,一身「枫叶冷」内功心法却是吴江所传。
想起少年时生长於斯的无忧门,他不由得嘴角含笑,随手展开摺扇,却不由一怔,只见手中这把洒金摺扇上书「谁许一生悠然」六字,原来在十里亭中他与莫寻欢二人竟将扇子拿错。
易兰台手抚摺扇,想到「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几句,心头一阵怅然。就在这时,院中花树影子忽然一动,便如池塘中凉风乍起,水藻随浪摇曳。他收敛心神,放下摺扇,笑道:「哪一位朋友?」
一支白银打造的小笔从窗外激射而来,易兰台伸手抄住,见其打造得十分精致,掂其重量却是中空,便轻轻将笔身拧开,从中取出一小小纸卷,展开后见上面寥寥几个字:「我在雁卿山候你。」署名处勾勒了一把长剑,锋芒直欲破纸而出,气势十分凌厉。
他已知端倪,略一思量,放下银笔,带了双剑,展开身形向外而去。
雁卿山便在他们主仆一行歇脚的阳城附近。易兰台来到山下,见一位高身量的剑客负剑背月而立。他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晏先生。」
那剑客转过身,神情倨傲:「正是晏子期。你可是易兰台?」
他言语著实不算客气,易兰台修养甚好,也不介意:「正是,晏先生邀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晏子期摘下长剑,横剑手中:「假意说些谦逊言语非我所好,百晓生排兵器谱,你既排首位,我便想与你较量一番。」他佩剑名为「干戈」,样式奇古,剑身混入大量青铜,远较一般长剑为重。崆峒剑法向以轻捷凌厉为主,晏子期却独出机杼将剑身加重,凌厉处更增风雷之势。
易兰台不由微微苦笑,他知晏子期性情高傲,这场较量在所难免,也抽出双剑,道了一个「请」字。却见晏子期眼神冷厉,干戈剑势如青龙出水,迅捷之处宛若电光,第一剑便直向易兰台胸前要害而来。
易兰台眉头微皱,他双剑交错,亦攻亦守,连消带打化去这速度奇快的一剑。干戈劲力被带,一棵花树被剑风一震,落了一天一地的繁花似雪。
晏子期干戈横转,彷佛九天神龙,便向易兰台咽喉处疾刺。
崆峒剑法风格颇多,堂皇正大有四方剑法,飞扬剽悍又钟灵毓秀,但晏子期成名后,江湖中人谈论起崆峒一派,便只得「轻捷凌厉」四字。
他将崆峒剑法整合,摘其凌厉一脉的剑招,将以往种种特性都归结为一路。有长老质疑他如此做法有悖崆峒祖训,晏子期却答:「博采众家不如专攻其一。若有疑者,晏某愿以剑作答!」
是时崆峒掌门顾成因及大弟子司空灵已逝,崆峒一门再无出色之人,晏子期这番话无人可驳。之后他掌控崆峒一派,更培养出「高山流水」四大高手,崆峒一派,方才重振江湖。
此刻晏子期这第二剑,雷厉风行处竟又远超第一剑,倘若中招,易兰台咽喉直是要被刺个对穿。这一招易兰台亦不敢轻忽,他右手摇空绿幻出满天碧影,漫天月光直漾成一地清绿,分不出哪里为虚,哪里为实,又或者那些月光剑影只不过是心魔,就看你的心如何应对。
晏子期疾退数步,杏黄剑穗呼地后扬起来,浅蓝道袍前胸被摇空绿划破一个口子;而易兰台身形一侧,左手衣袖也被刺破了一个小孔。
他右手所执金明雪比原先佩剑略短了些,剑光流转时毕竟还有不便之处,防护时到底**戈剑锋扫中。
晏子期两击无效,并未追击,他深吸一口气,淡蓝道袍无风自动,陡然拔身而起,月下剪影如孤鹤腾空,凄绝厉绝,双手执干戈如执长枪大戟,朝著易兰台天灵直插下来!这一招实已有伤天地人和,晏子期轻功亦算得上十分出色,若有人轻功长於他,剑术却不见得在他之上;若说剑术在他之上,轻功不如他,这一招亦是难破。
偏偏这一次,他遇上的是易兰台。
这瞬息之间,易兰台亦有考虑。这一式以他所学,虽然可破,但己方也需以杀招相对。这是两败俱伤之局,晏子期更要身受重伤。
这又何必?易兰台暗叹一声。他定下主意,飘身而起,后发而先至,电光石火间已经与晏子期平行,骤然探出左手,将金明雪飞掷而出。
那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月下看得分明。这时恰有人经过雁卿山脚下,看到这一幕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边易兰台空出左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干戈剑上,剑刃上瞬息漾起一层冰霜。晏子期只觉一股清寒之力疾传过来,他凝聚的内力如被冰针所刺,虽只散去些许,但这一剑的气势,却是再发挥不出了。
易兰台两指止住他无双无对的一剑,随即飘然而下,是时金明雪尚未落地,他青袖一撩将其捞起,气定神闲道:「晏先生,承让。」
从表面看来,这一局似乎尚未分出胜负,但易兰台方才若是加重几分内力,同时再刺去一剑,又当如何?其实晏子期武功尚在叶云生之上,但易叶二人乃是切磋,纯为较量双方剑艺。晏子期却是一上来便是生死相搏,否则也不会败得如此之快。
晏子期面上青白不定,过了半晌他终於开口道:「枫叶冷。」
易兰台也诧异他见识广博,竟能看出自家内功路数,答道:「是。」
晏子期冷笑道:「这是有名的邪派心法。」
易兰台坦然道:「这又如何?」
他这般说,晏子期反而无言以对,冷笑一声,甩袖便走。易兰台看他背影,心中叹息这位兵器谱榜眼虽然剑法出色,气量却未免小了些。
他静悄悄回到客栈之中,易水、易山早已睡熟,以天子剑之轻功,自不会惊动他们。他自取水净了手脸,也便睡下。
另一边,三招落败的晏子期回到客栈,愤怒、伤感、懊恼、不忿种种情绪搅在一起,直扰得他半夜不曾安眠。
他凭一把干戈剑再兴崆峒,「高山流水会子期」之名响彻江湖,何曾有过这等三招便即落败的惨痛之局?心中一遍遍回想二人对决时的一招一式,越想越是愤慨,而这份愤慨,却半是对人,半是对己。
他想到易兰台先前两招,果然是超凡脱俗的剑法;又想到他第三招时所使轻功,纵然自己素以轻功自诩,亦不得不承认天子剑实是在己之上。然而易兰台最后所使的内劲……
——他竟以邪派武功胜我!
以晏子期之高傲,必然要承认他败於易兰台一事;可也正因这份高傲,他又不愿,或者说不肯相信此事。易兰台使出的枫叶冷内功便成了他抓住的稻草。不免想到:若易兰台不用这邪派心法,他又能否胜我?
他心头纷乱之时,恰逢崆峒派「高山流水」中的峻山道人赶来与他相会,峻山道人是他一手提拔,最善解晏子期心意,听得此事便道:「用邪派心法之人怎会是正人君子?除去他也是理所应当,您说可是?」
晏子期道:「休得胡说。」手指下意识间扣紧干戈剑柄。
心魔却是从此已生。
次日上午,易兰台换了一套竹叶青色的长衫,束一条如意绦,打扮就像个寻常读书人。采风使是他正职,阳城临近北疆,虽近边境,却向有富饶之称。他不欲宣示自己身份,想先暗自查探一番。
主仆三人行走城中,见市面繁荣,景物昌盛,心中却也赞叹,易水指著街上一只肥头大耳的白猫笑道:「单看这只猫,可见这城中富庶。」
易兰台对仆从宽厚,因此两人敢於随意谈论,易山便问:「怎讲?」
易水道:「一只野猫也这般肥硕,可见此地居民生活必然不差。」
易山道:「原来如此,还是你仔细。」
易兰台本来负著手听他们说话,这时便笑道:「这不是野猫。」
两人不解,易兰台伸手捞起那只猫,轻轻托起它的下巴,两人才见它颈上系了条细银链,一枚花丝镶嵌的宝石坠子隐在丰厚的皮毛中。
易水赞道:「公子好眼力。」
易兰台一笑,放下那只猫,道:「猫多认路,让它自己寻家去吧。」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老者带著一个八九岁孩童路过,孩童见了白猫心生欢喜,一把抱住,叫道:「爷爷,猫,猫!」
老者笑呵呵地看著孩童,摸摸他的头,一条鞭子忽然劈头盖脸抽过来,一名豪奴怒喝道:「好大胆子,竟敢偷我家小少爷的猫!」
这一鞭子抽得孩童脸上顿生一道血痕,孩童又怕又疼,一松手,白猫拔腿就跑,豪奴大怒,又是一鞭。一只手忽将鞭柄擎住,正是易山。
易山懂些粗浅武功,力气又大,那豪奴竟挣脱不开,恼怒之下,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不住口地骂出来,易兰台听他不住口地道「我家知县老爷如何如何」,暗自皱眉,吩咐一句:「易山,放了他。」
易山听从吩咐放手,却使了个巧劲,那豪奴向后摔了个仰八叉。他倒也识得厉害,拔腿便跑,口中犹说「有种你们莫跑」云云。
那老者和孩童还站在一边瑟瑟发抖,易兰台温言抚慰了几句,又递了些碎银压惊,老者死活不肯要,只说:「公子,刚才那人是当地一霸,您可要小心!」
易兰台笑道:「不碍事的。」
待老者和孩童离开之后,易兰台找了一家茶馆坐下,低声吩咐易水:「你去打探一下,此地知县官声怎样,方才那豪奴又是何人。」
易山道:「公子,这还要查?仆人都这样,主人还能是什麼好东西!」
易兰台笑道:「不然,方才一路走来,此地尚属富饶,何况亦有恶奴瞒主,仗势欺人之事,不可冤枉了好人。」
易山心悦诚服。
易水领命而去,他个性较为谨慎,颇得易兰台信任。
坐在茶馆里,易兰台意态悠闲地喝著茶,易山忽道:「公子,这怎不是你平日的摺扇?」
易兰台一怔,发现自己方才拿出的却是莫寻欢那柄「谁许一生悠然」,不由微微苦笑。他轻摇摺扇,脑海中闪过那双与己酷似的眉眼,那副冷笑模样,还有那句一字一字咬得无比清晰的「独自莫凭栏」。
他和易山在茶馆里坐了大半个时辰,就见易水匆匆赶回来,一脸神秘兮兮的笑。
「公子,」易水行礼之后,告了罪坐下,「真不出公子所料,阳城的知县老爷倒是个好官,就是,」他忍不住笑,「那知县老爷,是个惧内的!」
易兰台也忍不住好笑:「这是怎讲?」
易水笑道:「这位知县老爷发妻早逝,府上是个姨太太当家,那姨太太又生了个小少爷,在府里说一不二。刚才那人,本是那姨太太的弟弟阎甲,仗著这点势力在阳城里横行霸道。那知县虽管过两次,那姨太太寻死觅活,又在他脸上抓出了好几道血口子,害得他几天不敢见人。」
易兰台笑著摇手:「好了好了,谁准你这般议论朝廷命官了?」
他也不多说,带著易山易水回到客栈。
当晚易兰台坐在窗边,凝神写著有关阳城一县的奏摺。
把阳城治理得如此富庶,县令显然是个有能力的官员。然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不能拘束家人,任其妄为,故而难以大用。此人任一县之长或许可以,再往上升,却又难了。
他放下手下的毛笔,思索片刻,终於又撕去了写完一半的奏摺,今日所见,毕竟还是耳闻为多,若因此轻易毁了一个好官的前程,也不妥当。明日还是先见过这位县令,再作安排。
易兰台正想到这里,忽闻窗外几声细弱的猫叫,白影一闪,一只猫轻巧地跳了进来。易兰台见它颈上宝光乍现,识得正是白日里那只猫,不觉好笑:「你怎麼跟到这里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白猫神态乖巧地凑了过来,一边摇著尾巴一边贴近他的手腕,忽然间它张开口,朝著易兰台的右手一口咬了下去!
这若是个人,别说是这般近的距离,就算是再突然的偷袭,也不能得手。然而动物却不同——人有杀气,而动物没有。
那一口几可见骨,谁也未曾想到一只普通的家猫竟有这般的力量。易兰台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左手一挥,白猫著地滚了出去,面上竟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它头一歪,倒地而死。
易兰台疾点右手上几个穴道,却惊觉全身的内力不知为何竟顺著那个小小的伤口奔涌而出,他运内功相抵,却是愈抵愈烈,便如长堤上裂开一个缺口,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虽至此时,易兰台情绪仍是冷静,他静静思索自己所知的数种毒药,并无一种药效如此迅猛。虽不知端倪,然而他自不会束手待毙,当即盘膝而坐,右手食中二指捏了个剑诀,姿势怪异,正是师伯吴江传给他的「枫叶冷」内功,一股细细寒流自丹田处升起,缓慢向全身经脉运行。
随著这股阴寒之力流转,内力流失速度亦是逐渐慢了下来。
易山易水见自家大人饭也不出来吃,未免奇怪。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一阵叫嚷哀号之声,两人不由一惊,心道莫非来了土匪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易山道:「我出去看看,你保护大人。」说罢拿了把单刀,转身出门。
他这一去,未过多久,前院竟又传来火光阵阵,喧哗不断,有人大声喊道:「是戎狗,戎狗进城了!」声极惊恐。
「戎狗」乃是当地人对戎族人的蔑称。阳城位於北疆边境,虽然冲突不断,但前些年碧血双将连续大败戎族三次,戎族已然无力入关,怎会忽然间入侵这样一个在军事上全无地位的小城?
外面喊杀声音愈大,惨呼之声不绝於耳,易山自从出去之后一直未归,易水心下担忧之极,他不比易山尚有武功在身,暗道大人一个文弱书生,若是他们冲到这里来,又如何是好?
他急得团团乱转,忽一眼扫到小院中的水井,心中有了主意。
易兰台正在室内运功,此刻已至物我两忘之境界,外面一切声音情境都入不得他眼耳,偏是这时,有人将他一把抱起,向外就跑。他一口真气岔住,登时话也说不出,手足都动弹不得。
易水急急道:「大人,事急从权,你莫要怪我!」说著把他拖到水井边,以桶索系住他身子,咚的一声丢了进去。
冷水浸身,滋味委实不好受,这还在其次,他被易水一拖几乎走火入魔,刚刚勉强抑制住的内力霎时奔涌而出,十余年心血,竟毁於一旦。
井外打杀声音不绝於耳,易兰台再克制不住心神,终是晕了过去。
易兰台醒来的时候已近黎明,正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
外面的声音已然停止,星月无光,周遭死一般的寂静。易兰台咬紧牙关,扯住桶索向上攀爬,此刻他身上内力已然消失殆尽,先前受伤的右手更是使不出半分力气,靠著一只左手,他好半天才慢慢爬上来。
小院中血腥气味浓重,易兰台踏出井沿时不知被什麼绊了一下,他咬紧牙关,踉跄前行,摸索著来到自己的房间,点燃桌上的残烛。
光芒乍现,易兰台心头一震,只见房中一片凌乱,桌椅翻倒,床上的被缛被掀开,床板也被戳了几个大洞,自己的包裹却被随意丢在地上,里面的银钱仍在。
易兰台眉头一皱,但此时不及细想,他拿著蜡烛又向外走,烛光晃入院中,他忽觉胸口一滞,原来井边倒卧了一具尸体,竟是易水!
他心头剧痛,易水跟随他日久,为人谨慎细心,不料竟横死阳城。他勉强抑制情绪,上前查看,又不由一惊:「这,这是戎族刀法!」
易兰台武功虽失,眼力仍在,易水是被一刀致命,这一刀力大势狠,行凶之人有意掩饰自己刀法,但招式虽可掩饰,刀意却遮掩不住。
易山的尸体倒在院门前,依旧是被戎族刀法所杀,易兰台双眼一闭,再也控制不住,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他知道,此地再留不得了。
县衙的侧门处,有人不住敲著门,过了半晌,门里人提著一盏灯,睡眼惺忪地吼道:「谁啊?」
门打开一条小缝,两人打了个照面,一时间都怔了。
原来开门之人,却是白日里被易山打过的那个豪奴。此刻他也认出了门外的易兰台,双眼瞪得好似铜铃一般。
易兰台眉头一皱,他久经官场,自知这般小鬼最是难缠。便拿起官威,负手道:「我是当朝六品采风使,叫你家老爷出来。」
这两句话极有气派,若是京城中人见了,定然不敢小觑。无奈这豪奴不过是一个边疆之地的小人物,哪里懂得这些?他上下打量易兰台几眼,见他半身湿透,一副潦倒书生模样,冷笑道:「你是个官?那我还是皇帝老子呢!妈的你白天不是很神气吗?也求到老子头上来了?滚!」
这人正是易兰台,他此刻武功全失,被关在门外全无反抗之力,只得道:「我有要事,你莫要耽搁……」刚说到这里,忽听门里那豪奴大吼道:「来人啊,那群戎狗的同夥在这里!来人啊!」
易兰台印鉴在昨夜已失,无以为证,他一顿足,只得匆忙离去。
第三章 北域独行
再说悠然公子莫寻欢,他与叶云生旧友重逢,聚在客栈里吃酒。
莫寻欢包下了一个院落,神采飞扬:「叶子,今天算你运气好,我弄了只果子狸,早晨交代夥计炖上,还有一坛好酒,今儿可要一醉方休。」
叶云生见他兴致高昂,也笑道:「吃喝上我可不如你,看看今天是什麼好东西。」说著走进正房,却见桌上摆著一口砂锅,揭开一看,只见汤清如水,肉烂似泥,一股异香引得人食指大动,不由赞了一句「好」!
莫寻欢拍了拍桌上一坛酒,笑道:「这个才真叫好。叶子,你尝尝。」
桌上尚有两只白瓷酒杯,胎薄如纸,叶云生便拍碎封泥,倾了大半杯酒出来。那酒是一种罕见的淡粉红色,娇丽如同少女面上的胭脂,衬在白瓷杯里更添动人之意,他忍不住便喝了一大口下去。
这一口酒喝下去方知大谬,那看似清甜的美酒入口竟如火烧一般。叶云生这一口酒喝得又多又急,哪敢咽下!只得半转过身,「噗」的一声把酒吐到地上:「阿莫,你这混蛋!」
莫寻欢拍手大笑:「我让你尝尝而已,谁让你大口喝的!」
他居然还振振有词,叶云生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免好奇:「这是什麼酒?好冲的味道!」
莫寻欢道:「这是我从苗人的寨子里弄来的,名字叫做『识不破』。」
叶云生凝神思考:「这酒名颇有禅意。」
莫寻欢笑道:「哪里有什麼禅?这酒是用当地一种野藤上的果实所酿,那果子只有小指甲大小,外皮极是娇嫩易破,但若破损一点,便无法酿酒,因此得名。你莫看这一小坛酒,可不知费了多少人力。」
叶云生不由赞叹,莫寻欢又寻来四个下酒碟子,红的是宣德火腿,白的是盐水杏仁,紫的是江南醉蟹,还有一碟碧绿的野菜,却是那「识不破」的嫩叶腌制而成。
「识不破」酒味过烈,莫寻欢便向店老板要了壶当地的村酿兑了。
老友重逢,一杯在手,正是好时节。
两人谈谈说说,叶云生不觉便多饮了几杯,他撑著头,想到老友与天子剑相貌相似一事,而之后两人的态度,也令人诧异。他是个性情直率之人,便问道:「阿莫,我问你,你和那位易先生,莫非是旧识不成?」
莫寻欢坐在窗边,跷著腿,懒洋洋地向口中丢了一枚杏仁,又喝了一口酒,这才道:「哪有这种事,他是大名人,我怎有机会攀得上他?」
叶云生犹豫道:「可我看他对你的态度,却有些不同。」
莫寻欢笑道:「他怎样想,那是他的事,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说罢大口喝了一口酒,赞道,「痛快!叶子,你怎地不喝?」
他这般说话,明显是不愿继续谈下去。叶云生也只得闭口不谈,他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不再提及此事。
月色如酒,「识不破」虽烈,却不及好友之间的意浓。兑到第四壶村酿之后,满满一坛的「识不破」终於也被喝了个乾净。叶云生不晓得,伸手还要去倒,却倒了个空。
莫寻欢大笑出声:「这样最好,酒喝到七分,是最妙的时候;若是醉到十分,话都说不清楚,有啥意思?叶子,你醉了没有?」
叶云生不如他酒量好,可喝的也没有莫寻欢多,他笑道:「这话我如何作答,你说我醉了,那便是醉了吧。」
莫寻欢大笑:「也罢,我也醉了。」
他坐在当地,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会儿酒杯。叶云生看著他的样子好笑,他与莫寻欢相交日久,知道他这般神态定是有话要讲,暗道莫寻欢毕竟还是挂不住天子剑一事,又想: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莫寻欢放下酒杯,终於开口,不料说的却是句全不相干的话:「叶子我问你,你说是血缘重呢,还是感情重?」
悠然公子忽如其来问了这麼一句,叶云生不觉愕然,他出身江南君子堂,最重礼法宗亲,便道:「血缘关系自然重於一切,但情义亦很重要,譬如你我,虽非兄弟,却有知己之谊。」
莫寻欢笑道:「我却不这般认为,若无感情,血缘有何重要?要是我有一个血缘关系极近的亲属,但我们素不相识,更不曾有感情上的来往,那他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这番话惊世骇俗,叶云生面上变色,霎时全忘了易兰台之事,只道:「阿莫,你醉了,去休息吧。」
莫寻欢再度大笑,随手丢出酒杯:「是是是,我醉了,我这便去睡。」他一抬腿跨过空酒坛,挥袖间却撞翻了桌上的半锅残汤,沾了淋淋漓漓半袖子的汤水。他甩甩袖子,神色迷惘:「咦,这怎麼弄的?」
叶云生少见他这般失态,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小子果然喝多了,便把包裹递他:「去换套衣服,这成什麼样子!」
莫寻欢踉跄接过,把包裹在床上摊开,胡乱翻找。叶云生摇摇头,自去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刚捡了两个碗,忽听莫寻欢开口,声音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叶子,那柄金明雪呢?」
莫寻欢平素最不在意这些外物,他若不提,叶云生几乎都忘了,便道:「我赠予易先生了……阿莫!」
只见莫寻欢脸色骤变,一只按在桌上的手青筋直蹦,片刻才道:「没事。」他哈哈一笑,「叶子,我有点事,先走了。」
他拎起包裹,抄起月琴就往外走,连污了的衣服也不及替换。叶云生看出情形不对,叫道:「你等等,出什麼事了?」可他晚上毕竟也喝了不少酒,此时酒劲发作,又被绊了一下,再抬眼时,莫寻欢已然不见。
莫寻欢跑得飞快,叶云生看著地上的空酒坛,茫然不解。
莫寻欢心急火燎地搜了三天,探知的消息却令他更为吃惊,据说有一夥戎族劫匪入城,劫掠了阳城一个客栈,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说真是盗匪,为何不劫商家,不去大阜,反要来这小小阳城一家客栈?莫寻欢心中思量,决意去探个究竟,刚到客栈门前,却见一人匆匆从门中走出,这人虽穿了身俗家衣裳,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之感。
莫寻欢暗自诧异,便悄悄跟随其后。又走了一段,一阵风起,那人衣衫拂动,露出内里一角杏黄剑穗,莫寻欢「哈」的一声,心道这人不是崆峒五大高手中的峻山道人吗?怪了,他跑到这里做什麼?
悠然公子摸著腰间的银血霸王枪,心里面想:这件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又想:那易兰台现在到底在哪里?以他武功定然不会出事,莫非躲在哪个角落逍遥不成?
他这话,说对了一半。易兰台是「躲在某个角落」,可不是逍遥,是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天子剑连夜离开阳城,未行半日,已觉出身后有人追踪。追他的人个个武功不弱,他此刻武功全失,却硬是在北疆连逃了三天。
易兰台苦笑著想:自己能有这个能耐,还真得感谢自己那位师伯。
他出身无忧门,师父楚徭虽然侠义,个性却很恬淡;师伯吴江却喜四处游玩,他十三岁起就被吴江带著满天下乱转,又学了许多杂学。
他的师弟师妹年纪小了他一大截,对此十分羡慕,有一次易兰台在外足过了半年才回来,带回了一把海东青的羽毛,还有许多骨头雕饰分给他们。几个小孩欢呼雀跃:「大师兄,这次师伯又带你去哪儿了?」
「北疆。」易兰台微笑回答,那一年他十五岁。
「哇!」几个小孩一起大叫,无忧门地处江南,北疆於他们而言真是极遥远的所在。
「那里是不是很好玩?」
「师父说那里有很高的马儿可以骑!」
「我也想去!」
易兰台拍拍离他最近的小师妹的头:「好,以后我一定带你们去。」
几个小孩一起欢呼起来,易兰台微笑著放了一下袖子,挡住手臂上一条由肘至腕的伤疤。
北疆可能是挺好玩的,只是他可半点没感觉出来。吴江随随便便把他拎到了那里,也不等他感受一下北疆的风貌地理,便从身上抽了把匕首出来,随随便便地抛给他:「小子,接著。」又道,「北疆最近在闹狼灾,说是共有三伙狼崽子。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灭完了我来接你。」
说罢,他跳上唯一的一匹马,绝尘而去。
十五岁的易兰台站在白马撩起的烟尘之中,呛得不住咳嗽。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来到北疆,身上除了一把匕首之外别无长物(银两?火石?那是不可能的)。他孤零零地走向远
方,寻找有人烟的地方。
天快黑了。
是的,天快黑了,而他的身后却跟了两个杀手,如同附骨之疽。
那两个杀手紧紧跟随,忽然间在路边的矮树上看到一片衣角。那是一种淡青色的衣料,多见於京中,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向前奔去。
又向前赶了一段路,两人再次在路口处看到一条相同的布料,於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飞驰。
这次时间更长,天色愈暗,在一个岔路口处,两人停下了脚步。
两条路,两个方向,在左边的路口处,又多了一根青色布条。
若说前面两次还可用巧合形容,那这一次,却未免太凑巧了。他们追了三天,知道前面那人决非粗心大意之人,连续三次的明显线索,难不成这只是一个骗局?真正他逃向的,其实是右边的道路?
对比之下,左边的小路较为隐蔽阴暗,似乎更有利於逃亡,但焉知这不是其伎俩中的一部分?二人再度对视一眼,又看一眼两条岔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右边的那条小路。
天光幽微,这条路较为宽阔,亦无高大树木遮掩,一眼望去并无埋伏,两人在路上跑得飞快,其中一人忽然低呼一声,停下脚步,另一人诧异道:「怎麼?」话音未落,他忽觉自己脚下被什麼东西刺了一下。
两人急忙低头查看。却见地上散放著几块用皮子钉成的物事,上面几根铁钉钉尖朝外,虽说制作简单,却因其不反光,极易中招。若非这两人身份不同,穿的是迥异常人的厚底牛皮靴,脚掌都要刺穿一半。
二人闷哼一声,丢下那物事,虽然险险中招,却可证明那人确在这条路上。暗器既不能伤人,二人更不必顾忌,直奔至小路尽头,只见前方有一小块开阔地带,似有青衫一晃,两名杀手目光闪动,一跃向前。
他们行至一半之时,忽觉脚下一沉,原来那看似平常的地带竟是一小块沼泽,以二人功力本有脱出可能。偏在此时,脚下被轻微刺伤之处一阵麻木,整条小腿都动弹不得,竟是不由自主地直陷下去。
易兰台慢慢自对面走出:「抱歉。然而易山、易水之仇,却无不报之理。」若在一般人眼中看来,那不过是两个仆人,但在易兰台眼中,那二人陪伴他多年,已与家人无异。
两名杀手在沼泽中挣扎不已,却是越挣扎陷得越快,顷刻间已经到了腰部。易兰台左手抽出摇空绿,分别刺入二人胸膛。
虽有杀人之意,他却不愿以这种痛苦方式结束两名杀手的性命。
乌云散去,一轮明月在两具尸身滑入沼泽前照见他们面容,只见那二人眉深鼻挺,面部轮廓迥异中原人物,竟是两名戎族武士。
易兰台算到了两名武士必然会走右边的道路,算到了他们小中埋伏之后反而会因为轻敌而加速前行,算到了棱刺上的迷药效力虽不强,却可在快速奔跑下加速药力发作,自然,也算到了他们的结局。
十几年前,易兰台偶然发现了这一小块隐蔽林间的沼泽。当时他用手中的匕首向一名老猎人交换了那种棱刺的制作方法以及用草药提取迷药的方式,并用几乎与今日一致的方式在沼泽中消灭了第一个狼群,一夥只有五只,却凶悍异常的狼群。
那天晚上易兰台休息了半夜,三更天的时候,他忽然醒了过来。
天子剑虽失内力,直觉尚在。接近他的人确切地说只有一个,却是一位难得的高手。易兰台安静起身,悄悄钻进一旁的树林之中。
江湖有云「逢林莫入」,又兼月黑风高,那名高手虽没因此回避,却也加了万分的小心,加上易兰台对此处十分熟悉,竟也躲过了一整夜。
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鸡鸣,易兰台蹑手蹑脚走出树林,向东北方而去。他的动作虽然已经竭力轻巧,可仍是被那名高手轻易发现。两人一个追,一个逃,未至天明易兰台便已被追上,站在一处断崖边缘。
断崖畔风声猎猎,易兰台见追杀他那人虽然穿著汉族衣衫,但观其兵刃形貌,亦是一名戎族武士,身份似是更为矜贵。
此刻两人距离愈近,一轮红日在二人身后喷薄而出,光芒绚丽之极,夺人双目。与此同时,易兰台纵身一跃,竟是跳下了悬崖!
这下那名高手也大吃一惊,易兰台一死不打紧,他尸骨无存可是麻烦。他几步上前,向下张望,却见悬崖下面云雾缭绕,不知深浅。
他皱紧眉头,正待寻一条路下去探查,忽又返回来:易兰台并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为何要跳崖?跳也罢了,为何要选择日出阳光最盛那一刻跳崖?这其中必然有诈!他冷笑一声,大踏步走了回来,巡视一圈,却见崖边一处死角地带,一把暗器出手,喝道:「出来!」随著他暗器出手,一袭青衫自崖边向下疾坠,这次却是货真价实地掉入了悬崖之下。
那高手不由大惊,他的目的是要擒住易兰台,那一把暗器也只是为了逼他现身,真掉下去了可就糟糕之极。悬崖又高又险,自此而下几无可能,他只得寻路绕往崖下,无论怎样,总要先找到易兰台的尸身再说。
断崖之下,一身湿淋淋的易兰台终於爬到了岸边。
好在他的记忆并没有出现失误,断崖还是当年的断崖,死角还是当年的死角,水潭也还是当年的水潭。
当年他借助沼泽地利,杀死了五头恶狼,却也引来了狼王的报复。
那头狼王年纪已老,却十分凶悍,北疆曾有数名猎人死在它手下。十五岁的易兰台手无兵器,两度伤在它的爪下。逼不得已,他用衣带拴住一处断崖处的树干下,自己伪装跳下,其实却是藏在崖边。
不料那头狼王亦是十分聪明,易兰台身形虽然隐蔽,却被它嗅到了气味,它一爪扫来,易兰台躲避不及,掉落悬崖,幸而下面却是个水潭,这才捡了一条性命。
此处悬崖虽险,其实下面却有一条隐蔽小路可以通往崖上,易兰台却不急著上去,他来到崖下一个山洞中,用外衫包了一包硫磺出来。
北疆地广人稀,五名戎族武士行走一天,终於见到前面有间大屋,一人上前探了一遍,啧了一声又退了出来,几名夥伴围上来:「怎样?」
「是个义庄。」那武士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义庄便是存放不知名死者尸体之地,多见於城市之中,不料在这偏僻之处也有一个。再见稍远处建了一所小屋,有烟气冉冉升起,想是看守人所住之地。
几名武士便即上前,三人依旧留在外围,一人留在门侧,一人做好防备之后把门推开,却见房内只有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再见他身前拢了一个火堆,一只野兔在火上烤得金黄酥脆,油脂不住滴入火堆之中。
那武士不由也咽了一口口水,却又见火堆前尚有一个包裹,包裹上堆著一件青色长衫,样式极是熟悉。他一惊,上前一步指著那衣衫连同包裹道:「这是哪里来的?」他在这些人中汉语说得最好,穿的又是汉人衣衫,那老者并未看出他身份,哑著嗓子答道:「一个客人留下的。」
那武士急道:「那客人呢?」
「他到外面打兔子,过会子回来。」老者答道。
武士大喜,急忙招呼其余几人进来。此处地势开阔,他们守在外面易被发现,便一并藏在屋中,只待易兰台归来。
过了片刻,火上的野兔已经烤好,香气四溢,老者指著那野兔道:「你们先吃,我去外面拿一坛酒。」
那兔肉实在是令人垂涎欲滴,几名武士忍不住都伸出手,任凭那老者慢慢向外踱去,只是他才走了几步,有人忽然一把推开了门。
老者一惊,脚步猛然停下。
门外共有两人,后面一人衣著与房中武士相似,打头一人地位却似较高,观其面貌,可不正是当时在断崖上追捕易兰台那名高手!
也难怪那老者大惊,只因他便是易容过的易兰台。
易容之术,最难并不在改变一个人的外形容貌,而在可以扮龙像龙,扮虎似虎。易兰台只在少年时学过一些粗浅的易容本领,骗骗他人倒也罢了,后进来那高手眼神既毒,又曾见过他,怎由得他不惊?
果然那高手甫一进门,一双锐利的眼睛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这时其余武士上前,向他说明目前状况。那名高手听了,颔首不语,忽又转向易兰台问道:「你是何人?」
易兰台心中更惊,低哑著嗓子道:「我在这里守义庄。」
那高手半信半疑地狠瞪了他两眼,终於又道:「你过来。」这已是有存疑之意,易兰台虽然站在门前,但他身无武功,纵是跑出门外又有何益?他脑子里急速转著念头,并未上前。
那高手疑心更重,正在局面一触即发之时,忽然有武士叫道:「副头领,那人来了。」从窗口望出去,果见远方有一个青色人影,愈行愈近,因离得远,却看不清那人样貌。
这下连那高手也不由凝神,易兰台怎能放过这一瞬之机,心道我便赌上一把,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算他赌赢,屋中几名武士怕惊动了那青衣人,并无人跟出。易兰台快走几步,来到附近一棵大树下,点燃了树下的引线。一缕火线迅捷无比地向小屋中蹿去。原来他事先早以山洞中带出的硫磺,加上木炭、硝,配出炸药藏在小屋之中。
偏偏在这时,那远方的青衣人不知怎地,忽然转身向反方向走去,屋中的武士大惊,哪还顾得上隐藏行迹,一个个都冲了出来。
若被这几人冲出,这一局就输了个彻底。危急关头,易兰台反倒笑了一笑,心道我便看今日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北疆!
这种索性豁出去的想法与他平日个性并不相符,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生起这种念头。幸而就在这时,引线终於烧到尽头,一阵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响惊天动地。虽有两个武士已至门前,也都被炸飞出去。
这并非师伯吴江教他的本事,而是易兰台家传。多年前他曾用这一招,除去了北疆的两个狼群。只是那次之后他再未有机会用过炸药,数量控制略有差异。巨大的气浪连同他一并掀起,又重重地撞到了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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