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们,你们谁知道有一部小说,小说男主角名字冷酷的在90年代用废品组装了个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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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对符纸这东西极是排斥,家中被母亲张贴的地方我都会下意识远离。我记得曾经被噩梦缠绕的时光里每每午夜梦回清醒之际,伸手摸到枕头套内就是桃枝和符纸,那种混合着汗水的刺鼻味道令我终生难过,有次我好奇下将符纸偷偷扔掉,结果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  火焰熊熊燃起,黑皮朝灶膛里泼了许多柴油,我和虎子则去周围搜集干草。稻场周围干草垛极多,都是各家各户农忙时节堆积于此,悄悄烧上些也不会被人发觉。  怕引起火灾我们离草垛有些距离,躲在稻场深处暗中进行,若不是夜晚无人又地处偏僻,恐怕早被村里大人发觉招来呵斥。  我取出几根红线分别绑在自己与他俩手中指上,勒得十分之紧,又在火堆南方地上点燃了柱香,这种香是过节敬祖人用的长香,不仅粗壮价格还不低,是虎子家拿的。  不多时火借风势愈加猛烈,有了席卷周围一切势头,我们退后两步不时弯着腰朝灶膛里添着稻草,听着瓷像被火苗烧得“嗤嗤”作响,不断有浓烈的白烟从瓷像下方冒出,极是呛人。  黑皮望着被火焰彻底吞噬的瓷像,咽了口唾沫道:“这搞得像是在烧菩萨,会不会遭报应啊……”  “你莫跟老子瞎嚼乱嚼,那哪里是个菩萨……”  “啊……”  虎子话还未说完,我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惨叫,宛如晴天霹雳般响彻云霄,当场将我们三人骇得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震耳欲聋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我们几人如同狂风骤雨中的小舟般摇曳着,霎时间只觉得世界彻底陷于黑暗,归于沉寂。  村里的狗发疯般吠了起来,声音各异的狗叫同时响起瞬间变得极是闹腾,像是整个村子都活了过来。   或许此时天地本来就是黑暗的吧,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脑中和耳中”嗡”个不停,在剧烈轰鸣中似乎有乌云压了下来,我努力将眼睛瞪到最大仰起头,在电石火光间看到个身影极长的人从我们头顶掠过,扑进熊熊烈焰中,伸长的双手抓向瓷像……  眼前的事物在刹那间变得极慢,我分明能看到虎子黑皮他俩面如白纸,惊恐地盯着火堆,在昏黄火光映衬下那个长影人背对着我们,似是被什么东西所缠绕,眨眼间就消失在瓷像上空,最后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一头极长的发和阵阵野兽般嚎叫……  我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子怔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肉眼可辩下那炷接近一米高的香上火星迅速下移很快燃烧殆尽,竟是在顷刻间完成了平日需要半个晚上的过程。  时间好象凝固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愣愣看着前方摇曳的火光,看到有个小女孩的影象在其中若隐若现,不多时像泡沫般慢慢消散……  再回过神时火势莫名地开始微弱,变成点点火星,虎子黑皮满脸汗水坐倒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村里蓦地安静下来,狗叫声也止住了,地上香尚有余烬。在微弱的火星中,一团团缭绕的烟雾朝着上方升腾,这烟雾竟然是红中带黑,如有牵引般朝着天际流转而去,竟是连夜风也无法改变其半分路线……  好半晌,虎子走到香柱边轻轻一吹,大股的烟尘四下飘散,火堆上,瓷像寸寸碎裂,其中的东西化为灰烬。等火堆上粉末彻底冷却后,我全部搜集起来装进袋子里,又随意抬脚将砖头踹倒后匆匆离去。  到村口我将袋子里的粉末撒在大路上,长长吐出口气,虽然稍有差池,但总算完成秋师傅交代所有步骤。忽然间感觉自己像个小道士,小高人,心头不免有些喜悦。  回去路上关于那道长发人影,我们心照不宣没有提及。  打电话告知秋师傅此事办妥后,他甚为满意,夸我有这方面潜质,这话又让我沾沾自喜好久。  几天后在学校中,我和虎子课间休息与其它村同学闲聊时得知,他们村死人了,是个卖艺的外地人,在表演得极是精彩时小女孩栽倒在地人事不醒,而随同的中年人忽然七窍流血倒下当场死亡,村民七手八脚将小女孩送去医院……  日期: 05:34:00  事后,我按捺不住好奇多次打电话追问,秋师傅被我烦得厉害,只好解释一番。  在我提到吊颈鬼和小女孩时,他已经明白那小女孩恐怕魂魄离体了。正常人眼光绝不会黯淡无神,更遑论忍受那种非人痛苦。一个人的眼光就能观察到其魂魄状况,秋师傅肯定地认为,那小女孩被人下了“术”,魂魄被锁在其它东西内,但又未离本舍太远,成了木偶只能依指令行事……  这种道术并不高深,却十分阴狠,五岁以小孩童魂魄最易离体,也最为纯净,而小女孩显然中“术”已深,如今被我们所破,施术者却遭了反噬。  人吃五谷杂娘,双足终生履地,所以路边土和灶里灰人气最重,为鬼魅所不喜。在中指上系红线是为了锁住魂,而那炷香有引魂的效果,小女孩魂魄脱离了束缚,去了该去的地方……  至于那个吊颈鬼很可能是小女孩某个亲人,秋师傅如此推断。  农村信息闭塞许多事只能口口相授,小女孩结局如何不得而知,但这个时代可怜境遇的人数不胜数大都无人理会,我唯有在心里祈祷她平安。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世界上多一些秋师傅,少点心术不正的人,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苦难了?  可许多东西只能是想想,并不符合实际。记得挂断电话前秋师傅意味深长道了句,有时候明明没有鬼,偏偏有人搞邪门歪道,于是就有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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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艺父女的事在整个镇子中闹得沸沸扬扬,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大人们众说纷纭却是些道听途说,没有任何依据,也无人知晓小女孩去向。随着时间的流逝余波逐渐消散,日子久了人们也淡忘此事,就好似这两人从未在村里出现过。 我们三人不胜唏嘘之余,总会提及在火光中惊鸿一瞥中的那个长发人影,到底它生前是小女孩哪个亲人已无从知晓,成为了永远的谜。 这个世界上可怜境遇之人并不鲜见,在乡村中总会看到一些,可小女孩遭遇却最是令我难受,这种情绪持续了很久很久。母亲常说,人来到这世上就是受苦遭罪的,等死后就能彻底享福。如今看来,许多人即便是死了也难以安生。 日子波澜不兴地过着,分不清到底是好或者是坏,平日里我们少了些玩耍,多了些努力,我和虎子一头扎入课本中试图好好学习,也不知是为了老师所描绘的未来蓝图还是父母眼中深深希冀。 与秋师傅通电话成了我比较热衷之事,有时他会提及关于那个九眼皮女孩,可惜一直以来吴姐音训全无,姐姐全然联系不上。只是通过她曾经的中学同学口中只言片语得知,吴姐父亲在省城搞起了生意,做得颇有些声色,已经很久未曾回来了……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与吴姐素未谋面的秋师傅都会关切询问,我却丝毫不敢回忆,潜意识不去想她,也不知是怕什么。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吴姐好是不好。 忽然发现无论时间怎么流逝,有时候,有些人,偶尔会很想起。 …… 初中课程五花八门作业也多,每晚我们三人会一起写作业,我和虎子认真思索题目的同时,黑皮打着哈欠等待,然后将我们心血完完全全抄写过去。 没办法,谁让这家伙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呢,在学习上我们曾尽最大程度去辅导他,但连番辛苦下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只能放弃,转作在作业上给他抄写或是考场帮他作弊。 这天傍晚在虎子家,我和虎子正在奋笔疾书,黑皮这家伙把作业丢给我们跑出去溜达。等好不容易搞定一切后,这小子满脸笑意地踱着方步走了回来,跟我们说起件关于村支书家的新鲜事。 我们村支书四十来岁,有两女一子,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生的这个儿子有点痴呆,俗称“二愣子”。 村里人在背地里经常说支书坏话,说当村官贪污了不少钱遭了现世报所以儿子才会痴傻,也有人说其实支书和他老婆是近亲结婚,究竟事实真相如何也只能揣测,不过村支书家确实富得冒油,房子高大气派,他儿子也愣得非同凡响…… 我们经常当村支书儿子的面,叫他傻子,这样做的结果是不止一次和他打架。 傻子其实手脚健全,生活可以自理,说话除了有些结巴外也算条理清晰,平时与常人无异。只所以说他愣是因为有时候一根筋起来竟干些荒唐事,究竟愣到什么地步呢?去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件事就能很好说明。 彼时手机已经开始流行,当然那不是我们能有的奢侈品。村支书就给自己配了一部,别在腰间在村里走路都昂头挺胸走阔步,接受着村民的奉承,别提有多气派了。傻子见他父亲有手机心痒难耐,每天就缠着支书要,无奈之下村支书只好也给傻子配了部。 傻子拿到手机后兴奋了一个上午,将村里半大孩子召集在一起兴奋炫耀着崭新的手机,迎来的自是众人艳羡的目光。 他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学会了打电话,接着当着所有半大孩子的面跟服务台通话。 我和虎子不在当场,这些事情是后来通过黑皮得知,并不知晓傻子给哪个服务台打电话。 黑皮说他当时就站在傻子旁边,听得很真切,电话那边的女声极是好听,普通话也标准,十分礼貌地询问傻子需要咨询什么服务。 傻子听到女人说话声更为兴奋了,据黑皮形容几乎手舞足蹈,这也难怪傻子读小学就留了五次级,如今也到了该讨老婆的年纪,不过却是没哪家愿意将女儿嫁于他,那无异于往火坑推。 许是服务台小姐态度太好,傻子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了几句后,胆子变得大了起来,开始说一些比较下流的话,结果气得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傻子不依不饶,一直重拨骚扰着对方,也不知是哪个服务台总之黑皮说一直是同个女子接的电话。傻子越加放肆,说的话也越来越流氓,到最后简直不堪入耳。 打了几个小时后傻子也累了,抓着手机兴奋地在村里走动,经过池塘边时几个生面孔的人迎面走了过来,无意间看到傻子手机就上前询问号码。傻子以为别人羡慕他有手机,就大声报告了自己机主姓名与号码,结果其中有个生面孔迅速弯腰在地上检起块砖头,朝着傻子脑门就是一下…… 农村路上砖头随处可见,傻子当场倒在地上,后来才知道用砖头砸傻子那人是服务台小姐男朋友,而被傻子骚扰一个下午的服务台小姐都快崩溃,哭着喊着要辞职…… 此事之后,傻子收敛了些,手机也被支书给缴了,只是不知此时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嘿嘿!”黑皮神秘一笑,“不得了啊,那个苕今天把他姐姐害死了!” 虎子将笔一扔,瞪大眼睛,“么回事?” 在我们连声催促下,黑皮终于不再卖关子,村里今天竟是发生了件大事。 村支书家有两女,大女儿已出嫁,次女待字闺中。今日傻子在家闲得慌,无意间看到自家养的几只老母鸡,顿时馋得厉害,拿着扫把将鸡撵得到处跑。 院子里鸡飞狗条,惊动傻子二姐,她出来时傻子正在拿着块砖头砸老母鸡,两只经被砸死,另外只眼睛被傻子用石子给砸得鲜血淋漓,眼看是瞎了。 见此情景傻子二姐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傻子破口大骂,谁料到傻子想也不想,朝着他二姐就是一砖,将他二姐膝盖都砸肿了…… 等傻子吹着口哨烧开水准备给老母鸡拔毛时,他二姐却在房内用根绳子上了吊,被人发现时身体早已冰凉…… “不是吧,这个畜生,还真把他姐姐害死了啊!”虎子有些难以置信。 黑皮咂嘴道:“可不是么,一直晓得他苕,就是冒想到他苕得勒狠,可惜了啊,他姐姐那漂亮。” 许是家境好缘故,村支书二女儿生得貌美,如花似玉,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几年中门槛早被说媒的人踏破了。如今竟是被他这二愣子弟弟给气得自杀,美好的生命就此消逝,直令人觉得异常可惜。 脑筋好点的伢,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呢?但凡正常人就不会这么做,村里人如此说。 于是背地里又多了条流言,村支书家养的几个都是傻子,不过这种病看不出来,是遗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犯上了。这不他家二女儿,就是个典型例子,估计老大也差不多…… 这些话也只能在背后说说,我还是吃饭时听母亲说的,说这话时母亲表情甚为不屑,按她话来说村里没个好东西,都是些嫌贫爱富欺软怕硬的长舌头。 原本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毕竟村支书只有傻子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让他偿命不是,而且二女儿又是一时想不开,自杀。 傻子被狠狠揍了顿,他母亲哭了几天几夜,丧事办妥后,此事告一段落。 谁想没几天,傻子这就出问题了。 那是个秋意朦胧的清晨,时间尚早,该上学的孩子还能在床上贪睡片刻时光,大人们却早已起来生火造饭,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在母亲连声吆喝中,我磨蹭好久满腹不情愿地起了床,隔着院子就看到左邻右舍烟囱中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微湿的雾,院里树上的叶子不知在何时变得金黄,稀稀疏疏落了一地,有了些凋零之意,看样子离冬天来临已是不远。 正吃早饭时虎子和黑皮就来了,此时日头不过才刚展露头角,在母亲嗔怪眼神中我几口扒完饭,便背上书包与他俩出了们。 我们三人上初中后向来结伴而行,虎子这人特勤快,黑皮次之,我最懒。 穿过半个村子时,忽然看到村支书家门口围了许多人,大声议论个不停,我们三人好奇下走近听了半晌,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傻子昨夜撞了邪,遇了鬼。 顿时我精神一振,竖起耳朵聆听起来,说起来见得多了又有秋师傅指导,我对那些东西并不是那么恐惧了。也许是因为姥爷那事的缘故,我总想着自己哪天能成为个斩妖除魔的小道士,将世界上那些害人的鬼杀得干干净净。 秋师傅说过,有些东西,你不理解它们的存在,所以才会恐惧,倘是理解了,就会发现不过如此,没什么可怕的。 话说支书家楼房是近几年才修建,高大气派,几乎家里每个成员都有单独的房间。或许农村里家境良好的人家都有个通病,就是在新屋不远总会有间老屋,供老人居住。 支书家也不例外,离楼房不远处便有间土坯房,看外面的土砖都会觉得潮,那是傻子奶奶居所,不过他奶奶已经死了好几年。 傻子二姐安葬后,支书一气之下就将傻子赶到土坯房中,连饭都是让傻子他妈给他送,大约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才住上两天,傻子就不对劲了,刚开始他妈妈送饭时就察觉傻子神色有异,望人眼光也变得奇怪,不过他妈妈也未曾放在心上,毕竟傻子向来脑中筋没搭对,这次做的事情又让家里人伤透了心。 而几天前,傻子一直坐在床上对着空气喃喃低语,时哭时笑,伤心时口中一直喊着“爸爸,妈妈”之类的话,平静下来时又会说些奇怪的话,折腾了半个晚上。 支书正在气头中,傻子妈自是不敢将他往回领,只得支了个椅子坐在床头不停安慰傻子,好不容易傻子睡下后,傻子妈困倦得厉害,坐在椅子上睡去。 睡到夜深人静时,傻子妈被渴醒,伸手就摸索着电灯线,结果摸到一只冰冷的手。 傻子妈以为是傻子睡觉不老实掀了被子,于是在黑暗中继续摸索,片刻后她完全清醒过来,因为她发现在摸索的过程中那个人跟着站了起来,等傻子妈顺着那人身子朝上摸,竟摸到了一头长发……
傻子妈当场就骇得说不出话来,慌乱中踹翻了椅子,扑倒在床上,惊动了熟睡中的傻子。等傻子一把扯开电灯后,看到床前有个人影眨眼即逝,那分明是他已经死去的二姐。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娘俩依偎在一块瑟瑟发抖,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既不敢出门也不敢吱声,生怕那些东西又出来,窗外又是粘稠的黑暗,死寂得厉害。 傻子妈生怕二女儿前来找儿子索命,将其牢牢抱在怀中,对着空气诉说着,大抵是些希望女儿高抬贵手,莫怪弟弟之类的话。 说到后来傻子妈悲从心来开始哭泣,直哭得撕心裂肺,恐惧感也消散许多,甚至出言希望二女儿能现身,但直到村里公鸡打鸣,屋内未再发现怪异之事。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傻子妈这才松了口气领着傻子回了家,那匆匆一瞥到底是不是二女儿,傻子妈却是不敢断言,但傻子却是尿了裤子人也变得神智不清。 在村里许多事除非刻意隐瞒得极深,否则很难有秘密可言,譬如谁家娶了新媳妇行房时说了什么话,再或者是哪个老寡妇又跟村支书干柴烈火搞到一块……乃至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闹得沸沸扬扬,毕竟好事者比比皆是,以讹传讹无非是希望别人起冲突好看热闹,这也是劣性使然。 傻子彻底痴傻的事已经传遍全村,上到八十老人下到三岁孩童,尽皆知晓。而今日傻子居然清醒过来,于是便有了我们所见的一幕。 不少妇女端着个饭碗来到支书家中,七嘴八舌地开口询问傻子情况如何,言语间虽然颇为关切但神态里却是掩饰不住地好奇神色,或真或假一目了然。傻子妈也清楚这点,客套地应付着。 村支书披着件衣裳,与众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大步出了门,自始至终都铁青着脸,像谁欠他几万块钱不还似的难看得厉害。这也难怪,傻儿子把女儿间接给逼死了,如今儿子又撞了鬼,能有好脸色才怪。 在众人伸长脖子探望中,傻子走了出来,脸色奇差眼窝深陷,头发蓬乱无比,望着他妈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 “姆妈阿,我睡不着啊,闭上眼睛二姐就来找我了。”傻子瘪着嘴,委屈无比。 傻子妈急忙上前拉着儿子手,问道:“她来找你了?在梦里喊你名字冒?有没有叫你跟她路走?如果喊你名字千万莫答应,也不能跟她路走啊,她到底对你搞么事了……” 无论傻子妈怎么问,傻子只是摇头。 “哎哟你这伢赶快说撒,急死个人了……” 傻子流了好半晌泪,嗫嚅道:“二姐……二姐……她冒叫我走……也冒喊我名字……就是把我打了一顿……还拿东西敲我……敲我的脑壳……敲我的心……” “伢啊!”傻子妈慌张起来,“敲得痛不痛啊?” “敲,倒是敲得不痛!”傻子摇头,“还蛮舒服呢,就是被打得痛。” 说这话时他还下意识揉着屁股,似乎余痛未消。见状傻子妈也不避讳什么,直接脱了傻子裤子,待看清傻子臀部后,众人齐齐抽了口凉气。 在傻子两瓣屁股上,呈现着十几个纤巧的手印,分明是女子的手,这手印鲜红得厉害,像是把皮下的血都聚合到了一起。 傻子妈神色立变,伸出根手指戳了戳,傻子触电般跳了起来,嗷嗷喊痛,泪花子都飘了出来。 “莫戳,痛啊!” 傻子妈站在原地怔了怔,接着一阵风般冲进屋里,对着空气中破口大骂。 “你这个赔钱货,抽筋的,你的命都是娘老子把的,现在死了还要来缠着你弟弟,想害他?你就这样报答娘老子的养育之恩?你是想要这个屋断子绝孙是不是?早晓得这样当初就不该留到你……” 她骂骂咧咧半晌,还拿了根鸡毛掸子抽得家具“噼里啪啦”的,边骂边抽,神色间多了几分阴郁,口气凶厉无比,爱子心切的态度一览无疑。 “走不走的,你走不走的?” 她抽打半晌也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话锋一转哭诉道:“我晓得你怄不过,死得冤,但是你自己想不开的撒,明晓得你弟弟苕,你跟着苕个么鬼咧?现在死也死了,就算了吧,投个好胎,要是有来世你还做我的姑娘撒,下辈子我这屋里人好好补偿你……” 傻子穿好裤子,拉了拉他妈妈,小声道:“莫哭了啊,姆妈,我晓得错了啊,莫怪姐姐,莫骂她了……” “你这个苕伢几时才能够开窍醒事喔……”傻子妈声嘶力竭地喊着,与傻子抱头痛哭,围观的众人急忙上前劝慰。 看着众人拉拉扯扯你一言我一句,听得我极其头疼,心中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看样子傻子是真意识到自己错了,至少印象中的傻子绝不会如此。只是人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哪怕真承认错误了,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见天色已经为时不早,我们便欲动身,中学离我们村距离甚远,脚程不慢的情况下光走路都要四十分钟,若是路上再耽搁片刻恐怕得一个多小时,倘是迟到的话就会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面罚站,打死我也不愿受那待遇。 我望了眼傻子家老屋,黄的土砖破败得厉害,周围也没什么人家,半边墙壁被蔓藤等不知名植物所覆盖,看上去显得既幽静又苍凉。 几天前这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屋”,大白天都不会有人经过,晚上更是冷清得厉害。村里出了名的碎嘴寡妇云婶说,傻子二姐是上吊死的,怨气极重恐怕已经化作厉鬼,不索掉傻子命绝对不会离开阳世…… 在离去前日头已经升起,我们背着书包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我忽然想看看几点,于是转头望向村支书家想瞅一眼他家电子钟,却看到靠近大门的位置站着个单手扶墙的女子。 我心头一跳停住脚步,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门口分明没有人。
一路上我都心神不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在心头一直念叨着以前母亲所信教会的“八字真言”。虽然我并不信奉,但念叨念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母亲说有次深更半夜她起来上厕所,就碰到了怪事。 农村的厕所大都是建在外面,隔着房子至少也有几米距离,从打开大门到进入厕所有个比较烦琐的过程,至少在寒冬腊月的冰冷气候下,除非是实在憋不住否则没几个人愿意起夜。 我们家有个院子,墙不高,厕所建在院子外,那晚母亲上完厕所出来时,看到院门口黑糊糊一团,像是多了什么东西。 据母亲描述那晚夜色黑得厉害,无星无月,仅借着院内点点昏黄光芒,她才能得以辨认事物。原本她睡眼惺忪尚存着几分倦意,人也并不是那么清醒,眼看着离院门越来越近时蓦地惊醒过来,发现那竟是个人,在半蹲着用正背对着她。 母亲当时就懵在原地身体僵硬,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常年出外打工,家里除了我和姐姐自是不会有别人。 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怎么会有个人蹲门口呢?怕是碰上邪祟之物了。 母亲想叫,但大骇下根本发不出声来。若是强盗之流来偷东西的,定然不会蹲在门口一动不动,更何况母亲先前看不清事物已走到离院门不到两米,在寂静的夜晚脚步声极其刺耳,若是人怎么会一直保持着蹲着的状态? 两米距离不过咫尺之遥,转瞬即至,母亲想后退但身子发软,只能僵在原地。而那个人影也默默蹲在院门口背对着她,如同雕塑般动也不动。 这种情形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总之母亲越想越觉得害怕,人一害怕起来就会六神无主,母亲亦是如此。母亲见那人良久不动,似是在等她过去,于是分毫不敢妄动。 捱了极久后母亲首先熬不住了,白日忙于农事晚间起夜本是又累又困,也没穿多少衣裳,时间一久就觉得身体冰凉。 那人堵在院门口,母亲进也不是退又不能,急切中想到以前所信奉的教会,有八字真言早已熟记于心,也不管有用无用便在心里念叨起来,一遍又一遍,权当死马作活马医。 也不知那教会的八字真言是真有作用还是其它缘故,随着母亲心头念叨,逐渐地,那个半蹲着的人慢慢站了起来,像是刚睡醒般还缓缓伸了个懒腰。 母亲看得头皮发麻,却有了行动能力,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边大声念叨着八字真言边对着那个半蹲的人破口大骂,直到左邻右舍的灯光亮起,那个堵在院门口的人像水波般慢慢沁入墙壁上,消失在母亲视野中,母亲才发现她自始至终看到的不过是团影子…… 被惊动的邻里打开门查探,母亲在夜晚又不敢谈论鬼祟之事,毕竟这也算是忌讳之一,随意敷衍几句这才走进院里,结果看到个人背着个袋子正翻着院墙朝外慌慌张张爬着,在院内灯光下清晰可辨,母亲惊醒过来大声呼喊起来,冲进屋内发现不过丢了袋米,天明后还发现门闩上全是被刀口拨弄削割的痕迹…… 母亲这事还是过了好几天才说与我听,当时在饭桌上听得我毛骨悚然脊背发凉,我能想象在漆黑的夜晚睡意朦胧时上厕所回来,忽然看到院门蹲着团影子该是何等惊悚恐怖之事。而等到邪祟之物退去,却看到有人来家偷东西又是何等可怕! 到底院门口蹲的那团影是善意还是恶意已无从揣度,母亲只能多烧几柱香感谢菩萨保佑。 自此事后我深刻意识到,许多时候,可怕的不止是害人的鬼,还有恶意的人。 不过自这件事后我就便那八字真言记了下来,母亲说没事念念有好处,虽然我并不信奉但想来当初市里教会影响力如此深远也不可能全然是无的放矢,那么多人趋之若骛肯定也有几分独道之处,毕竟时代越来越繁荣,人也变得愈加精明,谁都不是傻子。 …… 到学校后一直胡思乱想中,课堂上老师讲的东西都没有认真听进去,直到铃声响了不知好几,虎子黑皮前来提醒我时,我才意识到已经放学了,一天时间就这么过了。 我们背着书包迈出校园,看着三三两两的学生踏上回家的归程,其中或多或少有些熟识面孔,还有些以前极是要好的,毕竟曾经在同一所小学读了六年。 说起来小学时同学升初中后大抵被分在不同班,少数的直接辍学,见面除了点点头客套问候下彼此就不会再有什么共同话题。哪怕是曾经小学时关系相处得极其融洽觉得会是一生一世好朋友的人,时间久了,这种感情就被磨灭得如流水般淡薄,似乎连怀念也成为一种多余…… 我们三人一路嘻嘻哈哈,倒也悠然自乐,正行走间,身边突然传来阵阵铃铛响声,转身看去,一个女孩子正推着辆自行车笑吟吟望着我们,正是我的同桌。 同桌女孩被同学们私底下誉为班花,模样娇俏可人,明眸善睐,整个人都透露着股灵动之气,平日里说话也甚为细声细气,极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虎子顿时眼睛都直了,呆呆地望着对方也不知避讳,我见此情景头疼无比,完了,看来虎子有早恋的倾向,这是要不得的。 同桌女孩抿嘴一笑,与我们随意说上几句后,便轻轻跨上自行车离去,背影中输理得极好的马尾辫在风中肆意甩动,洋溢着花季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 “她对我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哦,我要不要写个情书试探哈?”黑皮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笑着。 虎子踹了他脚,道:“你就扯吧,你长勒丑,鬼会对你笑。” “放屁,老子么样丑撒,你看我这一头黄毛几有形象……” “嗯,像金毛狮王,又像别个养的狮毛狗!” …… 两人你来我往地吵闹着,我在一旁听着并不插嘴,反正这两人也不会打起来,即便打起来过上一夜也会和好,谁让我们是从小玩到大呢? 不知不觉一路就在这两人互相诋毁鄙夷中走完,遥遥就望见村里各家升腾起的炊烟,黄昏几尽,夕阳将云彩染得火红火红,看上去极是令人心中安宁。 刚走近村子,就看到村口处蹲着个年轻人,正在闷头抽着烟,一脸抑郁无比的表情,见我们路过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这人我们认识,是我们村的,叫余保国,保字辈,足足比我们大了三辈。名字自是极好,想必当初他父母对这个儿子期望极大,取的是保家卫国之意。 保国爸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在我们村是最先富起来的一辈,当别人家还住着土砖屋时他就成了“万元户”,在村里盖起了间占地面积极大的宅子,后面还修了一花园。 保国爸只有保国一个儿子,如今已经二十五岁,说来在那个年代只养一个子女的情况极其少见,更遑论家世如此良好的人家。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保国爸相貌堂堂本事又大,生的这个儿子怎么说应该也差不到哪去。但往往天不遂人愿,保国倒也外貌英俊一表人才,可惜就是不学好。 保国中学里就经常闹事打架,为老师所头疼,中学读完后就去混了社会当了混混,没钱就找家里伸手要,平日里与一帮流氓称兄道弟胡吃海喝,花钱如流水,还爱好上了玩女人,经常将些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往家里带,看得村里汉子既是痛心疾首又在背地里羡慕不已。 若仅仅如此倒也没什么,这样禀性的人若是生在穷苦家庭自然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但家境良好之下人们顶多会说个花花公子,难听点则是败家子罢了。而且保国爸也会赚,败得起,富家公子都有些大手大脚毛病。 可后来保国竟染上了赌瘾,而且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连抽烟喝酒乃至玩女人都可以放弃,能几天几夜不合眼在赌场上奋战。而且他从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来一掷千金,无法收敛。 如果说吃喝玩乐与贪恋美色是金钱的侩子手的话,那么好赌就成了富人的推土机。 保国逐渐不满足与父母平日给的那点钱,悄悄将家里存折拿去取了张,去赌场上大赌特赌,输得裤子都没穿的之后继续取钱…… 我记得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保国就将家里几十万财产输得干干净净,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差点被人剁了手脚,还是保国爸得知消息花钱去将儿子赎了回来。 当时的几十万是什么概念呢?在物质资源便宜,钱又极其值钱的那个年代,那完全就是笔大得吓人的天文数字,几日间却被保国输得干干净净。 保国爸再会赚钱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一气之下病倒了,手头生意也彻底搁置,保国妈整日以泪洗面,守着儿子生怕其再踏入赌场。 此事之后保国爸家辛苦多年挣的家底就被掏空了,保国相对来说老实了段日子,可“老马不死旧性在”,日子一久他又旧病复发,经不住往日猪朋狗友的撺掇诱惑,开始将家里东西偷出去卖,于是老爆发家庭战争,长年下来那间大宅子只有三种声音——保国妈哭泣声,保国爸咳嗽怒吼声以及保国要不到钱时的破口大骂声。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村里人早已见怪不怪,从起初的上门劝慰到如今的置之不理,显然当作是寻常之事来对待…… 一见保国蹲在村口,我就知晓他定然又是跟家里人吵架了,缘由肯定也是为了钱。 哪怕如今家境败落,保国依然打扮得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抽的烟都是好到极点,哪怕他爸当初再有钱时也舍不得抽的牌子,只是不知道又是拿家里什么东西换来的。 我们刚从他身边路过,就看到有个老妇人小跑着,一望见保国就激动地喊了起来,分明就是保国妈。 “拿钱来!”保国根本不耐烦他妈多说什么,开口就是要钱。 保国妈弯着腰满脸哀求道:“伢,是真冒得钱了撒,屋里能卖的都给你卖了,现在随么事都冒得了,你看我们两个都老了的份上,改了吧,重新做人吧!” “老不死的,你莫跟老子七里八里,没钱就滚,我不回去。”保国狠狠抽了口烟,大声道。 保国妈眼泪掉了下来,继续哀求道:“听话撒伢,回去,这马上要黑了你到哪里去撒。” 她边说着边去扯儿子,保国挣扎片刻忽然“咦”了声,望着他妈,问道:“你这耳环哪里来的撒?” 不待答话,保国就将手朝着他妈耳朵伸去。
见此情景我们三人停住脚步,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看着,这情况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保国回家要钱未果,娘俩在这扯皮拉筋呢。 “你莫抢撒,莫抢撒!这是你姨昨儿过来把得我戴两天的,不是我的,要还的,要还的,儿啊你要听话,莫抢了……” 保国妈扭着身子左右躲避,瘦弱得可怜的双手被儿子一手紧紧攥着,只能努力地朝后仰着脖子,拼了命地不让保国另外只手接触到她。 “莫跟老子瞎*动,等哈搞伤了你就不好了,搞快点拿过来撒!” 保国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通红的双眼似是几天未曾入睡,即便是常年钟情于声色犬马沉溺于酒肉美色,但继承他父亲优良基因依然年轻力壮,对付个老妇自是不在话下。 “儿啊,你莫抢啊,这真是你姨昨儿过来,非要我戴到,明天一路去你大舅家喝酒的,我还跟你说过了,你大舅嫁姑娘,你姨怕我这个相去了不好看,还给我买了身衣裳,撑撑场面……” “别个的东西你莫抢,你要拿去当了我都冒得办法交差撒!” “这是假的,不是真金,镀上去的,假的,哎哟……” 伴随着保国妈一声痛苦到极至的哀嚎,我们亲眼看到保国竟是硬生生用手将耳环从他妈耳朵上扯了下来,而后又迅速扯下另外一只,伸手就将他妈给推倒在地,望着捧在手心里两个橙黄的物件得意地大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狂热…… 保国妈委顿在地,伸手刚一触及耳朵处立即触电般弹了回来,接着放声嚎哭起来,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我看到她两边耳垂处鲜血淋淋,肉都有些翻转了出来,有半边耳朵都有了缺口…… 这种情景直看得我眼睛都在抽搐,耳朵仿佛都有些生疼,有些不愿再呆在此处。委实看不下去。 我能想象那耳环被生生扯离该是何等非人痛苦,只是万万想不到施以的对象竟是儿子对着母亲。 这哪里是个人啊,这分明是个畜生,不对,应该说连畜生也不如! 我看得心头怒火中烧,虎子与黑皮也低低骂了几声,却被保国用恶狠狠眼神一瞪,斥骂几句不敢吭声。 “我上辈子是造了个甚么孽呀,么养了你这样的个败子儿哟……” 两行老泪顺着保国妈苍老的面庞上躺了下来,顷刻间就有了止不住的势头,她越说越是伤心,在地上滚来滚去,直哭得撕心裂肺,令听到的人忍不住悲从心来,眼角酸涩。 原本这娘俩就在村口拉拉扯扯,此时正是大人回家之时,很快就聚拢了不少人,毕竟凑热闹乃是人之天性。 保国妈滚得灰头土脸地,微霜的发也散乱下来,五十岁的人看上去竟像六七十岁老太太。而印象中在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还是个穿金戴银,雍容华贵,存着几分富态与风韵的妇人,是村里所有女人艳羡的对象,只恨不能换作是她。 这短短几年时间,前后反差竟如此之大,直教人唏嘘世事无常。 围观的大人看不下去了,开始有人上前拉扯劝说,试图讲讲道理,却被保国骂骂咧咧推了回去,有年轻小伙子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毕竟保国在整个镇子上素有恶名,有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帮着他在外面欺负村里人又不是一次两次。 “我是造了什么孽哟,那是别个的东西啊……” 保国妈哭声变得嘶哑,耳朵上还在朝外流血,保国却在一旁无动于衷,将耳环揣入兜里后甚至伸手在他妈口袋里摸索,还真被他拽出个小布袋,里面有几张红票子。 “那是送礼的钱啊,我还冒来得及赶礼,这么办喔,么办喔……” 保国妈已经无力抗拒,眼睁睁看着钱被儿子拿走后,两只腿用力在泥土地上拍击着。 “你这个败子,老子拍死你!” 蓦地响起声怒吼,我转眼望去只见保国他二叔神情凶恶,举着铁锹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两只眼睛都好象在冒火,一副拼命的架势。 保国见状,飞也似地逃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保国二叔追了几步,却被村里人扯住劝慰,又不放心保国妈,折返回来,口里不停骂骂咧咧的。保国妈两眼无神,一直在喃喃自语,说着说着竟是吐起了白沫,众人急忙上前又是捶背又是掐人中,好半晌才将保国妈折腾清醒,又由她的本家亲戚领去处理耳上伤势…… 人群逐渐散去,苍穹彻底黯淡下来,暮色降临,在周围人的议论声中我们缓缓朝各自家走着,直到分别都未再言语,心头更是难受得厉害,空气似乎也变得极其压抑…… 隔天,我早早就起了床,不待黑皮与虎子前来相约就背上书包出了门。路过傻子家时又看到他的左邻右舍端着碗蹲在傻子家门前,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我却失去了探察的兴致。 之所以起这么早是因为整个晚上都睡不安生,闭眼后脑海中老是浮现保国那张可憎的张狂笑脸与他妈那双血淋淋的耳朵,连梦里都是,醒来后照镜子都发现眼睛有些浮肿…… 到学校后温习了好一会功课,虎子和黑皮才姗姗来迟,自然少不了一通抱怨,责怪我不等他们之类的话。 我揉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书堆叠得到处都是,右胳膊肘伸得老长早已越过了“三八线”,同桌女孩不时侧过头来,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好笑模样,如此行径令得虎子又借题发挥,对我大加数落。 从言谈中我得知这两人早晨又去傻子家凑了热闹,傻子仍然如昨日般神神叨叨的模样,说一闭眼就看到他姐姐走到他面前,拿东西敲他的头,敲他的心,傻子妈已然慌乱,都在村里到处询问何处有真本事的道士,誓要保住这个仅存的儿子…… 我听得直摇头,傻子受点教训也不错,若傻子二姐是前来索命,恐怕早就将傻子给害了决计不会等到现在,大概是心有牵绊所以才会徜徉逗留于人世。 毕竟做人的时候都有许多事情放不下,这做不了人了,放不下的始终还是放不下。 同桌女孩在一旁静静聆听着我的精辟见解与虎子的长篇大论,也不插嘴,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虎子才转过身去。 开始还不觉得,坐了片刻后就觉得脑子有些迷糊,人也开始困倦,未睡好的后遗症全然显现出来,我甚至有了股想抽烟提神的欲望,不过这个念头被我压抑回去。 我将书本全堆叠在书桌上,又找同桌女孩借了许多书,将其码得如同小山般高,以胳膊撑着额头望着隐匿于书堆中的课本,开始神游天外。 同桌女孩嘴巴都张成“O”型,从开始的满脸诧异到表情充满不可思议,似是觉得我这般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上课睡觉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也不去管她,保持着这种似睡非睡,意识在清醒与迷糊间不断徘徊的状态,感觉竟是出奇地好,一天时间竟就这么虚度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是提前来到学校,虎子和黑皮则去探察傻子状况,而后讲给我听,一同聆听的还有其它好事的同学以及同桌女孩。 几天里傻子妈倒也找了几个“懂行”的人,俱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这可愁坏了傻子妈,整日茶不思饭不香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到处去庙里求神拜佛敬菩萨,有些急病乱投医的架势,还多次跑到二女儿坟前哭诉漫骂。 也不知是冥冥之中的神仙菩萨之流保佑,还是傻子二姐在天有灵,总之傻子除了说闭眼就梦到他姐姐来拿东西敲他之外,身体方面倒无什么大碍,气色倒也极其正常,如此一来才让支书家人心中稍宽。 而傻子事闹了几天后,村里云婶说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傻子恐怕还是会被他二姐带走,提了个建议,让傻子妈到二女儿坟头倒扣个簸箕,钉上竹钉,这样方可将二女儿灵魂锁在坟里,不出来作恶。 这个提议令得傻子妈为难了好久,毕竟哪怕真成了鬼也曾是她的女儿,实在难以下这个决心。在云婶不断撺掇下,傻子妈逐渐有些意动时,却又出了另外一件事。  
保国妈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被儿子一脚之下弄得灰头土脸,披头散发下的面容呈现着说不出的悲苦之色,有泪自她眼角划落,混合着灰尘,大滴大滴,顷刻模糊了脸庞。 不待众人拉扯住,保国就冲了上去对着这个可怜的女人一顿狂踹,那模样活生生像是在踢一只死狗。 “莫打我……呜呜……莫打我……” “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养出你这样不孝顺的个东西哟……” “你莫打了……莫打了……把我打死了哪个弄饭你吃……给你洗衣裳撒……你人冒得事就好……就好……钱不钱……就当吃个亏……长个记性……” …… 保国妈厉声凄嚎,泪如泉涌,保国咬牙切齿,气喘如牛。 众人上前扯胳膊拉腿,好不容易才将保国拽了回来,自是少不了一番规劝。好几个在旁对保国妈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唾沫星子横飞四溅,保国碍于情面只得冷着脸听着,不过表情早已经僵硬麻木。 儿子打母亲这种事情在保国家虽然称不上是家常便饭,但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哪一次都没这么严重,下手如此之狠。 “你么能够打你姆妈呢?她还不是怕你差别个钱,真要被人剁手剁脚?”一老头劝道。 “是撒!”另一人接口道,“隔壁湾里前年就有个人差一屁股大巴掌债,给黑道的挑了手筋脚筋,成了个废人,你老娘还不是啊你被放息的扣住……” “放屁!”一听这话保国暴跳如雷,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不依不饶地朝他妈妈所在的方位冲了过去,所幸被众人拦住。 保国妈哭泣得嗓子都嘶哑了,中间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身体一颤一颤地似是没法顺过气来。 众人规劝了良久,保国总算答应不再动手,不过口里骂骂咧咧,叫嚣着明日便去寻到六子,定然要卸其一条胳膊方能解心头之恨。 想来保国对六子颐指气使惯了,哪里会料到有这么一天,六子在那么几年里向来跟他好得都快穿同条裤子,对他家一切乃至亲戚关系都可谓熟识无比,这也是保国妈没有留个心眼的缘故。 “狗日的,常年打鹰,今天还被啄瞎了眼睛,六子,莫让老子捉到你,看老子不下你一条胯子……”保国愤愤难平,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恶狠狠地望着他妈,但没有再上前动手。 好半晌,保国妈才缓过劲来,用衣角揩了揩脸,又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捂着腰部慢慢站了起来,低着头都不敢望保国一眼。 毕竟损失这么大一笔钱,保国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心中有愧,只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无用。 见保国妈与他妈不再争执,众人纷纷散去,很快院内变得空落落的,当我也准备回去时,却被保国妈叫住。 “蓝伢,帮我打桶水来咧!”保国妈虚弱道,努力对我露出个笑容,只是比哭还难看几分。 我看着她捂着腰弯着背身体微微颤栗的模样,应承下来,去院内那口井里开始打水。 保国妈之所以喊住我,是因为我家跟他家有那么一些极远极远本家亲戚关系,但可以忽略估计,毕竟同村同姓的人家基本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父亲在工地上活比较轻松,也是借保国爸面子,沾了人家的光。自此,我们两家近年里有些来往。 保国妈一直在原地站定,保持着那么个姿势,张大嘴巴像是呼吸不过来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法行动,我着她时,看到砧板上那尾鱼还在轻微动弹着,失去了水的滋养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彻底死去。 当我为了逞能吃力地将一满桶水提到保国妈面前时,她冲我勉强笑了笑,并没有去接水,只是轻轻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但应该是夸奖我之类的话。 见她迟迟没有动手,我不禁有些担心,生怕她被保国打出什么毛病来,砧板上那尾鱼血被放得差不多了,由先前的活蹦乱跳到如今一抽一抽,显然活不了多时。 我想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做点什么,但似乎什么都做不了,我连鱼也不会杀,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 。 天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彻底阴沉,或许只是先前根本不曾注意,直到天际传来滚滚的雷声时,有呼啸的风席卷了起来,不待我醒悟过来,天幕霎那间成了破成无数漏洞的筛子,瓢泼大雨自九天撒下,眨眼的工夫便有了愈来愈大之势。 好一场倾盆大雨,这四字倒真是恰当之极。 我们急忙躲进屋里,看着如同珠帘般连成线的雨幕,我顿时犯了难,离家还有几百米距离,这么大的雨就此冲回去定然淋成落汤鸡,若是因此感冒犯病不止惹来母亲责骂,自己身体也不会好受…… 像是看出我的忧虑,保国妈慢慢站直了腰,对我道:“莫着急,要不我把个伞你打回去?不过这么大的雨还是会打湿,等哈看这雨小不小咧?” 我点了点头决定稍待片刻,看看情况再说,而且我这人不喜欢打伞,不仅怕麻烦,更容易弄丢。 保国妈开始慢慢收拾起那尾鱼,做起了祛鳞的活,与我说了会话后便让我去屋内看电视,她则去厨房忙活。 在里屋漫不经心看了会电视后我便失去了兴致,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一声炸雷响起,透过厚厚的窗帘都能看到突然闪耀的白光,顿时将我吓得不轻赶紧将电视关了连插头也抽掉。 夹杂着滚滚闷雷声,间隔着一定时间,道道白光不断闪耀,那是天际上闪电在肆意游走,向世间万物展现着天威。 霹雳声越来越大,甚至有那么几道我都感觉是打在屋顶,或者是附近其它什么地方,不由暗暗担心会不会将房子也劈开。 正忐忑间,忽然房间外传来争执声,我奔出去一看,果不其然保国与他妈又起了争端。 “伢,你听话撒,赶紧进去坐到,打雷扯火时莫坐在大门口撒,不能坐。”保国妈弯着腰,探着头,满脸哀求道。 保国叼着烟,正在自己毛茸茸的腿上拨拉着什么,闻言轻轻抬了下眼皮,道:“怕个么鬼撒,为么事就不能坐门口呢?老子还不信这个邪!” “打雷扯火时,真不能坐门口啊,那是对老天爷不尊敬,会受罚的。”保国妈继续道。 “侃鬼话,老天爷?老天爷算个么东西,狗屁不值,还罚,罚哪个撒?” 保国妈神色变得难看了,道:“听话,进去坐,乖!” “乖你妈XX,给老子滚!”保国眼睛一瞪,开口就骂道,“苕得吃屎,钱都被人骗跑了,还跟我说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你活着打鬼?去死算了。” 保国妈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喊道:“你是我老子,我姆妈是你能骂的?钱都给骗了你要我么办?要我去死?” “你跟老子跪倒!”保国想都没想接口道。 保国妈连说了几个好字,对着保国跪了下来,把保国吓了一大跳,脸上表情也变得讶异,似是没想到真的会跪。 “你是我老子,你通我娘骂我爸,我给你跪了,磕头要不要?你受也受不起撒?你怕不怕老天爷惩罚,一雷劈死你?你这个畜生……” 保国妈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急忙过去将她拉了起来。 被骂了片刻后保国醒悟过来,先是对他妈一番痛骂,而后站在大门口指着天开始大骂起来。 “老天爷是个么逼东西?还一雷劈死我?来来来,来劈撒!” “还门口不能坐,老子想么样坐就么样坐!哪个能把我么样!” “笑不笑人,还打雷不能……” 这话还未说完,他忽然止了口,身体僵硬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天空,脸上表情充满了恐惧。
保国妈抹着眼泪转身去厨房忙活,并未注意到保国的异状,只有我站在对面,望着立于大门前骤然止口的保国,感觉他如同一只突然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鸭。 狂风阵阵,大雨潇潇,似是不肯有半点停歇的迹象,雨水自高天撒下被风吹拂得摇摆不定,还未落地就已化为一股股水浪,四下侵袭,将原本平坦坚实的地变得泥水横流,秽迹斑斑。 天幕上闪电不断游走,夹杂着滚滚闷雷,一道道银光抽打在九天之上,直似要将苍穹撕个粉碎。 保国依然怔怔站着,我所在的位置是厨房,与正屋相对,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已凝固老半天的恐惧,我望了望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但还是有些亮光的,只是不知他在怕什么。 良久,保国身子抽了抽,像是犯了癫痫的人发病,跳了老高退入屋内,又过了片刻探出个脑袋来,望了望天,继而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掐了掐胳膊,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那是惊惧、难以置信、愤怒以及后怕等复杂情绪糅合在一起。 “细裸,跟老子过来哦!”保国冲我招了招手,极不客气。 “过来撒!”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迟疑间他又开始不耐烦催促起来,我只好一个箭步冲过雨幕奔到他面前,头上身上在瞬间沾染的冰冷雨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保国就伸出一只大手来使劲揪住我的脸,还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直疼得我泪花子都冒了出来。 “放开!”我用力挣扎起来,双手去掰脸上那只手,在我骂了一句时他松了手,脸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保国妈听闻动静出现在厨房门口,我急忙低下头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生怕被她看出端倪惹了保国,那样的话恐怕她又得遭殃。 保国随意敷衍了他妈几句,这个妇人唠叨几句,这才安心折回厨房。 “痛不痛啊?”保国望着我,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我没好气望着他,下意识远离了几步,反问道:“你让我揪,看痛不痛!” 保国“咦”了声,斜眼道:“细裸,你还蛮跳呢!算了,不扯这个,痛是吧,我也痛,那证明冒产生幻觉,我问你,先打雷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云里有个么东西?” 云里? 我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云里能有什么东西?打雷时顶多有闪电罢了。 “就是……”保国见我迷惑的模样,解释道,“就是在黑云里,先我骂的时候,好象看到里面有个么东西,还在发光,好象……好象是个……细裸,你看冒看到?” 我摇了摇头,又退了几步,退到他家堂屋,远远望着他,这人怕是是酒尚未醒,人也跟着犯糊涂,我还是离他远点为好。若是把他惹恼了,说不定给我几下,那就不划算了。 “你着伢么不听话呢,打雷扯火,你莫在门口撒,进去撒……”保国妈始终放心不下儿子,再三探出身子劝说。 “滚滚滚!跟老子滚!少屁话!”保国不耐烦挥着手,像是在赶鸡赶鸭,保国妈见状只好叹着气,继续去做饭。 “就是在那个位置,我指的个位置!”保国隔得远远地对我道,边说边伸着手朝天空上指,“看到冒,就那团云里头,先像个有个发光的东西冒了出来,看着蛮骇人,你过来撒……” 他嘴里叫着让我过去,脑袋依然望着天,拿着手指来指去,口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意思是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吓着他了。 我看着他这种行为忽然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冰凉,想起很久以前柱子指蛇而死,想起村里老人说看到奇怪的东西不要去招惹等忌讳,想起晚上不要去指月亮不然会在睡觉时割去耳朵的传说…… “啪!”一道雷光炸响,似就劈在院内,我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弄懵了,呆立在原地,看到保国忽然怪叫起来,指着天上大呼小叫。 “人……云里头站着个人……” “妈的个X,我说我冒看错吧,真有个人,眼睛还在冒火……” “他望着我笑……好长的个人……骇死老子了……” 保国跳了起来,嘴里不停嚷嚷着如同兔子般蹿起屋子里,保国妈从厨房奔了出来,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子又在发什么疯。 雨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天空上轰隆不绝于耳,似在酝酿一场积蓄已久的阴谋,我蓦地清醒过来,望着黑压压的云层,莫名的恐惧瞬间侵袭了身体每个角落,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爬满了鸡皮疙瘩,我再也不愿在此逗留。 不等雨势小上些,在保国妈惊诧的目光中,我出门,在冒雨飞奔路上不慎跌了一跤,膝盖都被磕出血来,费力爬起来时发觉脸上全是水迹,也不知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脑中满满全是那尾肚子被刨开鱼的场景,忽然间觉得有那么多人,其实跟濒死的鱼儿没什么区别,对待生活和未知事物总是那么无力…… 在这个雷电交加的下午,傻子妈身上也发生了件奇事。 实在担心傻子安危,最终她还是听信了云婶的建议,决定待天色好上些时就上二女儿坟头,甚至将簸箕竹钉香烛冥纸等一类东西都准备稳妥。 毕竟先前她屡次上二女儿坟前好说好歹,或是威胁漫骂,傻子的情况都不曾好转,如今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这日傻子妈正挎着个篮子打算去地里择菜时,谁想天气却变得糟糕起来,闷雷滚滚携风带雨,眼看这门就出不成了。 傻子妈已走出了几步,见大滴大滴雨水泻落,虽有不甘但只得放弃先前打算,将菜蓝放在门口去了厕所。 等她上完厕所边系裤子边出来时,就看到傻子正蹲在门口烧纸,低着头口里还喃喃着什么,神态动作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等她走过去后,傻子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盯着她。 傻子妈被这种目光盯得心里发毛,暗忖儿子是不是被二女儿附了身,犹豫好半晌后壮着胆子冲了上去就是两耳刮子,并且口里不干不净骂了起来。 在用力极狠的巴掌下傻子如同木头般僵硬在原地,脑袋没有半点偏移,仅仅是嘴巴渗出些血来,挨了这几耳光后,傻子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了,面上无丝毫表情,眼里浮现几丝阴冷。 傻子妈见势头不对就转身欲跑,奈何屋外下着瓢泼大雨,家里仅剩她和傻子,如今傻子怕是被邪祟附了身,雷雨声极大哪怕是喊人帮忙也未必有人能听得见。 在沉闷的雷声中,傻子动作矫健地伸手抓住他妈,大声斥骂起来。 傻子妈望着儿子诡异的面目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尿了裤子,道道雷光打在傻子家四周平地上,离两人极近极近,傻子妈都能清楚看到那长长的雷光打在地上的模样,生怕老天爷不开眼一个不慎将雷打偏,在这种折腾下终于昏了过去…… 等被人发现时雨已经停了,这娘俩纷纷昏倒在门口,好不容易才令得傻子妈清醒过来,旁人询问好久,傻子妈支支吾吾才开了口,说在电闪雷鸣近在咫尺的雷光中,看到已过世的婆婆对她破口大骂,还拿东西抽她,责怪她不该听从外人话欲上二女儿坟头,让死了的人都不得安生…… 自这事后,傻子妈遂放弃了那个打算,但傻子昏迷后一直没有清醒,人也生病起来,开始卧床不起。
既不敢再上二女儿坟头去闹,生怕遭来婆婆责难,傻子又一病不起,在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村支书家被愁云所笼罩,人人面目惨淡。 期间傻子妈眼见儿子病得厉害心下焦急,无奈下几次上婆婆坟前痛哭忏悔,数落着生前自己各种不是以及婆婆在世时种种不好,冥纸之类的祭奠之物烧了几筐,还找懂行的人前来看,信了几回“迷信”,傻子依然不见好转…… 这些都是事后母亲做饭时给我说的,并非亲眼见证,连上学都绕路刻意不经过村支书家。因为无论是什么病,旁人都是极其避讳的,生怕沾染上一星半点,更何况村里传出闲言碎语,说傻子妈给傻子煎完中药后将药渣偷偷倒在路旁,还用灰尘掩埋,意图让村里人分担或是彻底带走病气。 于是在清晨早饭之余或是夜幕笼罩之后,村里总会有几个泼辣女人指桑骂槐地双手叉腰叫骂,一个比一个难听,是人都能听出骂的是支书家。也不知是不是自认理亏,或者是别人未曾指名道姓,支书家始终保持一片缄默。 到底将药渣撒在路旁能否让路人带走病气不得而知,毕竟这种说法没有任何依据,不过有回我隔得远远地,倒的的确确看到傻子妈在朝路边倒药渣,连脸上那种好似做贼的表情都能看个真切,自此我再不敢从她家门口经过,哪怕沾染不上病气我也觉得晦气…… 这日我放学回到家中,就看到父亲正在厨房里与母亲说着话,不由把我高兴坏了。父亲一年中几乎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做事,跟着工头东奔西跑,无论数九寒冬还是炎炎夏日,除了年内几乎极少回来,家里一切事物都是母亲操持。 通过父母的谈话我得知父亲这次是与保国爸一道回来,据说是他家出了大事,父亲也有几个月未曾回来,对于我们甚为挂念,便借着这个机会顺道回来看看。 家中一切安好,父亲欣慰不已,虽说母亲没什么文化,但向来将将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男人能在外安然做事,不至太过挂心,这也是所有乡下女性的优点。 “卫兵那个败子儿出么大事了撒?是不是又给别个骗了钱?还是又要被黑帮的剁手?你说半天都没说清楚,正好蓝伢回来了,讲讲!”母亲边洗菜边问,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所说的败子就是保国了。 父亲皱眉抽着烟,浓浓的烟雾将他饱经风霜的面孔变得朦胧,只听他轻声道:“我也找不到是么回事,只晓得老余接了屋里个电话,就把事交代别个,急匆匆就要往屋里赶,我想回顺便就一路回来看看,路上老余也不跟我讲,好象是他儿出了事。”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我昨儿还看到保国到处晃,他能出么鬼事……对了,你在外面做得么样?老余是包头,应该给你安排的事比别个好,钱比别个多吧,毕竟一个湾子里头的!” 父亲苦涩一笑,无奈道:“算了吧,事是稍微比别个要强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钱都一样,也莫说是不是一个湾子,那都是鬼话。条条蛇都咬人,又有哪一条不咬人的撒?不咬那就不叫蛇了……” …… 两人又唠了一会家常,父亲便决定去保国家看看。 到晚饭时间过了许久父亲才回来,先填饱了肚子后才跟我们说保国家的事。 自被六子骗了钱后,保国一直耿耿于怀,成天都呆在镇上四处寻找着六子踪迹。但镇上大小赌场、网吧包括以前他们经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保国依然没有找到六子,这个人像是完全人间蒸发了般,问他家亲戚都摇头说不知道。 想来也是,骗了那么大一笔钱,六子定然已做好不呆在这个地方的打算,毕竟他在这边已经没有了什么亲戚朋友。 保国气得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原本保国妈提议去报案,也被保国所制止,问得急了保国只说他和六子以前多少做了些事,如果被抖出来怕是他也得吃牢饭。 而昨日保国像往常般熬了个通宵回家就睡,到晚间醒来叫饿,饭做得太晚又是惹来他一顿骂骂咧咧,保国妈也习以为常,做好饭菜用个托盘装着便端到保国床头,便转身出去。 谁想还未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哐”的几声,保国妈回头一看,保国从床上跳了起来,像是看到极其恐怖的事情般疯狂后退,托盘掉在地上,碗也全部打碎,那几样做好的饭菜都泼到地上,混合着泥土变得脏兮兮的。 眼见辛苦做好的饭菜被儿子打翻,保国妈便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呵斥几句,听到保国开口后,就不敢做声了。 “蜈蚣!蜈蚣!好多的蜈蚣!姆妈,我的个姆妈喔,你怎么端这么多蜈蚣我吃啊……” 保国退到墙角,赤红着双眼,惊惧地望着地上的饭菜,浑身战栗得厉害。 保国妈迷惑了,望着儿子惊恐地表情,又看看地上被弄脏的饭菜,根本不知道儿子这又是唱哪一出,若是对做的饭菜不满意,完全无需如此,毕竟对于保国来说,打爹骂娘绝不是奇事。 “扫走!快点扫走!这么多蜈蚣,还在到处爬,快!快扫走啊!”保国疯了般大喊大叫。 保国妈慌忙找来笤帚,将地上的饭菜打扫干净,保国这才松了口气,保国妈分明看到儿子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 等到保国彻底平静下来后,保国妈试探地问了几句,保国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激动,不停说那不是饭菜,是几碗蜈蚣,还说他妈妈想害死他。 保国妈被气得够呛,只得回厨房重新做饭,谁想做好后再端来给保国,这人依然跟疯了般喊着碗里盘里装的全是蜈蚣,不是吃食。 整个晚上,保国妈也不知重新做了多少次,无论做出的菜是如何不同,或者是换了几种盛饭菜的工具,保国一口咬定里面全是蜈蚣,一直到今天,保国仍然滴水未尽,滴米未沾,哪怕他想吃点水果,但打开冰箱后仍然会叫喊着蜈蚣……
没两天工夫,保国身上所发生的异状便为村里人所知,有人端着自家做好的饭菜上门,却被保国一巴掌连人带盘子打翻在地,口里还兀自叫着“蜈蚣,好多蜈蚣”之类的话,一看到吃食便会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保国什么都不敢吃,嘴里一直叫饿,在左邻右舍造饭时闻着那股香味直馋得涎水直流,像条狗般围着人屋子打转,按捺不住进人家厨房揭开锅一看,又会吓得浑身战栗,抱头鼠窜。 不少人在背后议论此事,都说保国平日里缺德事做多了,遭到报应;还有人认为是保国犯了忌讳,冲撞了老天爷,故有此下场;而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也开了口,言道下人万万不可对上人不敬,更不能学保国那般打爹骂娘,让我们这些后辈切记长大后一定得孝顺,不然就会挨天打雷劈,那日雷雨交加,数人就亲眼见证有霹雳轰击在保国家周围,那是雷神发怒…… 众说纷纭中,可信度最高的说法则是,保国得了神经病,虽然这病很是突然,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多一桩奇事也算不得什么。 保国父母带着保国跑遍了省里市里大小医院,俱是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医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保国脑袋坏了,建议送往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 如此折腾了几天,保国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愈加严重的趋势,几天不吃不喝是个人都受不了,保国也无法例外,听说已经到了极其虚弱的地步。 保国妈也不是没起过将保国送往精神病医院的念头,但一来住院治疗的费用不在少数,如今这个雪上加霜的家已经无力负担;二来保国除了说些胡话外,平时还是极其清醒。再说了,好好一个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又是亲生骨肉,哪个父母又愿意将儿子送往那种地方呢?谁知道会不会受到不好等待,以前村里也不知道是谁说但凡进了精神病医院的患者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父亲忙于外事未呆上几天就匆匆离去,这又令我好生失望许久。在临去前他叮嘱母亲,保国家若是有些许小事,倘能帮衬便帮衬上一些,毕竟是扳了人保国爸的面子,将心比心,现下人家落难,总不好袖手旁观。 于是母亲忙于家庭内外事宜之余,又会抽出些时间去保国家走动走动,每每我放学回家,总能在村口看到母亲与保国妈忙碌的身影。 这个周末母亲吃好午饭又去了保国家,留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正投入间,有人敲院门,我走出去一看原来是三婶前来串门,想必又是前来唠叨家常什么的,反正有好事她也不会找母亲。 被迫无奈,我恋恋不舍放弃了电视节目,去保国家寻母亲。 路不远转瞬工夫即至,还未及进门站在院内就闻到一股股药味,既有中药的苦涩味道又有西药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闻之令人作呕。 屋里闹腾出极大的动静,隔了十数米就能听到,我走进屋内,看到保国父母正奋力地将保国按在桌子上,母亲手里拿着几根望上去就十分结实的尼龙绳子,将保国双腿紧紧捆在一张四方桌子脚上,而后又在桌子上放了把靠背椅,如法炮制地将保国双手背缚其上,那模样像极了过年村里屠户杀猪时的场景。 保国妈正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站在桌旁,保国爸一手用力掐住保国脸颊,强行令其大张着嘴。 “伢你莫瞎动,听话,喝了药病就好了!”保国妈老泪纵横,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动作轻柔地往保国口里倒。 保国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拼命地挣扎着,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恐惧还是痛苦,看上去又有着几分莫名的诡异,就好象是副完全陌生的脸,镶在一颗熟悉的脑袋上,是那么不自然。 哪怕是母亲与保国爸合力,依然无法完全按住保国,药汁才灌进去就有不少顺着口角溢流而出,更多的则是泼洒到地上。 “我的个姆妈呢!你为么事要害我啊……”保国赤红着双眼,用完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嚷着,听这声音估计嗓子都已经喊破了,被药水灌得喉咙里“咕咕”响着,不断咳嗽。 “呜呃……莫过来……为什么要给蜈蚣我吃啊……好长的蜈蚣……好多条啊……这有几条上千条……你们莫往我嘴巴里灌啊……这不能吃啊……吃了要死人……” “好多蜈蚣……往我喉咙里头钻……痛……啊啊啊啊……痛啊……咬我在……钻肚子里去了……” 两行泛黄的泪水自保国眼角滑过,那已不是泪水了,那分明是黄中带红的血水,方一淌过他那形容枯槁的面庞,就会留下两行褐色的污浊水痕,似还散发着一股呛鼻的味道,我急忙退了几步,不敢离他太过接近。 保国泪流不止,口里凄厉地叫喊着,如同愤怒的野牛般在用全身力气在作着挣扎,桌子都被带得“哐哐”响,我看到他脸上的青筋根根鼓起,像是平地间蓦地虬缠的老树根,既突兀,又恐怖。 “姆妈……你为什么要害我啊……救我啊……好大个蜈蚣缠我身上……头伸颈子高头来了……好多脚……好骇人啊……” “好多蜈蚣……背上还趴了一只……比人还大啊……后头还靠了一只……这屋里怎么到处都是蜈蚣啊……比猪还大的蜈蚣……过来了……都朝我爬过来了……啊啊……救我……” …… 保国爸摇着头蹲在门口抽烟,保国妈身子一抽一抽闷头抹泪,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任由着保国放声哀嚎不去管他,母亲只好安慰着保国妈,不停轻拍着她的肩膀,待其情绪平静上一些后方才能好好说话。 通过大人们交谈我得知,保国这病恐怕是没得治了,无论是中药或者西医,土方子乃至是朝迷信方面,都有请过不少人也花了好多钱财,但仍然没有半点好转。 “要不……把保国送到神经病医院去算了……”母亲小心翼翼提议。 保国妈摇了摇头,哭泣道:“不是不送,是不能啊,他现在吃什么吐什么,说我们喂蜈蚣他吃,这样下去不管把他送哪里都是死,这么样行呢?” 话音刚落,被捆在桌子上的保国身子开始痉挛起来,而后喉头剧烈翻滚着,大股大股的污水从他嘴里呕出,直呕了好半晌地上被打湿一大滩,保国肚子鼓鼓胀胀,也不知吃了什么。 “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吃了就吐,呕黄水,怕是胆也破了……” 母亲接口道:“那他肚子么鼓这么高呢?是喝水的?” “气胀的,医院检查里,胃跟肠子里都是空的,唉,你湾子里那个高人也说诊不了,这可么样办喔……”保国妈说到伤心出,又哭了出来,母亲又是番好言相劝,说要朝好的方面想。 保国不呕之后,睁着无神的眼打量着四周,表情由先前的复杂变得完全漠然起来,甚至僵硬得没有半点变化,他一点点挪动脑袋,嘴里低声念叨起来,我走近一步,竖起耳朵,能听个分明。 “好多蜈蚣……嘿嘿……好多……背后两只大的……身上缠着一只……唷……这怎么有这么大个蜈蚣……跟墙一样大了……还有那里……大蜈蚣……小蜈蚣……老蜈蚣……全部是蜈蚣……血红血红……嘿嘿……太阳怎么也变蜈蚣了……好大个蜈蚣挂天上……” 保国死死盯着墙,口中念叨声越加急促,竟是将雪白的墙壁当成了蜈蚣。 我听得汗毛根根竖起,下意识离墙远了几步,怕是如今在保国眼里,这屋里一切事物都变蜈蚣了吧。我不敢想象,若是一个人眼前世界忽然变了模样,不再是熟悉的人与事,而是大大小小的蜈蚣,又该是件何等可怕的事…… 眼见大人都去到院里,我慌忙止住这个念头,不敢再想,哪怕是想上一星半点,都觉得神经有些承受不住。 “好大三个蜈蚣出去了……嘿嘿……还会走……跟人一样呢……还有个小蜈蚣留在屋里看我……好多手啊脚啊……” 保国眼神变得凶厉起来,脸上充满了怨毒之色,恶狠狠盯着我,双手双脚剧烈挣扎着,若非那几根绳子捆得十分之紧,怕是这人挣脱出来第一个打我。 “小蜈蚣……你咬我……我要跟你对命……” 保国状若疯狂,我一看这情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虽明知对方挣脱出来,可是双腿却全然使不上力气变得酸软,只能慢慢倒退着,一步一步。 还未退上几步,我忽然发现保国瞳孔里浮现两点异样的红,这种诡异的现象直看得我浑身冷汗直冒,我慢慢退到大门边,看着保国瞳孔里那两道红光越来越明显,忽明忽暗,我大声嚎叫起来,直到大人们冲进屋里,我这才敢壮着胆子接近保国,发现他眼里红光也跟着增多,移动…… 等到近在咫尺时,我分明看到,保国眼里不是什么红光,而是瞳孔内倒映出几道红色状物。而大人们,却是满脸诧异看着我,似是什么也没看到…… 在保国眼里浮现的,是几只动作各异的人形蜈蚣,正随着我们的动作而动作…
这是什么东西!!! 仅望一眼我头皮就炸了开来,迅速地倒退几步,望也不敢再望,拉着母亲的手就朝外跑,剩得保国父母在后面赶了几步,叫嚷着什么,我充耳不闻迅速逃出院内,只想快速远离这个鬼地方。 母亲被我拉着连路狂奔,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在村里大路上我才发现自己满脸冒汗,心跳的频率足有平日数倍,极度压抑与恐惧的感觉令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后背也被冷汗彻底浸润。 “蓝伢,你么样了撒?”母亲挣脱了我的手,站定在路畔,“招呼也不跟别个打就把我拉跑了,一点都不晓得事。” “三婶在屋里等你!”我渐渐缓过气来,只能以这个理由打发母亲,见她脸色稍缓,小声道:“妈,以后你别再去保国家了。” “为么事呢?”母亲不解。 我很想告诉她,保国眼里看到的怕是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人形的蜈蚣,我们在他眼里全是蜈蚣,恐怕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蜈蚣…… 抬头望着灰蒙蒙的云层,这些话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害怕一开口会被那些冥冥中躲在肉眼看不到地方的存在察觉,而给自己和母亲带来灾难,老人常说,小孩子要守规矩,有些东西是不能指的,哪怕不信奉也不可不尊敬,更不能背后议论的,尤其是晚上,否则的话会被那些东西听到,会来找你…… 村里老人说保国是对老天爷不尊,故有此报,保国那日也说看到云层里站着个极长的人,眼睛会冒火,在看着他对他笑……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什么老天爷? 我不知道,但保国家我是真不敢再涉足半步了。 回家后母亲便与三婶唠起家常,我躲入房间拨了秋师傅电话,将此事告知于他。 秋师傅沉默良久,幽幽道,以后不要去保国家了,保国怕是得罪了雷神。 雷神? 我听到这两个字手里电话险些脱手,都有些拿不稳了,难道保国那天看到的是雷神? “这么跟你说吧,所谓的雷神就是在云雨里修行的东西,有些东西成了精,就能够修炼,而且各自修炼方式也不同,有的要水,有的要火,有的要血,有的救人,有的害人,就是个称呼而已!”秋师傅解释道。 那为什么救不好他呢?我有些迷惑,听秋师傅如此说来似乎也没有多么厉害的样子,虽然我也觉得像 保国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可再这样下去唯有死路一条,到时候伤心难过的是他的父母,遭罪也是他的父母。 只是发现,有些人无论活着的时候是好是孬,死了却无法一了百了,更多的责任只会由至亲去背负。 “第一,我不能离开家乡;第二,哪怕是我去可能也晚了,而且救他代价太大,会跟那个东西对上。”秋师傅在电话那头继续道,“不过你也不用怕,那些东西不是说害人就能害人,不去冒犯一点事都不会有,它今天在你们那边天上,明天说不好就去哪里了,只能怪那个保国自己背时,招惹了不该惹的东西……” 挂掉电话后,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不是为保国,而是不知道为了其它什么。 哪怕刻意远离避开,保国的消息依然从各种渠道传入耳中,毕竟一个村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闹得沸沸扬扬。 保国彻底疯了,见人就喊是蜈蚣,要拼命,什么食物也无法吃下送医院也不管用,终于有天活生生饿死在家里,在他死前桌上堆满了食物。 更恐怖的是,据在场的人说,在保国身体彻底僵硬后,他那胀得老高的肚子迅速瘪了下去,接着从保国口鼻,耳朵以及眼珠内钻出极多极多的细小蜈蚣来,这些蜈蚣像蚂蚁般拢聚,围着保国尸首爬了几圈又如潮水般消散得干干净净…… 若这种话只从一人嘴里传出,不会有什么人相信,但几乎帮着操持保国丧事的大人都这么说,就由不得村里人不信了。不知缘何,这件事在发生的当天闹腾得厉害,次日后大人就集体保持缄默,开始只字不提,也不许我们小孩提及,像是在避讳什么…… “死了也好,看个狗子能管下家里闲事,看个猫子能捉捉老鼠,这样的人托什么生都不应该托人生,托人生他爸爸妈妈辛苦把他看这大,到头来还打爷骂娘,活着有什么用?早就该被天收走!” 在虎子家做作业时,七奶奶如此道,村里很多人背后议论也是这么说,不过并不当保国父母面提起罢了。 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保国的事才平息,而昏迷多日的傻子,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突然清醒过来,事先完全没有半点预兆。等傻子妈发现时,傻子正坐在门口烧纸,望见她第一句话就是,二姐走了,跟奶奶走了。 傻子妈见儿子清醒过来,喜极而泣,紧紧拥住傻子,母子两人坐在门口抱头痛。 母亲说,傻子清醒过来,心里最不舒服的怕就是云婶了,因为云婶守寡多年,还拖着两个儿子,上回给傻子妈出主意,动机也不纯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傻子始终未被他二姐索命,傻子妈也没能去坟上钉簸箕成功…… 虽然不知道母亲这些茶余饭后的话是不是有真实依据,不过偶尔在村里看到云婶,一个刻意打扮却无法掩盖苍老的老妇人都会紧绷着张脸,像是人人都欠她钱似的,与往日那般假惺惺笑容满面的模样大相径庭…… 有天我们三人放学回家,路过村里那口大池塘时,看到村里几个女人正蹲在岸边,洗菜的洗菜,洗衣裳的洗衣裳,不时响起的槌衣声和在搓衣声以及女人们说话声,在黄昏下相映成趣。 这些人中有着傻子与傻子妈,在女人们的打趣中傻子妈大着嗓门乐呵呵回应着,傻子则在一旁提着水洗菜,不时会帮上一些小忙。 我们在池塘这头都能将女人们打趣声听得一清二楚,其中她们打趣傻子最为多,却被傻子笑着应付了过去,竟然还并不着恼。 等我们走近时,傻子埋着头认真将一件衣裳放入水中来回漂着,肥皂的泡沫在水中很快飘远,傻子两只袖子高高挽起,额头上沁出了些汗水,不时会侧着头用右手胳膊以上的衣裳擦上一擦。 这些琐碎的,往日放在傻子上基本不可能的事如今竟然破天荒地干了,实在让我们啧啧称奇。 “哟,傻子喂,你现在脾气蛮好了嘛,今天居然冒一根筋,我说你不少拐话你也不发毛,真是件希奇事,要打块鞭庆贺下。”一女人边搓衣服边道。 “是撒是撒,看来现在不苕了嘛,说话这清楚,做事也清白,病一场连苕根也诊好了?”另外一女人嬉笑道,说的话不大中听,惹得傻子妈连番白眼。 傻子停下动作,问道:“以前的事蛮多都记不清楚了,我妈又不告诉我,我以前呢,是不是真的蛮苕?” 不待傻子妈开口,立即有人接口道:“是啊,你以前苕得很,不开窍,不醒事,你爸爸妈妈晓得为你操了几多心,希望你能够开窍醒事,现在你总算开窍醒事了,以后放听话点,千万别让你屋里人怄气……” “开窍?醒事?” 傻子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一件衣裳被水流冲走,旁人大声提醒,傻子却是恍若未闻,直到傻子妈拍了儿子下,傻子猛然抬头,两行清泪忽地就淌了下来……
姐姐从高中回来,给我讲了件发生在她身上的轶事。 事情发生在姐姐所就读的镇上高中,是在某一天早上遇上的,地点则是在学校宿舍五楼。 姐姐就读那所高中是晚上11点熄灯,早上6点来电,床铺是那种上下两层的学生标准床。她的床在上面,下面则是书柜。 那是个天破晓稍有些时间的清晨,姐姐在睡梦中被闹钟吵醒,一看时间才6点05分,于是伸手关掉闹钟,打算再眯上一会。 各床铺上的女生们熟睡正酣,即便听到闹钟响声也不过是脑袋稍稍动弹几下,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俱有几分赖床之意,宿舍中安静异常。 姐姐闭着眼睛侧身躺在床上,脸朝着墙壁,背对着过道方向,意识陷入这种半睡眠半清醒的模糊状态。在恍惚间,她忽然感觉背后有灯光,似是紧闭的眼皮上也被笼罩了一层。 在闭眼状态下的姐姐对外界光线是极为敏感,躺了片刻极是难受,那时尚值春季,早上6点多时天色并不算多么明亮,而且姐姐记得在前一天晚上阳台的窗户关上了,她还亲手拉上了蓝色窗帘,也就是说宿舍外的光线几乎是不可能透进里面来的。 姐姐在迷糊之间,以为背后的亮光是宿舍里谁台灯昨天晚上没有关掉,等到早上来电所以就亮了,毕竟熬夜看书的勤奋学生不在少数,很多时候都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虽然眼皮子外的亮光有些刺眼,让姐姐无法保持假寐状态,但她就是不想动,躺在床上任由着灯亮了大概5分钟,感觉这样下去不行,实在是太浪费电,就打算起床关掉。 这个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了女生相继起床,宿舍外也传来阵阵嘈杂声,开始了新一天的喧哗,不时有人踩着碎步路过门口,还伴随着说话声,这些声音汇聚于一起,在清晨的早上令人想不清醒都难。 姐姐清楚地听到隔壁床上同学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对面床铺上的女孩子打哈欠声以及另外床铺上的舍友咳嗽声,她依然不想动,舒适地躺在床上将宿舍的声音尽皆收入耳中,不用去看而是在在脑海里将众人形态动作勾勒出来,她猜测着隔壁床上同学上衣应该穿好,下一步该是穿裤子,对面床铺的女孩子很可能正在揉着眼睛将眼屎擦掉…… 姐姐以为很快就会有人下床,将那讨厌的灯光关掉,可等了半晌都没听到谁下床声,眼皮子外的光线仿佛变得更加刺眼了,还有几分灼热之意。 无奈下,姐姐只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由面对墙壁改成背对墙壁状态,欲看看谁下了床叫其动动手顺便将灯关掉时,发现在她沿上搭着一只手,姐姐眯着眼睛瞅了瞅,看到床尾竟坐着个短发女人。 姐姐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并不如何响亮,虽然受了惊吓,但是她没有往那方面想,还以为是同宿舍的同学悄悄坐了上来。 她正准备抱怨说你怎么要吓我,然后隔壁铺上的同班同学就出声了,责怪姐姐说大清早突然叫什么,吓死她了。 尚存几分睡意的姐姐全然清醒过来,意识到她同学仍然躺在床上! 而且同学是长头发,不是齐耳短发! 那她面前的这人又是谁! 姐姐被彻底吓到了,也许是宿舍有人心里有底气的缘故,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那个短发女孩也冷冷地看着姐姐,并没有因为宿友的出声而消失。 隔壁铺上姐姐的同学又出声了,问姐姐是不是又睡过去了,刚鬼叫一声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 姐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面孔完全陌生的短发女孩,她还看到宿舍的门紧紧反锁着,与昨夜临睡前一般,丝毫没有外人进来的迹象,隔壁铺上的同学穿好上衣半坐在床上,打着哈欠侧着身子瞥过半个头来,对面两张床上被卧鼓得老高,里面的人还没有起床…… 短发女孩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姐姐,两只眼睛像是会发光似的,姐姐脑海一片空白,在这个女孩的目光下有几分不敢直视之感,眼睛都觉得刺痛无比,但她脖子已经僵硬,连扭动一下都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子坐在床尾,悬空的两只腿轻微的摇晃着…… 隔壁的同学探过头来,有些奇怪地询问姐姐,连续喊了好几声姐姐都没有回过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同学的脑袋几乎和短发女孩脸庞紧紧贴在一起,而同学竟是没有丝毫察觉。 这个时候的姐姐,终于意识到她看到的是什么,也明白为什么闭上眼觉得有光线刺眼,光源分明是这个短发女孩的眼睛。 姐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变得干涩无比动动嘴都极其艰难,等到宿舍里室友相继穿好衣服起床后,她床尾上那个女孩子身影依然没有消失。 宿舍的门被打开,有阳光渗透进来,舍友们提水的提水,拿脸盆的拿脸盆,刷牙的刷牙,哪怕是姐姐同学也并未注意到姐姐异状。等这一切都做得差不多了之后,姐姐依然怔在床上,这才引起她同学的注意。 姐姐同学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到姐姐床边与她说着话,还将手撑在床尾处,姐姐分明看到同学的手毫无阻滞地穿过了那个短发女孩的大腿,好似穿过空气那般容易。这个时候姐姐终于可以说话了,她想大喊大叫,但看到对面那个短发女孩冷冷的眼神就提不起丝毫勇气,只能小声应付着同学的疑惑…… 短发女孩坐了很久,久到离上课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宿舍里的人相继吃过早点,姐姐仍然坐在床上不敢下床。直到姐姐同学为姐姐买来些早餐后,那个短发女孩才慢慢动了动,贴着墙就那么轻飘飘地倒着走了上去,一直倒着走到天花板,而后出了门去,最后映入姐姐眼帘的是那个女孩一身红白相间,褪色得厉害的老旧校服…… 事后,姐姐与她同学都病了一场,还好不算太过严重打了几次针就痊愈。姐姐怕得要死,连那个女孩的模样都没有半分印象,只记得是个齐耳短发女孩,其它的全然不记得。姐姐心里憋得难受,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向外人说起,毕竟这种事闹得不好就会遭到学校处分,万般无奈下找了个借口费了好大力气总算调了个宿舍,还换了楼层,就这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心安…… 此事听得母亲后怕不已,执着姐姐地手不停安慰于她,还特意打电话向秋师傅询问,得到肯定无事的答案后这才放心。姐姐之所以生病,就是因为与那些东西有了近距离接触。 原本这种怪事都是我遇上,没想到这次姐姐也亲身经历了番,这令我有几分怀疑是不是被我传染的缘故。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连几千学生就读居住的学校宿舍都有那些鬼东西的存在,那么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吗? 好象没有! 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东西不是老人所说的午夜才出现,也不是多么惧怕阳光,它们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游离于尘世的每个角落中,隐匿在人们肉眼看不到之处,谁也不知道它们继续存在有什么目的…… …… 日子总是如同白开水般淌进肚里,继而迅速远离,身处其中却无法体会到个中滋味。一晃,时间接近六月。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每天上课学习,下课与虎子黑皮闲聊。更多的时候,我们聊的则是神鬼之类,这种话题倒是引起不少人兴趣,纷纷开口讲述各自村里的奇闻轶事,倒让我们长了不少见识。 譬如,在乡野一直有“一锣穷,二锣富,三锣开当铺 ……”这种说法。而在一姓赵同学说,他们村曾出了个无纹小孩。 所谓无纹,就是说这小孩自出生开始,十根手指,包括脚趾,没有螺纹,并且连手掌和脚掌上,半点纹理都没有。 起初他父母并未放在心上,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小孩子手掌脚掌空空如也,除了皮肤就是血肉,依然未生出半点纹理。 有人说:“十螺十簸箕挑满老宅基”,认为这孩子日后命运好极,也有人说生来断掌的克血亲,这孩子无掌怕是克得更厉害。 无纹小孩幼时日夜哭哭啼啼,等到大点懂事后,行为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他经常没事瞪大眼睛望着天空,或者死死盯着家里某个角落,有时候与大人出去路过庙宇时总会驻足凝望许久,表情古怪…… 而每当大人开口询问时,无纹小孩只是哭,家人问什么都不肯说,只有独自一人流泪时才会喃喃自语。 时间久了,无纹小孩性子越加孤僻,行为也越来越怪异,在家里人不注意时就会跑出门去,到庙里对着菩萨像说话,一说就是一整天;有时被关在家里也会对着空气流泪哀求,跪着磕头。甚至有那么次,无纹小孩失踪两天,他家里人在村外一处坟包上找到他……
有次,他奶奶蹑手蹑脚接近躲在院落里的无纹小孩,只听到他说“过两年,再等两年”,而后又跪在地上用力磕着头大声哀求,等他奶奶冲上去时却又紧抿着嘴死活不肯说半个话来。 他家人集体逼问,问得急了,无纹小孩泪如雨下,拼命摇头,开口道不能说,是来找他的,与其他人无关,不然全家都会被他害死。 再然后,无纹小孩被送医院检查,身体一切正常,医生诊断是得了癔病。 无纹小孩表现也是如此,每日就念叨着说它们要把他接走,时间快要到了之类的话,一副神经病人症状。他家里人都愁白了头发,欲从迷信方面着手,找了不少那一行的人来看,可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有天,无纹小孩神色极其严肃警告家人,千万别再找什么人领往家里了,否则将大祸临头,还说父子一场,他会有所报答。而说这番话时,无纹小孩不过九岁,神态动作却像是成年人。 在无纹小孩“过十岁”前一天,他来到奶奶的房间中,从年迈的奶*上强行扯走了几根白发,又从家里厨房水缸下面挖出几块刻满铭文的石碑,用铁锤砸了个粉碎,还将家里供奉的祖宗牌位用红布蒙了起来,接着把自己关在房内写写画画。 次日清晨,无纹小孩父母在树上发现了无纹小孩的尸体,是上吊自杀死的。诡异的是上吊树枝桠离地足有几层楼那么高,而且树干到树梢十分光滑,断然难以徒手爬上去。更恐怖的地方是,无纹小孩一对眼珠被什么东西啄了去,鼻梁以及脸颊的肉都像是被什么猛兽撕扯过,只剩森森白骨,连肚子也干瘪得厉害…… “后来呢?”有同学插嘴问道。 赵姓同学顿了顿,停止了绘声绘色的讲述,取出自家带来的白开水呷了口,缓了口气吊足了众人胃口方才继续道:“后来啊,那个死了的细伢给埋了,他爸爸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讲的全是他家人日后命运劫难,叫某年某月某日莫到哪里去,甚么事情不能做,他爸爸该到哪里去发展……总之,他屋里后来发了大财,他奶奶也活到了九十八岁!” 周围同学听得啧啧称奇,有道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乡野怪谈更是数不胜数,甚至随便拈出个村子旮旯角都能说道些令人汗毛直竖的故事来。 午间休憩时,话题又被到动物身上,这个说雄鸡毛通灵,那个说黑狗血辟邪,还举出佐证,电视剧鬼片都那么演的。 我趴在桌上打着盹,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人谈话,忽然身旁响起个声音,旁边同桌女孩细声细气,说,她家养有一只猫,嘴特别馋,但凡鸡鸭鱼肉之类的腥臊食物,稍不留神,就会被这家贼给叼得连影子都不剩下。但有个奇怪的地方,她有次无意发现,她家的猫从来不跳上大门对面的供奉台上。 一般来说在我们这边比较庄重的日子里,比如说逢年过节什么的,都会在吃饭之前,用三个小酒杯装上鱼肉米饭,恭恭敬敬置于祖宗灵牌前。 而同桌女孩多次观察,她家的猫从不去碰酒杯里供品,哪怕是饿到极点顶多也只是围着人脚边打转,或是试图跳到饭桌,不仅对供品视而不见,有时还会直勾勾盯着供品处,猫身皮毛乍起,似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同桌女孩从烟雾缭绕的香案上,看不出半点变化来,心里却有了疙瘩,自此开始对供奉祖宗灵牌处敬而远之…… 我听到这里睡意消散了些,暗忖是不是把自己离奇经历讲出个来吓唬吓唬这个胆小同桌时,虎子竟然说到怀孕的母猫生崽三天内,未睁眼小猫绝不能被生肖属虎的人看到,否则会发一系列诡异之事。说这些也就罢了,虎子竟提到我家曾养猫出的怪事,惹得同桌女孩一阵惊呼。 还未待我发怒,旁边伸出只手用力摇了摇我的胳膊,就听同桌女孩柔柔道:“余蓝,余蓝,真有这事?” 我没好气抬眼望着她,很可能面色不好看吓到了同桌,看她有些畏怯的模样,我有些无奈:“是,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一只猫。” “后来呢?” “死了呗!” 同桌女孩翻了翻白眼,说:“为什么你说话总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象个小老头。” 我实在不耐,便不再理会于她,写起作业来,虎子适时与她扯起别的话题,我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放学后,我们三人慢悠悠行着,听着周围人议论声,任由着骑车的学生将我们甩开,很快地,视野里就出现一棵歪脖子大树。 这棵歪脖子大树看上去有不少年头,光是树身就得两人合抱不止,枝叶算不得繁茂,倒是透露着几分腐朽沧桑的意味,但树生得极其高大,恐有数层楼房之高,站在树底都难以望其顶。 歪脖子树生长在道路右侧,周围野草丛生。我记得刚上初中那会,歪脖子树下时常会插一些香,有时路过还会有风将冥纸余烬吹得四下飞散的痕迹。不过学校经常有些痞气十足的学生聚在歪脖子树下抽烟,或是做些其它坏事,时间一久竟是将树旁杂草踩踏干净。而歪脖子树再朝里有条不算窄的路,通往某个村子中,不少那个村子里的或是回家都得经过那条路的,都会抄这条近路。 正行间,耳旁又响起阵阵刻意铃铛响声,不用看也知道定然又是同桌女孩。 虎子脸色刹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笑容也有些僵硬,同桌女孩对我们浅浅笑了笑,问了些课堂上她没搞懂的问题,我和虎子尽己所能地一一答复,待她完全搞懂后又随意说了几句,随即轻盈跃上崭新的自行车,自歪脖子树旁的小路,如同活泼精灵般渐行渐远。 待那女孩背影彻底消失后,虎子和黑皮又开始自我感觉良好起来,我只有摇头暗骂这两个家伙没出息。不过话说回来,同桌女孩确实挺吸引人的,尤其是那双干净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令人望上去忍不住心头平静。 书上说,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秋师傅也说,通过人的眼光能判断其魂魄状况。有时候望着同桌女孩那干净的眼神,我也会有片刻分神,我想她的魂魄定然是纯净无比的,心灵也是纯洁无邪,而其它同学眼光或多或少有些斑杂。 回村时,又看到三婶双手紧捏扁担,将三叔追得满村跑,一边追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三婶数次都将扁担朝着前方狠狠掷出,不过都未曾命中目标,只是将并不平坦的地击得尘土飞溅。 “你这个杂种养滴,你还有钱出去喝酒?屋里扯那么多钱的债,你不晓得多做点事?外头的饭菜几贵?你怎么一点都不晓得节约呢?钱是么事你晓不晓得?钱就是爹爹,钱就是祖宗,冒得钱就是孙子!” 我这才看到三叔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终于脚下一个踉跄,被三婶一扁担拍在大腿上,痛得杀猪般嚎叫起来。三婶不管不顾,提着扁担将她男人狠狠抽了几记,像老子教训儿子似的,自然又引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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